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裡的小花03:花中荊棘
商品資訊
系列名:hit暢小說
ISBN13:9789863443780
替代書名:If There Be Thorns
出版社:麥田
作者:V. C.安德魯絲
譯者:簡秀如
出版日:2016/09/29
裝訂/頁數:平裝/368頁
規格:21cm*14.8cm*2.5cm (高/寬/厚)
重量:505克
版次:1
商品簡介
他們一直過著平靜的日子,直到隔壁搬來一位「鄰居」。
不曾逝去的過往開始向他們尋仇,把天真的孩子變成了「惡魔」……
讀者公認超越前作!看完後切勿向人透露驚人結局!
引頸期盼的話題系列「閣樓裡的小花」第三集再創高峰!
多重視角的全新手法精心打造難以名狀的恐怖氣氛!
★【EVERYDAY OBJECT 總編輯】邱維濤、【知名作家】馬欣、各界媒體讀者盛讚
★史上最暢銷的小說系列之一
★「閣樓裡的小花」系列榮登博客來即時榜TOP 5‧誠品暢銷榜TOP 5
★《控制》作者熱愛的傳奇小說家40年長銷經典
★全球暢銷4000萬冊
★問世近40年已翻新12種版本
★美國亞馬遜4星高分口碑
★Goodreads書評網近40000人評分
★美國Lifetime電視台改編電影
★全美掀起「閣樓」重讀熱潮
★「閣樓裡的小花」系列第四、五集《昨日惡種》、《花園裡的闇影》將於2017年陸續出版!(中文書名暫定)
──內容簡介──
記憶是花中荊棘,總趁人陶醉美景之際狠狠刺傷你。
要你流下血淚、付出代價,
提醒你所謂的「過去」,其實從來不曾真正遠離……
一位神祕鄰居、一部日記、一段不肯煙消雲散的記憶,
竟能如此輕易地毀掉一個平凡的家庭……
裘瑞是個熱愛舞蹈的少年,有時窺視爸媽,好奇他們究竟藏有什麼祕密。
巴特是個渴望被愛的男孩,想獲得媽媽的關注,但卻因淘氣又笨拙,老是挨罵。
他們的爸媽──凱西、克里斯,就和其他人一樣,只是一對非常平凡的夫妻。只不過,這對夫妻擁有太過相像的金髮碧眼、對彼此異常熱烈的眼神,以及許多只在家中閣樓裡共享的話題。兩個男孩總不禁懷疑:爸媽私下交談時提到的「佛沃斯大宅」究竟是什麼地方?而那位聽起來很可怕的「外婆」又是誰?爸媽口中的身世為什麼有如此多不合常理之處?
在隔壁那位「鄰居」搬來之前,他們還不知道看似平靜的生活即將變調。原來,爸爸一直在說謊,而媽媽並不如想像中的那樣完美,甚至曾有一段駭人聽聞的過去。
在翻開那本受到詛咒的「日記」之前,他們也無法想像自己將成為罪惡的一部分。他們不得不親身重演那齣永遠不願落幕的悲劇,然後,把所有人都拉進那座「閣樓」裡……
作者簡介
※逝世後仍繼續席捲全球的傳奇小說家※
一九二三年出生於美國維吉尼亞州。美國史上最暢銷的作家之一,擅長以禁斷戀情、血親糾葛等元素創造膾炙人口的小說,征服一代又一代的讀者。雖然中年才邁入寫作生涯,其獨具風格的創作與驚人的銷售成就令同時期作家皆難望其項背,堪稱「歌德羅曼史」、「家族傳奇」類型女王。一九八六年逝世後,由於「V. C.安德魯絲」之名儼然已經成為一個暢銷書品牌,其親族甚至聘請代筆作家,根據她留下的草稿大綱,至今仍繼續發表新作。
少女時代不慎摔傷,加上類風濕性關節炎,導致她不得不放棄當個表演者的夢想,餘生更是得靠枴杖和輪椅行動。她自小沉浸於閱讀,最愛童話故事、冒險故事、恐怖故事,以及愛倫坡、大仲馬的作品,特別深受故事中的恐怖元素吸引。當書本無法滿足她,她便用幻想和塗鴉為自己編故事。
安德魯絲早年受家人鼓舞,以繪畫為業,四十九歲才開始寫作。一九七九年,也就是安德魯絲五十六歲的那一年,《閣樓裡的小花》出版,立即引發讀者熱烈回響,高居排行榜長達十五週。隔年,她又發表續集《風中的花朵》。此後她維持一年出版一本新書的節奏,直到罹患乳癌離世為止。除了「閣樓裡的小花」系列(共五集,麥田將陸續出版)之外,安德魯絲著有近三十個暢銷系列,超過七十部小說,作品累積銷售逾一億六百萬冊,譯成二十五國語言。
安德魯絲寫作時用心至深,隨著角色遭受折磨,她也日漸消瘦,甚至悲傷痛哭。對於世人將她的作品歸類於「恐怖小說」,她說自己寫的是角色在人生道路上的成長歷程,「如果成長的歷程是『恐怖』,那麼這樣的恐怖就是你我平時必須面對的。」她曾稱本書「改編自真實故事」,甚至有讀者懷疑是否改編自其親身經歷,傳言雖然從未證實,卻為本書更添傳奇色彩。《閣樓裡的小花》多次改編為電影、舞台劇,問世至今影響力仍然不減。
相關著作
《閣樓裡的小花2:風中的花朵》
《閣樓裡的小花》
譯者簡介 簡秀如
專職譯者,譯作有《分歧者》、《叛亂者》、《危光之火:藍》、《紙牌屋二》、《紙牌屋三》等。
名人/編輯推薦
「如今我們集體又回到童話樣板美的時代,那些小花們,原來至今仍沒離開閣樓,到底是誰關起了我們?我們成了世界這張臉的信徒,當美麗是可以達成的目標時,書中集體邪教的氛圍就已經開始了,如今《閣樓裡的小花》仍繼續連載在我們人生中。」——【知名作家】馬欣
「我在《閣樓裡的小花》裡,看到了一種從來不曾見識過的美。你希望他們可以得到幸福,心中卻又默默地想要知道,如果他們選擇了另外一條路,究竟墮落後的谷底,會是什麼風景?」——【EVERYDAY OBJECT 總編輯】邱維濤
「啥都不必喝也能心悸,這是《閣樓裡的小花》的悚動咖啡因使然。V. C. 安德魯絲筆下的故事讓人覺得作得了真才可怕,即使書中的背德、逆倫、惡意、分崩離析再荒唐失序,都挾帶著不無可能的悲愴張力和衝擊。」——【書評部落客】嘎眯
「這是一本屬愛的小說,即便歷經重重險阻,依然不能阻礙;這是一本不脫報復與怨恨的故事,透過不倫的情感,彼此傷害,却從未獲得救贖;這是一本原生家庭如何影響一代又一代子女的人生,那些潛藏的愛恨糾葛與不安,悲劇不斷的上演,該如何畫下終點,讓悲傷終結?這是小說懸而未決,得以繼續書寫的主因,背負家族秘辛的男孩們長大之後,又會如何繼續書寫屬於自己的人生?依然不脫罪與罰?幸福是否真的遙不可期?」——【書評部落客】嬉遊文字‧俞伶
「如果你看過前兩集,那麼這集你一定不能錯過。這集不只是裘瑞和巴特的故事,作者提供了我們另一個角度來看凱西和克里斯這兩個角色,從不同的方式看,讀者對他們也會有完全不同的想法。如果你沒有看過第一和二集,那麼歡迎你搭上這列開往瘋狂的刺激列車。比起舊讀者,你會有更多的疑問及猜測,然而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你會發現所有的糾結及疑惑都是值得的。」——【書評部落客】安久讀英文小說
「到了系列的第三部《花中荊棘》,安德魯絲用新的手法繼續推動這複雜糾葛的家庭故事,又增加了更多謎團、埋設更多的震撼彈。家族史詩式的劇情進展到全系列的中後段,絲毫不顯疲乏!本書塑造最成功的是『閣樓』經驗的創傷,經過這麼多年後,依然深刻地影響著男女主角的內心。他們雖已逃離閣樓,但青春已在閣樓凋零枯朽,如今在他們正值中壯年的身軀內跳動的,是早已乾涸破碎卻又極度渴望著滋潤與被修補的心!」──【書評部落客】藍色雷斯里
「原本孩子依賴父母而產生的所有愛意與信任感,似乎在一夜之間完全瓦解,剩下的只有不解與敵意。讀來叫人心生不忍,不禁深思這一切究竟是誰的錯⋯⋯想自救的人們也許永遠只能依賴愛,無論形式為何,只有愛能救贖一切。」——【書評部落客】TinaRay
「當我閱讀完本書,有一種沉重的傷感久久壓在我心頭去不了。書中人物關係錯綜複雜,作者挑戰倫理,也挑戰讀者的道德尺度。愛的呈現方式有很多種,無論透過何種形式,不能否認,那是愛,或許讓世人無法接受,甚至遭世人唾棄判罪,那也都仍是愛。」——【書評部落客】絲襪女王
「這本書大大超出了我以往的閱讀經驗,書裡充滿祕密、謊言、亂倫、背叛等許多人性的醜陋陰暗面,讓人看了心情十分沉重。書中三種不同類型的母親,造成了故事裡一連串「以母愛之名,行傷害孩子之實」的悲劇!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這樣的「媽媽魔咒」依然在我們身邊默默存在著,而這個魔咒悲劇性地代代重演,就如同書中的故事情節!」——【書評部落客】米雪兒
「塵封往事的真相是如此醜陋到說不出口,可是當成人決定掩藏真相,結果傷口不但無法痊癒,還化了膿,反變得更加惡臭難當!這時野心的陰謀者只要趁機適時撩撥幾下、推波助瀾,什麼壞事都有可能發生……」——【書評部落客】哪狐不開提哪狐‧莫赤匪狐
──國外讀者驚嘆──
★史上最棒的小說系列又回來了!
★本集和其他系列不太一樣,著重在巴特和裘利這兩個孩子的故事,交替以兩個孩子的視角來進行敘事。
★你一定要讀這本!你不會後悔的!
★第三集總結了前兩部的曲折情節,也開啟了後面兩部續集的浩大格局!
★這一次V.C.安德魯絲採用突破性的全新手法,讓我讀來詫異不已。然而等我一頁頁往下翻,我發覺這本書將這個醜惡家族挖掘至前所未有的深刻境界!
★你絕對想像不到這本書的結局!我一看完這本,就馬上急著想看下一集了!
★第三集絕對是本系列寫得最棒的一集!
目次
【第一部】
1‧裘瑞
2‧巴特
3‧登場
4‧打獵去
5‧那個小女孩
6‧我心所願
7‧陰影
8‧掉包的小孩
【第二部】
9‧邪惡的故事
10‧上課學習
11‧戰爭的傷口
12‧回家
13‧進退兩難
14‧蛇
15‧收攏黑暗
【第三部】
16‧麥爾坎的狂怒
17‧最後一場舞
18‧另一位祖母
19‧榮耀你的母親
20‧夏娃之後
21‧M夫人
22‧可怕的真相
23‧地獄之門
24‧正義的怒火
25‧媽媽在哪兒?
26‧我的閣樓紀念品
27‧全面搜索
28‧輕聲低語
29‧偵探行動
30‧最後的晚餐
31‧等待
32‧審判日
33‧贖罪
34‧裘瑞
35‧巴特
書摘/試閱
深夜裡,影子拉得長長的,我安靜不動地坐在保羅的某座大理石雕像旁。我聽見雕像對我輕聲訴說那些我永遠忘不了的過去,狡猾地暗示著我試圖忽略的未來。冉冉升起的月亮散發出蒼白的光芒,月光下鬼魅般閃爍的是悔恨的鬼火,每天每天都告訴我:我可以,也應該要有不同的做法。不過我向來就是如此,一個受直覺統御的人。我似乎永遠也改不了。
今天我在髮際發現了一根銀絲,提醒著我,不久後我可能會成為祖母,我渾身顫抖。我會當什麼樣的祖母呢?在甜美的暮色裡,我等待克里斯回來,陪伴我,用那雙湛藍的眼睛告訴我,我並未褪色,我不只是一朵紙花,而是真正的花朵。
他的手臂攬住我的肩頭,我把頭倚在似乎最舒適的角落,我倆都知道,我們的故事就要結束了,巴特和裘瑞會帶給我倆,要不是最好的、就是最糟的待續結局。
現在這是他們的故事了,裘瑞的和巴特的,而且他們會以他們理解的方式說下去。
{1‧裘瑞}
放學時,只要爸爸沒開車來載我回家,黃色校車就會讓我在一處偏僻的地點下車。這時我就能取回早晨踏上校車前,被我藏在附近溝壑裡的腳踏車。
我在回家的路上會先經過一段沒有任何房屋的狹長彎路,最後來到一棟廢棄的大宅。這棟大宅總是吸引住我的目光,令我不禁要想,究竟有誰住過那裡,他們又為何要任它荒蕪呢?看到那棟大宅之後,我的速度就會自動慢下來,因為我知道就快到家了。
我們家和大宅相隔一英畝地,孤零零地坐落在一條百轉千回的路旁,曲折程度堪比引導老鼠通往乾酪的拼圖迷宮。這裡是馬林郡的費法克斯,在舊金山以北約二十哩處。山的另一邊是紅杉森林,還有大海。我們這地方天氣寒冷,有時顯得陰森森的。大霧會如波濤般滾滾湧入,經常籠罩地面上的景物一整天,讓一切變得冰冷又詭異。濃霧令人毛骨悚然,不過卻也浪漫又神祕。
儘管我很愛自己的家,我心中卻常模糊不安地想起一座南方花園,裡面長滿了巨大的木蘭樹,還有鐵蘭懸垂其間。我還記得一名高大的男子,深色頭髮已漸灰白,一名叫我兒子的男人。我記不清他的樣貌,但是卻清楚記得他帶給我的溫暖安全感受。我想長得愈高、年紀愈大之後,最悲哀的一點是,再也沒有人夠高大強壯,能夠把你抱起來,緊緊地攬在懷裡,讓你再度感受到那種安全感。
克里斯是我媽媽的第三任丈夫。我爸爸在我出生前便過世了,他叫裘利安.馬奎特,這名字在芭蕾舞界無人不知。而我媽媽的第二任丈夫,保羅.史考特.薛菲爾醫師的名字,一出了南卡羅萊納州的克萊蒙之後,幾乎就沒人聽過了。我的祖母瑪芮莎夫人就住在那個南方州的格林列納。
她每週都寫一封信給我,我們每年夏天都會去探望她一次。她和我一樣,熱切期盼我能成為全世界最知名的芭蕾舞者。而我也希望藉此能向她以及每個人證明,我爸爸沒有白來這世上走一遭。
我的祖母可不是什麼平凡無奇的七十四歲老太太。她曾經非常出名,而且她從不會讓人有片刻忘掉這一點。我們的規矩是,只要有其他人可能聽到,我就絕不能叫她祖母,讓人有機會猜出她的年紀。她有一次在我的耳邊低聲說,我可以叫她媽媽沒關係,不過這樣似乎不太對,因為我已經有一位我深愛的媽媽了。所以我叫她瑪芮莎夫人,或者和其他人一樣,稱她M夫人。
我們會在冬天提前準備年度的南卡羅萊納州之行。然而一旦歸來,安全地窩在這座小山谷裡的紅杉木家中時,我們很快就把那趟旅行忘得一乾二淨。「不會起風的山谷很安全,」媽媽經常這麼說。說的次數其實有點太頻繁了,彷彿颳風會給她帶來莫大的苦惱似的。
我抵達弧形車道,停好腳踏車,然後進屋裡去。巴特或媽媽都不見蹤影。真是見鬼了!我跑到廚房,艾瑪在裡面準備晚餐。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廚房裡,因此造就了她「心寬體胖」的身形。她生就一張陰鬱的長臉,除非她面帶微笑,幸好她大多數時候都是笑臉迎人。她會命令你去做這做那,雖然我弟弟巴特拒絕自己打理一切,不過她的微笑會讓人忘掉這麼做的痛苦。我懷疑艾瑪服侍巴特的時候比我多,因為當他想給自己倒牛奶時,肯定會打翻,想端杯水的話,杯子絕對會從手中滑落。他什麼也握不牢,而且老是磕磕絆絆。帶翻桌子,絆倒檯燈。無論屋裡哪個角落有延長線,巴特的球鞋鞋頭肯定會卡到,然後他,或是食物調理機、攪拌機、收音機等物品,就會摔落到地板上。
「巴特人呢?」我問艾瑪,她正在削馬鈴薯皮,準備和烤箱裡的牛肉一起烤。
「我說呢,裘瑞,假如那孩子待在學校的時間和你一樣長,我會很高興。我可不想看見他走進廚房。我必須停下手邊在做的事,四下張望,找出他可能會打翻或碰撞的東西。感謝老天,他有那道圍牆可以坐。話說回來,你們男孩子在那道牆邊都做些什麼呢?」
「沒什麼。」我說。我不想告訴她,我們有多常偷跑到牆外的那座廢棄大宅,在那裡玩耍。那座大宅是我們的禁地,不過家長本來就不該看到並知道每一件事。「媽媽人呢?」我又問。艾瑪說她取消了芭蕾舞課,提早回家,這我早就知道了。「他們班上有一半的人都感冒了,」我解釋。「不過她現在人呢?」
「裘瑞,我沒辦法盯著每個人,同時專注自己手上的事。幾分鐘前,她提到要上去閣樓找老照片。你何不上去幫她找呢?」
這是艾瑪在婉轉地說我妨礙到她了。我前往後廳放置毛巾被單的大壁櫃,通向閣樓的階梯就藏匿在壁櫃的盡頭。經過起居室時,我聽見前門開了又關的聲音。出乎意料之外,我看見爸爸動也不動地站在門廳裡,藍眼睛裡流露出一種奇怪的沉思眼神,害我不敢開口叫他,打斷他的思緒。我停住了腳步,猶豫不決。
他放下了黑色的醫生手提包,朝他的臥室走去。他必須經過櫃門微開的大壁櫃。他停下了腳步,和剛才的我一樣聽見了芭蕾舞曲隱約地沿著樓梯傳下來。媽媽怎麼會在上面呢?她又在那裡跳舞了嗎?我每次問她為什麼要在那種布滿灰塵的地方跳舞時,她就說雖然又熱又髒,她是「不得已」才會去那上面跳舞。「別跟你爸爸說這件事,」她警告過我好幾次。我質問她之後,她會停止上去那裡,不過現在她又開始了。
這次我要上去,我要去聽她會給他什麼理由,因為這一次,她會被老爸逮個正著。
我踮著腳尖,跟在他後面爬上了陡峭狹窄的階梯。他在從閣樓頂垂掛下來的赤裸裸燈泡下,停住了腳步。他的目光牢牢盯住我母親,她繼續翩翩起舞,彷彿沒看見他站在那裡。她的手上握著一支長柄拖把,嬉鬧地東揮西掃,模仿灰姑娘,而不是古老留聲機正在播放的《睡美人》裡的玫瑰公主。
天哪。我繼父的心臟似乎跳到了眼睛裡。他看起來很驚恐,我能感受到,光是在閣樓裡跳舞,她就已經傷害了他。真奇怪啊。我不明白他們之間是怎麼回事。我十四歲,巴特九歲,我倆還要等很久才會長大成人。在我看來,他倆對彼此的愛,和我為數甚少的朋友們的父母很不一樣。他們的愛似乎更強烈、更狂熱、更激情。他們只要認為沒人在看時就會四目相望,而且經過彼此身旁時,總是會伸手觸碰對方。
現在我是青少年了,開始更常注意到我最重要的這兩人之間的互動。我經常思索我父母擁有的不同面向。一個是在眾人面前,另一個是在我和巴特面前,還有第三個,也是最熱情的一個,只在彼此面前展現。他們怎麼會知道,這兩個兒子並沒有總是那麼小心謹慎,在應當離開的時候轉身就走?
也許大人就是那樣子,尤其是父母。
爸爸目不轉睛地看著媽媽做出快速的軸轉,一頭金色長髮飛甩成半圓形。她的緊身衣是白色,芭蕾舞鞋也是白的。我入迷地看著她跳舞,她揮舞著長拖把,像把劍般地刺進了巴特和我小時候用過的舊家具。地板和架上散落著壞掉的玩具、兒童汽車和機車,還有那些艾瑪或是她打破、而她打算有天要重新黏合的碗盤。她每揮動一次長拖把,就引起了無數金黃色的塵絮翻飛飄揚。在她再度展開攻擊,激起另一陣飛舞之前,那些瘋狂翻飛的塵絮努力想要平息下來。
「去吧!」她如同皇后對著奴隸般吶喊。「走得遠遠地,別再折磨我了!」她轉了一圈又一圈,速度快到我只能以眼神追隨她,否則我會看到暈頭轉向。她甩動她的頭,她的腿,做出比我在舞台上見過更加專業的鞭轉。狂野又著魔似地,她愈轉愈快,跟上音樂的節奏,利用拖把當作演出的一部分,讓做家事變得如此戲劇化,連我都想要甩掉鞋子,跳進去加入她,擔任我親生父親曾擔任的那個舞伴角色。不過我只能站在昏暗的紫色陰影裡,看著我感覺自己不該看到的這一幕。
爸爸的喉頭想必哽住了,他吞嚥了一下。媽媽看起來是如此美麗,如此年輕又溫柔。她今年三十七歲,聽起來很老,不過看起來很年輕。她脆弱得像她班上任何一位十六歲的舞者,只要一句惡言惡語,她就會輕易地受傷。
「凱西!」爸爸大喊,並且把唱針從唱盤上猛然拉起,音樂嘎然而止。「停下來!妳這是在做什麼?」
她聽見了,然後假裝恐懼地搧動她細瘦蒼白的雙臂,朝他飛過去,腳下踩著碎步的細碎平均步伐。過了最多一秒鐘,她又開始以一連串的軸轉在他身旁轉動,圍繞著他打轉,而且拿她的長拖把在他身上揮掃!「住手!」他大吼,一把抓住了她的拖把,扔到一旁去。他攬緊她的腰部,將她的雙臂固定在她身旁,她的兩頰脹得通紅。他稍微放開了手,她的手臂得以像折損的羽翼般顫動,雙手護住了喉嚨。在那雙交錯的蒼白雙手上方,她的藍眼睛變得更大,而且顏色非常深。她的飽滿雙唇開始顫抖,而且非常緩慢地,在極度不情願之下,她被迫望向爸爸手指頭指示的地方。
我也看了,而且意外見到兩張單人床,擺在閣樓不久後即將施工的角落裡。爸爸答應她,我們在閣樓裡會有一間重新裝潢的房間。不過在這堆垃圾之中竟然出現兩張單人床?為什麼呢?
這時候媽媽開口了,嗓音嘶啞又害怕。「克里斯?你在家?你通常不會這麼早回來……」
他當場逮到她,我鬆了一口氣。現在他可以跟她把話說清楚,要她不要再到這上面跳舞。這裡滿是灰塵的乾燥空氣,可能會害她昏倒。即使我也看得出來,她根本想不出什麼藉口。
「凱西,我知道是我把那些床架搬上來,不過妳是怎麼擺設的?」爸爸連珠炮般地說。「妳是怎麼把床墊弄上來的?」然後他發現了兩張床中間的野餐籃,再度震驚不已。「凱西!」他咆哮,怒氣沖沖地注視著她。「歷史非得重演嗎?我們難道無法從他人的錯誤中學到教訓?我們非要全部從頭來過不可嗎?」
從頭來過?他是在說什麼啊?
「凱西,」爸爸繼續以同樣冷酷無情的聲音說:「別站在那裡,假裝一臉無辜的表情,像個調皮的小孩偷東西被逮到一樣。那些床怎麼會在這裡?而且全都鋪好了乾淨的床單和新毛毯?野餐籃呢?我們這輩子看過那麼多這種籃子,難道還看不夠嗎?」
我的想法是,她把床鋪整理好,讓我們跳舞之後有個地方能躺下來休息,我們有好幾次都是這樣子。至於野餐籃呢,畢竟那只是個籃子而已。
我慢慢靠近,然後躲在一根連接到橫椽的支柱後面。他們之間存在一種痛苦和悲傷,一種記憶猶新的感覺,像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拒絕癒合。媽媽一臉羞愧,忽然流露出些許尷尬。那個我稱為爸爸的男子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我看得出來他想將她擁入懷中,原諒她。「凱西,凱西,」他苦惱地懇求著:「妳可千萬不要像她一樣!」
媽媽猛然地抬高了頭,挺起肩膀,然後帶著一種自負的驕傲,怒視著他。她將長髮從臉龐拂開,綻露微笑地魅惑他。她如此大費周章,只是為了讓他停止質問那些她不想回答的問題嗎?
我在這個充斥霉味的陰暗閣樓裡感到異常寒冷。一股寒意從我的脊梁骨往下竄,讓我想要跑去躲起來。這樣偷看也讓我感到羞愧,這是巴特的方式,不是我的。
我要如何逃離卻不會引起他們注意呢?我一定要留在我的藏身處才行。
「看著我,凱西。妳不再是那個甜美又年輕的純真少女了,而這也不是一場遊戲。那兩張床竟然沒理由地出現在那裡,而野餐籃只會加深我的恐懼。妳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她敞開雙臂,彷彿要擁抱他,但是他把她推開,然後再度開口:「當我噁心到反胃時,別試圖懇求我。我每天都問我自己,我怎能回到家,卻不曾對妳感到厭倦?經過這許多年,還有發生過的一切之後,我對妳的感覺怎能依然不變呢?然而年復一年,我依然深愛妳、需要並相信妳。別把我的愛變成了醜惡的東西!」
她滿臉的困惑。我敢說我的臉上也是那種表情。他難道不是真愛她嗎?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媽媽又盯著床鋪看,彷彿很意外看見它們在那裡。
「克里斯,幫幫我!」她哽咽了,向他走得更靠近,手臂再度敞開。他搖頭,讓她打消了念頭。她哀求:「求求你別搖頭,別表現得好像你不明白。我不記得買過那只籃子,我真的不記得!我有天晚上做了個夢,夢見上來這裡,把床擺設好。不過當我今天上來看見了那些床,我以為一定是你布置好的。」
「凱西!把床擺在這裡的人不是我!」
「別站在陰影裡,這樣我沒辦法看清楚你。」她舉起蒼白的小手,似乎想要抹去看不見的蜘蛛網。接著她注視自己的手,彷彿那雙手背叛了她。或是她真的看見了蜘蛛網將她的手指纏在一起呢?
我和爸爸的反應一樣,再度四下張望。閣樓從來沒有這麼乾淨過。地板用力擦洗過了,裝著老舊廢棄物的紙箱堆得整整齊齊。她明明嘗試為閣樓帶來一點家的味道,在牆上掛了漂亮的花朵圖畫。
爸爸看著媽媽,彷彿她發瘋了。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他怎麼會看不出來是什麼在困擾著她,他可是有史以來最棒的醫師呢!他是否想要判斷她只是假裝忘記而已嗎?她的恐懼雙眸中流露出困惑不安的眼神,是否向他表達了不同的解答呢?一定是這樣,因為他溫柔地輕聲說:「凱西,妳不必顯得如此驚慌。妳再也不必在謊言的汪洋大海中載浮載沉。妳不會溺斃其中,不會陷進去,不會做惡夢了。妳不必抓住稻草,因為妳有我。」然後他將她擁入懷中,她倒在他懷裡,彷彿要避免溺斃似的大口喘氣。「沒事了,親愛的,」他輕聲低語,輕撫她的背,撫摸她的臉頰,拭去開始汨汨流下的淚水。他溫柔地抬起她的下頷,然後雙唇緩緩地往下親吻她的唇。這個吻似乎持續了好久,我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外婆已經死了,佛沃斯大宅已經燒成灰燼了。」
佛沃斯大宅?那是啥玩意?
「沒有,它並沒有,克里斯。我不久前聽見她爬上了階梯,你知道她怕狹小幽閉的地方,她怎麼可能爬上那段階梯呢?」
「妳是在睡夢中聽見她的動靜嗎?」
我渾身打顫。他們究竟在說什麼啊?是哪個外婆啊?
「對,」她低聲地說,她的雙唇挪到了他的臉上。「我想我泡完澡,躺在臥室露台時,的確是做了惡夢。我甚至不記得爬階梯上來這裡。我不知道我為何要上來,或是我為何要跳舞,除非我是瘋了。我有時覺得我就是她,然後我便痛恨起自己。」
「不對,你不是她,媽媽離我們很遠很遠,她再也無法傷害我們了。維吉尼亞州距離這裡有三千哩,而過去的都過去了。只要妳心生懷疑,妳就問自己一個問題——假如我們有辦法捱過最糟的情況,難道不應該享有最好的一切嗎?」
我想跑掉,也想留下來。就算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我覺得自己也在他們的謊言汪洋中逐漸滅頂了。我看見兩個人,我的父母,猶如我不認識的陌生人,更年輕、更脆弱,也更不可信賴。
「吻我,」媽媽低聲地說。「喚醒我,趕走那些鬼魂。說你愛我,而且永遠會如此,無論我做什麼。」
他迫不及待地全部照做。當他說服了她之後,她要他陪她一起跳舞。她重新將唱針放到唱盤上,音樂再度響起。
我渾身緊縮成一團,看他試圖踩著對我來說易如反掌的困難芭蕾舞步。他沒有足夠的技巧或翩翩風度,能和媽媽這樣的高手搭檔起舞。光是看他努力嘗試就夠令人尷尬了。她隨即換了一張唱片,讓他帶舞。
在黑暗中起舞,
直到旋律結束,我們在黑暗中翩翩起舞……
現在爸爸有了自信,將她攬得更緊,他的臉頰和她相貼,在地板上滑行起舞。
「我想念那些曾經在我們身後翻飛的紙花。」她輕柔地說。
「還有雙胞胎在樓下安靜看著的角落那台黑白小電視。」他閉上了眼睛,聲音輕柔又夢幻。「妳當時只有十四歲,儘管我深感羞愧,在那時候我就愛上妳了。」
羞愧?為什麼呢?
她十四歲時,他根本還不認識她啊。我皺著眉,企圖回想他們第一次相遇是在什麼時間和地點。媽媽的父母在一場車禍中喪生之後,她和妹妹凱芮就逃家了。他倆搭巴士下南方,一位名叫杭妮的好心黑人婦女帶兩姊妹去找她的雇主,保羅.薛菲爾醫師,而這位醫師慷慨地收留了她們,給她們一個舒適的家。於是媽媽又開始上芭蕾舞課,在班上認識了裘利安.馬奎特,也就是我父親。他死後不久,我便出生了。後來媽媽又嫁給了保羅爸爸。保羅爸爸是巴特的父親。過了很久之後,她才認識了克里斯,也就是保羅爸爸的弟弟。所以他怎麼可能在她十四歲時就愛上了她呢?他們是否對我們撒謊呢?哦,天哪,天哪……
不過現在這支舞已經結束,爭執又開始了。「好吧,妳感覺好些了,妳又恢復原來的模樣,」爸爸說。「我要妳鄭重發誓,萬一我有什麼三長兩短,不論是明天或好幾年之後,你發誓妳永遠不會,上帝保佑你,把巴特和裘瑞藏在閣樓裡,讓妳毫無後顧之憂地去嫁人!」
我震驚地看著媽媽猛然揚起了頭,然後倒抽了一口氣說:「你是這樣子看我的嗎?你真該死,居然認為我會那麼像她!也許我真的把床布置好,也許我的確把籃子拿上來。但是我從不曾有過這種念頭要……要……克里斯,你知道我不會那麼做!」
做什麼?是什麼呢?
他要她發誓,真的逼她說出那些話,而在這段時間內,她的藍眼睛狂熱憤怒地盯著他不放。
現在我汗涔涔又渾身痠痛,我感到憤怒不已,對爸爸的幻想也全然破滅。他應該要更清楚才對,媽媽不會那麼做。她不可能!她愛我,她也愛巴特。即使她有時看著他時,眼中會浮現一抹陰影,不過她永遠不可能會把我們藏在閣樓裡。
爸爸任憑她站在閣樓的正中央,自己跨步上前,抓起了野餐籃。接著他拉開插栓,將紗窗往外推,把籃子扔到打開的窗戶外頭去。他看著籃子墜落在地面上,然後再度轉身,憤怒地面對媽媽。
「也許我們像這樣住在一起,等於是加重了我們父母親的罪。也許到頭來,裘瑞和巴特會受到傷害。所以今晚上了床之後,別在我耳邊輕聲訴說再領養一個小孩的事。我們不能再讓另一個小孩捲入我們製造出來的這團紛亂裡頭了。妳不明白嗎?凱西,當妳在這裡鋪好了床,妳其實是在不知不覺中計畫著,萬一我們的祕密曝光時該怎麼辦,不是嗎?」
「不是的,」她反駁,雙手無助地張開。「我不會這樣,不可能這麼做……」
「妳要說話算話!」他發火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不會,或者妳不會,把我們的孩子關在這間閣樓裡去拯救妳自己,或是我。」
「我討厭你居然認為我會這麼做。」
「我盡量有耐性了,我想要相信妳。我知道妳依然會做惡夢,我知道我們年輕無知時遭遇的事,依然狠狠折磨著妳。不過你必須長大成熟,誠實面對你自己。妳難道還不明白,潛意識經常是現實狀況的反映?」
他跨步走回來,擁她入懷,安撫親吻她,聲音放得更輕柔,而她迫切地攀住他。她為什麼非得這麼迫切不可呢?
「凱西,親愛的,忘掉冷酷的外婆挹注到我們內心的恐懼吧!她要我們相信地獄,以及裡面永無止盡的復仇折磨。地獄根本不存在,除非我們為自己打造煉獄。天堂根本不存在,除了我們在彼此之間打造的這個天堂之外。親愛的,不要用妳的『不自覺』行為,逐步削減我的信念。沒了妳,我就不算活著。」
「那麼今年夏天就別去看你的母親。」
他抬起頭,注視著她,眼中流露出痛苦神情。我安靜地滑到地板上,坐下來盯著他們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我忽然間感到如此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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