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殺人鬼青蛙男
商品資訊
系列名:讀小說
ISBN13:9789864010202
替代書名:連続殺人鬼 カエル男
出版社:瑞昇文化
作者:中山七里
譯者:林美琪
出版日:2015/05/27
裝訂/頁數:平裝/367頁
規格:21cm*15cm*2.2cm (高/寬/厚)
版次:1
商品簡介
★島田莊司盛讚,重重的惡意如莫比烏斯環……
★節奏緊湊,敘事手法細膩,劇情逆轉再逆轉!
★大膽挑戰日本刑法第三十九條!
★名人推薦:杜鵑窩人|寵物先生|李柏青|天地無限|舟動|
今天,我抓到了一隻青蛙喔。
我把牠放進盒子裡一直玩一直玩,
然後就玩膩了。後來想到,
乾脆把牠弄成布袋蟲的樣子吧。
就在牠的嘴巴裝上鉤子,吊在
高高的地方吧。
上顎被勾子勾住,懸掛於大廈十三樓的一具全裸女屍。旁邊留著一張筆跡如小孩般稚拙的犯罪聲明。這是殺人鬼「青蛙男」讓市民陷入恐怖與混亂漩渦中的第一起凶殺案。
就在警察的搜查工作遲遲無進展時,接二連三的獵奇命案發生,造成整個飯能市陷入一片恐慌絕望,進而引起暴動……。搜查本部一邊參考精神醫學界權威的意見,一邊雄心壯志地展開調查,然而,「青蛙男」好似故意嘲笑警察地一再犯下無秩序的慘絕人寰惡行。
把人命當兒戲的青蛙男到底是誰?他的目的是什麼?
滿腔熱血的菜鳥縣警古手川有辦法將他繩之以法嗎?!
繩之以法,然後呢?
令人戰慄而不忍卒讀的真相!
乍看本書,會以為是典型的精神系懸疑小說吧!
但是,評審委員茶木則雄認定本書作者的企圖絕不止於此:
「一再翻轉的情節大逆轉也好,隱藏於殘虐事件中的深遠主題性也好,富可讀性的劇情鋪陳也好,品質之優,皆足以與海外優秀的精神驚悚作品相抗衡。」
作者中山七里,右手優雅彈奏著勵志療癒的鋼琴曲,左手卻猛然一推,讓讀者反應不及而墜入戰慄的深淵。
這本《連續殺人鬼青蛙男》,承載著本書譯者對受難主角的心疼悲憫,讓編輯L籠罩在不敢落單行走的恐懼感,讓編輯K對結局以怒濤洶湧般的氣勢逆轉大表驚嘆,讓編輯E對群眾暴力的正當性抱持質疑,讓編輯S對人性的難以捉摸重新思索,讓編輯T闔書之後「眼淚自己跑出來」……
總之,多重觀察面向、各種複雜情緒,等著與您分享。
作者簡介
以《さよならドビュッシー》(再見,德布西)榮獲2009 年第八屆「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大獎。作者另一本《連續殺人鬼青蛙男》也於同年度參賽,兩部作品風格迥異,卻有著同等級的精采程度,中山七里因此成為史上首位同時有兩部作品入圍該獎項的作家,足以證明他深厚的寫作實力!
作者自述:「在寫《連續殺人鬼青蛙男》時,我自己設定了幾個要超越的門檻:一口氣讀完、情節大逆轉、最後一行必定讓人吃驚。」(摘自《推理小說雜誌》)
重要著作:
《開膛手傑克的告白》《七色之毒》
《五張面具的微笑》《永遠的蕭邦》(瑞昇文化出版)
《Start!》《テミスの剣》《嗤う淑女》(陸續出版)
【譯者簡介】
林美琪
在出版界工作多年,現為專職譯者。對翻譯工作一往情深,享受每一趟異國文字之旅,快樂筆耕。譯有:中山七里推理系列作~《開膛手傑克的告白》《七色之毒》《五張面具的微笑》《永遠的蕭邦》《Start!》 ( 瑞昇文化陸續出版)
另有生活類譯作:《從瀑布修行到戀愛成就》、《父母老後為什麼總是那麼固執?》、《當代建築大師提案哲學與智慧》、《40 歲起,簡單過生活》等。
名人/編輯推薦
【好評推薦】
這是一部披著「異常殺人」外衣的小說,詭異的死狀、幼兒般的犯罪宣告,獵奇與童稚的殘忍輔以徬徨卻有味的主角、跌宕起伏的劇情,使讀者如乘雲霄飛車般;這也是一部開啟法律、道德議題的小說,日本刑法第三十九條的探討、關於「精神異常」的標準,以及人群面對凶殘殺人魔的恐慌,讀完不禁捫心自問:正常人的界線在哪?我們是否很容易不知不覺間就跨越過去?──推理作家寵物先生
在謎團的營造方面,作者恍如擁有神手般成功轉移了讀者的注意力,令故事的真相多重翻轉,且合理交代了兇嫌的動機,使故事的主題再次定焦於日本刑法第三十九條所生的迷思,進一步將意外性埋藏於整部小說的最後一句話,充分點出世理恆常運作之窈冥行法。作品完成度之高,與後作《開膛手傑克的告白》不分軒輊,同為當代社會派推理的至高瑰寶。
──《舟動之穿林吟嘯行》舟動
這不僅是利用獵奇、恐怖的行凶手法帶起閱讀引力,更散射出諸多議題邊讀邊思量,邊批判卻又邊困惑,而故事文字仍持續著,真相在行屍般波動後一波接著一波,差點窒息後的解謎紓壓還真不能鬆懈,因為最後一行將讓讀者成為最後一隻青蛙。───《閣樓之窗》飛樑
因為獵奇殺人的包裝,使得本書主題固然沉重,卻異常吸引人。這類作品兇手為何,其實不是那麼重要,原因與源頭才耐人尋味。作者厲害處之一,在於能夠一再翻轉結果。不過像我這種讀慣推理的老油條,再怎麼翻轉我認為也不會再有什麼驚艷之處──但中山七里做到了。
本書最後一行包含「無限」的可能性,不禁叫人顫抖與「期盼」。期盼所謂的「因果循環」成為事實的一環。────《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siedust的窩》siedust
我認為『連續殺人鬼青蛙男』不該單純以一部娛樂小說來看待,事實上就像我們前面一再提到的,它不僅拋出思考的議題,也針砭諷刺了許多被社會忽視的亂象,若能仔細品味其中傳達出的意涵,相信對執政者、執法人員、人權研究者、醫療及觀護單位、社會學家、傳播學界等人士都能有所啟發。──《橫濱馬車道六番館 (WE LOVE YOKOHAMA)》馬車道爵士
中山七里真的是一個特別厲害的作家,這是我第二次閱讀他的作品,之前讀的是另一個系列《再見,德布西》,他不僅將乍看之下難以連結的古典音樂和推理元素完美結合,在詭計編排和結局意外性亦是下足功夫,擔任偵探的鋼琴家岬洋介更是一名討人喜愛的男主角,讀來印象深刻。不過,我個人偏愛氣氛陰鬱黑暗,充滿獵奇命案的《連續殺人鬼青蛙男》,兼具前者的優點,既有樂聲點綴,又能滿足感官震撼,佈局巧妙,令人讚嘆。
──《有些路,必須一個人走》Saru Saru
閱讀《連續殺人鬼青蛙男》的過程中,作者不斷地帶給讀者驚喜。對我來說,本書讓我回想起剛加入推理小說社團、大量閱讀的美好時光。首先是本格推理的元素讓推理迷感到親切 (如字母殺人) ,接著又融匯了社會派推理的議題 (日本刑法第39條) 以及警察程序推理。接著,作者又從歐美心理驚悚作品及鑑識科學/心理側寫中汲取了大量的養分,卻又不落俗套。東西方的類型流派巧妙的融合,在閱讀的過程中,相信推理迷一定能聯想到許多過往的閱讀經驗。 ──《藍色雷斯里的陰暗地下室》藍色雷斯里
【推理作家既晴-導讀節選】
凶惡犯罪社會——談中山七里的警察小說/既晴
………
《連續殺人鬼青蛙男》與中山七里的另一部創作《再見,德布西》(2010)一起進入第八屆「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徵文獎的決選。一位作家一次入圍兩部作品,在徵文獎的歷史裡是相當罕見的事。最後,中山以《再見,德布西》與另一位創作者太朗想史郎的《TOGIO》(2010)共同獲得首獎。
《再見,德布西》的評審意見,有香山二三郎「青春音樂小說與有如特技的本格推理之華麗結合」、茶木則雄「在結局出現超大型詭計、高品質的音樂推理」的讚譽,表現出中山七里的創作特徵,是將兩種截然不同的元素巧妙融鑄,形成新穎的閱讀況味。這樣的風格,在同系列的後續作品中都可見到,如《晚安,拉赫曼尼諾夫》(2010)裡有樂器室裡一具大提琴不翼而飛的「密室消失」,或《永遠的蕭邦》(2013)裡有恐怖份子在演奏廳槍殺刑警,偽裝成鋼琴師的「一人二角」,都顯示了中山在開拓音樂推理寫作疆域的同時,對本格推理仍然有絕對性的堅持。
本作《連續殺人鬼青蛙男》,則與《再見,德布西》的青春、成長路線完全不同,原題《災厄的季節》,描述了崎玉縣飯能市的連續殺人魔「青蛙男」的調查過程,風格寫實、陰暗,但是,同樣有峰迴路轉的佈局、精巧緻密的謎團。
如前文所述,現在是既和平又戰亂的時代。關於肉體、性命的戰爭已經結束,但關於資源、尊嚴的戰爭,卻是方興未艾。居住權、工作權、教育權、醫療權等各種「格差」(社會階層固著、世襲,導致無可改變的差別待遇,形成了不同階層的對立、歧視)出現極端的M型化現象,使社會的衝突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加劇。
愈發劇烈的格差、愈發劇烈的衝突,使大眾的怨氣加深,從而助長社會上的凶惡犯罪。不難發現,所有的凶惡犯罪都來自張牙舞爪的優越感、報復雪恨的自卑感,以及與他人之間無法跨越的心理鴻溝。
在故事中,殺人魔「青蛙男」的作案手法殘虐、冷血,藉由各種匪夷所思的屍體處置手段,表現出一種毫無道德、缺乏憐憫的原始獸性,從而製造出社會上人人自危、噤聲的恐怖氛圍。當警方無法順利逮捕兇手,導致大眾的心理恐慌擋無可擋之時,壓抑在人性深處的暴力就會尋找宣洩的出口,產生實質的破壞。
於是,我們讀到故事裡的網路、媒體,隨著案情的發展,而出現了不同階段的應對態度。當「青蛙男」以神出鬼沒之姿取得優勢之際,群眾膽怯得不發一語;當警方的調查出現一線曙光之際,媒體則興風作浪,散佈搜查總部內的情報,意圖干擾調查;當案情陷入泥淖之際,警方則成為眾矢之的,精神病患的人權也遭到傷害,被視為毒蛇猛獸。
也就是說,從本格推理的角度來讀,「青蛙男」的真實身分、犯案動機固然是最大的謎團;然而,從警察程序小說的角度來讀,探討警察機關與大眾、媒體、法律的交互影響,則是最關鍵的社會議題。也因為本作有著「本格/警察」的雙重特質,才能貼近現代讀者既希望本格的理性秩序、又希望警察程序小說的調查實況描寫之雙重需求。
其後,探討器官移植問題的《開膛手傑克的告白》(2013)、探討人性善惡曖昧關係的《七色之毒》(2013),本作的主角古手川退居配角,舞台同樣都是以崎玉為背景,仍然維持了鮮明的解謎風格,可以說是一貫延續了《連續殺人鬼青蛙男》的創作路線。
此外,這個連續殺人魔「青蛙男」的構想,在《START》(2012)又變成了推理電影的拍攝素材,在同樣的世界觀裡再玩出新的花樣。而《連續殺人鬼青蛙男》裡各人物面對案件的心理狀態,也藉由《START》的大森導演之口,成了演員們的演技指導,兩部作品互相對照,有一種後設的趣味性。
中山七里的不同系列,雖然風格各有差異、各有訴求,但各系列之間的世界觀都是共通的。在某部作品只是個小配角的人物,很可能在其他作品裡擔綱主角。唯一相同的是解謎元素的運用,絕對讓本格推理迷也讚賞、佩服。這不僅使他的作品有更豐富的閱讀面向、更易於領略本格推理的閱讀樂趣,也使人真正體驗到——我們所生存這個時代,確實是一個既和平又戰亂,既美麗又邪惡的時代。
●導讀者簡介
既晴,目前任職於科技業。以推理、恐怖小說創作為主,兼寫推理評論。曾以《請把門鎖好》獲得第四屆皇冠大眾小說獎,近作有《感應》。另擔任過人狼城推理文學獎、浮文誌新人獎、中國華文推理大獎賽評審。
目次
二 輾壓
三 解剖
四 燃燒
五 宣告
解說/茶木則雄(書評家)
書摘/試閱
一 懸掛
1 十二月一日
深夜三點三十分。從報紙經銷商出來,一發動電動機車,冷不防,刺骨寒風撲鼻而來。
「冷……喲!」
志郎不由得憋住氣,繼續上路。騎了幾分鐘,吸進的寒氣很快讓鼻水流出來了。雖不至於狼狽到不能見人,仍慶幸這種時候路上沒車也沒半個人影。
志郎的派報區域是離經銷商最遠的五個區,總共六百份,是經銷商裡份數最多的,可酬勞是按份數計算,當然愈多愈好,而且超過五百份的話,老闆還會提供機車,算是雙重好康。高中未禁止考機車駕照,但若非必要,仍是不允許的。派報雖是工作,然一大清早騎機車馳騁的快感無可取代,心情雀躍得簡直像自己獨占大馬路般。
跑完住宅區後,已送掉大半。引擎和身體都暖和了,指尖也不再凍僵了。
「再來是……」
吐一口氣,定睛看著下個區域,有問題的大樓就在眼前。位於瀧見町角落的二十層樓大廈,共有六棟,大廈名為「天空舞台瀧見」。在終於泛白的天色下,聳立的大廈群中無一扇窗戶有燈光,看起來就像個黑不隆冬的靈骨塔。
不,這可不是比喻,事實上這個大廈群就被取了綽號「幽靈大廈」,儘管聽起來挺嚇人的。每一棟有八十戶,總共四百八十戶,但是入住的居然不到一成。別說黎明前的此刻,就是家人都回來的黃昏時分,點燈的房間也是屈指可數。
到了現場,還是一如以往感覺到有點毛骨悚然,不過,比起害怕,志郎更覺得沮喪。明明「天空舞台瀧見」這名字取得多氣派,偏偏報紙非得投到每一戶門前的信箱不可。這種規模的大廈,按理說一樓應該有集中的信箱才對。其實「天空舞台瀧見」也有,只是住戶都覺得下來拿報紙太麻煩了。如果這裡是通常的集合住宅,志郎還不至於不情願,因為住戶很集中,送報再方便不過了。但,這幢大廈的住戶數才不到一成,而且分布零散,想到上下左右的移動距離,還是跑透天厝相連的住宅區要效率高多了。
不過,抱怨也沒用。志郎腋下夾著七份報紙,搭一號棟的電梯直達最頂樓的二十樓,把該樓層的報紙送完後,就改走位於角落的樓梯下來。與其一次一次搭電梯,不如走樓梯送下來比較快。
十八樓、十七樓、十六樓──。
一路順暢下到十三樓時,腳步突然停下。
就在暴露於外的樓梯出入口、迎面正前方的屋簷下,吊著那個。三天前眼角就瞥見那個長二公尺左右的東西了,但每次總是趕時間沒多留意,況且十三樓一個住戶都沒有,完全沒停下來的必要。
昏暗中,仍能辨識那個東西是由藍色帆布包著的,而且僅由一個嵌進屋簷、手掌大小的金屬鉤子吊著,風一吹便晃來晃去。
活像個沙包或巨大的布袋蟲。
今天之所以特別留意,是因為帆布上方開始剝落了,看得到一點點掛在鉤子上的部分。
(咦?什麼啊?)
(──牙齒?)
定睛一看,剛好一陣風吹過來。
異臭撲鼻。
寒風襲來一股帶甜膩的腐臭。
那東西晃動時,剝落的帆布便隨風招展。
呼啦呼啦、吧嗒吧嗒。呼啦呼啦、吧嗒吧嗒。
心底開始發毛,好奇心卻搶先出頭,才起一聲「別去!」就被另一個聲音壓下。志郎上前掀開帆布的一角,沒想到帆布才稍微固定一下而已,輕易便掀開了,而且立時被風吹跑。露出來的是──
一絲不掛的女性屍體。
嘴巴掛在鉤子上。
呼啦呼啦。
呼啦呼啦。
一看,嘴唇還在微微顫抖。
還有氣嗎?──
不,不是顫抖。
是滿出嘴巴無以數計的蛆在蠕動著。
突然抽筋似地叫了一聲,志郎當場跌倒。反射性地別過臉去,發現剛剛吹落的帆布就掉在地上。帆布邊緣貼著一張紙,紙上的文字很簡單,志郎當場讀起來。
今天,我抓到了一隻青蛙喔。
我把牠放進盒子裡一直玩一直
玩,然後就玩膩了。後來想到,
乾脆把牠弄成布袋蟲的樣子吧。
就在牠的嘴巴裝上鉤子,吊在
高高的地方吧。
埼玉縣警接獲通報的時間是清晨六點。搜查一課和鑑識課人員不久便趕到現場了。從高樓眺望,東方天色已然變白,但離太陽出來還得再等一會兒。
一邊吐著白氣,古手川和也拉緊外套領子。寒風凜冽,令人畏寒的原因卻不只這個。
眼前那具女屍隨風搖蕩。乾巴巴又蒼白的皮膚上,屍斑從下半身漫延,白濁的眼球好似要從張開的眼窩滾出來。吊鉤從嘴巴插進去貫穿上顎後,尖端直接從鼻子旁邊突出。除此之外並無明顯的外傷和出血,死狀並不淒慘,但再多看幾眼,心的溫度就會直線下降。一般來說,死狀淒慘的屍體可以看出凶手陰暗但沸騰似的激情,然而這具屍體只讓人感到一勁的寒意。
「最近哪,這樣的屍體愈來愈多了。」
一旁的渡瀨火大地說:
「肚子捅一刀後,丟下屍體落荒而逃,這種乾淨俐落的屍體還真叫人懷念啊。唉,屍體應該沒有高不高興的,但這具屍體鐵定超不爽。你連想看看啊。南方樹上結著奇異的果實,枝葉滴著血、樹根滴著血,黑色屍體在南方的微風下搖晃,白楊樹下結著奇異的果實。」
「……你在唸什麼啊?」
「一首爵士歌曲的一段歌詞啦,就是比莉.哈樂黛的名曲〈奇異的果實〉……啊,你還太小不知道吧?這首歌唱的是在那個還有奴隸制度的年代,黑人被處私刑吊在樹上的樣子。」
「那麼班長,你是將這個解釋成私刑囉?」
「急什麼急,我只是說連想看看。」
渡瀨說完便心煩地搖了搖手,但「私刑」這個用辭餘音不絕。不是棄屍也不是分屍,只是將屍體高高吊起來。此舉確實令人感到,除了污辱被害者之外,同時具有示眾意味。事實上也的確留下證據足以證明這個推斷。
「發現的人呢?」
「叫做立花志郎,一個送報的。他負責送這棟大廈,就是在送報時發現的。好像三天前就看到這具屍體被帆布包著了。」
「三天前?這中間都沒被人發現,就這麼一直風吹日曬嗎?哼,難道是因為剛好對到對面那棟的樓梯,形成死角看不見的關係嗎?唉呀,光是吊在十三樓,就夠形成死角了。又不是坂本九*,誰會昂首向前走啊?可是,這個吊鉤是原本就固定在這裡的嗎?」
「是的,據說這棟大廈從開始出售起,就為了掛帷幕而釘上鉤子了。」
*坂本九:一名已故的日本籍歌手及演員。一九六三年發表〈昂首向前走〉(上を向いて歩こう),獲得歷史性的大成功,也是他的生涯代表作。
「衣服、隨身物品之類的?」
「屍體全身赤裸,只用藍色帆布包著,四周也沒找到類似的東西,找到的就這張紙而已。」
紙張用尼龍袋裝著。渡瀨拿過來後,用看著餿水般的眼神掃視紙面。儘管眼瞼半開半閉,古手川卻很清楚,這男人的瞳孔宛如無底洞般深不可測,而且映入他視網膜的東西,絕不會看漏。
「『今天,我抓到了一隻青蛙喔』?這是影本吧?呿,犯罪聲明嗎……。喂,菜鳥,你好像對這種案子很感興趣?」
冷不防被丟來這麼一句,古手川窮於回答。自己的確在等待這種獵奇性的、會被媒體大炒特炒的案子,也不能否認當下確實湧上摻雜著功名心的戰鬥欲。
不過,打從心底升起生理上的嫌惡感,也是事實。
掃過紙片。字不是電腦打的,是手寫的,而且簡直像三歲小孩寫的那樣,每個字大小不一,每一行歪七扭八,隨便哪個字不是斜斜的,就是突然一筆拉得好長,根本不像是要寫給人看的。
「把衣服扒光,是為了隱藏身分嗎?」
「不是,要隱藏身分會先毀容吧,凶手要毀掉被害人的臉根本不成問題。」
「那麼,為什麼?」
「……因為青蛙沒穿衣服啊。」
古手川忽然往大樓底下看。冬日清晨,應該有人聽見警笛聲才對,卻見不到半個看熱鬧的影子。棟與棟之間的小公園雜草叢生,從這裡望去,都能看出遊樂器材生鏽了。和大樓氣派的外觀相比,此情此景多麼寒酸。
大致完成現場蒐證工作後,還在地上爬來爬去的鑑識課員,就被斜眼命令開始搬送屍體。由於吊鉤穿過屍體的嘴巴,大夥兒為了要不要拿出鉤子還爭執了一下,最後,以鉤子本身必須進行鑑識而不得不回收為由,決定連同吊鉤一起從屋簷撤下。這麼一來,害古手川得拿著工具幫忙進行吊鉤的拆除作業了。
先由三個人抓好屍體,然後古手川踩上欄杆,取下固定住吊鉤的螺絲釘。由於姿勢太不自然,還得有一個人幫忙扶住古手川的腰才行。拆除時,古手川突然往下看,與屍體的臉只有幾公分距離,一見白濁的眼球旁邊有幾隻蛆似要跑出來,連忙撇開視線。已經了無生氣的一張臉。不過並無外傷或變形,只要公布肖像畫,遲早便能確認身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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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卸下屍體就得三個人力,如果凶手只有一個人,那麼那傢伙鐵定是個大力士。」
奮鬥了五分鐘,終於取下來的屍體就這麼叼著吊鉤包在帆布裡。
「那麼,跟鑑識人員說,這裡交給他們了。喂,菜鳥,走。」
「要訊問管理員我一個人就夠了,何必班長親自出馬。」
「怎樣,不爽嗎?」
「不、不是,沒有不爽啦。」
「和你這樣的菜鳥一組,轄區警員會很頭大。再說,我想找人訓練你,但他們手上案子一大堆,其他又沒人願意。一課永遠都是人手不足啊。不然,你這混蛋是怎樣,我都沒抱怨了。少囉嗦,走!」
一邊悄悄嘆氣,一邊追上渡瀨。雖然嘴巴上說不得已,但他只要待在犯罪現場就渾身充滿幹勁。其他班的警部總是一屁股黏在辦公桌上不動,這個人卻老是找盡各種理由離開縣警本部跑出來。
到了一樓的管理員室,管理員剛到。
「唉呀,一大早把你請過來,真是抱歉,你是管理員辻卷先生吧?我是埼玉縣警渡瀨。」
聲音多麼親切悅耳,偏偏聲音的主人長得一副想揍人的模樣。辻卷嚇得肩膀一抖,向後退了一步。大概是聽到有緊急變故而倉皇趕到吧,辻卷一開始便神情不安;就算沒有不安,那張貌似老鼠的瓜子臉好寒磣,看起來更可憐了。
「你應該聽說了,十三樓的樓梯附近發現一具女屍,所以之後要拜託你幫忙確認是不是這裡的住戶。對了,發現的人說,三天前就看到屍體吊在屋簷上了。」
「對、對不起,對不起!」
渡瀨並無責備之意,但辻卷頻頻道歉。
「平常大樓都有打掃吧?」
「我、我不是每天都在這裡,我只有一、三、五這樣隔天隔天來,也不是每次都會打掃所有樓層,每一樓差不多隔兩週才會打掃一次。」
「你不是每天來?這麼大的大樓吔?而且總不會全部六棟才一個人管理吧。」
「……我們一共有三個人,我負責第一棟和第二棟。」
「六棟才三個人……是因為人事縮編這種老問題嗎?」
一問之下才知道,當初每一棟都有一名常駐的管理員,後來因為管理費用削減而將人員減半,於是在人手不足與費用不足的情況下,公園及設備就任其荒廢了。
「……所以才會變成這麼一副被蟲蛀掉的狀態啊。說也沒錯,十三樓這種樓層,是滿容易變成空樓層的。順便問一下,你上班的時間是?」
「早上九點到晚上六點……」
辻卷羞於見人似地低下頭來。
無論被害者是大樓的人或是外面的人,背著那樣的屍體在大樓裡走來走去,不可能不被看見。但管理員六點以後就不在了,加上住戶人數少到這種地步,不被看見就有可能了。這種事沒什麼大不了,誰叫這幢大廈是個空有氣派外觀的僻地。
發生這起命案後,住戶會再更少吧。古手川不由得做了個壞心眼的預料。
訊問後,辻卷被帶去確認死者,但他表示不曾在大樓裡見過這名女性。
儘管覺得會是白跑一趟,還是去訪問了鄰居。令人驚訝的是,不只十三樓,原來十四樓也無人居住,結果,整棟的住戶一一問下來,半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已經在轄區的飯能署成立搜查本部。時間來到中午,以為會直接去搜查本部的,沒想到警車駛向別處。
「班長,到底要去哪?」
「法醫學教室。」
「法?……為什麼?」
「我們走運,今天是光崎教授當班。那位老先生走路雖慢,做起事來可是劈哩叭啦快得要命,這時候應該驗屍驗得差不多了。我們哪能在本部乖乖等報告,又沒有目擊情報,也沒有任何線索,現在只有直接去問那個屍體說什麼了。」
這位向來行動敏捷的上司,讓古手川半厭煩地感嘆。敏捷是渡瀨的優點,但,可靠的反面,就是常常讓人有被牽著鼻子走的慌張感,古手川不喜歡這樣。別的不說,這麼一來,自己不就無法率先行動了嗎?
派到一課已經一年,很想趕快參與重大案件拘捕犯人──。一動起這念頭,輕輕握起的右手手指便找到了手心上的溝紋。不看也知道,掌心橫切著二條平行的傷痕。古手川不自覺地用左手拇指摩挲那二道軌跡。從前被人指出來後,才知道自己有這個摩挲的毛病。
打開法醫學教室的門,冷不防福馬林的臭氣襲來,刺激之強烈叫人嗆得慌,但渡瀨狀似若無其事,「啊,老師,總是給您添麻煩了。」活力十足地喊出第一聲。
即便這個季節,法醫學教室仍然沒有暖氣之類的設備。由於處理的全是屍體,室溫必須長時間保持在五度以下。寬敞倒是挺寬敞的,可天花板很低,又吊著更低的日光燈,給人難受的壓迫感。偌大的空間擺著四檯表面為不鏽鋼製的解剖檯。地上可能才剛沖洗過吧,汪著好大範圍的積水。全部共八盞日光灯照得室內通亮,但那種青白的燈光讓室內更顯寒氣森森。
角落裡,一位把臉從大碗裡抬起來、白髮全部往後梳的老人正瞪向這邊。光崎藤次郎,法醫學教室的主人。身材短小、五官端整,唯有雙眼如猛禽般銳利。
「你還是一樣煩死人不償命啊。你到底當這裡是哪裡?這裡是大學的校園,也可以算是醫院,而且我們還是在死者的靈前喔。」
「不好意思,我本來嗓門就比較大。」
「還有,注意一下你的態度。反正現場沒留下半點東西,也沒有目擊者,你又沒其他地方可去,就跑來這裡了吧。唉,隨便啦,反正驗屍官已經走了。我馬上吃完了,你們穿上白袍等著。」
渡瀨在被命令之前就伸手去拿白袍了。「喂!」一聲同時丟了一件過來,小聲說:
「快穿。臭味要是沾上西裝,洗都洗不掉。」
一邊急忙披上白袍,一邊不小心看到那大碗裡面是烏龍麵。背對著躺在解剖檯上的屍體大啖烏龍麵,到底神經有多大條啊?
「我說啊,最近你送來的死人都沒個像樣的,上個月那個像是帶骨頭的爛肉廚餘,這次是乾燥過的。」
「唉,世道使然吧。」
「好歹也要跟一下流行嘛,每次每次都死成這德性,有夠受不了。好像是三天前就晾在那了?那地方通風很不錯吧,屍體乾成這樣。反正沒過度腐爛算是走運了。」
呼嚕嚕喝完最後的湯汁,光崎教授慢慢站起來,走近蓋上一大塊布的解剖檯。掀開布,和今早才剛告別的屍體又再見面,只不過,從鼻子突出來的鉤子已經拔掉了。
「就算是冬天,放屍體的地方要是超過攝氏五度,屍體就會開始腐敗。一開始腐敗,體內含有硫黃的蛋白質就會分解而產生腐敗氣體。腐敗氣體會隨著時間開始膨脹,讓眼球、舌頭、嘴唇這些柔軟部分腫脹起來,所以臉部長相會變得跟生前完全不一樣。這點,這個死者運氣不錯。喂,小子,聽好來。」
一被叫到,古手川立刻乖乖點頭。平時對老人的不敬,全被光崎那不由分說的口氣,以及屍體散發出的猛烈死臭,給嗆得無影無蹤。
光崎教授把手伸進屍體的頸部後面,扶起頭。耳根附近的頭皮已經開始剝落,露出了頭蓋骨。
「後頭部有裂傷。頭皮一剝落,就看見內出血,頭蓋也有受傷。從形狀來推斷,應該是被鈍器毆打的吧,但,這不會一次就造成致命傷,致命傷在這裡。」
光崎教授放下頭部,指著喉嚨。慘白的皮膚上,明顯有兩條像是用馬克筆畫上的紫色繩索勒痕。
「直接的死因是勒緊脖子造成窒息死亡。凶器是細繩索類的東西。力量很大。喉嚨上的擦傷不是普通的深。勒痕有兩條是因為繩子繞了兩圈的關係。其他倒是沒看到毆打的跡象,也沒有性交的痕跡。還有,鉤子的前端是圓的,卻可以貫穿上顎部的骨頭和肉,我推測是組織開始腐爛,沒辦法支撐屍體本身的重量才貫穿進去的。上臂和腹部有瘀斑和繩索勒痕,只不過像是從布上面勒住的,所以不明顯。是搬運屍體時弄到的吧?順便說一下,這名死者就在這幾天接受了植牙治療,應該是拔掉虎牙。」
「死亡推定時間是什麼時候?」
「被吊的前一天,也就是四天前的白天到入夜之間,吧?查了一下胃的內容物,有三明治和綠茶還沒消化。我是從屍斑和下腹部的腐敗狀態推測的,大概是那個時間吧。現階段我負責任能說的,差不多就這樣了。」
「可是,我想問問負責任不能說的部分吔,就是不能寫在驗屍報告上的。老師,你私人的看法是?」
渡瀨那帶幾分傲慢的話,讓光崎教授眉頭一皺。才想說他就要動怒了,但,
「會直接找法醫問事情的,恐怕就只剩下你了。現在辦案的那些傢伙,全都只想看看報告了事。」
「啊,這麼說來真不好意思。」
「少來,一點都看不出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幹嘛問我這個老頭子的看法,既然是科學辦案,把一個人私下的看法當成參考,百害而無一利啊。」
「或許這不符合科學辦案原則,但我本來就不是全盤信任科學辦案的,而且我會向一生奉獻在專業上的專業人士請教。」
光崎教授的嘴角微微上揚,然後慢慢走回原來的椅子。
「我聽說現場留下一張奇怪的紙,上面寫著『抓到了一隻青蛙』、『乾脆把牠弄成布袋蟲的樣子』,對吧?」
「嗯。」
「這具屍體上只有最低必要的傷害,並沒有受到其他施暴的跡象。對一般人來說,殺人是極端的行為,屍體也是極其恐怖的,總會擔心屍體會不會又爬起來,會不會攻擊自己。之所以把屍體破壞、丟棄或藏起來,就是這種恐怖心理作祟。但是,這傢伙哪裡會覺得恐怖,簡直就像在跟大批觀眾說『快來看喔!』。根據我的判斷,把人家的衣服扒得一絲不掛,然後吊在高高的地方,用布包起來……,這傢伙根本不把屍體當屍體看,而是單純把它當成一件藝術品或是人體模特兒之類的。你想聽聽我的個人意見是吧?那我就說了。這傢伙是個如假包換的精神病患,你最好有跟刑法三十九條*格鬥的覺悟吧。」
*刑法三十九條:日本刑法第三十九條的內容為:心神喪失者之行為,不罰;精神耗弱者之行為,得減輕其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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