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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際謀殺:哈佛經濟學家推理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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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際謀殺:哈佛經濟學家推理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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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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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哈佛經濟學家推理系列——《致命的均衡》《邊際謀殺》《奪命曲線》
美國百所大學經濟系指定課外讀物

這三本經濟學推理小說,是由兩位美國經濟學教授所合寫的,他們自1978年開始合作,至今完成三本,是經濟學界絕無僅有的大膽嘗試。三本書共同的主角是哈佛大學的經濟學教授亨利‧史匹曼,他在書中將遭遇離奇的兇殺案,而運用經濟學的常識推理,漂亮破案。

在加勒比海林木蓊鬰的聖約翰島上,月桂灣蔗園飯店是個理想的度假勝地——看來是如此。但是對於哈佛大學經濟學教授亨利.史匹曼來說,這個假期還帶給他一個出乎意料的遊戲:謀殺案。
島上警方的調查工作幾乎完全觸礁,而這位矮小、禿頭、又喜歡用人類行為來訓練自己好奇心的史匹曼,則進行他自己的調查,只是他用的是完全不同的法則——經濟學法則。他從「理性」這個主題變化出許多經濟概念並加以應用,其中包括:

★理性的人在選擇「工作」或「休閒」時的思考方式;
★如何為一本書訂定最適售價;
★為什麼有些人會和別人保持著某種關係;
★一個產品的供給量和銷售量在什麼情況下會相等;
★不同個人的效用無法比較。

故事核心在一個謎:某人的行為無法令人一眼看穿,但我們不知道是什麼被隱藏起來了。當史匹曼看見有人的行為似乎不太理性,不是以表面上最低的成本來達到目標,他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蹺,只要充分觀察這些「非理性」的行為,他就能推論出對方葫蘆裡賣什麼藥。
《邊際謀殺》裡有兩個謎。一是誰殺了張三和李四,另一個是故事的理性經濟世界,和真實世界之間有多少相似處。第二個謎使第一個謎更具有吸引力。

當史匹曼看見某人的行為似乎不太理性,不是用最低成本的方式來達成其明顯的目標,他就覺得這人值得探究。此人必然有一些目標或一些成本被隱藏起來了。
——知名經濟專欄作家 赫伯特‧斯坦(Herbert Stein)

終於有新東西出現了——一種包含理性的經濟學與自由主義。假如亨利‧史匹曼從來沒存在過,上帝應該也會想方設法把它創造出來。為了讀者的福祉,馬歇爾‧傑逢斯辦到了!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 薩繆爾遜(Paul Samuelson)

我覺得書中的經濟觀念用得非常巧妙,而運用經濟分析來破解謀殺案,可說非常具有原創性。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 米爾頓‧傅利曼(Milton Friedman)

作者簡介

這是兩位美國經濟學家共同創作所用的筆名。
一位是威廉‧布瑞特(William Breit, 1933-2011),曾任三一大學(Trinity University)經濟系E. M. Stevens傑出教授,並與他人合著《18位諾貝爾經濟學家的故事》(天下文化出版);另一位是肯尼斯‧艾辛格(Kenneth G. Elzinga),維吉尼亞大學經濟系教授,他也是反托辣斯法的權威。
他們合著了三本經濟學推理小說:《致命的均衡》(The Fatal Equilibrium)、《邊際謀殺》(Murder at the Margin)、《奪命曲線》(A Deadly Indifference),皆由經濟新潮社出版。

目次

〔出版緣起〕快樂學經濟的方法──談談經濟小說 003
前言/赫伯特‧斯坦 013
邊際謀殺 021

後記/馬歇爾‧傑逢斯 239

書摘/試閱

第一章

「現在妳總算知道,為什麼鸚鵡也可以當個像樣的經濟學家了。妳只要教牠,對每個問題都回答『供給和需求』就對了!」亨利.史匹曼教授輕笑著,一面幫體態豐腴的妻子佩吉,坐上船艙的軟墊椅。他剛才用供需原理解釋計程車資,花六美元車資把他們連同行李,從夏綠蒂亞梅里機場載到聖湯瑪斯島(St. Thomas)另一頭的紅鉤(Red Hook)碼頭。現在,他們就快到達目的地了。這艘船直接航向聖約翰島(St. John),不一會兒,史匹曼跟妻子就會在當初選定的度假地「月桂灣蔗園飯店」享用晚餐。

這一天,他們從紐約飛到維京群島(Virgin Islands)的航程還蠻累人的,原因是飛機暫時降落在悶熱擁擠的聖瓊安機場(San Juan airport)而造成耽擱。史匹曼心想,相較乏味的空旅,在清風息息的海上行船,應該愉快得多。

他不反對搭飛機。事實上,他外出旅遊通常搭飛機,近年來,時間對他愈來愈寶貴,而他一開始放鬆心情,便愈能體認這點。當輪船展開橫跨匹斯堡海峽(Pillsbury Sound)的二十分鐘航程,史匹曼便想起「人算不如天算」的道理。最初他決定成為教授,部分是以為會有很多時間從事旅行、集郵與廣泛閱讀等興趣,而這些活動都與他的父親無緣,因為父親的工作需要長時間的投入。不過,如今亨利.史匹曼在經濟學界已經赫赫有名,因此他工作的時數,也與父親不遑多讓。隨著聲望日隆,要借重他的地方也愈多,而他公開演講的費用、報紙專欄的稿酬,以及著作的銷售所得,也都隨之水漲船高。這種種的一切都呈現出矛盾:隨著荷包日漸飽滿,他自覺負擔得起更多休閒活動,但是和收入較低的那段日子相比,現在休假和各種休閒似乎都是可望而不可求。只不過,對了解「機會成本」的經濟學家來說,這點矛盾難不倒他。史匹曼每花一個晚上集郵,就得放棄一個準備講學、寫書或文章的機會,而後者卻都可能為他賺大錢。為求平衡,他決定把工作擺中央、休閒放兩旁。著作的銷售所得與各種出席費用越高,他的休閒成本當然也跟著被墊高,結果休假天數少得可憐,集郵冊被打入冷宮,許多閒書也都束之高閣。

他始終很難跟家人解釋,自己究竟為什麼花那麼多時間工作,這是他父親從不需面對的問題。老史匹曼經營一家裁縫店,誰都知道那是做什麼的,東西在店裡製作,產品摸得到。至於報償與失望,則是用「利潤」和「虧損」來衡量。

然而,學術研究正好相反。身為學者,史匹曼教授的許多工作都是在腦子裡進行,或是低調地窩在圖書館。書和文章是他的產品,它們不會直接變成他的薪水;他的薪水在哈佛教職員當中數一數二,不像父親的所得,會隨市場的興衰而波動。

史匹曼剛拿到博士學位時也沒想到,準備授課只是工作的一小部分。哈佛就像其他大型高等學府,教師憑研究成果獲得獎勵,而不是授課表現。不過,史匹曼依然認真教學,他在課堂上的作風,有點類似早期的英國教師,真心相信人人都希望自己的思路被澄清,或者獲得導正。史匹曼喜歡追根究柢,令他的學生又愛又怕。幾年下來,那身型短小、童山濯濯的教授,已經廣為哈佛學子所知。他在課堂上,帶著學生進行靈活的經濟思考。他在教職生涯中最珍惜的榮耀,是大學生贈予的傑出教師獎。的確,他自忖,工作上的轉變出乎他意料。

過了約四分之一個海峽,史匹曼的白日夢被一個波士頓口音打斷。「史匹曼教授,可真巧啊。」

史匹曼教授和妻子雙雙抬起頭,抬得夠高了,看到一位骨瘦如柴、滿臉鬍鬚的哈佛同事,德高望重的神學教授馬修.戴克。史匹曼教授和戴克僅點頭之交,所以他只是佯裝很高興相遇。其實,在這裡遇到同事頗令他懊惱,因為他跟自己與妻子保證,這將是一次遠離一切的旅行。

史匹曼教授不動聲色地說:「佩吉,妳還記得戴克教授吧?」

「很高興遇到你,」她輕聲說,但面對這位「程咬金」,她和丈夫的感受相同。

史匹曼偶遇戴克的不悅,與戴克遇見史匹曼的驚訝同等程度。誰不知這位經濟學家行住坐臥皆不離本行,實在不像會來加勒比海度假的人,戴克心裡直納悶著。

「世上的經濟問題多如牛毛,真難想像你們這些經濟學家還有空度假。」

「也許你沒聽過,」史匹曼教授莞爾:「經濟學家們剛開過會,輕鬆決定世上問題終究屬於精神層次,所以大夥決定置身事外,這會兒輪到你努力工作了。」

戴克開懷笑了,一面把自己六呎七吋的身軀,「塞」在他們對面的座位上,史匹曼的機智應對,正是他的一貫作風。在教職員當中,他的反應靈敏無人不知,但是關於這事,史匹曼教授只是半開玩笑,因為他剛從紐約市的年度全國經濟學人會議回來,當選為經濟學學會主席的他,最主要的職責是籌畫會議,決定該提出哪些學術論文的題目。就是這項嚴酷的任務,使他滿心不願地決定自己要找個地方先放鬆一下。

史匹曼跟戴克做了這番說明。戴克說,他這回來到維京群島,是公幹兼休閒,希望身在景色優美的知名月桂灣度假村,有機會用上「因時制宜的道德觀」(contextual morality),他是這方面的支持者。近來島上的種族動亂令戴克相信,或許他的道德方法,可以為計畫撰寫的種族與道德著作找到一些有用解釋。

戴克教授的處女作《新道德案例》甫出版便造成轟動,因為這般結論出自神學教授筆下,似乎頗具爭議性。這本書成了暢銷書,原因是作者將神學的學術語言,與青少年文化的流行語聰明地結合起來。這種結合事後證實對讀者極具吸引力。不過,史匹曼知道,戴克在神學院的較年長同僚,都認為他是個通俗神學家。

隨著戴克開始暢談他打算著手的研究,史匹曼原本希望優閒乘船穿越匹斯堡海峽的心情也開始往下沉。因此,當服務生宣布航程中的冰茶一杯一美元時,著實讓史匹曼鬆了口氣。史匹曼教授立刻在下意識算了算,這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自然的第二天性,而其間其實暗藏一系列的複雜步驟。他寬廣前額上的眉頭揚起,檢視高櫃上的盤子,每個杯子裡,都點綴一片新鮮萊姆。

「請給我一杯,」史匹曼說。佩吉也跟進。

買杯茶是個看似簡單的決定,然而史匹曼做出這項決定,其實包含如下閃電般的算計推論:預期這杯冰茶可能為他帶來的滿足感,會超越以那個價格購買其他物品得來的喜悅。

史匹曼在注意到冰茶旁邊的萊姆之前,他一直處於「邊際」上。換言之,他給予一美元的價值,等於一杯沒有萊姆的冰茶之於他的價值。就是那一小塊萊姆,讓天秤傾向購買的一方。

一般人自然而然進行這些心理程序之後,便去關切旁的事。心理學家也許會稍稍留意這些心智運作過程,同時心底讚嘆人類大腦的神奇力量。然而唯有經濟學家可以自稱是在執行一項科學,它幾乎完全構築於這項推論的前提之上。史匹曼記得,他還在哥倫比亞讀研究所時,發現懷德海的引文時有多興奮,在那之後便經常引述給學生聽:「文明的進步,在於我們不假思索便能進行的重要行動越來越多。」當時,這句話令這位初出茅廬的經濟學家,想像消費者與製造商文明的高度進步而獲得滿足。那是經濟學家的領域。

他們帶著冰茶回座,戴克教授繼續獨白。此時,史匹曼教授甚至不再掩飾對戴克談話內容的不耐,他寧可將注意力留給外頭的岩礁、天空和海水匯集而成的如夢似幻的美景,它竟恰巧近似那些新手畫家的業餘風景畫作。每每遇到這種場面,史匹曼總因為妻子佩吉在場而輕鬆不少,他的婚姻有個好處,就是妻子有能力撐下一段他已經失去興趣的談話。佩吉出身教授家庭,和戴克這類人士談笑是她的第二天性。史匹曼一路研究著熱帶美景,在船舶的嗡嗡聲中,還聽得見妻子適時插上一句「真有趣」和「可不是嗎」,為戴克的獨白添料。

船舶趨近飯店甲板。史匹曼攙扶著妻子走下踏板,隨其他剛抵達的客人一同走向飯店櫃台。

至於戴克教授,則還在後頭跟船員閒聊,一面對著他的哈佛同事喊道:「但願你能找到此行想要的寧靜。」

「他會的,」經濟學家的老婆回答:「我會幫他看著。」

第二章

長久以來,月桂灣蔗園飯店在飯店鑑賞家眼中一直居於世界頂尖的地位。飯店的所在地原本是座甘蔗園,糖廠廢墟位在山坡上俯瞰整座飯店。飯店幅員數百畝,有精心設計的庭台樓榭,有穿越天然群木的森林步道,可以遠眺聖約翰及臨近的沙洲礁島。

史匹曼夫婦辦完登記並進入小木屋時,天色已近黃昏,因此在這抵達的頭一天,他們只能淺嚐當地美景,不過,兩人並不因此感到失望。對他們而言,只要能換下頹萎的旅行裝束,洗個提神的冷水澡,知道旅程安然結束,就已經夠愉快的了。史匹曼夫婦打開行李,換上晚宴的裝扮,離開小木屋,朝飯店雞尾酒大廳而去。

月桂灣蔗園的雞尾酒時間,是在俯瞰法蘭西斯德雷爵士海峽的陽台上舉行。向晚時分,夕陽反射在過往船帆,微風中略帶鹹味,還有梔子與萊姆的香氣。

「不就是夕陽裡的紅帆嘛,」戴克教授看見陽台上的史匹曼夫婦正享受眼前美景。誰都見過這種對大自然之美無動於衷的人,哪怕是無與倫比的美景。戴克便是其一,但並非因為他已經看多了。戴克的父親曾是南伊利諾州摩拉維亞教會的牧師,因此他的成長環境,跟雲遊四海完全沾不上邊。眼前這個超級世故的角色,是他進了研究所後才開始扮演的。

「我建議你們喝農家樂,」戴克繼續說道:「那是我最愛的雞尾酒,加了三種蘭姆酒,還放了肉荳蔻仁。」

「聽起來蠻有意思,」史匹曼回答:「不過,我想先看看還有什麼別的選擇。」

佩吉覺得戴克的提議很吸引人,但她知道丈夫要求看酒吧的菜單,是想了解他們的選擇。她的丈夫還想看每種飲料的價格,再決定哪一種選擇可以帶來最大的滿足。

「我要來杯椰林風情。」史匹曼對侍者說。

雞尾酒時間,史匹曼冷眼觀看其他人的市場行為以自娛。對經濟學家來說,這件事特別有意思的地方,在飯店為雞尾酒訂價的方式:五點到六點(也就是所謂的友好時間),飲料全面半價;六點後,所有飲料即恢復原價。

服務生端著他們的飲料過來,亨利.史匹曼簽了帳單。他對妻子說:「我們待在這裡的這段時間,希望可以在友好時間早點過來,我想要觀察較低的價格,對大家飲用雞尾酒的速度有什麼影響,這是目睹『需求法則』的大好機會,也就是說,價格愈低,喝得愈多。」

佩吉並不怎麼喜歡這些基礎經濟學原理,她發出不平之鳴:「我還以為,這次度假不談經濟學呢。」不過,她知道自己的告誡起不了作用,因為老公此刻正忙著觀察其他客人,史匹曼太太對此早已習以為常,還記得他們第一次約會時,亨利還是個大學生,他可以整晚專注於觀察別人的經濟行為,幾乎完全無視於她的存在。她的丈夫甚至不時針對多數尋常活動,開發出新的經濟學理論,這些事在佩吉看來是普通得可以,但是對丈夫來說,卻都像是難解的謎。當他滿心期待提出這些理論,想要試探她的反應時,她總看不出他的發現有什麼意義。不過,這並不會危及他們的婚姻,佩吉在經濟學上的天真單純,是兩人樂趣的來源。

這晚史匹曼暗自忖度,在這減價時段,戴克教授不知會多喝多少農家樂?史匹曼在短時間內便觀察到,戴克即使在原價時段,就已經買了三杯。

教授的思緒被戴克冷不防的問題給打斷:「對了,你們有沒有聽到那個壞消息?」

「什麼消息?」佩吉問。「要變天了嗎?」

「不,我說的是一個真正的悲劇。我在今天的《紐約時報》上讀到,富特法官要來月桂灣。」戴克教授和多數的美國東岸學者一樣,每天必看《紐約時報》。

「這點讓你感到很不愉快嗎?」史匹曼問。

「當然,」戴克回答。「這個人對美國司法的影響,堪稱是惡貫滿盈。無恥到極點。」戴克顯然怒火中燒,說話像連珠炮似的。「你們知道的,他才剛辭職離開法院。《紐約時報》說,他最後寫下的官方法案,是關於某個案例的多數決,允許一個偏執的商家,可以光憑種族來判斷是否拒絕某些顧客。現在他就要來到這裡,享受他壓迫的那層級人的伺候。」

富特是來自美國中西部某州的參議員,因為公開反對之前十年較自由開放的人權法案潮流,而聞名於世。但是,真正令他成為全國矚目的人物,是他在法律與秩序的議題上大獲全勝。

在社會動盪的年代,美國總統發覺受到強大壓力,必須任命富特進入最高法院。短短四年間,富特成功讓大眾接受自己的意見。其做法是將充滿魅力的演說、對平面媒體的細心了解、具說服力且多少帶點報導文學式的寫作風格(這點恰與同僚較刻板無趣的法條式寫作形成對比)等等,做出巧妙的結合。有人懷疑他的強勢作風,會威迫到最高法院另外兩位比較怯懦的同僚。幾星期前,當他出人意表地宣布辭去最高法院職位,媒體便懷疑他打算籌備競選總統。然而,富特並沒有做出任何粉碎這項傳聞的表示。

戴克還在數落克提斯.富特的不是,史匹曼卻開始坐立不安起來。在他心目中,這是一種歷史的惡魔理論,每當有人信奉這種理論,他就會感到些微不安;他的經濟素養告訴自己,社會現實其實更為複雜,不只是個人問題。但此刻有人拉拉他的袖子,使他免於參與更進一步的討論。

「我餓扁了,」他的妻子說。「去吃晚飯吧。」

月桂灣的餐食在靠近月桂灣海邊的用餐區,得從雞尾酒露台搭短程巴士。從東邊穿過一道雙扇大門入口,而敞開的門是以鍛鐵的鉸鏈鈎住,這早在種蔗糖的時期就已維持至今。餐廳的屋頂為拱形,兩面完全開敞的,觀光客可以盡覽四周風光,享受海風輕拂。每當西方或北方有暴風雨來襲,服務生就會將滑動玻璃門關上,直到風雨過去。向南的第四面,則是朝飯店的廚房開啟。

飯店領班將史匹曼夫婦帶到座位。史匹曼教授拿起盤子上的菜單,讚賞的點點頭。「我都忘了晚餐有七道菜。」

「如果要吃完全部菜色,就需要很多運動,」妻子補了一句。

「太棒了,我正好需要運動。」因為他已經決定要去盡情潛泳和健行。接著他填好點菜單,服務生看著菜單,喃喃自語:「我們來看看,你點了朝鮮薊心、蘭姆酒李子湯、蔗園沙拉、海豚、萵苣菜、凍果汁露,以及卡門貝爾乳酪。」史匹曼太太點的一樣,除了蘇格蘭傳統蒜苗雞湯。

服務生離去後,史匹曼好奇地環顧餐室。應該是旺季,卻有一半桌子空著。

「看來今晚肚子餓的人不多,」妻子如是說。

「我想,客人的多寡和肚子餓不餓一點關係也沒有。這家飯店的住房率很低。這些日子以來,人們都很怕來到維京群島。」

「為什麼會這樣?」佩吉問,眼睛再度掃視餐廳。

「因為種族動亂。聖克洛伊島和聖湯瑪姆島上發生一些蠻糟糕的事。據我所知,來自加勒比海其他島上的外國人,在美國激進派黑人的教唆下,老是找觀光客和有錢新居民的麻煩,他們甚至離譜到殺了一些聖克洛伊島的觀光客。」

「天哪,真希望我們平安無事。」

老公的回答讓她放心:「別擔心,月桂灣這裡還沒出過事。」這時服務生端來第一道菜,兩人馬上忘了群島上的政治問題,開始享用飯店的精湛廚藝。

甜點上來時,領檯正帶著一名女子到附近的一張桌子。她有著運動員的外表,高大,頗具姿色,但顯然心事重重,從她古銅色肌膚看來,或許已經在這飯店住了好一段時間。

「為什麼會有女人想獨自來這種地方?」

「也許她重視獨處的時間,」史匹曼一面品嚐果汁露,一面回答妻子。「這當然是個普遍的喜好,有人曾經稱之為『光榮孤立』(splendid isolation)。或許她就是喜歡孤獨,尤其喜歡到聖約翰島獨處。」

「還不是一樣,來這兒獨處未免也太貴了點,」佩吉說。

那女子發現自己正被人議論著,於是朝史匹曼夫婦拋來不悅的眼色,兩人受到適度懲罰,於是靜靜吃完餐點,離開用餐區往北而去。他們在那兒可以搭上飯店的迷你巴士,專門載客人到小木屋所在的各個海灘,史匹曼夫婦住在玳瑁灣(Turtle Bay),那是飯店所屬的七處海灘之一,海灘因特色得名。「玳瑁」是飯店取的綽號,七處海灘裡,這裡是最適合潛泳的淺水區。

乘巴士到玳瑁灣不到十分鐘。下車後,史匹曼夫婦步行十五呎,就回到他們的單房小木屋。

「我還在想餐廳的那名女子,」佩吉.史匹曼說。她把努力專心閱讀的書擱在床邊。「你覺不覺得,我們應該邀她共進晚餐?她看起來好緊張,而且一個人孤伶伶的。」

亨利.史匹曼卻沒有聽到妻子的建議。在涼爽微風和具催眠作用的潮聲裡,旅途勞頓的他已經沉沉入睡了。

第三章

在月桂灣,名人到訪並不新鮮。事實上,總統、國王和電影明星等等,都會定期來訪,利用這有益健康的環境。即使如此,克提斯.富特的到來,依然在工作人員和觀光客間引起騷動,尤其是女性。他是那種酒類廣告中的名人典型,濃密的黑髮向後平梳,鬢角花白,清澈的黑眼珠和帶著酒窩的國字臉,神似年輕時的卡萊葛倫(Cary Grant)。女性都因為其粗獷英俊的外表和職位的重要性,而對他深深著迷。

克提斯.富特的法律哲學,和早期的首席大法官羅傑.塔尼(Roger B. Taney)頗為類似。富特一如塔尼,高度強調實體所有權的神聖,而且都不信任聯邦政府的權力,因為它們的力量之大,以致危害這些權益。然而,富特與塔尼不同之處,在於富特並非生於鄉紳之家,他雖出身鄉間,家境卻只是小康,因此最高法院的評論者,都無法理解他的法律哲學究竟如何成形。

說起來,這位大法官來到月桂灣的確是有點突兀,因為他的休閒品味較偏向登山或泛舟,他曾是奧運的獨木舟選手,只是沒拿到獎牌。他的妻子出嫁前名為維吉妮亞.派丁吉亞(出身牡犡灣的派丁吉亞家族),她的身材嬌小,女性優雅掩蓋了便給口才,她還以暴躁聞名。

「裝潢這座大廳的,一定就是梭羅請到華騰湖去的那位,」富特太太沒好氣地說。

「來這兒度假可不是我的主意,」丈夫回答。

「如果是你的主意,我們就會像泰山和珍一樣,在非洲的樹藤上盪來盪去。」

有時候,維吉妮亞的刀鋒進出太快,大法官被畫一刀都不自知,不過,這回他明顯感覺到屈辱,一張臉漲得老紅。他知道對派丁吉亞家的人來說,高等法院大法官的身分,基本上是絲毫不具任何社會地位的。更何況維吉妮亞.派丁吉亞.富特也不同於一般女性,她對他在運動上的長才不屑一顧,因此她提到泰山,是想當面給他難堪。

「難道我們就不能私下在房裡討論這個問題嗎?」克提斯.富特一臉尷尬地說。

「不過,親愛的,」妻子的語氣尖刻:「我以為你講話的時候,老喜歡有一票聽眾呢。」這世上唯一能帶給克提斯.富特不安全感的,大概就只有他的妻子了。

富特夫婦進住的那一排小木屋幾乎就在海灘上,彼此間只用馬尾藻和高大的椰子樹分隔,房間每面都有百葉窗和紗窗,讓溫柔的海風透進來,天花板的吊扇在頭頂靜靜旋轉,令人憶起亨佛萊.鮑嘉(Humphrey Bogart)和辛妮.格林史區(Sidney Greenstreet)主演的電影。套房是以編造的竹子和柳枝裝飾,且為了維護飯店重視寧靜的聲譽,室內沒有電視或收音機,最靠近的電話在飯店大廳的服務櫃台。

「希望兩位在這兒住得愉快,」服務生將富特夫婦和一大堆行李送到這間兩房的小木屋後說。富特太太最近在她最愛的服裝設計師那裡大有斬獲,幾乎需要一整個房間才裝得下她的衣服。

「飯店附近有什麼好的慢跑道嗎?」年輕的服務生正打算離去,大法官如此問道。面孔黑如檀木的服務生不太確定「慢跑」是什麼意思,於是回答:「蔗園周圍有些步道,先生。」

「應該可以吧。」富特大法官說,心下已經開始盤算各種方法,來滿足他想維持身體狀態的欲望。

第一天,他到所有步道試了一試,最後決定鷹巢點(Hawksnest Point)最符合他對步道長度與難度的要求。鷹巢點長約三哩,間或有些奇花異草,有心人在那山石嶙峋樹根起伏的步道上,可以發現松脂、甘草、竹子和桃花心木,其中以木棉最顯眼,白色樹幹望去有如象皮,樹根則朝四面八方伸展,彷彿在向其他植物貪婪地宣示領地。

這條小徑另一個值得一提的特色是所謂的「吹風管」(blowpipe),那是座天然斷層,就在路邊的一面高聳石壁中,楔形斷層橫幅約三呎,看似硬生生從懸崖上挖鑿下來。輪廓分明的岩石結構向下延伸至水中,漲潮時海水衝進斷層,將空氣逼進管中,這斷層便發出一種詭異的「咻咻」聲。

大法官每天一早和傍晚時分,都會在這小徑上慢跑,有如時鐘般準確,已經成為大夥茶餘飯後的話題,也不難見到有些客人在路的盡頭等待他出現。

道路狹窄的地方只許一人容身。大法官就是在這樣的地方,偶遇正在晨間漫步的史匹曼教授。教授退到一旁,讓速度較快的大法官先過。

「謝了,」大法官說,看上去稍顯疲累。

根據史匹曼本身的說法,慢跑這件事並不在他的「效用函數」裡,於是他開始思考消費大眾的多樣品味。他想,凡是如此快速在這小徑上前進的人,必然錯失沿途的自然景觀,甚至懷疑這位大法官,是不是連木棉樹或吹風管都沒看到。

不過,史匹曼教授錯了。富特法官在華府的秘書,每天受命將老闆的日常活動都鉅細靡遺地記錄下來,舉凡每個約會、每通電話,以及富特出庭時間的安排,這一切她都一絲不苟地留心記錄。記錄日常瑣事是達官顯要的作風,況且富特喜歡它為生活帶來的秩序感,他甚至連度假時的種種偶遇和心得都不放過。因此,他的觀察力比一般人犀利得多,連木棉樹、吹風管等等,都被他看在眼裡,就連他在路上和這名矮小禿頂的男子擦身而過,當晚都被寫進日記裡。

「都寫好了嗎,親愛的?我知道未來世代虧欠你很多,因為你為他們記錄了你今天所做的每件事。」

每當維吉妮亞.派丁吉亞.富特看見夫婿在寫日記,總是不放過發言機會。她認為丈夫太過自我,而寫日記就是另一個明證。富特太太看著鏡中的丈夫,她坐在梳妝台前,優雅地梳理那金棕色長髮,然後塗上一層龜油晚霜。

富特大法官完全無視於她的評語,繼續書寫。每當妻子處於這種情緒時,他知道自己最好閃開。然而她卻窮追不捨,此刻暫停臉部保養,盯著大法官瞧。「遇見你之前,我還以為只有十幾歲的少女才會寫日記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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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店其他小木屋裡,例行事務卻不盡相同。例如,十二號小木屋的菲莉希亞.杜奇思太太發現,年紀愈大就愈難入睡,因此夜裡有大半時間都在做睡前閱讀。「我老了,」她想。她的腿因為長時間站在克魯斯灣的水泥碼頭上而疼痛不已。「我真的不能再去那裡了,」她自忖。「對我的健康有害。可是,」她嘆口氣:「我卻身不由己。」

她住在十二號小木屋並非偶然,而是刻意安排的。她剛來島上的時候,飯店不知道她有「13」恐懼症,結果不小心分配了十三號小木屋給她。自有記憶以來,她就對十三懷有恐懼,因此盡可能不去接觸心裡的這個倒楣數字。

她一邊閱讀,一邊聽著小巴士的聲音。車子很準時,因此杜奇思太太可以根據小巴士的往返,來計算每一刻鐘。不久,她就知道這是午夜過後幾分鐘,因為她聽見前往玳瑁灣的最後一班巴士,來到這一站暫停。

不只是車輛的聲音很準時。她的表哥是已退休的哈森.岱克爾將軍,他總會搭上這午夜的最後一班巴士。此刻她聽著他的腳步聲朝他的小木屋而去,他堅持要十三號,說它的地點最好。然而,她覺得這位將軍之所以選擇十三號,只是為了賭氣罷了。

第四章

岱克爾將軍很難伺候;服侍他的人都這麼說。他總是要一切都能合他的意,因此送上來的蛋,如果煮的時間比他要求的多或少個幾秒,服務生可就要倒大楣了。身為將軍,他已經習慣別人服從他的命令,因此即使置身平民生活,服務他的人,也必須戰戰兢兢,不能有分毫差池。

準備岱克爾的早餐是件大工程。餐桌一定要選在餐廳的東側角落,因為他認為那邊的光線最好,有助於細細考究每道餐點,他會在九點準時到達,之前的幾分鐘,總會有些侍者、領班、旅館經理急忙穿梭來去。這個時刻,廚房裡的人必須注意將軍抵達的時間,事先警告廚師,這樣他們就可以在他一入座,便幾乎同時將他的三分鐘蛋端到他面前。

一旦餐點完全符合他精確的規格,岱克爾將軍便滿意地靠著椅背,打量他的早餐,但他這時還不會立刻啟動刀叉,還有最後的儀式要進行。他動手將每個杯盤來回推移到不同位置。

對隔壁桌的人來說,這些妖術也許都顯得難以理解。但在岱克爾的想像中,他的餐桌已經化為戰場,每道餐點都成為一組軍團,各就戰略位置迎敵,在一切操演完成之前,是不能用餐的。完事後,緊張的表情離開他的臉,全身都放鬆了。於是他優閒地吃完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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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鼓樂隊的樂手們用橡皮鼓棒,在彩色鋼鼓上敲出〈你不懂〉(You Cannot Get)的旋律,每位演奏者同時敲打兩、三面油鼓,樂團曲目包羅萬象,有徐緩簡單的民謠,也有許多飯店顧客都會隨之起舞的輕快曲調。

「我們今晚將為您演奏〈黃鳥〉(Yellow Bird)。我們這就開始,」樂團團長宣布。那一夜,飯店的樂團名為「特攻隊」,他們素來享有盛名,是維京群島的頂尖鋼鼓樂團。它每晚在當地不同飯店演奏,一星期會來月桂灣三次,團長是個叫瑞奇.李門的年輕黑人,很以自己的樂團及其聲名為榮。由於本身也是個靈巧的藝匠,因此他堅持親自製作樂團的所有樂器,並引以為傲。

這天晚上,李門的特攻隊演出一場歡悅活潑的盛會,史匹曼教授和太太盡情享受那柔美的加力騷(Calypso)曲調。許多客人用過晚餐,就從用餐區轉移到緊鄰的夜總會場,和史匹曼夫婦同桌而坐的,是第十二號小木屋的菲莉希亞.杜奇思太太,當天早上佩吉才認識她,杜奇思太太給了史匹曼太太一些海島美食的食譜,她正打算集結成書。佩吉覺得,邀請杜奇思太太共度夜晚,應該是件美事。

「怎麼說呢,史匹曼博士,我從沒想過我的上一本書為什麼要訂價十四美元。對我來說,那只是個不錯的價格而已,」這位作家坐正了說道。

「但是,妳難道不想從書上賺取最多收入嗎?」教授問。

杜奇思太太彷彿被當頭棒喝。畢竟,她從不把自己當成商人,寫食譜只是嗜好,儘管她的確將它們付印成書。

「但是,如果訂價是十六美元呢?」史匹曼追問。

「那就太貴了。一般人還不習慣花這麼多錢買食譜。如果訂這價格,我很懷疑能賣掉幾本。」

「那妳為什麼不訂十二美元呢?」他試探她。

「你身為經濟學家,應該知道這年頭印一本書有多貴。而且我總是堅持彩色印刷,用最好的紙。」她指出,同時帶點辯解的語氣。

「杜奇思太太,換句話說,訂在十二美元以下不敷成本,雖然人們會想用這價格買書,妳卻負擔不起;而十六美元雖然是妳想賣的價格,卻又賣不出去。」此刻史匹曼教授已經談得眉飛色舞。「我敢說妳是位相當能幹的生意人,只是這出乎妳的想像,妳也不願承認。妳或許認為十四美元是不錯的價格,但我要再加上一句,那也是利潤最高的價格。」

這位矮小的教授一說完重點,就靠回椅背上。根據他過去與商人交手的經驗,他知道他們不願承認自己存有「追求最大利潤」的動機,因而杜奇思太太在這方面的遲疑當然也在意料之中。每當商人爭辯說自己並不打算追求最大利潤,史匹曼就會使出他用在杜奇思太太身上的方式,去證實這個理論牢不可破。

「經濟學談得夠多了,亨利,」佩吉抗議:「我想多聽點音樂。」三人於是放鬆心情,靠向椅背享受特攻隊樂團的表演。

過了半晌,史匹曼太太說:「我不曉得飯店為什麼要請這個樂團來表演,誰都曉得團長是個激進分子。」這話雖有一半是對自己咕噥,史匹曼教授卻不放過這個機會。

「我相信飯店自有考量,因為飯店是追求最大利潤的企業。就分配到娛樂的預算來說,我猜這是飯店用相同價格能請到的最好的樂團。有時候一些只顧賺錢的機構會認為,員工下班後做什麼並不重要。」

史匹曼太太陷入沉默,專心看著樂團團長表演。也許她不像丈夫那麼相信利潤極大化,因為她認為,像李門這些人,我們應該關切他們在工作之餘所做的事。但這想法就像經濟學的思維,很快就離開腦海,因為她的注意力,已經隨著迷人溫柔的音樂節拍而去。

「他們竟然可以用舊油桶製造出這麼多種聲音,真是不可思議啊!」杜奇思太太聽了一會後說。

「鋼鼓樂團的音樂變化大得很,妳現在聽到的,還差得遠呢,」史匹曼教授回答。

但是菲莉希亞.杜奇思早已分神,因為她的表哥岱克爾將軍正走進來,他的出現令她頗感困擾。

「抱歉,我得先走一步,」她邊說邊站起來拿手提包。「我得趕上九點的巴士回到玳瑁灣,早點休息。我明天早上要去克魯斯灣。」

她出去的路上經過她表哥的身邊。兩人說了幾句話,史匹曼教授沒聽見他們說些什麼,不過這位經濟學家注意到她氣沖沖走了。史匹曼夫婦則留在原地享受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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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號小木屋裡,菲莉希亞.杜奇思躺在床上豎耳傾聽,她從熟悉的車聲判斷,最後一班巴士到了,她以為接著會聽見表哥明顯的腳步聲,但今晚她什麼也沒聽見,因為大家都下車後,還有個身影留在巴士上的最後一個位置。

當司機的手電筒照著那踡曲的身體,光線顯示那是名高大男子,頭垂在胸前。哈森.岱克爾將軍一動也不動。這個「難伺候的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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