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財小淘氣02

第二十一章
陸靖收到陸鹿親手繡的一雙鞋墊，看著針線很生澀，跟繡娘的完全無法比較，不過好歹是份心意。這麼多年，頭一回收到這個嫡女的針線活，陸靖頓時心中百感交集。
傍晚回內宅用晚膳時，看著一屋子兒女，陸靖不動聲色地對龐氏說：「明天知府夫人賞菊會，把鹿姐也帶上吧。」
龐氏一點也不意外，理所當然地回答。「好的。」
旁邊易姨娘略略感到詫異，而陸明容則好奇問：「爹爹，那大姊姊的禁足令解除了？」
「嗯。」
陸明妍歡喜似的笑說：「太好了！今兒鄧夫子和曾夫子還特意問起大姊姊呢～～」
陸慶最小，迷糊的問：「大姊姊的功課是不是很好？為什麼兩位女先生還特意問起？」
陸明妍但笑不語。好個鬼！不曉得落下多少了，也不曉得能不能趕上進度呢！
「聽說，大姊姊最近幾天一直在練字做功課。」陸序忽然插話道。「並沒有因為禁足落下學業。」
陸明容大驚。「聽誰說的？」
「二叔家的度哥哥。」陸序回。
陸靖聞言，眉尖緊了緊。陸度一直跟陸鹿有來往？倒不是懷疑別的，只是陸度是陸府目前最有出息、也最能獨當一面的少爺。他看重堂妹陸鹿，是因為前些日子的危機處理能力嗎？

竹園很快就得到解禁的消息，一片放心。
陸鹿看著滿是針扎的雙手，沮喪地說：「我白白嫩嫩的玉手呀，這得什麼時候才能恢復？」
衛嬤嬤好氣又好笑。「大姑娘，用一雙鞋墊換解禁，多划算，妳還有什麼不滿？」
「毀了我一雙嬌嫩的玉手……衛嬤嬤，我可是靠手為生的哦……呃，以前啦。」陸鹿吐吐舌頭，不小心就把真心話說出來了。
衛嬤嬤沒聽懂，只是遞上一盒抹手的油脂膏。「沒事，將養兩天就好。」
「姑娘，妳是怎麼想到這法子的？」春草一旁添茶，好奇問。
陸鹿吹吹額前劉海，得意挑眉。「自古以來，打親情牌是最穩妥最有效的法子。妳們想呀，我這幾天這麼老實乖巧縮在園子裡，安靜的當個小透明，這招叫以退為進打同情牌。然後呢，在最適當的時候遞上一雙飽含心血的親製鞋墊，禮輕親情重，再加上我也沒什麼大錯，自然老爺就會心軟嘍。」
「姑娘好聰明哦！」雖說幾個詞不大懂，但不妨礙夏紋拍馬屁鼓掌。
「嗯，我也覺得我冰雪聰明、秀外慧中、無與倫比……」
屋裡的人一齊齊漠然淡定的轉身，各做各的事。這種自吹自擂，她們已漸漸習慣。
「小青，去催繡房，新衣服做好沒有？」陸鹿抹塗油脂膏後，舞著雙手催。
小青在門邊笑應道：「春草姐已著小秋姊姊催去了。姑娘放心吧。」
「夏紋，明兒個給我把髮型梳好看點。」
夏紋嘴角抽抽，矮身問。「姑娘不是早拿主意，梳雙鬟嗎？」
「雙環太小家子氣……梳個飛天髻好了。」陸鹿仰頭四十度角，在美美幻想。第一次亮相出場怎麼能平平淡淡呢？這樣怎麼成為眾人焦點？哼，她可是自帶主角光環的穿越女，呃……或是魂穿重生女？
新趕製的衣裳送來，陸鹿就迫不及待的試穿上了。
粉色雞心領羅紋衫，外加一件淺白小襖，繡淡墨修竹，暗含著她竹園的特色，也顯得清新別緻。百褶裙是銀紅高腰的，裙上繡幾片竹葉，腰帶是淺青色，整體顏色雖多，但並不豔俗，給人嬌俏清麗的味道。
陸鹿扭來扭去，很滿意這效果。

益城官紳小姐圈望穿秋水的賞菊會隆重拉開帷幕。巳時一刻，陸府門前很是熱鬧，龐氏和石氏各乘一輛馬車，陸鹿、陸明容、明妍和明姝四姊妹同坐一輛最大的馬車，後頭是丫頭婆子及攜帶零碎雜物的馬車，整整堵了半條街。
隨身丫頭婆子都是難得出門一趟，又趕上天氣明媚，風輕雲淡，個個心情好，嘰嘰喳喳說笑不停。前頭兩位太太的馬車都走了一陣，後頭還在磨磨蹭蹭，你推我擠的好不歡樂。周大福家的婆娘讓粗僕去喝斥了兩回，才漸漸安靜，一行人慢悠悠向著菊園去。
益城程家的菊花種得最好，品種最多，被選為上貢。雖然最好的花都送往了皇宮，但他們也並不私藏，而是按品階向所有人發售。程家會做生意，也有手段，便出資在益城修建了一座菊園。
菊園占地面積寬敞，規劃又十分精細，處處可見獨具匠心，最特別的是一步一景都與菊花有關，除了高大的樹之外，就只有菊花，是名副其實的菊園。
每年入秋，菊園對外開放，供益城達官富紳們宴客聚會之用。知府常夫人早就預定下這次的賞菊大會，是以，今天的日子除了常夫人邀請的客人，一概閒雜人等都不許放進。
菊園挨著北湖，一片花香鳥語。陸鹿上世的記憶還在，可再次來到菊園還是讚嘆不已。還未入園，便先聞到空中瀰漫的菊香，淡雅不濃烈，有提神之效。
陸府也算益城名家，由專人引導著這一眾太太姑娘們向裡去。每行一步，陸鹿就嘖嘖稱奇。「漂亮！」迴廊樓閣水榭，處處精妙，外加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菊花，擺放得也錯落有緻，頗費了番心思。
「明姝，妳看那株菊，白得真好看！」陸鹿暗暗扯著陸明姝，喜氣洋洋指給她看。
陸明姝拿帕子掩著嘴，小聲提醒。「姊姊，別這樣，倒像沒見過菊花似的。」
「我是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嘛。」陸鹿東張西望，一步一景，一步一嘆。
陸明容噗哧輕笑。「大姊姊今日可大飽眼福了！」
雖然聽出她的奚落，陸鹿卻只翻她一個白眼，仍是顧盼左右。「咦？那邊水閣都是些什麼人？」
陸明姝側頭看一眼，眼眸一亮，低低道：「是西寧侯府的小姐們。」
「咦喲，她們真的跑來了？」陸鹿撇撇嘴，這幫貴女們真閒。
菊園雖以賞花為主，但也修建了兩處極大的前堂後庭。前堂被松樹之類的阻隔，一些公子哥兒們送母親、妹妹們過來，便暫時歇腳此處。後庭則是太太、小姐們聚集區。
龐氏和石氏入內時，階下有穿著極體面的丫頭挑起簾帷，笑稟：「陸府兩位太太到！」
裡頭有人笑說：「快請。」
一語未了，便有富紳太太接出來，與龐氏、石氏招呼。「妳們來了！快請，就等妳們妯娌兩個了。」
龐氏笑道：「不敢勞動。」
入了內室，一屋子珠光寶氣的夫人、太太們都笑著圍在一個渾身貴氣的婦人身邊。龐氏認得，這不是今次代表西寧侯府來的顧夫人嗎？雖說段家二房為襲爵，但吏部尚書的夫人，那也是正宗的誥命夫人！
知府常夫人貴為東道主，自然引見益城富紳陸府的家屬給顧夫人認識。龐氏和石氏恭敬規矩的見禮後，便是陸鹿和妹妹們一起給各位夫人、太太們見禮。
陸鹿首次亮相，自然引得諸婦人多看了幾眼。見她行動從容，神色平靜，氣度不卑不亢，眼眸清澈明亮，雖有些小家碧玉，大體卻過得去，不像是鄉莊養大的。
一一見過諸夫人後，知府常夫人便著下人帶著姑娘們出去隨意遊玩。
陸明容有些失望，她還想在眾位夫人、太太面前表現一番的，誰知倒讓陸鹿小露了一下臉，還沒等她上前湊趣，就讓人打發出來。
陸明妍和陸明姝倒是格外歡喜，陸明妍到底才九歲，玩心猶在，很是開心能夠自由到處玩耍了。陸明姝則是急急地想去見夏天時曾有過一面緣的段府小姐們，聽聽段勉的消息也是好的。
「姊姊，快走呀。」陸明姝一臉興奮與期待，步子邁得比平時要大，眼角餘光看到磨磨蹭蹭的陸鹿，回頭招呼。
陸鹿明顯意興闌珊，擺手說：「妳們去吧。我去別邊逛逛，回頭再找妳們。」
「大姊姊，妳不去結交一下段府小姐們嗎？」陸明妍狀似天真問。
「不去。」陸鹿神色平淡，顯然對認識達官貴人的小姐們不感興趣。
陸明姝可惜道：「姊姊，還是一起去吧？那邊水閣，不但有段府小姐們，還有益城別的姑娘們，正好一起認識一下。」
「我一會兒再過去找妳們。」陸鹿擺擺手，便帶著春草、夏紋轉向長廊另一側去了。
陸明姝大惑不解，疑問。「大姊姊這是怎麼啦？」
陸明容輕笑道：「怕露怯唄！算了，由著她去。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園子，就讓她一個人好好飽飽眼福去吧。」
「二姊說得在理。大姊姊定是聽說段家的威名，不敢去見客吧？」陸明妍也掩齒竊笑。
陸明姝卻搖頭。「不像，大姊姊不像這麼懦弱膽小之輩。」
陸明容兩姊妹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明悟。嗯，的確不像！陸鹿還叫懦弱膽小，那她們的膽色算什麼？

段府？能避則避！上一世被坑得還不夠嗎？重活一世還非得覥著臉上趕著湊？她可不犯賤，絕不重蹈覆轍！
好在，菊園夠大，處處皆景，菊香滿園。
「唉！無聊！」陸鹿逛了一會兒，站在一處斜坡上，望著不遠由北湖引進園中的一座內湖發呆。
春草和夏紋左右看看，確定無人，才笑嘻嘻道：「姑娘難道不喜歡這滿園菊花？奴婢瞧著真真好看。」
「喜歡呀。可是，花品單一，審美疲勞，看久了也無趣。」陸鹿順手扯起一根在坡上搖搖晃晃的狗尾巴草，絞在手指間。
「什麼叫審美疲勞？」春草歪頭，虛心好問。
陸鹿撫額嘆氣。高處不勝寒啊！單獨在這破古代沒有知己真是人生寂寞如雪。這樣簡單的詞都要她注解，獨醒真的好痛苦！
「這麼說吧，春草，妳瞧著坡底下那叢白菊花好看吧？」看到春草猛點頭，陸鹿接下句。「那我讓妳瞧兩個時辰、三個時辰試試，妳還會覺得美嗎？」
「啊，姑娘，光瞧著這叢？」
「是呀。別的不許瞧，就盯著這叢妳認為好看的使勁瞧……」
春草面露苦色。「會很無趣吧？」
「就是呀。再美的景物，看多了、看久了，慢慢就會失去興趣，甚至厭煩，麻木不仁，沒有當初那一眼的驚豔，所以叫審美疲勞，因為乏味嘛。」
「哎呀，姑娘，我明白了。」夏紋抬手，舉一反三問。「是不是如果天天讓我光吃紅燒肉，頓頓紅燒肉，吃著吃著也會吃到吐呀？」
「意思對了。不過，夏紋，妳確定妳會吃到吐？」陸鹿嘻笑著擰擰夏紋的臉，說：「妳不會吐光了再吃？」
「才不會呢。」夏紋扭捏道：「自打跟著姑娘回城，天天有肉吃，還沒到吃到吐的地步，可是有時也好想換換口味呢，總吃一樣菜，快沒食慾了。」
春草撇嘴笑她。「妳每天吃兩大碗飯，還叫沒食慾？姑娘別信她的。」
夏紋惱羞成怒，追著春草就打，逗得陸鹿摀嘴格格笑了。
幾個人正嬉鬧著，忽然「汪汪」兩聲，邊上衝出一條白色的狗，向著打鬧的春草和夏紋呲牙亂叫。
「啊！」兩個丫頭嚇白了臉，齊齊尖叫，誰知她們越尖叫，那隻白狗越叫得厲害，存心似的。
陸鹿拾起一小截掉落的樹杈，朝兩丫頭說：「千萬別跑，越跑這死狗越來勁。」
「姑、姑娘，妳別過來，快、快躲起來。」春草結結巴巴，還不忘提醒她。
陸鹿揮舞著手中樹杈傲然道：「怕啥，我有武器。」
白狗很通靈性似的，對她罵「死狗」很不滿，幽怨的看陸鹿一眼，齜著牙喘著粗氣逼近過來。
陸鹿稍稍打量一眼就看出這隻狗不同尋常，只怕是哪家小姐帶進來的寵物狗。外形像京巴，一身毛茸茸全是白色，沒有雜毛，梳理得也很是整齊乾淨，眼神卻不老實，凶巴巴的，看著頗有些仗勢欺人的意味。
「汪汪汪！」牠繼續對著陸鹿狂吠。哼，嚇死妳！就跟以前那些小丫頭們一樣，個個都嚇得花容失色最好玩了。
誰知，陸鹿不但不懼，反而踏前一步，揚起手中樹杈兜頭噼哩啪啦揍牠。
「嗷嗚～～」白狗尖利的痛心一叫，夾起尾巴灰溜溜逃離。踢到鐵板了，找主人告狀去，嗚嗚嗚……
「痛打落水，不對，痛打欺軟怕硬狗。」陸鹿反正閒得無聊，舞著樹杈大呼小叫的追上去，還指著嚷。「站住，哪裡跑！」
一隻白狗在前逃竄，一白襖少女張牙舞爪在後追，場景引起附近其他賞花人士的駐足圍觀。春草和夏紋兩個看得都呆了。咋回事？姑娘就這麼追著一條狗跑了？哎呀，這可不是鄉莊。今日來賞菊的可都是有頭有臉的太太、小姐，可不能丟臉！
「姑娘，不要追了！」春草提裙急急喊。
「姑娘，仔細摔跤。」夏紋也反應過來。
白狗撒腿跑得很快，繞過一座花壇後又竄向一座假山，回頭一看。喲，那小丫頭還追上來了。於是，牠又向陸鹿齜牙凶巴巴「汪汪汪」狂吠，極顯霸氣。
陸鹿捋捋袖子，比牠更凶的步步逼近，嘴角彎翹，笑得奸詐。「秋天吃狗肉火鍋最是滋補，看你肥肥嫩嫩的，剝皮放血，撒點辣椒香菜冬筍什麼，美味無窮！嘖嘖……」說完，還意猶未盡的伸出舌頭舔一下唇。
白狗都嚇呆了！臥槽！這哪裡來的吃貨野丫頭，不但追打牠，還打算活捉吃了牠！嗚嗚……主人救命！白狗灰頭土臉的落敗，繞過古意森森又高壯的假山，細細的哭泣起來。
陸鹿眉毛一聳，跟她比凶？小傢伙，還嫩點。哎，不對？她堂堂正正的富家小姐幹麼跟一隻畜牲爭輸贏呢？贏了好像也不值得高興吧？好吧，今天就放你一馬！
陸鹿玩得差不多了，好心腸的準備打完收工。她剛要扔掉樹杈，假山另一面忽然轉出數人，目光複雜又明晃晃的射向她。
「汪汪汪……」白狗委屈地又叫起來，不過聲調明顯低軟很多。
陸鹿抬眸一看，差點一個趔趄站不穩。
當中最顯眼的那個人，不是段勉又是誰？怎麼這傢伙老陰魂不散的，走哪兒都碰上？他不是回京了嗎？怎麼還留在益城？並且，那神色之冰冷、那眸光之不明，害得她緊急想跑路──碰上他準沒好事！
「咦？程姑娘，是妳呀？」站在陰沈段勉旁邊的另一位翩翩佳公子勾唇，衝發愣的陸鹿一笑。
「你是……哦？公子，是你呀！」陸鹿認出那位笑臉迎人的公子正是前幾天送她回城的玉面公子，也回他一笑。
「程姑娘，妳這是……」玉面公子打量她兩眼，今天穿戴一新，顯得人清麗又俏皮。
「哦，我……」陸鹿眼角掃到段勉冷著臉，也順勢裝做不認識他，福福身岔開玉面公子的問題，淺笑。「見過各位公子。不好意思衝撞各位。」
「汪汪！」白狗不耐煩了，主人怎麼不責罵她呢？
陸鹿掃一眼被玉面公子抱在臂彎的白狗，裝成才第一次見到的樣子討好著笑。「哎呀，這隻狗狗好可愛喲。」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滯了下，就是白狗也愣住了。這個兩面三刀的女人，還真是厚臉皮！
玉面公子輕輕撫撫白狗，溫和笑。「嗯，牠叫小白，是我妹妹養的寵物。」
「名字真好聽又好記呢！」陸鹿發出單純的恭維，又一次成功的噁心到大夥兒了。
除了段勉嘴角微微抽了抽，另外的人都很無語的看著表情淡定的陸鹿，其中一個看穿戴也是個富家子，長得虎頭虎腦的，說道：「這位姑娘，別裝了，我們都聽見了，妳才說要把小白剝皮放血做成狗肉火鍋吃了。」
「啊！」陸鹿原地小跳，臉色怪異的發出驚叫。
聽、到、了？方才她威脅嚇唬這隻白狗的話讓這一行人聽到了？他們就在假山後？難怪這隻被她追的喪家狗會忽然扭頭繼續挑釁她，牠是聞到主人漸近的氣息和聽到腳步聲了吧？真是條有心計的白狗，鄙視之！
陸鹿臉上的表情很豐富，層層變幻，煞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