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這笑聲是一種風度,是一種腔調,是一種人生態度。
江迅寫出倪匡的神髓,一本倪匡真正的傳奇。
許多熟悉的倪匡,源於他所創作的人物衛斯理、原振俠等都活在眾多讀者心裡,從而代入倪匡身上,分不開。
一般人大笑,只是「哈哈」,兩聲,最多「哈哈哈」,三聲。倪匡的招牌大笑,卻是「哈哈哈哈」,四聲,就是比別人多了一兩個「哈」。這似乎更顯得他人生的豁達,開朗,寬容,樂觀,大度,豪爽。
哈哈哈哈,用六個正能量詞描述。
哈哈哈哈,是一種風度,是一種腔調。哈哈哈哈,是一種人生態度。哈哈哈哈,是一種品格美德。哈哈哈哈,是一種待人處事的思維方式。中國是一個含蓄的民族,那種沒心沒肺、無憂無慮、肆無忌憚的笑開懷,很是難得,成了生活中一種「奢侈品」。
「哈哈哈哈」,是倪匡笑對人生。他這一生,就是在「哈哈哈哈」聲中走過來的。沒有絲毫悲情,也沒有絲毫痛苦。時人不識余心樂,將謂偷閒學少年。七十九歲的倪匡,還像少年般:哈哈哈哈……
倪匡的靈魂,是沒有皺紋的。當倪匡往事邊緣泛黃,最終成為這本書的時候,我不敢輕易翻開它的封皮,生怕它包裹著一個剪輯錯了的故事。除了「哈哈哈哈」的自我調侃,他內心潛藏著對香港和自己人生轉折點的眷戀。
作者簡介
江迅
香港《亞洲週刊》副總編輯,零傳媒國際有限公司總編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香港新聞工作者聯會理事。獲二十多項中國和香港、上海、北京等地文學奬和新聞奬。在上海、台北、吉隆坡、香港、新加坡多家傳媒撰寫專欄文章。已出版的作品集:《崛立雷州》、《1998中國病》、《行筆香港》、《跨越2000年》、《聚焦洋紫荊》、《漣漪香江》、《香港的七情六慾》、《色香是杯雞尾酒》、《香港,一個城市的密碼》、《干物女與草食男》、《朝鮮是個謎》、《時代你慢些走》、《亞洲城市微表情》、《觸摸時代潮汐》等二十三部。
倪匡
倪匡,原名倪聰,字亦明,筆名包括:衛斯理、沙翁、岳川、魏力、衣其、洪新、危龍。倪匡是知名的科幻小說作家及編劇,寫作範圍甚廣,科幻小說外,還寫過怪異小說、武俠小說和三百多部電影劇本,被譽為「香港四大才子」之一。
序
代序 倪匡
此生將盡,兩句話可以概括,曰:
七八十年皓皓粼粼無為日
五六千萬炎炎詹詹荒唐言
就是那樣,絕不驚天動地,更無曲折離奇。但不知怎地,還是有些事纏繞傳來傳去。傳久了,也必定愈來愈怪,有至於匪夷所思者。對此,一向不否認澄清解釋申辯,無非不過是茶餘飯後閒話中的一句兩句,有什麼關係!也有的據稱是「親口所述」,卻又怎地,難道不知我謀生的本行是什麼了嗎?哈哈,哈哈。
二○一四年六月十九日 香港
前言
哈哈哈哈,四聲,倪匡的招牌大笑。這笑聲是一種風度,是一種腔調,是一種人生態度。今日年輕人流行「閃婚」,五十多年前,倪匡就「閃婚」了。五十多年後的今天,倪匡說與夫人一起,有一種「初戀」的感覺。
一般人大笑,只是「哈哈」,兩聲,最多「哈哈哈」,三聲。倪匡的招牌大笑,卻是「哈哈哈哈」,四聲,就是比別人多了一兩個「哈」。這似乎更顯得他人生的豁達,開朗,寬容,樂觀,大度,豪爽。
哈哈哈哈,用六個正能量詞描述。
倪匡是天生笑匠。讀者試閉目一想,倪匡是怎樣一副長相,一副深深的近視眼鏡,雙眼瞇成一條線,配上娃娃型的笑臉,僅僅這一自然扮相,已是天生惹笑的輪廓,聲未聞笑意已生,一張嘴,以絕對不純的粵語,表述如珠笑語。
哈哈哈哈,是一種風度,是一種腔調。哈哈哈哈,是一種人生態度。哈哈哈哈,是一種品格美德。哈哈哈哈,是一種待人處事的思維方式。中國是一個含蓄的民族,那種沒心沒肺、無憂無慮、肆無忌憚的笑開懷,很是難得,成了生活中一種「奢侈品」。
先說說倪匡與我女兒的事。
我女兒梁菲,香港芭蕾舞團前首席演員,現在澳門全球最大型水上匯演《水舞間》,主演情感浪漫的公主。那是二○一○年一月十八日,香港明報出版社為梁菲的《飄逝的紅舞鞋》辦新書發布會。幾乎從不出席這類發布會的倪匡,卻出現在會場上,令不少書迷意外而雀躍。無論他坐在台上,還是坐在台下,他時時爆出「哈哈哈哈」,浸淫會場,感染身邊人。
梁菲,在香港和內地同時推出新書《飄逝的紅舞鞋》。在這部自傳中,梁菲敘述了她人生走過的路,描述了二○○九年一月突遭香港芭蕾舞團無理而粗暴解僱,人生跌到低谷。這一香港文化界「梁菲事件」,曾引發媒體廣泛報道。
新書發布會上,倪匡快人快語:「菲啊,你被解僱,我對此是幸災樂禍的。我以前不看芭蕾舞,現在你不跳芭蕾了,倒寫出一本好書,真是塞翁失馬。」「哈哈哈哈」一陣笑聲中,引來百多人的掌聲。
倪匡繼續說:「你在書中說,當一道門被關上了,上帝會為你打開另一扇窗的。世事就是這樣,人生的那道希望之光,一定會重新出現的。你離開了一片小天地,如今又出書,又在香港舞蹈團主演《雪山飛狐》,還主演舞台劇《江青和她的丈夫們》,天地不是更廣闊了嗎?」說完,又是「哈哈哈哈」。
倪匡的哈哈哈哈,尚在不大的會場迴盪,他便接著說:「每個人的命運都是劇本,只是你看不到下一章而已。這就是『不如意事常八九,足下有路總莫愁』啊。你書中說,遭無理解僱,感到心痛,心痛不是真痛,不去想,就不會痛了。真正的痛,是人家拿刀子在你身上捅了一下,才會痛。這種痛,把『必理痛』或『散利痛』藥丸當花生吃,即能醫好。」
倪匡接著又說:「書只分兩種:好看的,和不好看的。現在好書不多了,我看書向來很苛刻,但對這本書卻放不下手。」
他笑,突然轉過臉,幽默了梁菲一下,「我懷疑這本書是否出自你自己之手」,說完,他「哈哈哈哈」,仰天大笑。
梁菲:「我保證書裡的每一句話都出自我手。不過,據我所知,署你大名的許多書卻不是你寫的。」
梁菲反過來幽他一默。她指的是幾十種冒「倪匡」之名寫的書。
倪匡:「我當然相信你。」他接又俏皮地問,「以中國舞演繹金庸武俠經典《雪山飛狐》,你們跳舞的是否都認真閱讀原著」,「《雪山飛狐》中最溫柔的形象是誰?」說完,他又是一陣「哈哈哈哈」,只是添了一個擺手的動作。
《雪山飛狐》的影視劇版本,至少有七八個版本。在各個版本中,程靈素都是溫柔、美麗的形象。倪匡突兀問「溫柔的女人」,在座的可能不知,他喜歡溫柔的女人,最享受女人的溫柔。
每次「哈哈哈哈」,都伴隨一陣陣聽眾掌聲。「哈哈哈哈」,是倪匡笑對人生。他這一生,就是在「哈哈哈哈」聲中走過來的。沒有絲毫悲情,也沒有絲毫痛苦。時人不識余心樂,將謂偷閒學少年。七十九歲的倪匡,還像少年般:哈哈哈哈……
倪匡的靈魂,是沒有皺紋的。當倪匡往事邊緣泛黃,最終成為這本書的時候,我不敢輕易翻開它的封皮,深怕它包裹一個剪輯錯了的故事。
為了寫倪匡的往事,五月的一天下午,與明報出版社總經理蘇惠良結伴,去倪匡港島寓所。我看到書櫃裡豎一張青春玉女照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起身移步,站在書櫃前端詳:簡易的相架中,她側身轉過臉,低頭凝思,黑白主調,唯獨手指中的玫瑰鮮紅奪眼。估計這張照片攝於上世紀六○年代。照片中的她,髮型、衣著,透出一股瓊瑤小說裡飄來的女主人公的韻味,左眼裡有唐詩,右眼裡有宋詞,唇角鼻尖有一絲淡淡的古典美。
我不敢開口就說,玉照中的她,就是嫂夫人。我故意拖長音:「她是——」
坐的倪匡,用變腔走調的滬語說:「我老婆,漂亮吧。」哈哈哈哈四聲後,接說:與嫂夫人相識時,他二十三歲。相識四十天便同居,四個月便「閃婚」。
「閃婚?」我脫口而出。
倪匡一陣大笑:「哈哈哈哈,現在小青年時興什麼『閃婚』。五十多年前,我們已經『閃婚』啦,哈哈哈哈。」倪匡的朗笑,原本就極具感染力。此刻,更是快意,更是酣暢。
嫂夫人,李果珍。「當年她聰明,漂亮,又溫柔。」女性的溫柔,溫柔的女性,正是倪匡最愛。他說過:「溫柔,實在是一個非常好聽的名詞,設想一個姓溫的女孩子,單名柔,真是『嗲』之極矣。」
「嗲」,上海女人的銳利武器,女人一嗲,平添三分妖嬈,附加值陡然上升。嗲,是當年上海女人的無形資產,現在已經很難看到了。嗲,被「不三不四」了,現在的女人要麼嗲不來,要麼嗲得風騷而淫蕩,這種妖魔化的嗲法,不要說本身就比較細氣的上海男人,就是粗獷的山東大漢也吃不消的,與當年倪匡這樣的上海男人所需求的嗲的氣質、嗲的姿勢、嗲的聲音、嗲的禮儀,完全是兩碼事。
倪匡說,女性美之中,溫柔占極重的比例。溫柔的女性令男人如沐春風;不溫柔的女人,會令男人如坐針氈。女性溫柔,不僅在於言語、神態、動作,真正性格溫柔的女性,自然而然,處處流露出一股溫柔的體態,使與之相對時,如飲醇醪欲醉,那種醉意,比酒醉的感覺更妙。所以,若有溫柔鄉可住,何必還去找別的地方尋歡樂。
倪匡繼續誇夫人當年的溫柔,接說,「不過,當年的我也一臉英俊哦。我們認識四十天便同居了,四個月便結婚了,那是一九五九年。六十年過去了,都七八十歲了,今天我與她一起,卻有一種初戀的感覺。」
前不久,夫人患病,十分鐘見不到倪匡,情緒就不好。於是,倪匡形影不離。每天晚上,夫人臨睡前,都要聽倪匡講故事,她今天聽的,到明天就忘了,倪匡卻不厭其煩一遍一遍講。夫人躺,倪匡坐在沿,一隻手輕輕撫摸夫人的手……倪匡事後說:「這種時候,我真是有那種初戀的感覺。」
初戀感覺?!我聽了一愣。腦海空白了五秒,旋即渾身震撼。初戀的感覺是一生中最美妙的。初戀中的人,會為對方的一顰一笑或擔憂或興奮;為彼此的一個眼神或陶醉或感傷或神情恍惚。那情感是至真的,卻又是至純的,最熱烈的表示也就是彼此拉一拉手。情感,愛情,都不是一加一的公式。心靈自有它的祕訣。二十七年前,在台北一家教堂受洗的倪匡,一生遊戲。這心有靈犀的祕訣無處可尋,它只藏在上帝的唇齒之間,而上帝又對他眼皮底下的人生遊戲守口如瓶。
想起讀過的一句詩:多少人愛慕你年青時的容顏,但又有誰愛你衰老的臉上痛苦的皺紋。我這人始終相信超越世俗的真愛。
「我能用手機拍下她嗎?」面對嫂夫人的玉照,我側過臉問。
「儘管拍,儘管拍。哈哈哈哈。」
我拍下了嫂夫人玉照,回到倪匡身邊,只見他在一疊泛黃的舊照片中,細細尋覓。好一會兒,他挑出一張他半裸坐在海邊沙灘上的照片。照片像郵票那麼大,是當年流行的135黑白照片。
「還記得,這張照片攝於一九五七年,我剛到香港三四個月,在長洲拍的。」照片中的他,英俊瀟灑,風流狂少,用現代話說,是「酷」,是「炫」。一條泳褲,胸肌發達,雖看不到那腹肌,但肱二頭肌還相當清晰。可謂一樹梨花壓海棠。在女人眼中,他站起來一根柱,倒下是一座橋。
一項最新網上投票結果顯示,最受女性關注的男性身體部位,竟然是胸部,甚至超過容貌、手臂、臀部、微笑及頭髮。擁有結實的肱二頭肌,應該是男人夢想,因為它是力量的象徵,而緊實的手臂,也能給女性帶來安全感。
「腹肌是一個男人心中永遠的痛,你們看,當年六塊肌肉在身,如今只剩下脂肪堆積的啤酒肚了,哈哈哈哈。」倪匡感嘆。
他請蘇總設法將這張沙灘肉照放大。看來,倪匡依然留戀年輕時的自己。
這張黑白原照實在太小,要放大不易。十天後,五月二十九日下午,我與蘇總再度去倪匡家。翌日是他生日,我要去台北公幹,於是提前一天去見他賀壽。提前兩天與倪匡電話相約,接通電話,他開口就問,那張照片放大了嗎?這天下午,蘇總帶去放大的那張沙灘肉照,也只是放大四五倍而已。由豆腐乾大小放大到八達通卡大小而已。
倪匡一見到我們,就問那張照片。他從蘇總手中接過照片,端詳了一番,一副滿足感。他微笑,起身,挪步至書櫃,拉開玻璃門,將自己這張泳灘半裸照,緊貼倪太美女玉照的右下角。他自言自語說:「以後誰見了倪太這張照片,誇她漂亮,我當時也英俊嘛。完全相配哦。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依然不朽。
他這張長洲泳灘半裸照片,是當年他從大陸成功逃亡香港後拍攝的第一張照片。我依稀感覺,除了「哈哈哈哈」的自我調侃,他內心潛藏對香港和自己人生轉折點的眷戀。
二○一三年六月七日
目次
代序
前言
第一章
一大批商界大腕、影視明星、文化名流有一個共同名字,即「逃港者」
兩次與狼有關的事件,給倪匡留下禍根
倪匡開始逃亡,騎馬朝北?往南?憑心問夜,唯有自知
中國政局風雲變幻。赤色神州,社會主義改造剛剛完成
任何偷渡,都要冒生命危險
第二章
寫作是他唯一本事
倪匡自稱是「自有人類以來,漢字寫得最多的人」
倪匡說:他一生中寫過最好的文章,就是為古龍寫的三百字訃告
八○年代末,倪匡的作品在內地多次鬧出風波
第三章
倪匡很少寫愛情小說,他對愛情沒有什麼愛得死去活來的經歷
成龍「紅杏出牆」,倪匡感嘆,都是一夫一妻制作的孽
「做人最好就是醉生夢死。每天喝醉,在做夢的時候死去。」
第四章
一—九—九—七,在倪匡眼裡,是恐怖來臨的象徵
讓所有朋友意外的是,「電器白癡」的倪匡竟然能步入電腦時代
移民外國的港人回潮。倪匡一家再次「連根拔起」返港
葉落歸根。十四年後,倪匡回流香港
第五章
二○○六年七月香港書展,倪匡受邀演講
倪匡說:我的人生哲學說出來真是教壞小孩,就是得過且過
倪匡說:武俠小說是非常古怪的小說形式,全世界只有中國人有
書摘/試閱
第二章
1
叉燒飯是倪匡在香港的第一頓飯。他第一份工是鑽地工,後又去染廠做雜工。工友不信他會寫小說,倪匡憋了股氣,花一個下午寫萬言小說,竟然真的在《工商日報》上發表了,而後寫起專欄。倪匡又給《真報》寫雜文投稿,屢投屢用。《真報》錄用他,從校對、助編、記者到政論專欄作家。寫作是他唯一本事。
秋去了,冬走來。冬天又去,便是春光。
倪匡獨自走在告士打道上,當年這條路,傍著維多利亞海港。他坐上渡輪,去九龍,荃灣。
輪船緩緩移動著,天也跟隨著一起移動。倪匡在渡輪上,風迎面吹來,沁入心底,涼涼的。港灣的海水捲起層層浪花,那朵朵浪花,就像歡快孩童相互追逐,盡情在浩瀚的海面上撒歡。風從遠處帶來塵土和污垢,肆意撒向海面,海浪把它們捲起,神奇的變幻出新的面容,又保持自己蔚藍顏色。倪匡看到波浪推來一堆浪渣,港灣的海水悄悄把它吞沒了,毫無聲息,仍然蕩著微微的波,笑迎著飛來的一切。
港灣的水面接納過無數的風風雨雨,卻沒留下任何歷史的痕跡。寬容就是這海水的胸襟,就是這海水的氣魄,就是這海水的靈魂。它始終用一面平鏡對著每天都有千變萬化的天空。
人生常會有很多不如意,其實那一切的不如意,就像是海上的漂流物,接受它,容納它,吞沒它。能寬容一切,一切就改變了,平靜了,過去了。人生何必太苛求。人常常對著生活笑笑,生活也就常常笑對你。
倪匡望著海水,想著前不久成功偷渡的那一刻。
踏上香港土地,倪匡身上還留了幾個錢,先買一碗飯吃:叉燒飯。這是他在香港的第一頓飯。一大碗的飯,飯上面鋪著幾塊實實在在紅彤彤的叉燒,肥得漏油,油流到碗邊,黏在手上,那種感覺,尚未吃,香噴噴的情愫,已經令倪匡陶醉。他看著這碗叉燒飯,笑了:「天下哪有這麼美味的飯。」上海當然也有叉燒飯,但絕對沒有如此的色香,也不是普通人有錢吃得起。
叉燒飯是廣東、台灣、香港、澳門,以及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地區的茶餐廳、酒樓及港式快餐店常見的食品,是叉燒加叉燒汁或醬油蓋住一碗或一碟白飯而成。當年,何鴻燊旗下的澳門博彩股份有限公司,對光顧葡京和回力娛樂場的境外遊客,免費派送一客葡京潮州酒樓或喜萬年酒樓的「懷舊叉燒飯」,作為吸引賭客的漂亮一招,傳為佳話。
直到幾十年後,倪匡看到大碗飯,還會自樂。其實倪匡原本就沒有什麼宏偉的人生既定目標,或許是和少年生活困頓,逃亡香港艱辛的背景有關。倪匡在那時候唯一願望,就是「若能在香港過十年自由生活,就已好開心了」,而直到幾十年後的今天,每當他看到一碗白飯放在面前,都會感到滿足而哈哈大笑,想起「泰國香米」,新鮮出爐的香米白飯,心裡那份喜悅,難以筆墨描述。他相信這就是困苦日子令自己比較容易滿足生活,以致對人生的起伏,都可以看得清淡平和。倪匡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他說,早上醒來打開水龍頭馬上有水出來,就會很感動了。
倪匡初到香港,只是在北角一間小屋,臨時安了一張小帆布床,後來認識了幾個朋友,便四處睡,居無定所。他沒有依靠父母和親友,直到有了固定收入,他才長住父母的家。在香港最初的日子,他相當落魄,語言不通,又沒一技之長,只能做重體力勞動的雜活。荃灣工廠區是香港找勞工需求量最大的地區之一。上世紀五○年代末,大陸移民湧入,令大角嘴、荃灣、觀塘的加工業發展紅火,相較做紡織製衣的長沙灣、做塑膠製品的新蒲崗,規模完善多了。
荃灣,青山道一帶,中國染廠集團公司,當時還沒有中國染廠大廈,那是後來一九八○年才建的,不過當年這一帶有很多小型廠房。每天一大群人散落在那兒,等待工頭來招人。
倪匡第一份工作是鑽地,就是雙手拿個鑽地機,咚咚咚咚打穿地面,鑽地機分一百二十磅、一百八十磅的兩種。倪匡當時年輕,手臂肌肉看起來還不錯,工頭給他試了一百八十磅的,它每打一下地,就反彈一百八十磅的力給他。不過工資也高,一小時有四塊錢港元,那時候普通工人一天也只不過六塊錢而已。倪匡幹了兩個小時的鑽地後,臉龐及四肢被太陽曬得黑黝黝的,全身骨架也都震得快散了,真有點受不了。後來倪匡又去染廠做雜工,手浸在染缸裡,雙手的皮都脫得很厲害。
時間久了,他與二三十個年輕人混熟了,每天一大早就聚集在荃灣廠區的空地上,等工頭來招工,日薪三元七角,給工頭抽去八角,剩下二元九角。二三十人,不是人人有幸被工頭挑中去開工,總有幾個人留下,沒有活幹。他們團結互助,沒活幹的,傍晚就等幹完活的工友回來,眾人一起分錢、吃晚飯。一次,不夠錢吃飯,只能去茶餐廳喝杯飲料。
倪匡點了咖啡。看到桌上一缸糖,他問工友:「這糖怎麼買,多少錢?」
「不收錢的。」
「免費?」倪匡一臉疑惑。
「免費。」
「隨便用?」
「隨你加多少糖。」
天下有這等好事?倪匡回過神來。糖不收錢,有了糖,肚子就不餓了。他往咖啡裡狠狠放了五勺白砂糖。直到今天,倪匡喝茶喝咖啡,還是要放很多塊方糖。
倪匡到了香港,從來不覺得艱苦,反而覺得自己富裕了。初到香港,他讀夜校,此後一切學問都是自修獲得的。在大陸時,農場工作收入極少,來港後每天幹活平均可淨收二元九角。每天吃七角一碗的叉燒飯,高興得不得了。那時在大陸大饑荒逃亡來香港,哪有吃過這麼好的東西。到了香港,真是海闊天空。上海和香港距離並不遠,但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
他追崇個人自由,人應該生活在一個有個體自由的社會中,身體和思想不受傷害。倪匡躺在維多利亞公園草坪上,望著藍天白雲,伸手伸腳,深深呼吸,倍感自由,完全沒有人干涉,自出自入,為所欲為,自由完全不受干擾。一個「無災無難」的自由人,是倪匡最嚮往的。
一九五七年,一天早上,眾工友在一起等開工。幾個人在看《工商日報》。
「這篇東西寫得好玩。」一工友在讀副刊上一篇萬言小說,每逢星期天刊登一次。
倪匡接過報紙,一面看一面說:「這種東西,我也會寫。」
「你少來啦。」兩個工友朝著他訕笑。
「寫小說不就是在讀自己腦中的故事嘛,不難。」
沒有人相信他能寫東西發表在報紙上。倪匡憋了股氣,花了一個下午寫了篇近萬字的《活埋》,講的是中國大陸「土地改革」地主子女的遭遇,文章文藝腔重,也看不出什麼主題。他去投了稿,不過自己也不抱大希望,試一試而已。一周後,編輯給他回信,讓他去編輯部見面談談。
倪匡的稿子刊登了,這是他的處女作,那是一九五七年夏天。他第一次拿到稿費,竟然多達九十港元。他驚異得傻了眼,偷笑了三天。那個年代,二塊九角都可以吃四碗叉燒飯了。當時他在工廠、工地上從早做到晚,每日只賺得二元九角,而用一個下午輕輕鬆鬆寫篇文章,竟然就有九十元。倪匡後來才知道,一萬字小說,一百港元稿酬,扣除標題和段落空白,因此只有九十港元。那位編輯說:「你儘管寫來吧,我們認為可用的就用。」於是,倪匡連續投了十多篇,都發表了,倪匡都以筆名「衣其」署名。若干年後,倪匡一直想找到這位報館編輯,香港新聞界不大,倪匡就是沒找到他。
倪匡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呼倫池的微波》,就是上世紀五○年代末寫的,背景為蒙古草原。那時他初涉文壇,寫完一稿還重抄一遍,邊抄邊改。那以後他無論寫什麼,殺青後絕不再看第二遍。
倪匡當時寫的小說,常常會在故事中穿插一些自己的議論,儘管有時寫得很隱晦。以後,他的好友、小說家古龍經常笑他:「你不是在寫小說,你在寫評論。」倪匡喜歡抨擊人性的醜惡,即使寫得隱晦,細心的讀者還是會感覺到。其實,倪匡反對文以載道,但有時候他就是忍不住要議論幾句。
倪匡一邊在染廠做雜工,一邊繼續寫作。他一出手就成功發表,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從小愛讀書,小學語文課寫作文,常常是班裡同學的範文。中文常用字三千個,初中畢業時他已熟練掌握。愛讀書,用他的話說,這是天生的。小時候,一般孩子總愛玩遊戲。所有遊戲,不論下棋、打球、摔角等,都是要爭勝負的,不是你贏,就是我輸,一定要用比賽競賽來比較。倪匡最不喜歡跟人比較,因此唯有多讀書。他從小就不喜歡參加集體活動,沒事做就捧書讀,不知不覺愛書成癡。
倪匡讀書,已是一種生活習慣,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一天不看書就渾身不對勁。小時候他看連環畫,長大一點了,就看經典小說。無論什麼稀奇古怪的書他都愛看,但最喜歡的還是小說。倪匡父母管教孩子的方式是任其自由發展。不過在倪匡很小的時候,母親就教他讀《孟子》,因此,他一直喜歡這本書。
讀小說,最初他看通俗小說,如《薛仁貴征東》、《薛丁山征西》、《說唐前傳》等;後來讀各種民間故事,之後是《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紅樓夢》、《聊齋誌異》,甚至《史記》。中學時代是人一生之中最能吸收書本的時候,什麼書都生吞活剝,只有在這年代,才有耐性把長篇《約翰‧克里斯多夫》、《戰爭與和平》、《基度山恩仇記》等看完。像一個發育中的小孩,怎麼吃都吃不飽。幾十年後,這些書,他都反覆閱讀,溫故知新,每次都有新收穫。
這些書好看。他從小喜歡想像,這些故事引人入勝,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這些文字都在他腦中化為畫面。他一邊看書,就一邊在腦中製作電影畫面,畫面清晰。他十一、二歲時,讀到《水滸傳》,魯智深脫光衣服匿在床上扮新娘,當小霸王周通撲過來時,他就赤條條從被窩中跳出來。忽然間腦中浮現一個又大又胖的和尚,從此看小說就有這個功能。任何名著改編的電視或電影,他都不看。因為在他腦中已有很多部改編的版本,絕對好看,他腦裡的小龍女是真正的小龍女,楊過是真正的楊過。
倪匡最不喜歡讀那些所謂勵志的書,用當代的說法,就是「心靈雞湯」那類,教人怎樣思想、怎樣做人,他認為這些全部是廢話。教人立志做人,他最討厭「有志者事竟成」這句話,不知道害死多少人,不知浪費了多少生命。那些道貌岸然的書,他都不讀。懂得思想的人又怎會看這些書呢?每人都有不同的想法,那些「專家」是要教人怎樣去思想。人的思想會自然地產生,用不著去教。他又不是機械人,機械人就要輸入一些指令給他,但他是一個活人,活人的腦部活動會自己產生思想,不用那些「專家」去提醒,人總會根據自己的生活體驗、接觸的事物做判斷。
嚮往四處出遊玩耍的倪匡,在中學時曾想過,能像徐霞客那樣多好。他愛讀《徐霞客遊記》。不過,他總想不通徐霞客如此遊山玩水,花費從哪兒來,當時又沒有旅遊雜誌給他發表文章換稿費。
在香港十多年後,倪匡成了寫作大師。一次,他與一群年輕讀者交流時說:「寫作是我唯一的本事。從小學到中學,我曾想過,能做個旅遊作家就爽了。做學生時,你我都寫過作文。我認為會走路的人就會跳舞,會舉筆的人就會寫文章。你想當作家?當然可能,不過跳舞的話,舞步總得學,寫作也要練習。光講,沒用;你想當作家,就先要拚命寫、寫、寫。發表不發表,是寫後的事。為了發表而寫,層次總是低一點。不寫也得看,每天喊著很忙,看來看去只是報紙或雜誌,視線狹小。眼高手低不要緊,至少好過連眼都不高。半桶水也不要緊,好過沒有水。當今讀者對寫作人的要求不高,半桶水也能生存,我就是一個例子。」
他接著說:「我從小就喜歡看書,我覺得人腦的運作,跟電腦的運作差不多,一定要很多數據輸入進去,才會有東西出來,一個人不可能憑空會有知識。書籍、報紙、雜誌、電視、電影都是我的靈感來源。通常不必蒐集,有趣的資料自己會跑出來。我常常是看到某篇報導很有趣,才根據其中的內容構思故事。」
在倪匡的書房,看不到雜亂的寫作資料,只有一套參考書籍,即《少年兒童百科全書》,另有一本《辭海》。看那部百科全書,雖然是少兒讀物,不明白的事,看了就一清二楚,有物理、化學、文學、音樂、常識等,應有盡有,圖文並茂,對他而言,已經夠用了。
在《工商日報》撰文,倪匡寫一篇就發表一篇,從來不會被退稿,他這一生寫作,說來奇怪,從沒被退稿。他自己都不明白,是運氣好,還是真寫得好。他在《工商日報》上開始寫專欄,每天一篇,一千字,有八塊錢稿費。
那時八塊錢是相當輝煌的,與女友約會,三塊看電影,五塊吃餐飯,四個合菜。倪匡有個專欄叫「生飯集」,什麼意思?他覺得寫寫字,飯就生出來了。再說,這個專欄的文章,每天在罵人,上海人罵人,「你吃了生米飯」,倪匡為自己起了這樣的專欄名,頗為得意。
接著,倪匡又給《真報》寫雜文投稿,屢投屢用。不過,倪匡始終沒有收到過稿費。有一次,他貪玩,投稿到共產黨的報紙《文匯報》去。副刊正在討論一篇小說的政治是否正確,倪匡寫了一篇《要批評,不要棒打》,結果也刊登了,在共產黨報紙上發表,嚇得他連稿費都不敢去拿。
他在《真報》主要寫政治性雜文,主張香港擺脫中國的負面影響。編輯說他的政治觀點很特別,竟然知道共產黨那麼多內幕,很了解共產黨似的。那時候報館一有缺稿,就叫他來寫。
一天中午,《真報》社長陸海安約他去茶樓喝茶。一見面,陸海安就對倪匡有好印象:年輕,英俊,大氣。當年,陸海安也只是三十多歲。
陸海安說:「你始終沒有收到稿費吧?」
聽聲聽音。倪匡一臉疑惑:「沒有啊。」
陸海安的臉誠懇而無奈,給倪匡夾了兩塊廣東點心:「我們報館小,付不出稿費。」
倪匡倒也爽快:「稿費有沒有,無所謂,反正閒著,寫得也快,還給其他報社寫。」
陸海安聽了,一愣,這年輕人有理解心,雜文文筆老辣,現實生活中卻能包容:「你現在在哪兒做事?」
倪匡說:「沒事做,閒著。」
陸海安沉默了一陣,給倪匡倒茶:「你就來報館幫手吧。」
「來做事?」倪匡有點意外,抬眼看著社長,旋即又問:「給人工(工資)的吧?」
陸海安笑了:「那當然。」
「多少?」倪匡直截了當問。
「一個月一百三十塊,分兩期付,每期六十五塊。」
倪匡說:「好。」他舉起茶杯與社長碰杯。倪匡此時喝下肚的不是茶,而是滿肚子得意,這份收入,讓他笑了三天。
《真報》錄用他進入報社打工,從工友、校對、助理編輯、記者到政論專欄作家,用筆名「衣其」寫專欄。倪匡寫專欄,總和別人有點不同。當時的專欄,作者多數講些身邊瑣碎雜事,他就專門講故事,或者描寫人物。每天一篇,都有完整的結構,有扎實的內容。不少老作者都誇這個專欄的短文寫得好,問題在於作者能不能持久,他們沒想到倪匡一開始就有備而來,他讀過很多書,雖然年輕,卻遭遇過很多難得的際遇,去了很多地方,結識了很多人。
那是一九五八年。《真報》上有一個叫司馬翎的人寫武俠小說,一天兩千多字,寫了一半斷了稿。陸海安正發愁,見倪匡在辦公桌寫著什麼,便說了此事。他問倪匡:「怎麼辦?不能開天窗啊,能找誰另寫些什麼?」
倪匡想都沒想:「很簡單,由我接著寫。」
陸海安問:「武俠小說?你也行?」
倪匡信心滿滿:「我從小就喜歡看武俠小說,堪稱大鑑賞家。看得多了就能寫,絕對沒問題。」
陸海安笑了:「你還真行。」
倪匡替司馬翎續了一個星期的武俠小說稿,讀者沒看出破綻,讀倪匡代筆的「司馬翎」的武俠,依舊津津有味。司馬翎自己又寫回了。寫了一陣,他乾脆不願寫了,要停筆。陸海安叫倪匡續寫,倪匡就寫完那篇小說。一千字三塊錢,一個月一百八十塊稿酬。一想到這不薄的稿酬,倪匡便一陣竊喜。
2
上世紀五○年代末,正是香港武俠小說創作高峰期。倪匡喜寫武俠小說,衛斯理系列、女黑俠木蘭花系列、原振俠系列……自稱是「自有人類以來,漢字寫得最多的人」。他寫作速度最高記錄是一小時四千五百字,有幾年,他一天寫兩萬字,同時要為十二家報紙寫長篇連載,但從不脫稿,一夜花天酒地,翌日醒來,頭痛也支撐著寫。他自稱這是「專業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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