格倫．古爾德談話錄（簡體書）

就演奏曲目而論，有些曲子的最佳演奏狀態就要求這樣，但這并不是放之諸樂皆準的規定——我并不是彈什么都像威爾海姆·巴克豪斯或是誰誰那樣坐著。以前我就發現，操控一件樂器有幾個關鍵地方，當然不是指普魯士學派作風的那種操控。演奏曲目里的特殊場境，出現在雙手無需拉開很大距離時——比如，巴赫、莫扎特或在巴赫以前的音樂。但是你不可能，你不可能用那種姿勢彈斯克里亞賓，理由很簡單，你的雙手要足以在很大的空間里活動，那么身體自然就得遠離鍵盤，不可能湊那么近。但是巴赫可以這么彈奏，也應該這么彈奏，因為這樣你可以讓音色更精致，讓聲音中鋼琴的成分最小化，也更能操控樂器——我可不想虛張聲勢說大話，說會好上“一千倍”，今天就有一位參議員這么說的（我看了一天的水門聽證會——不知是哪位參議員，哦，想起來了，是葛尼），但是毫無疑問，效果顯著得很。
另一個涉及的方面就是你使用的鋼琴的特質。如果你用一架活動部件沉重和／或深沉的老式鋼琴，那么你必然要做一些調整適應。這讓我們想起了鋼琴老師總掛在嘴邊的一個謬論：說國外流傳著一種觀念，如果你學彈時用一件難度大的樂器，那么或多或少總會受益，這么說的理由是，如果你能彈活動部件沉重的鋼琴，那么等到你彈輕靈的鋼琴時，會發現簡單多了。這話聽起來就跟“會彈鋼琴的人就會彈大鍵琴”一樣無稽。我覺得絕不是這樣的——恰恰相反；其實，你會發現大鍵琴更難彈，就是因為用大鍵琴的術語來講，你太過習慣于用力過度了。
我本人沒碰到過這種問題，因為我只用一架鋼琴，已經用了15年了。從1960年開始，我所有的唱片都是在這架鋼琴上錄制的，它造于1945年，之后到1960年，以及在1960年之后，包括去年，又經過多次修復，去年是徹底翻修了一下——因為它從卡車上摔了下來。話說回來，這架鋼琴的長處也是它的弱處，就是它的活動部件非常輕靈，我喜歡彈的所有鋼琴都這樣。很多人都說，它個兒太小了，發出的聲音好比大鍵琴，或是假的大鍵琴，或是天知道什么呢。可能是吧。在我看來，我所有彈過的鋼琴中，它的聲音最清澈剔透了——太神奇了，每一個音區都是如此清楚明澈，幾乎獨一無二。我很愛它。但是我剛剛說了，它的活動部件碰巧非常輕靈。那么如果它的主導系統不一樣，如果琴鍵的斜度（就是從最高處按到最低處的落差）不一樣，如果你按下琴鍵，觸后感應與回彈點的關系不一樣，你就不能像彈其他鋼琴一樣彈奏它了。你得花不同的力度，坐得靠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