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 中國新武俠第一人「盛顏」,耗時五年的重新修訂版
★ 三朝三京更迭的武林畫卷 ,亂世悲歡聚散的江湖情史
★ 複雜男女情慾、詳實歷史爬梳、推理玄幻色彩
「觀音奴」恢復了本名「崔夜來」,以江南千金之姿,隨父親回到宋國。但在之前,她只是個被契丹少年「蕭鐵驪」撫育長大的狼窩嬰孩──
蕭鐵驪明白她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母狼從別家叼來,可這有什麼關係?他丟了一個觀音奴,黑山之神便還了他另一個,從此兩人就相依為命了。
遭西夏雙塔寺的僧人「沒藏空」追殺之際,觀音奴代替蕭鐵驪、成了雷景行的弟子,卻得嚴守神刀之戒:「神刀門下,不殺一人。」
遼國真寂寺的法師「耶律嘉樹」、百年世家鳳凰沈氏「沈皓岩」先後戀上了觀音奴,這幾人的曲折關係,都源自一件謀劃多年的復仇大計……
宋、遼、金、夏的戰事延燒,眾人的仇恨與情感也是烈火燎原。但是觀音奴啊,彷彿焰尾草一樣,風把種子吹到哪裡,就在哪裡開出花來。
作者簡介
盛顏
本名朱慧穎,1977年生於貴州,祖籍四川。1993年棄文從武不成,回歸高考體制,修的是數理統計,戀的是紙上刀兵。向來志趣講故事,一生最愛羅鋆妍;或者說,因養女兒得以感悟成長之美,因講故事得以體驗創造之美。主要作品:《連城脆》、《寒鴉劫》、《牡丹錯》、《三京畫本》(連載中)。
預計出版
《三京畫本2》東京夢華卷(2015年12月)
《三京畫本3》黍離麥秀卷(2016年初)
《三京畫本4》武林舊事卷、修仙番外(2016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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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語
「盛顏作品,氣魄偉岸,壯觀遼闊,動人心弦,具超級好看武俠小說一切該具備的條件,是近期武俠小說的一大發現。」──倪匡
「盛顏以空靈、唯美而纖細的女性筆觸,結合真實歷史和虛幻巫術,創造出《三京畫本》中波濤壯闊、風雲詭譎的江湖。她寫活了天真可喜的觀音奴,以及她身邊形形色色的一眾癡情兒女,令人低迴不已,流連不捨。《三京畫本》乃是言情武俠中的上品!」 ──鄭丰
「既有粗獷雄渾的架構,又有柔婉綺麗的風情,更有轉折跌宕的節奏,允為新時代武俠文学的一道異彩。」──陳曉林
「從女性觀點出發,展開遼闊的視野,瑰麗的想像。大幅武俠畫卷,氣勢懾人;展讀中,卻被文字的華美色澤勾留低迴。」──宇文正
好看!看完第一本立馬就問第二本什麼時候出?
作者不以大中國史觀思維──即宋史為主的背景書寫,而將歷史背景放在遼金強盛宋羸弱時期,紮實基本功詳盡爬梳其史,不枯燥不說教,是一種如同鼓聲雖無音律,但卻令人安穩的存在,貼切自然融入故事情節之中。神祕詭譎的異域風情引人入勝,在還珠樓主奇幻武俠之外再闢嶄亮新局。閱讀武俠難免不自覺與金庸比較,但盛顏的文字奇幻美豔,直描書中人物內心情感是相當令人驚喜的特色,人物亦正亦邪,看似邪派人物亦有令人感傷、激起讀者理解其人內心糾葛的一面,細膩之處亦頗令人激賞。集歷史、推理、情愛的武俠小說,好看!
──南崁1567小書店店主 夏琳
序
自序/緣來如此
《三京畫本》二○○五年二月十五日發表在中國的「榕樹下」網站,不過大多數讀者是通過《今古傳奇‧ 武俠版》的雜誌或「晉江原創網」讀到這個故事。從二○○四年開始寫《三京畫本》,到現在已經十一個年頭,我最常見到的催更留言就是:「看《三京畫本》的時候在念中學,現在已經大學畢業(讀研、工作、當媽)了,作者還沒寫完……」
十一年間,我結婚、升職、生小孩,女兒都三歲了,想必讀者們的變化就更大。就好比我十二歲時,覺得《少年文藝》真好看,我是一輩子都要看這個雜誌的,結果兩年後就對它不感興趣了。少年時代喜歡的東西,雖然真摯,卻也易變,大部分只好拿來懷念。所以《三京畫本》何德何能,讓讀者們記掛至今?我應該感恩的,因為讀者們的不離不棄。
對臺灣的讀者來說,等待的時間沒有這樣長,卻也不算短了。自二○一○年四月在臺灣出版《三京畫本》的第一冊(黑山白水卷、南金東箭卷),屈指算來已然五年餘。今年夏末,日初出版社準備再版《三京畫本》,總編輯叔慧囑我交代一下新版修訂的緣由。
五年來,我對第一冊的修改非常隨性,對這塊從自己腦海裡撈出來的頑石,雖然不是時時放在心上,偶爾翻出來打磨一下總是有的,於是會發現某處表達不夠順暢,抑或人物互動不太自然,甚至情節發展不盡合理……如此種種不勝枚舉,當時已然更正,現在問我改了哪些地方,一時間竟答不上來。
由於患有嚴重的拖延症,我的完稿信用一直都不太好,甚至為負,但這次已然下定決心,務必要有契約精神,讓《三京畫本》完美收官。
感謝讀者們多年以前看過《三京畫本》,現在居然還肯聽我嘮叨這些廢話,我能說這就是真愛麼? 在世間浩如煙海的故事裡,《三京畫本》能與讀者諸君相遇併合了眼緣,我該歡喜和慶幸的。
緣來如此,豈可辜負。
二○一五年八月二十八日於築城
目次
壹.黑山白水卷
第一折 宛轉豔歌行
第二折 蕭家觀音奴
第三折 草色一萬里
第四折 清晝逢妖鬼
第五折 邊城染素香
第六折 瀚海迷蜃景
第七折 飄飄何所似
第八折 動息如有情
第九折 未飲先如醉
第十折 為君起松聲
第十一折 此會在何年
貳.南金東箭卷
第一折 世家
第二折 部族
第三折 訂婚
第四折 開國
第五折 迷局
第六折 疑陣
書摘/試閱
第六折 瀚海迷蜃景
蕭鐵驪帶著觀音奴逃離居延,沒藏空綴在後面,卻不動手。雷景行暗中護著兩個孩子,這一路追逐,倒成了他和空的較量。
蕭鐵驪起初還繃著神經,後來就鬆弛了,只對觀音奴道:「我們逃不出去了,多半會死的,你怕不怕?」
觀音奴伏在蕭鐵驪背上,叫了聲哥哥便沒言語了。她素日都是鐵驪長鐵驪短的,只有求他什麼事時才肯喊哥哥,聽得他一慟。
觀音奴腕上的傷口灼熱疼痛,也只是捱著,從不抱怨。若痛得狠了,就使勁咬著蕭鐵驪的衣領,把質地堅韌的土布咬得綿軟稀爛。雷景行忍不住現身,用神刀門的藥替她療傷。他手上忙活,嘴也不閑,問蕭鐵驪:「少年人,你是塊練刀的好料子,可願做我弟子,學我功夫?」
蕭鐵驪的刀術學自亡父,用於戰陣廝殺時雖然有效,比之雷景行的神刀卻是望塵莫及。此刻聽雷景行問起,不禁心馳神往。他還未答話,觀音奴已搶著道:「鐵驪自然願意。」
雷景行笑道:「神刀門規矩不多,只有一條,『神刀門下,不殺一人』。入我門來,再不能動殺戒,否則會被廢掉武功,逐出門牆。」
蕭鐵驪和觀音奴頓時面面相覷,他們長於草原,信奉的是強者生弱者亡,只覺這規矩莫名其妙,無疑伸著脖子等人來砍。蕭鐵驪道:「我不愛殺人,不過傷我妹妹者,必殺;奪我族人土地牲畜者,必殺。殺不過,只好給人殺。你這規矩稀奇古怪,我做不到。」
雷景行愣在當地,看他背著女孩揚長而去,感到非常挫敗。這世間不知有多少學刀之人渴望躋身神刀門,蕭鐵驪卻將送上門的機遇推掉,況且沒藏空窮追不捨,若能托庇於雷景行刀下,只怕就逃過了這一劫。方才雷景行只是愛惜人才,動了收他為徒的念頭,現在卻鐵了心要收服這烈性的小子。生死關頭尚能堅持自己,不輕許言諾,他很得雷景行激賞。
沒藏空調集人手堵住巴丹吉林沙漠以外的所有通道,只要蕭鐵驪回頭,必遭遇兇狠的狙殺,漸漸將他逼入沙漠。空此時的目標不光是蕭鐵驪,連雷景行也算了進去。
初時是戈壁,還可見到胡楊、駱駝刺等,到後來黃沙漫漫,植物越發稀少,幸而還有泉水可飲。
巴丹吉林沙漠中散布著一百多個沙間湖泊,多是鹹水,也有甜泉,蔚藍清透的水映著金黃沙山,一幅瑰麗而高遠的畫卷在他們面前徐徐展開,似乎永無盡頭。人行其中,那盤亙了千萬年的空曠和寂靜便一點點壓下來,消泯了初見沙漠美景的新奇。
雷景行一路緊隨兩個孩子,喋喋不休地講述俠者以刀劍活人的道理,期望他們回頭跟自己走,奈何蕭鐵驪與觀音奴自小浸染弱肉強食的草原風氣,他的話如同秋風過馬耳。觀音奴還反過來問雷景行:「你師父是誰啊,為什麼要這樣為難你,不怕你給人殺掉麼?」
雷景行為之氣結,「神刀門立派八十年,還沒有弟子因為遵守戒條把命送掉的。想我祖師冼海聲,刀法練至通神之境,神刀一出,木石皆成琉璃,天地可回轉,刀勢不可轉,所以誤傷心愛之人,斷送了她的性命。祖師爺傷心之下,才規定門下弟子戒殺,贖神刀之孽。這功夫練到極處,真會失了控制,不由自己做主呢。」雷景行說著,露出敬畏的神色。
觀音奴聽得大為心動,暗想鐵驪若練成這種功夫,可真是了不得,探詢地看了蕭鐵驪一眼,他只是搖頭,「這種規矩,我確實是做不到的。」觀音奴吐吐舌頭,不再理會雷景行。
那年的氣候很反常,已是秋末,沙漠中依然炎熱難耐。天空沒有一片雲,熾烈的陽光烤著漫漫黃沙,一呼一吸間,空氣如同流火,灼得人喉嚨生痛。昏沉中,觀音奴突然覺得耳邊沒了老頭子的聒噪,倒有什麼滴到自己手上,側頭去看,原來是鐵驪的鼻子在流血。
蕭鐵驪木著一張臉,彷彿薩滿作法時用的傀儡,麻木地挪著兩條腿向前跋涉。觀音奴心中恐懼,眼淚不自禁地流下來,帶著奪城的微香,打濕了他的後頸。
蕭鐵驪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聽觀音奴哭著求他:「哥哥,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他用袖子擦掉臉上的血,低聲道:「觀音奴別哭,喝進去的水變成眼淚出來,可惜得很。」她果然立刻收聲,他慢慢安慰道:「到了綠洲,我會放你下來自己走。現在若停下來,我就再也邁不動步子了。」
蕭鐵驪一行已被逼到巴丹吉林沙漠的中部,此處的沙山密集而高大,然長天與黃沙相接之處卻有一片煙波浩淼的大湖,湖畔有深紅的林木婆娑起舞,月白的城郭巍然聳立。碧沉沉的湖水起伏搖盪,讓身處火焰地獄的人們感到無限清涼。
蕭鐵驪執著地向著湖水走去,渾不知這是當地人俗稱的「陽炎幻境」,即因地表空氣和上層空氣的密度差異,光線發生折射而結成的下現蜃景。
雷景行追上來,見到蕭鐵驪的神色,吃了一驚,喝道:「這是海市蜃樓,你走一輩子也走不到的。」
觀音奴奇道:「什麼海市蜃樓?」
「就是蛤妖吐氣結成的幻境。我在海邊,也常見到雲霧繚繞的蓬萊仙島,連仙人們的宮室車馬也歷歷可辨。喂,傻小子你給我站住,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可不能當真。」雷景行拉住蕭鐵驪,煩惱地撚著鬍子,「今天沒見衛慕家的人來滋擾,我覺得不對勁兒,方才去查探了一下,附近連個鬼影都沒有。我琢磨他把你們逼到這兒,肯定有什麼陷阱。我們不熟悉沙漠的地形和天氣,到時候要吃大虧。」
蕭鐵驪筋疲力盡地點點頭。雷景行歎了口氣,道:「我懶得跟你這強牛耗了,入不入神刀門都隨你的便,只是明天一定要走出這些沙山。我的駱駝雖然被衛慕家的人射殺了,腳程還是比你們快得多,拚得幾日,一定會把你們帶出這鬼沙漠。」
蕭鐵驪放下觀音奴,後退半步,跪左膝,屈右膝,向雷景行深深行禮,「你救了觀音奴,又對我們這樣關切,蕭鐵驪無以為報,只能向黑山大神起誓,我雖做不成像你這樣的人,但從今以後,蕭鐵驪若殺死一人,必救十人來贖自己的罪愆。」
雷景行白眼道:「你救再多的人,死的還是死了。無論一個人有多壞,你以為我們有資格去決斷他的生死麼?」
蕭鐵驪不以為然,但也不與他爭辯。當晚他們宿在沙漠中,下半夜時觀音奴凍醒過來,往蕭鐵驪懷裡鑽,他用力攬住她。涅白的月亮掛在藍琉璃似的天上,月光粼粼,黃沙杳渺,這一天一地的清寒襯得其中之人如同草芥沙粒。
觀音奴感到一種莫可名狀的空虛和悲酸,想要放聲一哭,卻又不知因何而哭,只拉了蕭鐵驪的手道:「哥哥,我討厭沙漠,我很想回家。」
「回家?」 天地雖大,蕭鐵驪並不知道家在何處,但他道:「好,如果這次逃出沙漠,我一定帶你回遼國。」想起故國,他忍不住仰頭長嘯,清亮的嘯聲在空曠的沙漠中傳得甚遠。
雷景行捂住耳朵,側過身又睡著了。
火紅的太陽騰出地平線,溫度節節上升,灼熱的一天又開始了。
雷景行取出羅盤定了方向,提起蕭鐵驪和觀音奴開始飛奔,只見黃沙中掀起一股煙塵,筆直地劃過重重疊疊的沙山。此地流沙甚多,徒步行走時稍不留神就會塌陷進去,然而雷景行輕功超卓,帶了兩個人依舊輕捷如雁。
雷景行跑了半個時辰方才休息。他們在一個微含濕潤之氣的沙丘落腳,雖然取不到水,但長著疏疏落落的植物。雷景行啃著沙棗,快活地道:「我們很快就可以走出沙漠,吃燻肉喝老酒了。」
蕭鐵驪極其不安,要一個老人抓著自己和觀音奴的衣領逃亡,縱然他有神一般的力量,仍是令人羞愧之事。
三人走走歇歇,到那日午後,天邊突然響起悶雷般的隆隆聲,一團碩大無朋的黑雲幽靈一般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彷彿漆黑的海水在翻騰湧動,一浪高過一浪。北邊的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南邊仍是豔陽高照,如同晝與夜同時出現,詭異而美麗。
雷景行訝然道:「這雲來得蹊蹺,怕要起大風了。」他與蕭鐵驪沒有經驗,不知道這是比普通沙塵暴要強烈幾十倍的黑風暴,仍站在原地觀察這奇特的天象。
黑雲以極快的速度逼近沙漠,風暴中央極度低溫的雲團與地表的滾燙空氣接觸後,開始了猛烈的熱力交換,並形成巨大的空氣渦輪,揚起大量沙子,一面高達八十丈、寬達二十里的沙牆平地而起,如同海嘯時的巨浪般向前推進,天地也為之傾側。
雷景行拉著兩個孩子亡命而逃,奈何黑風暴的狂暴力量已經完全爆發出來,並因熱力交換變得更具破壞性。它驅策著那些高大的沙丘滾滾而來,彷彿洪荒時吞噬天地的怪獸,變得越來越龐大,迅速淹沒了三人。
明豔的陽光最後一閃,天突然黑盡了,風沙猛烈地撞擊著他們的身體,把他們的衣服絞成碎片,在一瞬間把他們變成瞎子和聾子。
即使功力深湛如雷景行,也絕無可能在這樣的風暴中奔行。他只能在墨汁般的黑暗裡,用千斤墜的身法定住身子,並死死抓住兩個孩子的手腕。
雷景行提起一口真氣,大喝道:「蕭鐵驪抱緊我的腿!」這一喊,他口中立刻灌滿沙子,而聲音傳到兩人耳中時已變得很弱,蕭鐵驪摸索著抱住雷景行鋼澆鐵鑄般的腿。
雷景行騰出右手,迅速點了兩人的十二處重穴。他用了南海神刀門的胎息法,能令人在沒有空氣的環境中存活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若不解開穴道,將經脈寸斷而亡,卻也好過埋在沙中即時窒息而死。
雷景行帶著兩人向沙中墜去,沙面起了一個小小的漩渦,很快淹沒他們的頭頂。
雷景行在沙底度過了一生中最為漫長的光陰,每一刻都放至無限長,把他的心搓圓捏扁。他擔心風暴逗留的時間超過一個時辰,胎息法會斷送兩條鮮活的生命;倘若到了時辰解穴出去,他又沒把握在黑風暴中保全兩人。
幸而黑風暴不會長時間地滯留在某處,半個時辰後,雷景行聽到風聲轉小,那咆哮的怪獸漸漸遠去。他定下神,匯聚真氣,使個一飛沖天式,想破沙而出,豈料沙面堆積極厚,他又帶著兩個人,衝到一半便墜下來,反而滑到沙海深處。他改用旱地拔蔥式,依然無果,不得不費力挖出一條地道來。
挖了半晌,雷景行的頭露出沙面,鬚眉鬢髮掛滿沙粒,像極了子午沙鼠。他游目四顧,發現黑風暴確實走了,歡呼一聲,將蕭鐵驪和觀音奴拉出來,拍開他們的穴道。三人沒有衣服蔽體,滿面黃沙,互相打量著,忍不住大笑。
太陽重又露頭,猩紅顏色,掛在森藍的天空上。沙丘的曲線非常平滑,向光之面鬱鬱如血,背光之面沉沉如夜,整個沙漠如同上天憤怒的畫作,光與暗,殷紅與深黑,反差大得令人戰慄。三人方從黑風暴中逃生,對這異象反而不以為異。
一路上遇到野駱駝的屍體,以及風暴捲來的各色東西,惜乎被撕扯得破破爛爛。他們甚至撿到一匹還算完好的杏紅細布,這布織造時將片金纏繞在棉紗上,華美而堅韌,三人各圍一塊,相攜而去,心中均覺溫暖親近。
第二日,沒藏空陪衛慕銀喜來檢視此處。銀喜遲疑地道:「就是這裡麼?」空道:「我費了很多心思,才把他們逼到風勢最盛之處,斷然不會錯的,主人放心。」
衛慕銀喜望著綿延的沙丘,怏怏道:「這樣就死了麼?這樣就報仇了麼?我甚至找不到他的屍體,割下他的頭顱呈於父親墓前。」
空慢騰騰地道:「應該讓主人手刃仇敵的,但保護他們的老頭兒太過強大。把他們逼進沙漠後,發現有黑風暴的苗頭,才想了這法子,連那老頭兒一起解決。」
空彎腰抓起一把沙,收緊拳頭。沙粒溫暖而硌人,他想:「那漂亮而兇狠的女孩,躺在哪一片沙下呢?這樣死去,好過主人的零碎折磨吧。」
雷景行等三人自北而南,穿過巴丹吉林沙漠,到達弱水上游的宣化府。宣化乃絲路重鎮,在漢代呼作張掖郡,取張國臂掖、以通西域之意,西魏時更名甘州。此地風光明麗,物產豐饒,有塞上江南之稱,曾被吐蕃人及回鶻人佔據,宋國天聖年間歸於西夏。
行至宣化,仍無衛慕家的人出現,可知是相信他們葬身沙漠了。雷景行想到此節,對蕭鐵驪道:「這黑風雖然駭人,倒也替你去了個大麻煩。夏國人最重復仇,倘若知道你沒死,必定糾纏不休,咱們當然不懼,可也磨人得很。」
蕭鐵驪聽他說「咱們」,心中一暖。這一路行來,多得雷景行照顧,蕭鐵驪雖獨行慣了,且答應帶觀音奴回遼國,卻不知如何向他開口辭行,當下只說了聲是。
雷景行知道蕭鐵驪不愛說話,轉向觀音奴指點此間風物,觀音奴好奇心甚強,凡沒見過的物事都要追問,一老一小唧唧噥噥,親熱得很。
在宣化城外三十里的驛亭打尖時,趁蕭鐵驪去飲馬,雷景行歎了口氣道:「觀音奴啊,我瞧鐵驪要帶你離開嘍,可真捨不得你們。」
觀音奴點頭:「嗯,鐵驪要帶我回遼國。」
雷景行乾咳一聲:「那個,鐵驪一直不肯學神刀門的功夫,我也就不勉強他了,可觀音奴根骨上佳,不學很可惜呀。你一個小姑娘,又不和人打打殺殺,遵守神刀之戒很容易的。」
觀音奴以手支頤,眼珠轉來轉去,「如果我學成的話,可以教給別人麼?」
雷景行眼中精光一閃,笑道:「你將神刀的功夫練到第七重時,就可以收徒弟啦。」
觀音奴躊躇起來:「第七重很難練麼?」
雷景行含糊地道:「這要看各人的天賦,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
觀音奴拖長聲音道:「哦。」
兩人各有算盤,相對發呆,蕭鐵驪回來,只覺氣氛古怪,卻不知這一老一小都在算計他。入城後,雷景行帶著他們左穿右插,來到一條僻街,綠樹蔭蔽的小院,結滿累累黃梨。
雷景行敲了半天門,無人應答,索性帶著蕭鐵驪和觀音奴逾牆而過。院中似乎久無人住,熟透的梨子落到地上,漚得久了,空氣裡浸染著酒般香味。
雷景行輕車熟路地摸進去,在書房中一陣亂翻,嘴裡念念有詞:「奇怪,老鬼把我的箱子收在哪裡?」末了在暗格裡找出一個藤箱,打開來,滿滿的都是羊皮面簿子,還有一卷舊畫。
雷景行將書房中原來掛著的老子騎牛圖一把扯下,換上箱子裡翻出來的舊畫,拖一張圈椅坐定,清清嗓子,道:「觀音奴可以拜師了。」
觀音奴不理會蕭鐵驪的納悶眼色,按雷景行的指點行禮如儀,發誓會遵守神刀之戒。她行完禮站起來,笑嘻嘻地指著畫卷上的人問:「師父,這個就是祖師爺爺麼?」
畫上是個白衣紅裳的女子,長長的裙裾直要拖出圖外,手臂卻裸露著,顧盼間光輝照人。畫卷已經微微發黃,她的美麗卻不褪色,熱帶陽光一般灼人。
雷景行歎了口氣,「不,她是祖師爺的小師妹,也是神刀門唯一將刀法練到第八重『萬里雲羅界』的女子。假以時日,她也許能像祖師爺一樣達到第九重『磨損胸中萬古刀』。可惜祖師爺與人決鬥時誤殺了她,以祖師爺功力之深,竟也不能回轉。後來,祖師爺立下神刀之戒,要我們修習這種毀天滅地的武功時,有悲憫世人的胸懷,努力克制自己的殺性。」
觀音奴的眼睛滴溜溜轉著,追問道:「一邊修習,一邊克制,這功夫要怎麼才練得好呢?」
雷景行悚然動容,觀音奴的話逼著他直面長久以來不願深想的疑惑,他的十指緊緊交扣,緩緩道:「確實,神刀門歷代弟子,最傑出者也只能練到第八重『萬里雲羅界』,我不過練到第七重的『潔然自許界』而已。修武與養性,似乎相悖,其實是我們沒有徹悟,這絕不能成為違反神刀之戒的理由。觀音奴,倘若你有一天殺了人,那你在我這裡得到的,我將全部收回。」
室中忽然靜了下來。蕭鐵驪站在窗邊,風中吹來釅釅的醉梨味道。聽著雷景行和觀音奴說話,他有些恍惚和悲傷,沒料到觀音奴與他如此疏離,這等大事也不與他商量。觀音奴卻於此時抬眼看他,他熟悉這樣的眼神,意味著不惜一切代價、不計任何後果地爭取想要的東西。
雷景行覺得剛才說的話太重,輕輕拍著觀音奴的背,安慰道:「你的根骨極佳,比你哥哥也不遜色,我會好好教你。」
觀音奴卻跑到蕭鐵驪身邊,拖著他的衣角道:「師父,雖然鐵驪不能遵守神刀之戒,但我不要和鐵驪分開。」
雷景行笑道:「那是當然。」他眼睛發亮,笑得像隻狐狸,「看鐵驪這幾天欲言又止,想必對我們的行程有什麼打算。我已經取到了存在朋友這兒的東西,接下來怎麼走,嗯,鐵驪你說說看。」
蕭鐵驪有種落入套中的感覺,看著這一老一小,悶悶道:「我要帶觀音奴回遼國。」
「呵……」雷景行伸了個懶腰,「正好我沒有遊歷過遼國。今天咱們歇在這兒,明天就動身到刪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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