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牌屋02：對弈

序
文史工作者 管仁健 盛讚推薦
「政治是高明的騙術，老牌民主國家的國會裡，也有不足為外人道的祕辛。《紙牌屋》原著小說雖已問世20年，但千呼萬喚始出來的中文本，讀來依舊發人深省。」

金鼎獎得主 藍弋丰 盛情推薦
「任何關心政治或志於從政者的必備參考書」

【作者前言】——書中情節與現實兩相對照，結果往往出乎人意料
我在一九九〇年寫下《紙牌屋》的續集《紙牌屋2：對弈》時，有一部分是因為我相信王室遊艇正航向湍流的水域，而結果也證明是如此。我寫下破碎的婚姻、金融醜聞、政治爭議，以及公開蒙羞的種種。在接下來的幾年裡，王室似乎亦步亦趨地跟隨書中的情節發展，有時令人覺得像是許多人物在公開試演故事裡的角色。假如本書的用意在於提出警訊，如同我所希望的那樣，那麼它澈底失敗了。溫莎屋即將面臨最糟糕的時刻之一。這艘遊艇就要沉沒，船上的某些船員就要被扔進海裡了。
書中虛構的國王不只是查爾斯王子的翻版。有許多王位繼承人曾讓自己身陷困境，而我從其中不只一位的身上獲取一些靈感。即便如此，恐怕還是不可避免地會出現比較對照。在我開始寫書的時候，儘管官方全面否認，不過當時他的婚姻已經岌岌可危。因此我決定我的國王角色沒有妻子。希望我的故事不會帶有不敬之意，因為那並非我的本意。
無論如何，儘管那幾年糟糕至極，他和這個制度展現了韌性及恢復力，現在他們接受的公眾評價更勝過去幾十年。王室的遊艇繼續航行。
阿幹也是如此。我打造出這個人物將近三十年之後，他發展出屬於自己的生活，在書中及全球電視影集裡，無論是議會或媒體都曾引述他的話。你是否懷疑他甚至會在各座宮殿的角落裡喃喃低語？你可以這麼想，但是我將不予置評……
麥可．道布斯，二〇一三年

內文試閱：
第一章

切勿騎象跨越未知的橋樑。～中文諺語

十二月：第一週

那不是臨時起意的邀請。他從來不做臨時起意的事。那是一通口氣堅決，幾乎稱得上專橫的來電，來自一名慣於發號施令、而非好言哄騙的男子。他想找她共進早餐，壓根兒沒想過她有可能會拒絕。尤其是今天，正值首相交接，有人下台，有人上台，唯一不變的是民心。這是權力重新洗牌的一天。
班傑明．連列斯親自來開門，此舉讓她略感意外。這是一間華麗勝過一切的公寓，設計顯得過度繁複，少了點溫情的味道。這種公寓會讓你心中抱著期待，就算沒有門房，至少也會有祕書或私人助理隨傳隨到，幫忙泡咖啡、招待賓客，並且確保他們不會順手牽羊，把那些裝飾牆面的印象派畫作帶回家去。連列斯的長相並不出色。他有一張紅得發紫的國字臉，肉嘟嘟的臉頰開始鬆垮下垂，有種把蠟燭拿得太靠近火焰的錯覺。他的身軀龐大，一雙手粗糙得有如勞工的手，而他的名聲也吻合這樣的特質。他的《每日紀事報》報業帝國是靠粉碎罷工行動，以及擊垮他人事業而建立起來的。至於那個現在還等著驅車前往白金漢宮，交出首相辦公室權力及聲望的人，他的垮台也和他脫離不了關係。
「昆恩小姐，莎莉。真高興你能來，這麼久以來，我一直想要認識你。」
她知道這是謊話。如果他早就想認識她，不會等到現在才安排。他陪她走進了主廳。這裡是整間閣樓公寓的主軸，外牆完全是以強化玻璃打造，提供絕佳的全景，飽覽位於泰晤士河對岸的國會大廈。地板上鋪滿了複雜精細的木紋圖案，感覺有半個雨林的樹木似乎為此而倒下。對於一個來自貝斯納格林貧民區的小夥子來說，這算是混得不錯了。
他領著她走到一張超大尺寸的皮沙發坐下來，前面擺著一張咖啡桌，桌面堆滿了一盤盤熱騰騰的豐盛早餐。那個不曾露臉的助手，一定是前不久才準備好餐點，擺好乾淨的亞麻布餐巾，現在已經不見人影。她婉拒了任何食物，不過他並不覺得受到冒犯。他脫掉外套，忙著給自己盛裝食物，她拿了一杯黑咖啡，靜靜地等著。
他心無旁鶩地吃起了早餐，餐桌的規矩和禮儀顯然不是他的強項。他不太閒聊，注意力集中在雞蛋而非她的身上。她有一度心生懷疑，說不定他認為邀請她來是個錯誤。他已經讓她感覺有點受傷了。
「莎莉．昆恩，出生於麻薩諸塞州多徹斯特。三十二歲，是具有相當知名度的民調專家。在波士頓也一樣。在那座城市裡，女性要在那群其蠢無比的愛爾蘭佬之中求生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這些她都知道，因為她嫁給了那群人的其中一個。連列斯做足了事前準備，爬梳她的過去，他想清楚表明這點。他的眼睛在猶如繩索般糾結的粗眉底下，搜尋著她的反應。「波士頓是一座迷人的城市，我對它有相當的瞭解。告訴我，妳為什麼放棄在那裡打下的江山，赤手空拳來到英格蘭，重起爐灶呢？」
他停頓了一會兒，但是沒有得到回答。「是離婚的緣故，對吧？還有寶寶過世的事？」
他看見她的下巴線條變得僵硬，不知道這是狂怒風暴的開端，還是她即將奪門而出的徵兆。不過他知道不會有淚水出現。她不是那種類型的人，從她的眼睛就能看出這點。她沒有時下流行要求的那種不自然的苗條纖瘦，而是比較偏向傳統典雅的美。臀部也許稍微寬了個半吋，不過整體曲線恰如其分。她的體態完美無瑕，臉部肌膚光滑而略顯黝黑，光彩勝過任何的英國玫瑰。她的五官有如雕刻工匠拿刀細心刻劃的作品，雙脣飽滿又富有表情。顴骨高聳，長髮濃密並帶有一種深黑的色澤，讓他以為她可能有義大利或猶太血統。然而她最突出的五官是鼻子，直挺不過稍稍長了些許，末端略顯扁平，在她說話時會抽動，而且在出現強調或情緒性的語氣時，鼻翼也會隨之擴張。這真是他見過最挑逗人心又賞心悅目的鼻子了，他忍不住想像起它在枕畔的模樣。然而那雙眼睛令他感到不安，看起來不屬於這張臉。那是一雙杏眼，帶著富有秋意的黃褐色和綠色，清澈有如貓眼，卻隱藏在過大的眼鏡之後。那雙眼不像一般女子那樣地晶瑩閃爍，也許以前曾經是那樣吧，他想。她的眼中帶有一絲不信任，彷彿在保留些什麼。
她眺望窗外，對他視而不見。距離聖誕節只剩下幾週，不過依然沒什麼季節節慶的氣氛。節慶的精神被棄置在水流潺潺的簷溝裡，不知怎地，在這樣的日子裡更換首相，似乎不太吉利。一隻被北海暴風雨吹進內陸的海鷗，在窗外翻滾連連。牠的刺耳尖叫聲穿透了雙層玻璃，似乎是在妒忌他們享用的早餐。最後牠終於在不停翻滾中，被捲向狂風大作的天際。她眼看牠消失在一大片的灰濛濛裡。
「你可別指望我會感到沮喪或覺得受到冒犯，連列斯先生。你擁有夠多的金錢和權勢，做足事前的功課，但是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了不起，也沒有因此感到受寵若驚。做生意的中年男子來找我搭訕，這種事對我而言，早已經司空見慣了。」她刻意語帶羞辱，希望讓他知道，他這種單向的溝通方式無法得逞。「你想從我這裡得到某些東西。我不知道是什麼，但是我會聽你說。只要是公事就行。」
她緩慢又從容地交疊雙腿，吸引他的注意。從孩提時期起，她就心知肚明，男人是如何深受她的身體所吸引，他們過度聚焦在這一點上，也意味著她從來都沒機會把性當成是一件值得珍視的事。那只不過是一項工具，用來開創一條道路，通往一個艱辛又殘酷的世界。她在很久以前便下定決心，假如性是人生的貨幣，那麼她會把它變成是生意的資產，開啟那一扇扇無從開啟的大門。而男人毫無例外地都是些粗鄙的蠢貨而已。
「你很直截了當，昆恩小姐。」
「我喜歡有話直說，而不是繞著圈子打轉。不過要我玩你的那一套也行。」她往後靠坐沙發，開始細數她左手精心修過指甲的手指頭。「班．連列斯，年紀嘛……為了你眾所周知的虛榮心，我們就說還不到更年期好了。一個粗俗的混蛋，生來一無所有，而現在掌控了全國數一數二的媒體企業。」
「不久即將成為全國首屈一指的了，」他平靜地打斷了她的話。
「不久即將接手『聯合報業』，」她點點頭，「等那個差不多是你獨力提名、支持，並且當選的首相，在幾個鐘頭之後走馬上任，並且揮別前任首相的合併和壟斷政策所帶來的小小不便的時候。你一定是慶祝了一整夜，我很驚訝你居然有胃口吃早餐。可是話說回來，你向來以填不飽的胃口著稱，來者不拒。」她以一種幾近誘人的口吻說話，腔調修飾得優雅又柔和，但不至於完全不著痕跡。她希望別人特別注意到這點，並且能牢記，在人群中能立刻聽出她的聲音。因此她的母音依然是新英格蘭的發音，一點拖長又慵懶的口音則是受到倫敦的影響，而話中的情緒通常不加修飾，彷彿是直接出自多徹斯特的失業救濟隊伍。「所以，班，你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呢？」
這位出版業者如橡膠般的雙脣泛起了微笑，不過視線一動也不動地緊緊盯著她看。「沒有什麼條件交換。我支持他，是因為我認為他是最適合坐這個位子的人。沒有私下的酬庸。我和其他人都一樣，總是要碰碰運氣吧。」
她懷疑這是他們交談中的第二句謊話，但是沒有多加追究。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這是一個新時代。更換首相意味著全新的挑戰，還有機會的來臨。我懷疑在讓大家賺錢的這方面，他會比亨利．柯林格里抱持更寬鬆的尺度。這對我來說是好消息。對妳而言可能也是如此。」
「在所有的經濟指標都急速下滑的時候嗎？」
「關鍵就在這裡。妳的民意調查公司經營了……多久？二十個月嗎？妳一開始就做得很出色，很受到敬重。不過妳的公司規模很小，在接下來的幾年裡，如果時局變得艱難，像妳這種小船很容易就沉沒了。反正妳和我一樣，都沒多少耐性去經營小額資本公司。妳想要把生意做大，做到頂尖的地位。而這麼做會需要錢。」
「我不要你的錢。假如有報社的資金挹注到我的公司裡，我辛苦建立的信譽就會摧毀殆盡。我的業務應該是客觀分析，而不是隨便抓幾個裸體的小明星來抹黑中傷，刺激發行量。」
他的肥厚舌頭在嘴裡動來動去，彷彿心不在焉地想要剔除一塊早餐的殘渣。「妳太低估自己了，」他含糊不清地說。他拿出一根牙籤，像吞劍人一樣，將它探測到下顎最深處的角落。「民意調查不是客觀分析，而是新聞。假如編輯想挑起某個議題，他會委託像妳這類的人進行一些研究。他知道他想要什麼答案，要下什麼標題，他只需要一些統計數據，讓這份報導顯得確實可信。民意調查是文明戰爭的武器，無論是推翻政府、顯示國民道德淪喪、證實大家都愛巴勒斯坦人，或是全都討厭蘋果派。」
他對這個主題愈來愈熱衷，口吻也愈來愈熱烈了。他把手從嘴邊放下，在身體前緊緊交握，彷彿掐住一個無能編輯的喉嚨。牙籤不見蹤影，也許被他直接吞下肚了，和大多數對他形成阻礙的事物落得相同的下場。
「資訊就是力量，」他繼續說。「金錢也是。比方說，妳有很多工作都是在倫敦金融城完成的，和進行公開收購的公司合作。妳的小小民調告訴他們，持股者和金融機構會作何反應，無論他們是要採取支持的態度，或者只是要甩掉這家公司，賺取一些短線暴利。公開收購有如戰爭，對於涉入的公司來說是生死交關。你的資訊擁有極大的價值。」
「我們對這類工作收取極高的費用。」
「我談的不是區區幾千或幾萬英鎊，」他輕蔑地斥喝說。「這在倫敦算是蠅頭小利。我說的那種資訊足以讓妳揚名立萬。」他停頓了一下，看她是否會針對專業操守方面提出質疑，不過她只是伸手到背後，將原先搭在沙發椅背上的外套拿下來，這一來便突顯出她曼妙的胸部曲線。他把這個舉動當作一種鼓勵的象徵。
「妳需要錢，為了擴張公司規模，也為了抓住民調企業的命脈，成為這一行裡呼風喚雨的女王。否則妳會在衰退期倒閉歇業，這樣就太可惜了。」
「你這麼照應我，真教我受寵若驚。」
「妳今天不是來這裡接受奉承的，妳是來聽取一項提議。」
「我一接到你的邀請，就明白這點了。儘管有那麼片刻，我還以為我是來聽你訓話呢。」
他沒有回答，而是站起來，走到窗邊。金屬般的灰藍色雲層壓得更低了，外面再度下起了雨。一艘駁船正努力想在西敏橋下的退潮中前進，十二月的風將平日寧靜無波的河流，變成了一潭泥濘洶湧的混水，漂散著市區垃圾和艙底廢油。他凝視著國會大廈的方向，雙手堅定地插入帳篷般寬大的長褲口袋中，抓搔著自己。
「我們在那裡的領導人，也就是捍衛國家福利的大無畏守護者，他們的工作充滿了共同機密，以及等著掀起醜聞及遭人濫用的資訊。那些混蛋之中，每一個都會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不惜把消息全盤透露。在內閣會議結束一小時之內，城裡的每個政治編輯都會知道會議上說過的每個字。就算將軍也曾在力爭國防預算之前，便透露了機密報告。而且你應該找不到有哪個政客不曾為了貶低對手，開始大談對方的性生活八卦。」他的手在長褲口袋裡拍動，彷彿是大船的風帆試圖趕上勁風。「首相是最糟的一群，」他輕蔑地嗤之以鼻。「假如有人想擺脫哪個討人厭的首相，只要先在媒體放出那些酗酒或不忠的八卦消息，就足以毀了他。內幕消息就是世界運轉的關鍵。」
「也許這就是我從未涉入政治圈的原因了，」她若有所思地說。
他轉身面對她，發現她似乎專心一致地在拂開毛衣上的一綹秀髮。當她確定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她吸引時，便停止了撩撥的動作，再度把自己裹在絲棉外套裡。「那麼你會建議我怎麼做呢？」
他在她身旁的沙發坐下來。他的身上沒有外套，只穿了件高級訂製襯衫，兩人近在咫尺之遙。依她的時尚眼光看來，他的體格出乎意外地精壯結實。
「我會建議妳停止當個庸才，一個努力多年，想要獨占鰲頭的女子，卻從不曾達到目標。我要提出合夥的建議，和我合夥。妳的專業」——他們倆都知道他指的是內幕消息——「加上我的金援，會形成令人畏懼的強大組合。」
「可是這對我有什麼好處呢？」
「生存的保證，賺大錢的良機，讓妳能達成願望、登峰造極。讓妳的前夫知道，沒有了他，妳不僅能生存下來，還能功成名就。這就是妳要的，不是嗎？」
「這一切要如何進行呢？」
「我們要集合資源，妳的資訊加上我的金錢。假如城內有任何行動的話，我要參與其中。搶在他人前面，潛在的報酬會很可觀。不管獲利多少，都由我們倆對分。」
她將拇指和食指在眼前合攏，鼻尖強調地輕點了一下。「抱歉，假如我沒聽錯你的意思的話，這不是有那麼一點點的違法嗎？」
他不作聲，只是流露出一種按捺不住的乏味表情。
「而且聽起來，所有的風險都在你身上，」她繼續說。
「人生就是不斷冒險。當我有熟識又可信賴的夥伴時，我不介意冒險。我確定我們可以非常親密地信任彼此。」
他伸手過來，輕拂她的手背。她的眼中閃現一絲不信任。
「而且我要先聲明，把妳弄上床不屬於這樁交易的一部分，沒錯，不用擺出那一副該死的無辜又受到冒犯的表情。打從妳一坐下來，妳就在我面前搔首弄姿。所以正如妳所說，我們就別拐彎抹角，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和妳翻雲覆雨會是一大樂事，不過這是生意經，在我的觀念裡，生意永遠擺第一。我可沒打算讓大腦墮落到兩腿之間，搞砸這樁可能是一等一的生意。我們是要來惡搞競爭對手，不是把彼此搞上床。所以……妳的結論呢？有興趣嗎？」
就在此時，從客廳遙遠的另一端傳來電話的顫音。他發出惱怒的咕噥聲，站了起來。當他走過客廳去接電話時，心裡頭有些預感。他的辦公室收到嚴厲的指示，不准打擾，除非……他對著話筒咆哮了幾句，然後才回到客人的身邊，雙手大大地張開來。
「太棒了，真是天助我也。有個來自唐寧街的口信。顯然我們的新任首相希望他一從白金漢宮回去，我就能向他致電。所以我恐怕要先離開了，總不好讓他等吧。」他那張燭蠟般的臉孔扭曲成一種看似咧嘴笑的表情。她成為他注意力焦點的時間，所剩不多了；另一個地方還有其他的合作夥伴在等待。他已經穿上了外套。「妳就答應了吧，讓我今天開心點。」
她伸手想去拿沙發上的皮包，不過他也在那裡。他那勞工般的大手完全包覆了她的手。他們非常靠近，她能感受到他的體溫，嗅到他的氣息，感覺到他那龐大身軀蘊藏的力量，足以立即壓垮她，假如他選擇這麼做的話。不過他的態度不帶任何威脅，撫觸令人意外地輕柔。有那麼片刻，她發現自己卸下了防備，幾乎是動情了。她的鼻翼抽動。
「你去查清楚我們的國際收支，我會考慮我的部分。」
「妳好好考慮，莎莉，別想太久了。」
「我會回去參考我的星盤。保持連絡。」
這時海鷗又展開另一陣刺耳的攻擊，一面尖叫，一面撞擊玻璃窗，留下一道道垂流滴落的鳥糞。他出聲詛咒。
「這應該是好運的兆頭。」她微微一笑說。
「好運？」他咆哮著說，並且領著她走出了大門。「去跟那該死的窗戶清潔工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