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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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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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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村上春樹親筆翻譯本書日文版《本当の戦争の話をしよう》!
◆當代美國文學最經典作品
◆紐約時報「二十世紀之書」
◆亞馬遜「一生必讀百大經典」
◆芝加哥論壇報Heartland大獎
◆芝加哥「全市閱讀」,2003
◆普立茲獎決選
◆法國最佳外文書獎(Prix du Meilleur Livre ?tranger )
◆全球銷量逼近300萬本!

什麼樣的故事,
能讓村上春樹主動向出版社爭取要翻譯它?
什麼樣的書,
能讓書店呼籲讀者一生必讀,
讓300萬人口的整個城市一起閱讀,
使媒體驚呼這是未來同類文學不能超越的作品?


1979年,還是沒沒無名的作家提姆‧歐布萊恩以戰爭小說《跟著卡西雅圖走》獲得了美國國家書卷獎,震驚文壇。當時媒體預測,二十世紀不可能出現更偉大的戰爭主題作品了。

到了1990年,距離歐布萊恩從越戰戰場歸來將近20年,他用「歐布萊恩」這個角色當敘事者,寫下了不朽的經典《負重》,再度推翻文壇對於同類型作品的預測,也讓他從此進入美國文學的經典殿堂。

《負重》敘述了越戰中一群大男孩,背負著無比沈重的軍事裝備在叢林裡不斷行走,於低迷、潮濕的霧氣中尋找戰爭與人生的出口,經歷了一切既原始又新鮮的罪孽。

但,最沈重的竟是那些放不下的重擔:憂疑、憐憫、恐懼、渴慕、窘迫、大悲、狂喜、情愛……


《負重》完全改變了人們對於記憶、想像的思考。小說家提醒我們:「故事中的真實,比實際發生的真實,還要來得更真實。」書中許多如幻似夢,光影交錯的記憶,還有生命與死亡的美麗銜接,屢屢讓讀者閱讀再三,愛不釋手。

例如在「如何述說真實的戰爭故事」單元中,故事人物「寧蒙」正在巨樹的陰影下和朋友玩拋接,接著寧蒙從樹蔭走入明亮的陽光中,剎那間他英俊的臉色古銅而發亮,腰部瘦而結實。接著陽光包圍著他,他踏到了地雷,被吸入了一棵滿是藤蔓和白花的樹上。


這也是一本有關說故事的書,證明了故事的力量多麼強大。它幫助我們背負著人性的重擔,給我們療癒、撫慰和理解,也給了我們生命裡亟需的確信,讓我們知道在每日經歷的道德掙扎中,我們並不孤單。


紐約時報稱譽本書是「世紀之書」,亞馬遜書店呼籲讀者這是一生必讀的經典。2003年,芝加哥市更指定本書是年度「全市讀物」。迄今該書已經印行超過250萬本。

洛杉磯時報稱這本書是當代、未來世代的終極戰爭描寫文學;密爾瓦基紀事報說本書的故事力道極為強橫,甚至能奪走閱讀者的呼吸節奏!

作者簡介

提姆‧歐布萊恩 Tim O'Brien

1946年生,美國著名小說家、短篇故事作者。畢業於明尼蘇達州的麥可萊斯特學院後,受到徵召前去越南服役。歸國退伍後進入哈佛大學就讀,並於1979年以戰爭小說《跟著卡西亞圖走》獲得國家文學獎,使他一夕成名。他後來成為全職的小說家,並於越戰結束將近20年後,寫下他最經典的小說作品《負重》。他曾擔任德州州立大學創意寫作計畫主持人,目前任教於德州州立大學聖馬可斯校區。

他獲得的寫作獎項包含:
◆1979年國家書卷獎得主
◆JFC「最佳歷史小說獎」,1995
◆戴頓歷史和平獎終生成就獎,2013
◆普立茲特克軍事文學獎,2013


譯者簡介:
章晉唯
生於台北,台大外文系、師大翻譯所畢業。喜愛文學、電影、街舞和咖啡館。出版譯作包括《不幫忙就閃開》、《血紅帽》、《錢途末路》、「碟形世界」系列《第五元象》、《時空亂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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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立忍 導演 (按筆畫)

 

 

文壇盛讚

 

◆這本書不管在這個世代或未來世代,都是叫人永難忘懷。同類故事最佳作品!充滿銳利的視角與先知先見。洛杉磯時報

◆最佳文學作品…深邃而堅韌。芝加哥太陽報

◆這一本書很重要:重要的主題,重要的寫作技巧。紐約時報

◆提姆‧歐布萊恩是當代最重要的美國小說家。舊金山鑑察報

◆故事內容帶給人深沈的、流動的真實感,以及記憶的不斷舞動變換。紐約客雜誌

◆作者寫得非常好!華盛頓郵報

◆內容強大又有力量,筆法卻是精簡充滿活力,生猛的回憶讓人讀了難以忘懷。華爾街日報

◆全新的戰爭文學,卓越的貢獻。波士頓環球報

◆照亮了人生的奇蹟,展現了人生的脆弱,點燃了生命的重要。你一定要讀!達拉斯晨報

◆沒有其他作家能讓讀者感受到這樣的真實。今日美國報

◆作者是當代最偉大的美國作家!舊金山紀事報

◆這樣的寫作力量太強橫了,奪走讀者的呼吸節奏!它是有關情感包袱、愛與忠誠、真實與真相、生命與死亡的書。它在每個主題上都勝出!密爾瓦基紀事報

書摘/試閱

第一章:他們帶著的一切

吉米.克勞斯中尉身上帶著一個叫瑪莎的女孩寫給他的信,她是紐澤西州瑟巴斯成山大學的三年級學生。那些信不是情書,但克勞斯中尉仍懷著這份希望,把信摺妥,放進塑膠袋裡,塞在軍用帆布背包最底下。天近黃昏,一天行軍結束,他挖好散兵坑,用水壺洗淨雙手之後,就會取出信,用指尖拿在手中,藉著最後一小時的天光開始幻想。他常想像一場浪漫之旅,想像兩人到新罕布夏州的白山露營。有時他會輕嚐信的封口,因為他知道她曾經用舌尖觸碰過那裡。

他最想要的,就是瑪莎深愛他,正如他愛她般。但信中內容大多閒話家常,迴避任何關於情與愛的事。她是處女,他十分篤定。她是瑟巴斯成山大學英語系的學生,文筆優美,信中描述著教授、同學和期中考的事,也寫到她對喬叟的尊敬和對吳爾芙的熱愛。

她常引用詩句,可是從不提戰爭的事,只是說:克勞斯,要好好照顧自己。信的重量為一百一十三點四克。信末簽上:愛你,瑪莎。但克勞斯中尉了解,「愛你」只是信末的問候語,並沒有他時時臆想著的意義。日落後,他會小心翼翼將信放回帆布包中,接著才心不在焉、緩緩起身跟著大伙兒巡視,檢查防線。等天全黑,他回到自己的散兵坑,望著黑夜,繼續思索瑪莎到底是不是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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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帶的東西多半取決於是否必要。必需品或可以算是必需品的東西包括:P-38開罐器、折刀、燃料片、手錶、狗牌(兵籍牌)、防蚊液、口香糖、糖果、香菸、鹽片、果汁粉、打火機、火柴、針線包、軍餉單、C口糧罐頭和兩到三個水壺。這些東西加起來重約五到八公斤不等,一切都看個人的習慣和消化快不塊。亨利.多賓是個大塊頭,身上就會多帶點口糧罐頭,他尤其喜歡吃奶油蛋糕上面那層浸過糖漿的罐頭桃子。戴夫.詹森在野外也保持衛生,於是帶著牙刷、牙線還有好幾塊小肥皂,那是他去澳洲度假時在雪黎偷來的。泰德.拉凡德,他常害怕,所以隨身帶著鎮定劑,直到四月中他在朗溪村外頭部中彈。

為了必要,也因為是標準裝備,每人都得帶鋼盔,鋼盔加上襯墊和迷彩皮共重二點二公斤。腳上,他們穿著叢林靴(九百五十二點五公克)。戴夫.詹森帶著三雙襪子和一罐爽健牌爽足粉,以免染上戰壕腳。泰德.拉凡德被射死前,帶著一百七十到兩百克左右的上等大麻,對他來說那是必需品。通訊兵米切爾.山德斯則帶著保險套。諾曼.包柯帶著日記。列特.凱利帶著漫畫書。凱歐瓦是虔誠的浸信會信徒,父親是奧克拉荷馬市的主日學校老師,他身上帶著父親交給他的插畫版新約聖經。一切都是看需要來決定。地面常埋有地雷和詭雷,所以每個人的標準配備還包含外層為尼龍、內層為鋼片的防彈衣,防彈衣重三公斤,但在大熱天裡,感覺好像更重。夜晚很冷,雨季又溼,所以每人都帶著草綠色的塑膠披風,可拿來當雨衣、或地席,或拿來架臨時帳篷。披風加上內襯舖棉,重達九百克,但這每一分重量都值得。例如四月時,泰德.拉凡德頭部中彈,他們用披風把他裹住,然後抬著他穿過稻田,最後把他抬上直升機,將他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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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被稱為大頭兵或步兵。

「帶」這個字本身就有費力扛著、帶著的意思,吉米.克勞斯中尉帶著他對瑪莎的愛爬上坡地,穿越泥沼。如果「帶」這個動詞之後沒有接著受詞的話,則「帶」的意思就單純是率隊行走、前進。但這背後,卻隱含著更大的重擔。

幾乎每人身上都帶著照片。克勞斯中尉的皮夾中有兩張瑪莎的照片。第一張是柯達彩色底片的快照,上面寫著「愛你」,但他懂那是什麼意思。照片中她靠磚牆站著,眼睛是灰色、中性的,直直望著鏡頭,雙唇微開。有時候克勞斯會用晚上的時間思考照片是誰照的,因為他知道她交過幾位男朋友,因為他愛她至深,因為他看得到攝影師的影子投射在磚牆上。第二張照片是從一九六八年瑟巴斯成山大學年鑑上剪下來的。那是一張動態的照片(女子排球),瑪莎彎腰九十度,手向前伸,雙手手掌清晰可見,舌頭伸直,表情直率又積極。她穿著白色的體育短褲,看不到汗水。他心想,她的腿,大概絕對可以確定是處女的腿,乾燥、光滑無毛。她的左膝彎曲,呈載她全身的重量--五十三公斤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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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帶的東西,部分和軍階職銜有關,部分和他們在軍中的專業相關。

身為中尉和排長,吉米.克勞斯帶著羅盤、地圖、暗碼對照本、雙筒望遠鏡、點四五手槍(上膛後總重一點三公斤)。他帶著頻閃燈,也肩負著他弟兄的生命。

身為通訊兵,米切爾.山德斯帶著PRC-25無線電,好東西,加電池重十一點八公斤。

身為醫護兵,列特.凱利帶著帆布包,裡面裝滿嗎啡、血漿、痢疾藥、外科膠帶、漫畫書和所有醫護兵必須帶的東西,尤其包括撫慰重傷者所需的M&M's巧克力。總重近八公斤。

身為大塊頭,機關槍手亨利.多賓帶著M60機槍,沒裝子彈時槍身已重達十點四公斤,且機槍幾乎一直是上膛的。此外,多賓還帶著四公斤到七公斤不等的彈藥,子彈帶垂掛在他胸前和肩膀上。

大部分人都是一等兵和專業兵,這些大頭兵帶著標準的M16氣動式突擊步槍。槍身重三點四公斤,加上二十發彈匣重三點七公斤。依據地勢和心理等各種因素,步槍兵會攜帶十二到二十個彈匣,通常放在布質彈藥袋中,彈藥袋重量至少是三點八公斤,裝滿則是六點三公斤。有可能的話,他們也帶著清槍工具(通槍條、鋼刷、擦膛刷和輕兵器油),共重約五百克。步兵中,有人帶著M79榴彈槍,槍身重二點六公斤,以輕兵器而言相當合理,不過彈藥很重,一發重兩百八十克。一般帶上二十五發。但泰德.拉凡德很害怕,他在朗溪村外被射死時,身上帶著三十四發,所以他倒下時背負著額外的重擔,包括逾九公斤的彈藥,再加上防彈衣、鋼盔、口糧、水、衛生紙、鎮定劑和所有東西,以及無以計量的恐懼。他死得很沉,絕無晃動,也沒有彈起。凱歐瓦目睹了一切,他說過程很像岩石墜地,也像大沙袋之類的(「就『砰』一聲,然後倒了」),不像電影裡中彈的人會迴旋、做個眩目的翻滾,一屁股落到茶壺上──不是如此,凱歐瓦說,那可憐的傢伙就幹他媽的直挺挺倒下。砰。倒了。沒別的。

那天是四月中晴朗的早晨。克勞斯中尉感到心痛,怪罪自己。他解下拉凡德的水壺、彈藥,還有一切沉重的東西。列特.凱利在旁說著空話:那人死了。米切爾.山德斯用無線電回報一名美軍陣亡,請求直升機援助。然後他們用拉凡德的披風將他裹起,帶他到一塊乾稻田,設好掩護,坐著抽死去的他的大麻,直到直升機前來。克勞斯中尉一人獨自想像著瑪莎柔滑、年輕的臉龐,想著他愛她至極,超過他愛自己的弟兄,就因為他如此愛她、無法不去想她,才害得泰德.拉凡德死了。救護直升機來時,他們將拉凡德抬到機上。接著他們燒了朗溪村,又行軍至日暮,挖好散兵坑。那一夜,凱歐瓦不斷解釋:你一定要親眼見到才相信,這一切發生得好快,那可憐的傢伙直接往下倒,彷彿全身就是一大塊混凝土。砰!倒下!他說。像水泥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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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帶的東西,依任務而決定。

任務要入山,他們就帶蚊帳、彎刀、帆布,又盡量多帶殺蟲劑。

如果某個任務看來尤為艱難,或要深入危險的地方,他們就會盡量把所有都西都帶著。有些作戰區域屬於雷區,土地裡密佈地雷和人員殺傷雷,此時必須輪流背負十二點七公斤的地雷偵測器。偵測器有耳機和大型的感測盤,這種裝備對下背部和肩膀帶來很大的負擔,又不容易操作,加上泥土中常有彈片影響,偵測器通常沒用,但他們仍背著,一方面是為了安全,一方面是為了安全的假象。

碰上突擊任務或夜間任務,他們會帶上各種奇奇怪怪的小東西。凱歐瓦總是帶著他的新約聖經和一雙莫卡辛鞋以求平靜。戴夫.詹森帶著夜視維生素,內含高量胡蘿蔔素。李.史壯帶他的彈弓,他說因為彈藥一定夠用。列特.凱利帶著白蘭地和M&M's巧克力。泰德.拉凡德被射死前,帶著夜視望遠鏡,加鋁箱重二點八五公斤。亨利.多賓帶著他女友的褲襪,將褲襪圍在脖子上以求安心。他們心裡全帶著鬼。黑暗籠罩,他們會呈一列縱隊,穿過草地和稻田,到個人的埋伏坐標,靜靜設好克雷莫耳反步兵地雷,趴下,整夜等待。

其他更複雜的任務就需要特殊裝備。四月中,他們受命去尋找並摧毀位於庵埠南方朗溪地區的複雜地道。為了炸掉地道,他們帶了好幾塊四百五十克的硝酸高爆炸藥,一人帶四塊,總重三十點八公斤。他們帶電線、電管和電池引信。戴夫.詹森帶著耳塞。大多時候,在炸掉地道前,上級會命令他們先進入地道內搜索,就他們看來這不是好事,但他們只能聳聳肩,執行命令。亨利.多賓是個大傢伙,所以不必執行地道搜索任務。其他人則抽籤。拉凡德死前,排上有十七人,抽到十七號的人就得解除身上裝備,持手電筒和克勞斯中尉的點四五手槍,頭朝前爬入地道。其他人則散開警戒,或坐或跪,背對洞口,靜聽地面下傳出的聲響,想像蛛網和鬼魅,想像任何底下的事--地道左右向你壓下,地道中視野多麼狹隘,手電筒拿在手中多麼沉重,一切事情多麼壓迫,連時間也被壓縮了。又想像著你必須蠕動著身體前進──屁股和手肘──擠入一種被吞噬的感覺,想像著你會如何擔心各種奇詭的事:手電筒會沒電嗎?老鼠帶有狂犬病毒嗎?尖叫的話,聲音能傳多遠?弟兄們聽得到嗎?他們敢不敢進來把你拖出去?某方面而言,等待比地道本身來得更為難受。想像力能殺死人。

四月十六日,李.史壯抽到了十七號,他大笑咕噥了幾句就鑽了下去。早晨炎熱,格外平靜。不妙,凱歐瓦說。他望向隧道口,轉頭望過乾稻田,看向朗溪村。毫無動靜,無雲、無鳥、無人。等待時,弟兄抽菸,喝果汁粉,很少人說話,心裡都同情著李.史壯,但也感受到抽籤的運氣。米切爾?山德斯說,有時你贏,有時你輸,有時你只是時候未到。人人輪得到,無人笑得出來。

亨利.多賓吃著一條巧克力。泰德.拉凡德扔了一顆鎮定劑到嘴裡,走遠去撒尿。

五分鐘後,吉米.克勞斯中尉靠近地道,彎身檢視那一片黑暗。麻煩了,他想──也許隧道坍塌了,然後他忽然情不自禁想到瑪莎。一切壓力和裂縫疾速崩塌,把他們兩人活埋在沉重之下。緊密、壓倒之愛。他跪地看著洞內,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李.史壯、戰爭、危險之上,但他的愛令他無法承受,他全身癱瘓,想像自己在她肺中沉睡,呼吸她的血,窒息而亡。他希望她是處女,又不希望她是處女,他想了解她,親密的祕密:為什麼是詩?為什麼如此悲傷?為什麼她眼中是灰的?為什麼如此孤獨?不寂寞,只是孤獨──在校園中騎著單車,獨自一人坐在餐廳,甚至跳舞她也一人獨舞。這份孤獨令他充滿了愛。他記得那天晚上他告訴了她,記得她點了頭,又撇開頭。之後,他吻她時,她是如何接受那個吻,卻無回應,她雙眼睜大,不害怕,不是處女的眼神,只平淡而冷漠。

克勞斯中尉凝視著地道。可是他的心已經不在這裡了,他和瑪莎埋在紐澤西海岸的白沙裡,緊靠在一起,他嘴中的鵝卵石是她的舌,他微笑著。依稀,他注意到那天有多寧靜,稻野沉鬱,但他無法叫自己去擔心自身安危。他無暇他顧。他只是個戰時的大孩子,二十四歲,身陷戀愛,無法自己。

過了一會兒,李.史壯從地道爬出,咧嘴笑著出來,髒兮兮的,但他活著。克勞斯中尉點點頭,閉上眼,其他人拍拍史壯的背,開著死而復生的玩笑。

蛆喔,列特.凱利說,直接從墳裡出來,媽的死殭屍。

弟兄大笑。他們全鬆了一大口氣。

鬼城市,米切爾.山德斯說。

李.史壯發出好笑的鬼叫聲,如呻如吟,但相當愉快。就在此時,當史壯發出尖銳、快樂的呻吟聲時,當他喊出「啊嗚嗚嗚」的聲音聲時,就在這時,泰德.拉凡德尿完回來,被射中了頭部。他張嘴倒下,牙齒斷裂,左眼下浮腫瘀黑,顴骨不見了。喔!靠!列特.凱利說,那傢伙死了。他不停說:那傢伙死了,彷彿其他人聽不懂似的──那傢伙死了,我是說,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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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帶著紙筆文具、鉛筆和筆。他們帶著固體酒精、安全別針、絆索式火焰信號炬、信號炬、電線線軸、刮鬍刀片、菸草、芳療線香、小彌勒佛像、蠟燭、蠟筆、軍隊的機關報《星條旗報》、指甲刀、心理戰傳單、叢林帽、大刀和更多更多東西。

每週兩次,補給直升機會帶來裝在綠色保溫鍋的熱食以及裝在大型帆布袋的冰啤酒和汽水。他們帶塑膠水桶,一桶有八公升的水。米切爾.山德斯為了特別場合帶著漿硬的虎紋迷彩軍服。亨利.多賓帶黑旗牌殺蟲劑。戴夫.詹森帶著空沙袋,晚上可以裝滿沙,加強保護他的散兵坑。李.史壯帶助曬乳液。他們帶的有些東西是共用的。他們輪流背大型PRC-77擾頻無線電,加電池共重十三點六公斤。

他們共享記憶的重量,承接其他人再也無法承受的東西。他們經常背負著彼此:受傷的、虛弱的。他們帶著感染病。他們帶著棋組、籃球、越英辭典、官階徽章、青銅星章和紫心勳章、印著行為規範的塑卡。他們帶著疾病,瘧疾和痢疾。他們帶著虱子、癬菌、蛭蟲、稻藻和各種腐霉生物。他們帶著土地──越南這地方;帶著泥土──橙紅色的粉塵覆蓋在靴子、工作服和臉上。他們背負著蒼穹,全球的大氣也由他們背負,還背負著溼氣、季風、菇臭和腐臭,背負所有的一切,背負著重力。他們如騾前行。白天承受狙擊槍襲,晚上承受迫擊炮火,但那不是戰鬥,只是無止盡的行軍,走過一村又一村,毫無目的,毫無勝敗可言。他們行軍就是為了行軍。他們緩緩前行,走得沉重,走得無言,頂著一頭熱浪,腦中一片空白,憑血肉之軀,一介步兵以雙腳行軍,費力上山坡、下稻田,穿河渡溪,然後再上山下河,背負著東西前進,一步再一步又一步,卻無意志、無意願,因為一切是自動的,一切是自治的,戰爭只關於態度和運輸,背負重擔前進就是一切,一種貫性,一種空洞,一種欲望、理智、良知、希望和人類感知的虛靡。他們的原則全在腳下,考量的全是生理上的事。他們無心於戰略和任務,搜索村落時不知道要找什麼,卻也渾然不在意。他們踢翻米桶、搜小孩和老人的身、炸地道、有時放火有時不放火,然後列隊前進到下一個村落,然後再下一個村落,在那裡也是同樣的情形。他們背負著自己的生命。壓力巨大無比。中午過後的熱浪中,他們會脫下頭盔和防彈衣,赤著上身行走,雖然危險,卻能幫他們放鬆一點。他們常會沿著行軍路線亂丟東西,以求舒坦,他們會扔掉糧食,或漫無目的引爆克雷莫耳反步兵地雷和手榴彈,隨便,反正補給直升機晚上就會來,帶來更多一樣的東西,然後一天或兩天後還會送來更多:新鮮的西瓜、一箱一箱的彈藥、太陽眼鏡和羊毛軍衫──資源真是多到驚人,還有國慶日煙火、復活節彩蛋……這些是偉大美國戰爭的寶箱,是科學的結晶,是煙囟、罐頭工廠、哈特福的軍火工廠、明尼蘇達的森林、機械廠、廣闊的玉米田和麥田。士兵們如貨運火車般承載著一切,背在背上,扛在肩上──在越南一切混沌、一切神祕和未知之中,至少有一點肯定不變:他們永遠不會因沒有東西可帶而惶然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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