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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詩詞的女兒-葉嘉瑩
拒絕被遺忘的聲音:RCA工殤口述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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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被遺忘的聲音:RCA工殤口述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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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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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制度完整、福利優渥的跨國大企業,真的是求職的好選擇嗎?!

民國六十年初期,抱持著分擔家計的任務,祖慧踏進了桃園的美商RCA(美國無線電公司)工廠。那個時候RCA是女工們的優選之地,工廠內不但有椅子坐,還設有冷氣空調系統,制度和福利也比一般國營事業完整,遠勝盛行的紡織業許多。不僅如此,RCA內有許多員工社團,大家會相約旅遊、爬山,RCA也舉辦運動會,給予員工充足的娛樂休閒。

聽起來十分的美好,但故事尚未結束。

幾年後,祖慧陸續發現心包脈積水、腎臟發炎、腎積水,與心絞痛、關節炎等症狀,甚至是紅斑性狼瘡。醫生也告知祖慧無法懷孕生子,因為在懷孕的過程中,孩子還沒生產,祖慧就會因為妊娠中毒發生生命的危險。

祖慧一直都不曾懷疑是工作場所的問題,直到民國八十三年,趙少康在媒體前揭露RCA傾倒有毒廢水,污染地下水源,祖慧才知道,當時她們喝的飲用水、呼吸的空氣,都充滿了金屬毒素;她也才知道,糾纏多年的病痛來自於公司為了節省經費而罔顧員工健康及生命。

這不只是祖慧一人的故事,而是許多RCA員工的血淚史。這些人,有些早已過世,有些抱著病軀,堅持與RCA打官司。他們要的不是RCA的賠償、在乎的不是賠償金的高低;而是一個公道:當他們為公司付出了青春,公司卻把他們的健康安全置於何處?他們才是台灣經濟奇蹟幕後的推手,但這個政府卻從未站在他們的立場,幫他們與跨國企業打交道,甚至完全的棄絕他們。

而被污染的那塊土地呢?最後賣給了本土建商,未來可能會蓋成住宅……

本書記錄了這些RCA員工的故事,也記錄工傷協會幫助RCA員工打官司的點點滴滴。他們在RCA的日子是快樂的,離開後卻是令人感傷且心碎的。而記錄下這些故事是希望喚醒大家,環境污染問題存在許久:在RCA事件之前,有著名的中石化安順廠污染事件,在RCA事件之後,還有六輕、綠牡蠣、大發工業空氣污染事件。只要我們不抵制惡意廠商,不重視環境,如RCA事件這樣令人心痛且心碎的事件,會一直存在於歷史之中。

作者簡介

工作傷害受害人協會

成立於一九九二年,集結來自全省的工傷者及其家屬,用自己的力量組織起來,促使政府及雇主重視工業安全,預防職災,確保勞工健康,爭取政治權力,要求一個安全工作的勞動環境!RCA公司造成千名工人罹癌、數百人死亡,是台灣近年最大的集體職業病事件,更是抵抗跨國資本侵害工人身心健康、追究國家責任的一場重要社會運動。工傷協會自一九九八年起,協同RCA工人組織抗爭至今。

原台灣美國無線公司(RCA)員工關懷協會

由RCA工殤受害者集結組成。RCA公司是美國製造電視、音響等家電通訊產品的第一大廠,於一九七○年到一九九二年在台設廠期間,違法傾倒有機溶劑,嚴重污染廠區內外土地與地下水,更造成員工集體罹患癌症等多種疾病。受害員工自一九九七年起集結抗爭,隨後成立RCA員工關懷協會,與RCA公司持續訴訟戰鬥之外,近年亦介入監督廠區內外污染整治。

名人/編輯推薦

陽明大學科技與社會研究所副教授 林宜平
導演 侯孝賢
《無彩青春》作者 張娟芬
中廣公司董事長 趙少康
工傷協會顧問 鄭村祺

林宜平 陽明大學人文社會科學院科技與社會研究所副教授
1998年,我跟隨台大公衛學院王榮德教授的研究團隊,第一次踏進RCA 桃園廠的廢棄廠址,也從此和RCA 研究、運動與訴訟難解難分。這十五年來因為RCA,我認識許多傑出的公衛與社會學者,充滿正義感的律師,以及洋溢熱情的勞工運動者,並且透過旁聽開庭以及閱讀這本口述史,對RCA勞工的故事,有更多認識。希望大家都能透過購買及閱讀這本好書,和我們一起回顧台灣經濟奇蹟背後的血與淚!

工傷協會顧問 鄭村棋
RCA受害員工不敢相信待遇、福利最好,聲譽最佳、制度最先進的外資,會是傷害他們健康、侵犯人權的無良儈子手。但全台灣迄今毫無警覺且更不敢相信的是:那一世代的台灣勞動者,是否都活在各式各樣的「RCA式勞動環境」中?甚至跨世代且不論中、外資全面毒害勞工?答案是:對!非常可能!
 
中廣公司董事長 趙少康
RCA 汙染了我們的土壤、地下水,傷害了自己的員工,賺夠了錢,拍拍屁股走了,留下的是無盡的哀痛,這是一個不容許再發生的環保悲劇!請聆聽拒絕被遺忘的聲音。

目次


為進行中的運動留下紀錄/吳志剛
經濟奇蹟背後,永不妥協的RCA工人/黃小陵
我曾有夢/林永頌
RCA人體儲存槽/夏林清
工學聯合改造社會/黃德北
我非常願意/陳政亮

一、 走進RCA

二、十二個故事
黃碧綺
黃春窕
吳志剛
梁素娟
羅雅瑩
傅若珣
劉荷雲
辛鴻茂
秦祖慧
盧鳳珠
郭陳秋妹
陳麗真

三、永不言敗||RCA工殤事件答客問

四. 走過十五年──RCA組織與運動回顧

五. 編輯手記

書摘/試閱

梁素娟的故事

娟姊的葬禮辦在台北殯儀館。紅色的地毯旁擺著兩列蘭花,四周掛著白色的紗幕,走到底是開展的花座,娟姊的遺像置中。相片裡她的頭額敞亮,細白的頭髮往兩側向上梳,俐落地收在耳後,戴著金屬框眼鏡的眼睛給人一種精明的印象,右半側的臉微微透著笑意。教會的教友為她唱頌詩歌,花壇的上頭寫著:蒙主寵召。娟姊自小篤信基督,病時床邊總會擺本聖經。

自救會的姊妹在座位上垂首,有人靜靜的拭著淚。眾人走到未闔上的棺木面前,看了娟姊最後一眼。

那天天氣挺好,是平靜的四月天。

貧困年代

一九四九年,國民政府在大陸地區節節敗退,大批軍民先後的撤離──梁素娟的父母也在那烏壓壓的行伍裡,跟著軍隊從四川走到了上海,再從上海渡來了台灣。他們住進台灣北部一個多風的眷村。連年的戰亂,家是跟著人走的,走到哪,哪裡就是家。暫時安定,孩子們陸續一個個出生,連生了兩個男孩以後,很快地梁素娟也將要出世。

「那時候剛起步,真的是怎麼講,每一家都窮,真的每一家都很窮。」梁素娟回憶說。

兩岸政治局勢未定,政府仍高喊著反攻的口號,一個缺乏在地網絡連結與政經資本的士官要落地生根談何容易;素娟的母親不識字,無法出外工作,生計上的重擔全落在父親身上。孩子們為減輕父親的負擔,從小就做家庭代工:布鞋的鞋底、做繡花、剝毛豆、剝蠶豆、聖誕節的裝飾燈泡……。

梁素娟的大哥和二哥從學校畢業後,陸續進了軍校,她在高中畢業後也和交往有年的軍人男友結了婚,生下一個女兒。不過這段婚姻維持得並不長久,因為婆媳間的矛盾,幾年後兩人便離了婚,女兒跟了前夫。

梁素娟回娘家後,家裡的饅頭店被房東收回經營,家境漸漸陷入困境,她得再出外找份工作以維持家計。當時新竹的鄉下仍是農業社會,像梁素娟這樣的眷村女孩能選擇的工作並不多,除了紡織廠,大概就是電子工廠。紡織廠薪水相對優渥,但工作時需要站立走動,一站就是八個小時,甚至經常加班。而美商RCA電子工廠不但有椅子坐,還設有冷氣空調系統,制度和福利也比外頭完整,自然成為女孩們的優先選擇。

RCA公司規定,新進人員若做滿三個月,介紹人可以拿到一筆獎金,眷村的女孩們相互引介,因此生產線上的女工大多是彼此認識的鄰居。「……這個錢很好賺,反正就是看哪一個在家,然後就問你說,你要不要去,RCA工作不錯,工廠不錯,錢又賺得比作燈泡廠的多,他們想一想也是,就這樣,一個拉一個通通到RCA去了。」

在貧困的年代,吃飽都是件難事,素娟從小便知道不能奢求什麼,跟著家裡做點事、讓家裡少一點負擔。「認命,」她說:「嚴格講起來真的幫助滿大的,我領到第一個月的薪水那時候真的很高興,就抱著一個瓦斯爐回去給我媽媽……,那時候一個瓦斯爐,真的很……就是表示生活水準滿高的,才會有瓦斯爐用。」

生產線上

梁素娟一開始在RCA工廠的工作是加工站的作業員,生產線上的工作內容從打釘、插件、焊錫到補焊、清洗、剪腳幾乎樣樣都接觸。她所在的廠房主要生產電視選台器,生產線的流程大致上從打釘開始:PC板先打上鉚釘,然後由女工插上零件,再順著輸送帶經松香爐上助焊的松香、經焊錫爐上銲錫……。

RCA的主管人員以工作服顏色來為人力做出區別,一眼望去,便可以分辨各崗位的人力是否在他們的位置上。作業員穿的是綠色的工作服、領班穿的是黃色、藍色衣服是技術人員,品管人員的工作服則是紅色。

領班底下有幾個領班助理,穿棕色的工作服,通常由表現良好的作業員升任,輔助領班也作為儲備。為刺激生產線的生產效率,生產組長也以A、B、C三個等級為作業員評等,一段時間由領班推薦人選,除了檯面上的表揚,薪水也會些微增加。

工廠的上工時間為一節兩個小時,兩個小時一到鈴聲就會響起,為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女工們會到飲水機裝水、上廁所或是在座位上小睡片刻。鈴聲再響起,整個生產線又嘩啦嘩啦地動起來。中午休息時間女工們會到樓上的自助餐廳吃飯,由於只有半個小時,想要去福利社採購的女工就必須要分工合作:一些人幫忙打菜,一些人一齊買飲料零食回來。

生產線上的時間相當的緊湊,雖然辛苦,但隱隱有一股奮進的氣氛瀰漫其中,每個人多有種休戚與共之感。

素娟說:「那時候的孩子都滿能吃苦的,所以RCA的工作對我們來講,真的是駕輕就熟。」她很快地適應了工廠裡機械式的勞動,雖然時常加班,但每個月三千多塊的工資是家裡重要的穩定收入,所以即使偶有不適,也不以為苦。

她就記得廠裡飲用水十分的難喝,無論是聞的或是喝的,都有股怪味道。

當時新竹郊區尚未設置自來水管線,工廠用水幾乎都是取自地下水。工廠飲水機的水只有稍微煮過,未經過濾;一層樓只有兩台的飲水機,前幾個人裝完了,後面就得喝生水。短短十分鐘的休息時間,與其用來抱怨,大多數的女工寧可好好休息,「就是彼此接水的時候會講:唉呦,這個水好難喝喔,好臭喔,最多就是講這麼一句──因為根本沒有空嘛!接了水就跑了。」

有些機器像是利用高頻電磁場來溶接的高周波機,周圍的溫度非常的高,坐在一旁的女工們會拿個大水缸子放在座位旁,渴了盛水來喝以防脫水。素娟說:「就是因為它溫度非常高,我們坐在旁邊……就非常受不了,我們都是邊工作邊大量的喝水。」可是那味道仍然明顯,別無選擇之下女工們只好自尋辦法──泡咖啡、泡茶葉把怪味給蓋過去。

另一個不適的記憶就是空氣。梁素娟說廠房內的空氣有著很重的味道,嗆鼻,而且容易造成眼睛的不適。

PC板從銲錫爐出來後,若焊接得不完全就要進行補焊;銲錫的溫度高達攝氏350度,女工們就手持著焊槍,逐一把缺漏的焊點補上。補焊作業的女工面前有一支抽風管,用來抽去高溫焊接燃燒出來的有毒氣體;不過那幾乎沒有效用,梁素娟回憶:「那個抽風管不是把煙抽進去,根本就抽不進去,然後煙就直接往臉上鼻子上撲過來」同時,也瀰漫著整個廠房。

完成焊錫作業的產品,女工們會拿著像小牙刷般的刷子,在裝著清潔劑的槽子前把沾到的多餘的松香清洗乾淨。工廠使用的清潔劑是高揮發性的有機溶劑,揮發出來的氣體有刺激性的氣味。

工作的廠房是一個密閉的空間,雖然裝置冷氣機,但裡外空氣無法流通,只是在廠房內反覆循環──瀰漫著焊錫作業產生的煙、清潔劑揮發出來的氣體、高溫加工下的聚合物的味道等等。梁素娟回憶,在廠房內很容易感到暈眩、眼睛不適、甚至頭痛,漸漸地氣管也開始出現了毛病。原本很好的記性,也因為入廠工作而有明顯的衰退。

由於廠房裡充斥著各類有機溶劑揮發氣體,工人們回憶誤闖進廠房的麻雀總像醉了酒一樣:反應遲鈍、跌跌撞撞。曾有人捉了一隻下來,放在裝清潔劑桶子的洞口,幾分鐘後麻雀竟然死去。

三十歲的白髮

RCA電子工廠並未提供口罩,手套也是管制品,每個月只配發兩雙。手套在工作中相當容易破損,女工在清洗PC板時,往往是整隻手浸在有機溶劑裡,洗到手上都有一層白白的薄膜。梁素娟回憶,清潔劑那股嗆鼻的味道,怎麼洗都洗不掉,相當不舒服。

可是那清潔劑確實相當的好用:下了工把手泡到槽子裡搓個幾下,再頑強的髒污也乾淨了,用在工作服上,也一樣清潔溜溜,還有人會拿著小瓶子裝一點回家,用來卸指甲油。包括梁素娟在內的基層女工們幾乎後來才知道,那清潔劑很有可能就是被編列為2A級致癌物的三氯乙烯。

梁素娟說:「休息的時候,偶爾會聽到人家講,哪一個又流產了,哪一個又怎樣了。」她當時想可能是人家身體不好,不太以為意,以為是很自然的事情。到RCA半年後她自己也曾因為經常性的腹瀉到醫院檢查,她說:「也不知原因,檢查也查不出所以然。」

一九八一年初,梁素娟發現月經停了。一開始以為是懷孕,到婦產科檢查卻始終驗不出來,直到第三個月才驗出結果:小孩胎死腹中。她就在手術房裡,丈夫陪著,讓醫生一點一點的把死去的胎兒刮出來……。

年底,梁素娟再次停經,只剩下一點點出紅的現象,一點點血、一點點血地流。到婦產科打催經針,一次就打了七針,打得她冷汗直流、渾身不適無法工作,只好回家休息。第二個禮拜剛好也是滿三個月的時候,她再度驗出了懷孕;醫生說有點小產的現象,她聽到後相當慌張,直問該怎麼辦?醫生建議她回家休息,待小孩子著床後才能起來活動。

「莫名其妙流產,莫名其妙死胎,莫名其妙驗不出來,那醫生講是血色素太淡,為什麼會這樣子!我之前的孩子都很正常啊,到時間該是怎麼樣的狀況就是怎麼樣的狀況,為什麼這兩個孩子都是這個樣子;我們不明不白的,不曉得這個原因究竟是從哪裡來。」為了專心休養讓孩子順利出生,她離開了RCA公司。

幾個月後,梁素娟終於產下了一個女孩;生下小女兒的第二年,她開始長出了白頭髮,一撮一撮的從原本烏黑的頭髮中冒出來,一下子就白了一大撮。梁素娟生得美,對於外貌也較為留意,一下長出的白髮讓才三十歲的她有些意外,只能以染髮遮掩──直到她驗出了癌症。

和閻鈞結婚前,梁素娟的第一個女兒在離婚後跟了前夫;日後她總希望再有個女兒。

閻鈞都能夠理解,他和素娟結婚,本就是希望能把與前妻離婚後歸屬自己、卻因工作只能暫時安置在育幼院的兒子和女兒接回家裡有人照顧。他早年從軍少校退伍,軍俸外再做份工作,還養得起一個五口之家。流產後素娟第二次懷孕,他祈禱老天給她一個女兒,果真如願。

他知道素娟介意,就把過去的照片裡前妻的部分剪去;他也知道素娟性格好強、精神容易緊繃,生起氣來容易鑽牛角尖,有時甚至無法換氣要送去醫院,他因此不太敢和她吵架。知道她有些心眼,他盡量不去碰觸,素娟孩子打得兇,同住的父親看不下去搬走了,他都能理解,他說要打我來打吧,後母難為,要當壞人讓我來當。他知道那就是素娟。當初兩人在教會裡徵婚認識,交往了幾個月,素娟趕著過年要結婚,不然她父親要她嫁別人,他也就娶了她。兒子小學畢業後去了軍校,二女兒去工廠工作後也離家了,家裡只剩下三個人,小女兒很快的也要長大。

得知素娟罹患癌症時,他和素娟一樣,只能咬著牙關設法挺過命運的拖磨:找醫生、找抗癌人士、找療程偏方、買酵素維他命、買鯊魚軟骨,打難喝的牧草汁,或是加了帶皮洋芋的蘋果汁,陪著她一起喝;有病治病沒病預防,能想到的方法都試過了,卻看著素娟的身體一天天的虛弱下去。

一九七七年八月,梁素娟開始感覺到左胸的疼痛,婦科醫生說沒有什麼問題,接下來幾個禮拜卻愈發嚴重。之後因為工作憋尿導致泌尿道發炎,進而牽連腎臟,梁素娟才不得不掛了急診住院。檢查出左乳疑似乳癌,徹底檢查後,原來不只左右乳房,連左右淋巴腺也通通感染──她一聽簡直快要瘋了。

幾天後,進手術房開刀化驗,出來的結果是癌症末期,醫生判斷素娟的生命只剩下五年。那年梁素娟不過四十五歲。

一個化療療程要做十二次,一次是一整天,中間休息三個禮拜。注射後如果血管變硬、瘀青,就得植入人工血管。植入的手術只施用皮下麻醉,她一偏頭就看得見金屬刀器在挖著自己的血肉,她說:「看得到他在那邊挖啊,只是不敢看而已,一歪頭你就看到了......痛哇,痛得我要命啊!」

藥劑打下去,身體裡好的壞的細胞一併殺光光,頭髮掉光,嘴破舌頭也破,牙齦流血,全身癱軟乏力又吐又拉。梁素娟苦笑:「延續一個禮拜,然後休息個兩個禮拜,讓你喘兩口氣。一個禮拜喘一口氣,兩個禮拜喘兩口氣。」

後來實在苦不過,她只好拜託醫生將療程縮短到十次。

中間也做放射治療,俗稱電療,一天一次連續二十五天,做完她整個皮膚像灼傷似的,碰都不能碰,然後便是等。等到月底、等到下個月、等到哪個月確定癌細胞清除了,才暫時鬆一口氣。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年,療程做完後,梁素娟仍然每三個月就要回醫院做一次追蹤治療,以確定癌細胞未復發擴散。

她失去了乳房,在腋窩的淋巴腫塊割除後,她得持續夾住腋下,在病床上動也不能動,怕撕裂未癒的傷口。閻鈞就整個禮拜、二十四小時的在一旁陪她。她起身,閻鈞便幫她擦身、按摩,待她累了便躺下來;過一陣子閻鈞再搖搖她的床,她再起身,就這樣在昏倦中起起躺躺、起起躺躺……。

回到家中,化療的苦與電療的痛,整天上吐下泄讓梁素娟難以安眠。即使療程結束了,追蹤治療也成為三個月一循環的恐懼──生活中稍微哪裡有些疼痛,就會開始焦慮是不是癌細胞又跑過去了?是不是過去一整年來的痛苦過程,還要再重複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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