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世界屋脊上的獸蹤雀影（簡體書）

色林錯——高原動物天堂
斑頭雁在西藏很常見，有湖有沼的地方，甚至只要有點水的地方都能見到，鳥類中遇見它們的概率僅次于赤麻鴨。但是帶雛鳥的斑頭雁我們倒還不曾見過。藏羚羊也很容易遇見，二三十頭，七八十頭的集群我們沒少見，但上百頭的集群就不怎么容易遇到了。在色林錯，這些新鮮事全都遇上了。
色林錯是西藏第二大湖。夾在尼瑪和班戈兩縣之間，在大北線旁，沿著公路就能看到，有些地方和公路挨著，下車走幾步就能舀到湖水。有些地方離公路又很遠，要經過一大片或干或積水的草地才能到達，這些草地只能靠步行，車一進就陷。色林錯湖畔野生動物極為豐富，就集中在這些或干或濕的草地上。而湖離公路很近的地方由于缺乏“戰略縱深”，被野生動物們拋棄了，尤其是地面上跑的。而空中飛的草食性鳥類，如斑頭雁，也不會選擇無法歇腳無法覓食的咸水湖上空，這些地方能吸引一些捕魚為生的鷗們。
看到斑頭雁雛鳥讓我們興奮不已，湖畔的濕草地既是斑頭雁的婚房，也是它們的產房，還是它們的幼兒園和中小學校。在這里能見到不同年齡段的斑頭雁，從亦步亦趨跟著媽媽的剛出殼不久的雛鳥，到自以為是剛能單飛的亞成鳥。
在這次科考其他樣區能遇到的珍稀物種，在色林錯幾乎都能遇到，像黑頸鶴、藏羚羊，藏野驢、藏原羚、狼、狐等等。巖羊和野牦牛不在此列，因為這類草地實在不適合攀巖高手巖羊，也被不屑于低海拔的野牦牛舍棄了。藏羚羊于是成了主角。
色林錯湖畔的藏羚羊多到數不清，這不是夸張，是真數不清楚。由于作為觀察者的我，和被觀察的藏羚羊處于同一個水平面——這片草地是如此之平和如此之寬廣——這使得我只能看到一個截面上的藏羚羊，在它后邊的通通看不見，除非它們動起來。如果它們不動，我們只得主動。
我們把車緩緩靠近藏羚羊，盡可能慢，因為這個季節有很多懷孕的雌性藏羚羊，我們避免讓它們“胎動”得太厲害。它們會回避我們，會跑開，但不會驚慌失措地飛逃。我借助望遠鏡把藏羚羊們拉近了8倍。但點了三次數，三次都不一樣，平均下來有200多頭。我一開始還挺激動的，頭一回遇到如此大群，然而，后來我才知道，這個數也許只是某個組的零頭。
“逗逗你不行嗎？”
從日喀則到阿里的路上加油站特別少，因為縣城少，有縣城才能保證有加油站。早上從桑桑鎮出發后，我們在薩嘎縣加滿了油，到仲巴縣大約跑了130多公里，油沒用掉多少。
我在老張開的皮卡車上，坐在副駕位置。我探頭看了看油表，大概用了不到四分之一的油。問老張要不要加，他也看了看油表說，應該沒問題。于是仲巴我們沒有停留，但這一念之差造成了我們后來極大的焦慮。
之后車又行駛了300多公里，皮卡油標已降至紅線以下。皮卡的郵箱比越野車要小很多，我們不該跟越野車比耐力的。
我和老張都熱切盼望著加油站或者一個大點的縣鎮出現。
過了圣湖瑪旁雍錯不遠，來到一個叫霍爾的鄉鎮。這里看上去很熱鬧，可能是旅游點的緣故吧，但竟然沒有發現加油站！
我印象中，再繼續往前走走，在神山岡仁波齊附近有個加油站，但愿我的記憶準確。不管準不準，我們沒有選擇，只能依靠剩余的這點油繼續前行。抬頭是一望無邊的戈壁灘，低頭是繼續下降的油表，神山就在前面，但卻沒有接近的意思，真讓人絕望。
車又行駛了30多公里，感覺極漫長，神山近了，終于，地平線上出現了中石化那熟悉的紅白色——我的記憶沒錯。
加油站確實就在神山附近。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有這么個加油站還真不容易。加油的車不少，有三輛，但要算上我們的皮卡和越野車。
加完油進店內交費開發票。開票的是個長得像新疆少數民族的小個子女孩。我口述告訴她發票抬頭“廣東省昆蟲研究所”之后，就見她低頭在那磨磨蹭蹭地敲擊著一個一個的字母，仿佛不知道怎么拼寫漢語拼音。于是我問她：“你是少數民族嗎？”
她點了點頭，也沒理我，繼續在鍵盤上玩找字母游戲。
“是藏族？”
她抬頭翻了我一眼，回答到：“不是”
“是維族嗎？”
搖頭。
“那是哈薩克族”
“不是。”
我并非真想搞清楚她是哪個民族的，只是覺得她磨磨蹭蹭地時間很漫長，等待特無聊。好在她終于打好了“廣東省”三個字
接著打“昆蟲”
她抬起頭，沖我瞪著一對無辜的大眼，問：“‘昆蟲’怎么寫？”
“什么？！‘昆蟲’你不知道怎么寫？”我很驚訝，“‘昆明’你會不會寫，昆明的‘昆’，蟲子的‘蟲’”
“不會寫”
我急了，拿來一張紙寫下了“昆蟲”倆字。
結果她說了句：“不認識”，差點沒讓我背過氣去。
看她那樣子，既不像心情不好故意跟我抬杠，但也不像真拼不出這幾個字，只見她又拿起了紙片，研究起我寫的那倆字，一會兒撇撇嘴，一會兒又擰擰眉，一會兒又咧嘴笑了。怎么回事，到底有沒有認出來？
我真急了，伸手要去挪打發票的機器，打算自己完成這個任務。
結果她把我的手擋了回去，右手五指在鍵盤上迅速敲下了“昆蟲研究所”幾個字。
我有點哭笑不得，說：“你這不是會寫嘛”
她把發票遞給我，又沖我笑笑，說了句話再次讓我啼笑皆非：“逗逗你不行嘛。”
確實也是，開個玩笑，輕松一下，也沒什么不可以的。這對于在這茫茫大漠中孤零零值守著的油站工作人員來說確實是一件不可常有的奢侈享受。一個加油站就這么倆人，假如沒有車經過，就只能四目相對，而我剛剛等這么一會兒就覺無聊且有些煩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