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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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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有時我會想:
如果我被認為是一個決絕的人,
肯定是因血液映著當年母親的背影。
努力背離父親而向遠方奔逃,
繞了一大圈,才發現自己正踏在父親的腳印上。

如今,給您,今生今世,此時此地,
一個在我生命中,我叫他「父親」的人:
「我明白,父親已經給了我他所能給的。」

臺灣文學獎、林語堂文學獎、懷恩文學獎、臺北文學獎 得主
新生代散文作家田威寧第一本散文集,私我,任性,卻令人驚豔!

在文字中屢屢回望,才知自己始終牽掛的,是家人與故鄉。
在努力背離命運後昂首,才驚覺自己踏上的,仍是與父親相同的路。
《寧視》收入了田威寧25至35歲間的散文作品,共分為四輯,內容圍繞成長經歷與家族回憶。樸實而無雕飾的文字,看似任性到了極點,反而成為一種誠懇,邀請讀者透過她的眼睛看見她看見的世界,當然還有一個女子各種慌亂的表情和真實的心情。
對田威寧來說,父親就像是她成長歲月的主宰者,這個被她稱為「搖滾男孩」的男子,曾經是最缺乏責任心的父親,在桌上放兩百元便可以消失一兩週之久;也曾經因為債務問題,帶著兩個女兒亡命天涯,頻頻搬家轉業。
即便個性不切實際到了極點,這個男子始終對未來的一切滿懷熱情與希望;即便「樣樣都會,一事無成」的他,是別人眼中不折不扣的失敗者,但他總是對女兒說:「年輕人要有一雙無畏的眼睛,要仰望夢想,以自己的姿態行走」。
歷經顛沛流離的童年,目睹父親水裡來火裡去的人生,她本能地抗拒並選擇相背而行,奮力向上從不輕易妥協,卻未料想到,自己其實正亦步亦趨地踩著父親的腳印,同樣地不想未來,燃燒靈魂換取沒人相信的美好。
父親言行的種種、那些父女相處的時刻,一一地透過田威寧的雙眼被凝視、被記憶,當回憶化為可被言說的文字,我們才於焉看見,父親帶給她的──遠不僅僅只是生命。

作者簡介

田威寧

任性的女孩長大後也毫無意外地成為任性的女人。
不戴項鍊戒指是因為不習慣戴項圈。沒有存款是因為不喜歡臆想明天。
整個人活脫脫是《伊索寓言》裡的那隻彈著吉他的蟋蟀,每天只顧著唱歌跳舞、大啖樹果,非常快活!
明天的事,就留到明天再說吧。至少每個今天都很快樂。
三十五歲的單身女子害怕許多事,但最害怕的還是無法順從自己內心的聲音。
心中的鼓聲鼕鼕鼕鼕,這個冒失又自我中心的女子學不來優雅地踽踽獨行,而只能又蹦又跳地往前衝。
不求轟轟烈烈,但求一個過癮。

 

目次

自序/自己的文章

【輯一】轉徙
最好的時光
我們此吃足苦頭,卻總學不了乖。我和父親一樣對未來充滿高遠的期望,卻又因阮囊羞澀而使遠大的抱負無限延宕。

背包
一個背包一盞檯燈,我就這樣離開了家。沒有留張字條告訴父親我走了,因為我知道其實不需要。那段日子裡,父親也沒有打電話找過我。

搬家
該是悠長如永生的童年在顛沛流離的生活中成了繁弦急管。平均不到一年就得搬一次家,所有的地方因此都不能稱為家,不過就是一個落腳處。

浴女圖
女子半裸著,殷勤地拿沐浴巾搓揉出白棉花般的泡泡,以一種嫻熟的節奏感幫父親刷背。即便只是霧氣蒸騰中的背影,也透露出父親是正享受著的。

知了
窗外的「知了」「知了」異常清晰且無限擴大,像無形卻沉重的網劈頭罩了下來,層層疊疊,裡頭滿是不能曝光卻曝光了的內心獨白。

巴黎的風衣
父親的快活不斷地被複製貼在艾菲爾鐵塔、凱旋門、聖母院、聖心堂的階梯前……。極在意外表的父親在艾菲爾鐵塔前令人意外地首如飛蓬,他說:「巴黎風大。」

同類
我明白一切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不留戀昨天,也不臆想明天。即便把我扔到懸崖峭壁,我大概都能憑著本能夷然地活下去。

【輯二】故舊
掌聲響起
掌聲果真拍出了休止符,卻也拍出了眼淚。爺爺們大顆的眼淚啪噠啪噠地落下。驚慌失措的變成我了。

老家的長牆
牆邊的搖椅上總有著爺爺寂寥的背影,日裡夜裡總是悶悶地對著牆低著頭駝著背抽著長壽菸。白霧氤氳中的爺爺像根煙囪,煙霧裊裊而上,越過牆後經過短暫的瀰漫隨即廓清,但菸味仍留了下來,暈染了整面牆,滲進每個磚與磚間的縫隙。

猴子
猴子坐在牆上的背影被夕陽拉得好長,頭低低的,駝著背,似乎陷入了哲人的沉思;那樣的背影不涉蒼涼,無關悲傷,反而透著來自生命底蘊的靈光。

獎狀
不知道我生命中的第一張獎狀是否以極其優雅的姿勢緩緩地落在地面,但我記得當時操場有高年級體育課的運球聲,咚咚咚咚,令人聽了血脈賁張。

圍巾
兩條圍巾跟著我搬過好多次家,雖然不知在哪一次就隨著某個紙箱遺落在時間之流中,但其實在不在都一樣,因為它們早已在我的心上,圍圍好。

足‧印
早期的印章因為需要大量的手工,一切的步驟便有了人味。那些左右相反的方塊字在阿姨手下大小齊等,卻又有著自己的個性。


那種歉意大概是每個大人都會產生的,嚴格說來不算是成熟懂事的象徵,不變的卻是我依舊會迴避生命的殘缺,出自一種奇異的本能。

她不怪
她似乎沒有主動和別人說過話,班上也沒人主動接近她。畢竟在小學生的世界裡,有這樣「不正常」的朋友是件令人尷尬的事,遑論和她一起玩了。

五股的河邊
姑姑至今仍對姊姊帶著我攔計程車從五股直接坐到天母感到不可思議。什麼不該記的我都記得了,這種事我偏偏忘得一乾二淨,但我相信姊姊的個性是做得出這種事的。

【輯三】滋味
老薛牛肉麵
我們應該是老薛最後的客人,但老薛從來沒有在我們用餐時進行打烊的前置作業,也從來沒有在我們面前露出勞累整天後的倦容。一個多月中幾乎夜夜都去老薛那邊報到,每次都是同樣的畫面,溫馨而靜好。

味噌湯
在我的記憶裡,那是天母時期的姑姑唯一一次下廚,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姑姑略顯慌張的樣子。味噌湯見底的隔天,我和姊姊就被送回家了,縱然心裡有一千個不願意,但沒人能阻止午夜的鐘聲響起。

花生奶油麵包
在半明半昧中,鮮奶油上的花生粉散發出簡直是聖潔的光暈。那是我對飢餓感受最深刻的記憶。

排骨糙米粥
雖然如果不是那鍋排骨糙米粥,也許此生都不會想起那個曾彼此陪伴走過一段的女子─有些人不是不願想起,而是不忍想起。

雞頭與尾椎
從烤肉架飄出的香味霸道得過分,把眾人的口水直勾到嘴巴外頭,因為雞頭自製的烤肉醬裡不僅有醬油的香醇,還有大蒜的辛辣也有麥芽的甜,一加熱,方圓十里的人都得順從本能吸著鼻子乖乖地自投羅網。

流星雨
我承認我記得流星雨的確非常美,更記得當數也數不清的流星劃過天際時,我一個願望也沒有許下──我相信車旁的另外兩人也沒有。

【輯四】日常
老闆
老闆在擁擠的台北城中為爺爺營造出一個小王國,他是隨時被調遣的騎兵。吵雜的市場周邊,老闆的攤車又舊又小卻散發出一種平實又祥和的氛圍。

青春
許多事說過就忘了,在某個電光石火的一刻卻突然迸出,嚇了自己一跳。隔了這麼一段時光才了解當時的自己,當時遍尋不著的最後一片拼圖,終於出現在某個角落,被催眠似地將之拾起,完成,再遺忘。

夜雨
牆上的時鐘像是在數著雨聲,喀、喀、喀、喀、喀、喀、喀,每一步都踩在最不該踩的地方─把所有的心事踏得又緊又實。

盛開的城市
生活在台北,不自己開車才真享福。若在公車上曲曲折折地遊蕩大街小巷,窗子隨時鑲著一幅畫。隔一段距離看花,輕輕鬆鬆感受遠遠近近的枝枒間若隱若現的靈光。

停車暫借問
對這個世間,她該有所戀慕的吧?敲著木魚,叩叩叩叩一聲聲上了心,叩叩叩叩,叩得心上下晃蕩,塵念遠兜近轉後捲土重來,又將敲著木魚的人帶回人間?

熟客
那年,我有許多常常見面、招呼得極為熱絡的熟客,「小麥們」每個週末假日像是被催眠似地渴望來到「他的店」,帶朋友來在眾人面前向「他的店員」點杯「他的咖啡」和「他的早餐」,和享受「他的特別待遇」。

書摘/試閱

知了
最後一次和父親見面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蟬在枝枒間中氣十足地叫著,在唧唧復唧唧,唧唧復唧唧中瀰漫著亙古之感,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父親的右手拱在左手掌上,像個小小的蒙古包,定定地看著我,小小聲地說:「給你一個東西。」然後,緩緩地掀起蒙古包的穹廬─半透明的蟬蛻靜靜地躺在一隻紋路深刻的大掌上。蟬蛻突起的小眼睛、嘴前與腳上的細毛、背部與腹部的皺褶皆實實在在地留了下來,拱著的兩隻前腳顯現豐沛的生命力。蟬蛻上有一些土,灰撲撲的,頭頂還有一小截白線,看來既寂寞又狼狽。它蛻得太完整,以至我幾乎以為它是活的,尤其薄薄一對褐翅在陽光下散發一種難以言喻的光暈,如果它忽然動了動,我一點兒也不會感到意外。順著父親的眼神,我輕輕地將它接了過來,周遭的喧囂突然被按下了靜音鍵。
小時候,父親也送過我一只相當完整的蟬蛻。
父親在高三便讓同年的母親懷孕了,花樣少男少女在毫無準備下成了小父母,母親的青春不得不提早結束,父親卻依舊是個搖滾男孩。婚後母親負責小孩的養育與所有家務,父親則負責說俏皮話和打鼓。
當時的家有間鼓室,父親在家時有大半都在裡頭打鼓,他閉著眼睛也能熟極而流利地擊出各種節奏,那種熟稔是鼓棒彷彿本來就生在手中,所有動作皆由反射神經控制。頭隨著拍子猛點,唇緊緊抿著,父親看來既帥氣又稚氣。母親喊著醬油沒了米酒沒了父親完全沒聽見。鼓室的門總是被踢開,門口立著穿圍裙的母親,一手拿著鍋鏟一手扠著腰,額頭與人中全是豆大的汗珠。儘管如此,鼓室裡的父親仍是八風吹不動。興致來時父親會把我放在他的腿上,教我轉鼓棒,或是要我到鼓的下方感受耳膜的震動。我最喜歡的莫過於父親把他心愛的鼓棒放在我的手裡,再用他的大手包住我的小手,帶我用力敲打鼓面或敲鑼。
進小學前的某一個夏天,母親下定決心離開了。父親不曾對母親的離去表示過什麼。搬家時那套鼓被父親留在那個公寓,包括那對漂亮的鼓棒。
父親從不收藏任何東西。
那些年跟著父親到處住,有時紙箱還來不及全部拆開就又要換地方了。房子越搬越小,到後來只能租一個小房間,兩人睡在同一張墊子上,蓋同一條棉被,呼吸同樣的空氣。深夜巷裡的狗吠常讓我和父親同時翻身,父親是個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但睡著的時候常常皺眉頭,睡著的父親看來好陌生。
父親好像喜歡在夏天搬家,因為每到一個新環境,最深的記憶都是漫天蓋地的蟬聲。
有一次,我在回家的路上遇見父親。父親靠著榕樹下的大石頭,眼睛彎彎地望著我,手掌圍拱成橄欖球狀,要我猜猜裡頭是什麼。我搖搖頭,父親可得意了,急忙要我脫下帽子,還有閉上眼睛。當我睜開眼時,一只半透明的蟬蛻就靜靜地躺在我的橘色碗公帽裡頭。父親說他剛剛在樹下發現這個,本來想等我回家時告訴我,然後兩人一起去把它撿回來,又怕在這段時間被別的小朋友發現讓人給撿走,於是在這裡等著。父親活脫脫是從《世說新語》走出來的人。
我常常聽見蟬聲,卻從來沒有看過蟬,誠如父親所猜測,觸感薄脆的蟬蛻對我的確是相當新鮮。我小心翼翼地將它拿起,一時之間真教人不知該怎麼辦才好,輕輕地翻著看著卻怎麼也想不透這隻蟬是怎麼辦到的。父親說只有男生蟬會叫,用身體兩邊的鼓室嘶吼出聲,非常搖滾。父親仰著頭,說不知道這個聰明的小東西現在在哪兒?頭上正在叫著的是不是牠呢?我說:「這傢伙哪裡聰明了?我一點兒也不喜歡,老師說蟬爬出土後只能活一個夏天。」父親聽了,愣了幾秒,然後摸摸我的頭,說:「就是因為只能活一個夏天卻還拚命叫,我才喜歡。」頓了一頓,又說:「要是人也能把殼脫下,不知該有多好。這個小東西太令人羨慕了。」我記得那時似懂非懂的心情,也記得那天雲特別白,天特別藍,父親說話時有微風吹過,樹葉輕輕地晃了晃,發出沙沙聲。
籃球員、飯店接待生、美髮師、汽車業務、房屋仲介公司老闆、度假村經理、高爾夫球場業務經理、攤販、泊車老哥、計程車司機、禮車司機、旅行社負責人和小吃店老闆,這些是父親從事過的工作。應該還有,不過可能因為只有一、兩個月而被我不小心忘了。父親可能比許多演員經歷過更多種人生,因此一開口便是一個故事,平淡的句子裡自有無法忽視的驚心動魄。
我曾經問過父親為什麼會換這麼多種工作?別人的父親都不是這樣。父親說因為他喜歡。我問哪個是他最喜歡的?父親說當他選擇那份工作時,都是因為非常喜歡才去做,沒感覺了馬上離開。父親說為了賺錢而勉強自己做一件不喜歡的事,就像是明明討厭數學,卻為了要考高分而天天補習,那樣拿到一百分也不會真的開心。父親開車總會避開高速公路,因為沿途的景色都一樣,那樣讓他感覺好悲哀;父親喜歡轉彎,他說彎後的風景才令人期待。
父親從來沒有要我順著他的想法去做什麼,也從來沒有關心過我的成績。只要我開心,父親便覺得好。父親說人活著就是要求一種過癮。
許多人告訴我父親注定是個失敗者,因為他是任性排行榜第一名,我卻覺得父親過得精采極了!如果真有來世,我相信父親仍會選擇水裡來火裡去的生活方式。父親告訴我年輕人要有一雙無畏的眼睛,仰望夢想,然後,以自己的姿態行走。
父親一向以自己的姿態行走。
大凡最不適合當丈夫的男人都是最好的情人。父親是個好情人,他會讓每個女人相信只要她想,父親便會架起天梯,一步一步爬上銀河,為她把星星摘下來,然後,別在她的襟口,以一種最虔誠的神情。追求的時候,父親會撥動吉他的弦,輕輕哼著不褪流行的歌,以一種最瀟灑的姿態。父親不噴香水也不喝茶,但身上永遠有淡淡的香氣,女人都喜歡靠在他的肩膀,自顧自地回甘。父親永遠帶著孩子氣的微笑,奇怪的是,好像只有我發現父親睡覺會皺眉頭。
父親說話時的神情相當迷人,兩眼直直望進對方眼裡,直觸內心最柔軟的那塊角落;嘴角的弧度與揚眉的角度也無不散發出誠懇與熱情,邀請對方走入父親營造的夢幻世界。父親說話有種自成一格的節奏,聽久了會令人喪失時間感,恍兮惚兮,讓人彷彿活在時間之流外。
喜歡製造驚喜的父親也喜歡得到驚喜,父親無法忍受走在軌道裡。一旦未知變成已知,已知變成預知,便是女人失去父親的時候。父親喜歡追逐多於得到,像是熊熊火炬,遠遠便能使人感受到溫暖,卻近不得身。擁有與失去竟只能在同一秒。我不知道這樣好不好,我只知道父親永遠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父親從來不為人生作準備,他唯一能作的就是聽從內心的聲音;這樣的父親每天都活在興頭上,憑著一股原始的力量往前闖,碰見什麼就是什麼。
時間的列車向前開著,每節車廂都因為父親的興致而上上下下許多人,絕大多數是女人。父親帶著女人遠走高飛,之後又將她任意地放在某一站,即使動作極其優雅與溫柔,但女人的心仍是碎的。我長得越大就越能諒解母親當年的不告而別,我明白母親已經給了我她所能給的。
父親是一頭無法被豢養的小獸。
高中畢業後,我就沒有和父親住在一起了。我明白父親已經給了我他所能給的。父親常常換地方住,常常換電話,有時竟連我也找不到他。畢竟沒有人能握住風。和父親久久見一次面,兩人的互動驚人地客氣。雖然只是閒話家常,句子與句子間的空檔卻越來越長,偏偏兩人換氣的頻率又差不多,往往同時開口又同時結束。當兩人的眼睛不知該看哪兒時,窗外的「知了」「知了」異常清晰且無限擴大,像無形卻沉重的網劈頭罩了下來,層層疊疊,裡頭滿是不能曝光卻曝光了的內心獨白。
如果父親在那樣的時刻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我的眼淚就要掉了。但我其實不知道該不該期待父親走過來拍拍我,我也不確定該不該在父親面前掉下眼淚。
最後一次看見父親是在前年的夏天,我們約在巷子裡的一家小咖啡館。父親每次都約在咖啡館,但他每次都會問店員有沒有可樂,通常答案都是沒有,但他還是會問,偶爾遇到有的,他便會對我咧著嘴笑。走往咖啡館的路上有座公園,那裡有許多粉紫色的小花還有好幾棵大榕樹。我和父親曾坐在樹下的長木椅上舔著霜淇淋,有幾輛腳踏車經過,輪胎的軸上裝了亮亮的塑膠片,轉動起來如萬花筒般絢麗。那時蟬聲震耳欲聾,唧唧復唧唧,唧唧復唧唧。正在想著那時的霜淇淋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得買時,遠遠望見有一個人衝著我笑,我下意識知道那一定是父親。
那當然是父親。
父親的雙手圍拱成橄欖球狀,眼睛彎彎的,我知道他又來了。只是,我從沒想過有一天父親的背竟然也駝了,和其他人的父親一樣。時間之神畢竟是公平的。
從父親手中接過那只帶著泥巴的蟬蛻,我突然感到一沉─父親一下子交給我二十年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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