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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振妻綱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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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目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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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蘇小涼教妳如何耍點小心機,樂當幸福極品嬌妻!

她委曲求全時,他不屑一顧
她左閃右躲時,他窮追不捨
好吧!既然你想找罪受,那我就「用心」伺候
敏銳果敢的將門虎女PK足智多謀的文弱書生,最後誰佔上風?


年少時救了他,喜歡他;
及笄之後嫁給他,愛著他;
十八歲為了他的一句話,出征漠北把命拚。
最後竟死在他派來,名曰保護的心腹之手!
可她不恨他,只希望若有來生,不想與他再有任何瓜葛……
但──這是啥咪情形!?
即使重生,她怎麼還是陰錯陽差的救了他!
她挑明了,不再棒打鴛鴦,你愛誰娶誰去,他卻說──我喜歡的人是妳!
不對呀!這跟前世上演的完全不一樣啊!
她明明仍是上都城裡那個「家喻戶曉」的蘇家小霸王,
女紅掌家皆不通,蹺課打架她最在行,
他卻像隻跟屁蟲一樣糾纏不放,
好吧!從前她委屈求全不得善終,如今她就好好重振妻綱改寫命運!

作者簡介

蘇小涼

生於七月,典型巨蟹座,性情敏感多變,骨子裡透著女漢子作風,二十幾年來的跳脫生涯中,距離母上大人所期待的淑女之路越岔越遠。
對小說有著莫名的熱衷,喜歡題材多種,口味繁雜,常抱著一本書能啃上半日。
寫作源於對幻想的酷愛,恐於腦中容量不足,遂將天馬行空的諸多事情記於筆下,看著數萬字的篇章,總能從中感受到記憶留存下的溫暖。

目次

第一章 若有來生
第二章 成為偶像
第三章 裝神弄鬼
第四章 再次相見
第五章 還是救了
第六章 表明身分
第七章 理直氣壯
第八章 狹路相逢
第九章 納妾計畫
第十章 穿針引線
第十一章 與眾不同
第十二章 暗藏玄機
第十三章 救不救?
第十四章 當丫鬟使
第十五章 以智取勝
第十六章 趁虛而入
第十七章 厚顏無恥
第十八章 付出代價

書摘/試閱

第一章 若有來生
開業八年,入秋,漠北的天空長達一個月都是晴朗,萬里無雲下感覺不到風在吹動,城牆上的旗幟鬆垮垮垂著,周遭異常的安靜。
十月的漠北就是如此,遠眺出去青野之外就是黃沙,到了十一月便臨了風季,沒了草地的束縛,漠北的沙能一直吹到關北門內。
若非沒有城牆外插在地上無數的箭,沒有破敗沒了車輪的戰車,沒有地上斑駁的血跡,關北門城牆上那個佇立一個時辰有餘的統帥,只像是在看風景。
幾個士兵在城牆下撿箭,抬頭往上看時,只看得見統帥大人遠眺的樣子,不忘投注崇拜的神色,他們的統帥大人剛剛帶著他們打了勝仗,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女英雄!
可他們怎麼都看不到他們的統帥大人此時蒼白的臉,還有那柄從背後沒入,直刺穿了胸口的匕首。
「呵!」
蘇錦繡苦笑,嘴角卻因咧開而滲出血來,腥甜,更多的是苦澀。
她低下頭看了一眼胸口,正面看不到傷,血卻已經從後背往下淌,滲到了腳邊。
施正霖,你真的有這麼恨我嗎?
年少時救了他,喜歡他;及笄之後嫁給他,愛著他;十八歲為了他一句話出征漠北。五年了,最後竟要死在他派來,名曰保護的心腹之手。
「夫人,是大人命我這麼做的。」
「夫人,大人根本不愛您,從始至終都是您一廂情願。」
「夫人,大人要娶聘婷郡主,可有先帝旨意在先,所以您不得不死。」
「夫人,大人會這麼做,都是您逼的。」
眼前掠過的是那張俊冷的臉,他不太愛笑,見到她的時候總是皺著眉頭,從他們定下親事開始,他就沒有怎麼搭理她,甚至厭惡她。
可她還是愛他啊!義無反顧。
蘇錦繡張嘴無聲的笑著,忽然眉頭一皺,喉嚨下猛的一陣血腥,克制不住嘔了一口血。
她不會輸,可她站不住了,扶著城牆喘息,可每喘息一次胸口就疼的厲害,眼前的風景變得有些模糊不清,蘇錦繡覺得,自己應該快死了。
「蓁蓁,別睡!來人,快派軍醫過來!」
耳畔傳來急促的叫喊聲,蘇錦繡張了張眼看清來人,「四哥。」
宋司傑握住她的手,眼底滿是焦急,「妳別睡,乖,別睡,軍醫很快就來了,妳別睡。」
「他們才退兵三十里,你不在營裡待著,過來幹什麼?」蘇錦繡想像往日那樣抬手給他一掌,卻發現自己怎麼都抬不起手來。
「是誰動的手?是不是林牧,是不是他?」宋司傑一看她這樣就知道情況不好,軍醫沒到之前他也不敢貿然拔匕首,這城牆內外到處駐守了人,潰敗而去的敵軍怎麼都不可能潛到這裡來動手,更何況以錦繡的身手也不會讓人得逞,除非是在毫無戒備之下被人突襲。
「四哥,你別搖了,我頭暈。」
宋司傑脫下衣服堵在匕首周圍威脅,「蘇錦繡,妳要是敢死,我就把妳養的那一籠彩雀都給烤了吃。」
蘇錦繡卻笑了,「明日他們敢再來犯,四哥用這副臉孔就能嚇退他們。」
「別說話,軍醫很快就來了。」宋司傑示意她閉嘴,看著捂不住,汩汩往下流的鮮血,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宋司傑眼裡,流露出了切切實實的驚恐,看著妹妹的生命在一點一滴的流逝,他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無能為力。
她哪裡還等得到軍醫,大戰剛過,軍醫都在城中的傷兵帳內,距離城牆有足足六里路,一趟來回,怕是人都涼了。
「四哥,你抱我回去吧!他們都還等著你。」蘇錦繡往宋司傑懷裡躲,後背頂到了匕首柄又疼的渾身發抖。
宋司傑騰出手來緊緊抱住她,蘇錦繡瞇了瞇眼,耳畔有再多四哥的威脅她都撐不住了。
「蓁蓁,妳別睡,妳要是出了事,我怎麼向大哥他們交代?怎麼向死去的祖父和妳娘交代?」
「四哥,他呢?」
「妳活著,我這就帶妳去見他。」
「四哥,戰事剛停,我出事的消息千萬不要傳出去。」
蘇錦繡微動了動嘴,頭朝著宋司傑的胳膊上下滑,也好,她也累了。
子凜,今後不會再有人逼你了。
我不恨你。
可若有來生,我不想與你再有任何瓜葛。

※ ※ ※ ※ ※ ※ ※ ※ ※ ※

初夏,略顯悶熱的空氣裡,知了聲此起彼伏的響著,安仁街上行人三三兩兩,街邊的樹下懶洋洋的躺著幾個乘涼的人,一切顯得那樣祥和。
沿河而建的學堂內傳來了朗朗讀書聲,從門口往內,穿過了走廊便能看到書堂內依次而坐的二十來個學生。
這些學生都是十一、二歲的年紀,認真的跟著上座的先生讀書,其中男女皆有,唯獨坐在最後一排靠著柱子的那一位,趴在桌上已經睡了半個時辰有餘。
「蘇錦繡!」
「……」
「蘇錦繡!」
趴著的人還是沒動,坐在旁邊的看急了,悄悄伸手往她衣服上扯了扯,拿書遮掩著低聲提醒,「錦繡,先生叫妳呢!錦繡,別睡了!」
「四哥你別煩。」低低的嘟囔聲從相交的手間傳來,「死了都不讓人安生。」
「蘇錦繡!」
停在屋簷上的幾隻鳥雀被驚飛了,此時趴著的人兒才有反應,她迷迷糊糊抬起頭來,看著朝她走來的人,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眼神呆滯。
「蘇錦繡,妳這是第幾回睡著了?」
她有些聽不大清楚眼前的人說什麼,大概是傷勢太重,死了之後聽力都沒能恢復,連帶著眼神都不太好。
蘇錦繡終於看清楚人了,「李……先生?」
教書先生氣極了,「蘇錦繡,妳還記得我是妳的先生,那妳記不記得這是什麼地方?」
「先生,您……您是什麼時候死的?」她在關北門這麼多年,沒聽說李先生過世了啊!每年她還派人給他送禮呀!
李先生面色鐵青的看著她,下巴上的山羊鬍都快被氣飛起來,一旁的陳懷瑾已經被蘇錦繡這番驚天之語給震驚到了,她膽子可真夠大的,先生都敢咒!
書堂裡陷入了沉沉的死寂,有人轉過身來看好戲,平日裡和蘇錦繡交好的陳懷瑾他們卻擔心的很,平日裡插科打諢那都不算事,可咒先生死卻是大不敬啊!錦繡今天是怎麼了?
半晌,書堂內傳來了李先生強壓著怒意的聲音,「蘇錦繡!出去!」

※ ※ ※ ※ ※ ※ ※ ※ ※ ※

在書堂外站了有一刻鐘後,蘇錦繡終於緩過神了,她一遍又一遍的看著自己的手,又一遍遍摸自己的臉,最後,她看著對面牆沿上的幾隻鳥雀開始懷疑。
這是夢吧!?
背後的讀書聲停了下來,課間休息,陳懷瑾從書堂內飛快跑出來,看她規規矩矩站在那兒樂了,「妳剛剛不是很厲害嘛,居然敢跟先生那麼說,就不怕他去妳家告訴妳爹?」
蘇錦繡看著他沒有作聲,陳懷瑾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蘇錦繡,妳完了,詛咒先生這樣的事妳都敢做!」
蘇錦繡向後面聲音的來源看去,看到了一張滿是幸災樂禍的臉,錦繡不由眉頭一皺,在腦海中搜尋著與這張臉相似的人,等他走近之後才想起來,周家小公子!
周令瑜身後跟著兩個相熟的同學,這架勢頗有幾分耀武揚威之勢,那眼神、那語氣,就差腦門上加刻三個大字──死對頭。
「先生讓我來看看妳有沒有偷懶,妳不是會拳腳功夫,乾脆蹲馬步到下學,這樣的話,我還能替妳說兩句好話……疼疼疼,妳鬆手!」
這一定是在做夢,蘇錦繡想也沒想就捏住了周令瑜的臉,收回手之後靜靜看著他,「很疼?」
周令瑜瞪著她,臉驀地就紅了,她居然敢輕薄……不對,她居然敢碰他!
疼成這樣,臉都紅了,應該不是做夢。
蘇錦繡看著他的反應,心中暗忖,卻不知這樣的神情在周令瑜眼中成了故意,可他一個男的被一個姑娘佔了便宜,說出去還是他更丟人,於是周令瑜指著錦繡,半天才放狠話,「妳等著!」
周令瑜氣沖沖回了書堂,陳懷瑾目瞪口呆的看著蘇錦繡,半晌才讚嘆,「錦繡,妳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小子,幫我打個掩護。」蘇錦繡轉身拍了拍他肩膀,一轉眼人就到了學堂的南牆邊上,等陳懷瑾扭頭去找,她已經踩著樹躍身上牆了。
陳懷瑾欲哭無淚,「哎!妳讓我怎麼幫妳。」打掩護啊!

※ ※ ※ ※ ※ ※ ※ ※ ※ ※

從學堂離開一路向東,那是她在學堂上學那幾年無數次蹺課所走的路,即便是再過二十年都不會忘記。
很快的,錦繡到了蘇家後院的圍牆外。
牆上泛黑的青苔,通往佛堂的石子路,路徑邊上花壇中的椿樹,還有種在亭子周圍,全年綻放的月季花。
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
蘇錦繡來不及欣賞這些,匆匆朝著東北邊的佛堂跑去,一路沒顧著遇見了誰,直奔到了佛堂外才停下腳步,看著半掩的門和裡面傳來的敲木魚聲,眼眶泛紅。
在佛堂內的蘇夫人早就察覺到了外面的腳步聲,她放下木槌頭也不回道:「還不進來。」
蘇錦繡推開門走進佛堂,蘇夫人問都沒問,已經在自己身旁替她擺好了一個蒲團,語氣十分平靜,「跪著吧!」
蘇錦繡忍著眼淚,提了下衣袍跪在蒲團上,努力維持著身形交代道:「我蹺課了,還不小心咒了李先生。」
蘇夫人一下一下敲著木魚,放在木魚邊上的經書才翻第一頁,她顯得很淡定,「我把妳爹的琅闕瓶打破了。」
「爹呢?」
「還沒回來,所以先跪著,等一下好認錯。」
在遍地是官的上都城裡,區區一個中奉大夫算不上什麼,可住在安邑街的蘇家卻時常被人議起,不為別的,就因為蘇大人有個沒少闖禍的媳婦,而且這媳婦來頭還不小,是宋老將軍的女兒。
和平年代武官的地位並不高,但這些年來漠北一直戰事不斷,朝廷缺不了這些武將,邊境百姓也需要,所以像宋老將軍這樣的人惹不起,如若不然,在別人看來,這樣的媳婦早就該被休出門了。
蘇承南剛進家門就聽到了管事的稟報,夫人中午替他打理書房,把工部侍郎衡大人送給他的琅闕瓶給打碎了。
沒等他走到書房看一眼,半道管事又來稟報,說是學堂的李先生上門來訪。
一個時辰後,蘇承南在佛堂裡找到了兩個罪魁禍首。
蘇夫人跪在蒲團上敲著木魚,丈夫進來了都紋絲未動,那神態既虔誠又愧疚。一旁的蘇錦繡就沒這麼從容了,十餘年歷歷在目,父親納妾,娘親病逝,以至於她出嫁之後就沒怎麼回蘇家。
就因為她那時有怨,才會錯過見父親最後一面的機會,到他過世半個月,入殮下葬後才趕回上都。
蘇承南看了眼妻子後,視線落在蘇錦繡身上,「李先生剛走。」
蘇錦繡抬頭和他對視,蘇夫人飛快的伸手在她腿上掐了下,蘇錦繡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如今才十二,不是關北門的統帥大人。
於是她克制著情緒,垂下頭乖乖認錯,「爹我錯了,我做了個噩夢,所以才會說出那樣不敬的話。」
「這麼說,妳在書堂上睡覺還有理了?」
「在書堂上睡覺也是我的錯。」蘇錦繡接著認錯,態度極其誠懇。
蘇承南一下看穿了她的計策,「所以妳蹺課回家跪在這裡,就是為了認錯。」
要是在過去,即便是錯了,她也少不得要爭論上一番,可如今……「爹,我知道錯了。」
佛堂內安靜了一會兒,蘇承南的臉色一轉,厲聲道:「蹺課,在書堂上睡覺,對先生大不敬,和同學打架鬥毆,還有什麼妳沒做的!」
蘇錦繡仔細回憶了一下,那些說不上太久遠的事,好像在她認識施正霖後都收斂了許多,那時父親還覺得挺欣慰的。
可真要把那些做過的事認認真真一件件論,她能直接把蒲團給跪穿。於是她繞了個彎,拿娘親來求饒,「爹,娘腿骨的傷剛好沒多久,已經跪了一下午了。」
蘇夫人原本跪的端正的姿勢在蘇錦繡說完之後朝著側邊歪歪一坐,也不吭聲,只伸手摸了摸膝蓋,神情好似在說,我犯了錯,受罰也是應該的。
「女戒三十遍。」
蘇錦繡倏地抬頭,蘇承南眼底滿是通曉之色,「五十遍。」
五十遍就五十遍吧!蘇錦繡忙從蒲團上起來,裝都來不及裝跪麻了的樣子,趁著爹後悔之前趕緊離開。
「沒抄完不許出門。」
看著女兒下臺階時踉蹌的身影,蘇承南回頭,瞥了眼矮桌上只翻了幾頁的經書,隱晦曲折,「這回學聰明了。」
「吃一塹,長一智。」蘇夫人觸及到丈夫的視線後又即刻收斂起了笑意,捏著衣角委屈的輕喚一聲,「相公。」
「那是衡大人從西陲帶回來的,就那麼一個。」
「相公我錯了,我沒想它那麼脆,我就輕輕碰了一下,它就……」蘇夫人低下頭去神情有些懊惱,要不是那筆架子擋著,她當時只要抬個腳就接住了。
彷彿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蘇承南淡淡道:「筆架也是衡大人送的。」
蘇夫人立刻緊了神色,「相公我錯了。」
「書房內每日都有人打理,妳不必做這些。」
「可是……」她不就是想展現一下她賢慧的一面嘛。
「娘說的話妳不必往心裡去,府裡上下這麼多人,妳就是什麼都不做,也不會缺了活沒人幹。」蘇承南怎麼會猜不到她忽然去書房打理的緣由是什麼,別人家的兒媳婦什麼都會,他的媳婦只會舞刀弄槍。
蘇夫人沒作聲,一雙手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從蒲團上扶了起來,無奈聲傳入耳畔,「腿傷才好,妳也跪的下去,就不怕鬧骨痛。」
蘇夫人仰頭看他,心中的雀躍都浮現到了臉上,一時得意忘形,「早好了,我跪了一下午都沒覺得難受。」
蘇承南無奈的看著她,蘇夫人被他看的有些心虛,馬上去扶腿,「跪的時候不覺得,現在起來覺得有些疼了。」
「筱兒。」
溫沉的聲音傳來,蘇夫人整個人都有些酥麻了,她忙搭住丈夫的手,垂著臉藏著羞紅。
蘇承南拉住她朝外走去,囑咐道:「娘要是問起來,就說是被風吹倒的。」
蘇夫人點點頭,樂得一時間又忘了掩藏好得逞的神色,不過這一回蘇承南沒有揭穿她,嘴邊揚起一抹不經意的笑,帶著她朝主院走去。

※ ※ ※ ※ ※ ※ ※ ※ ※ ※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如沁軒內,蘇錦繡托腮坐在那兒已經有半個多時辰,手中的筆有一晃沒一晃的轉著,視線落在窗外,神色渙散。
一旁伺候的丫鬟清竹看不下去了,把壓在她手肘下的書抽了出來,指著沒抄半頁的紙提醒,「小姐,您這一遍都還沒抄完,明天可出不了門。」
蘇錦繡低頭瞥了眼,沒在意,「明天還要上學。」爹可不會為了這五十遍的女戒讓她缺席李先生的課。
「明天初六。」
「嗯?」
清竹一下一下將書上的褶子抹平,解釋道:「明天休沐。」
蘇錦繡張大了眼。
「您明日不用去學堂,老爺也不用去官署。」
換言之,老爺可以一整天在家監督小姐抄完女戒,別說是出門去,怕是連如沁軒都邁不出。
蘇錦繡終於反應過來,低頭再看才寫了個開頭的紙,嘴角微動,囁嚅出聲,「真像是做夢。」
「小姐您今天回來就不太對勁,神神叨叨的。」清竹替她換了一杯茶,踮起腳關上窗,「這幾天夜裡涼,我給您找個墊子,免得晚了凍著。」
腦袋還亂哄哄的,蘇錦繡一面理著,提起筆往下抄。
這一抄就是一宿,直到天色微白,清竹嘴裡念叨著「小姐今兒是不是魔怔了」,蘇錦繡依舊沒有睡意。
一刻鐘後,在外守著的冬磬忽然聽到屋內傳來「啊」的一聲,緊接著是小姐著急的問話,「今天初幾?」
待清竹回了她初六後,小姐又趕著問,「祖母今天是不是回來了?」
「小姐,您怎麼一驚一乍的,老夫人前些日子就派人送了信,最遲下午能到。」清竹叫了聲冬罄,「備些熱水,叫李媽把粥燉好送過來。」
她當然知道祖母要回來了,她在意的,是跟著祖母一同回來的人。
十二歲那年,回黔城老家快兩個月的祖母返回上都,還帶了個老家蘇氏旁姓的表姑娘,說是來上都見識見識,住一陣子就回去。
可這一住就是兩年,待嫁的年紀都快過去了,一點都沒有要走的意思,直到她成了爹的侍妾。
娘親因此氣的小產,一向健朗的身子都沒能挨過,從此一病不起,沒等到她出嫁就過世了;而她怨恨了幾年的爹,自打娘過世之後就鬱鬱寡歡,三年後跟著撒手人世。
直到過去許多年,她才明白過來一些事,可那時,她和娘都沒看明白。
「我記得,黔城老家的親戚並不多。」蘇錦繡擱下筆,轉過身看清竹,「除了二叔和出嫁的姑母,旁姓的親戚還有誰?」
「還有老夫人那邊的親戚,好像是姓劉。」清竹也記不大清楚了,她從小侍奉小姐,也就跟隨去過黔城一趟,除了老夫人之外,老爺和夫人都甚少回去。
「妳找個人,回去打聽打聽那些親戚,仔細些。」蘇錦繡起身扭了扭脖子,抬起手時才意識到這兒不是在軍營裡,她的房間裡也沒有兵器架,於是她伸展著四肢往門口走去,「拿劍來。」
在家時,她也有打拳練劍的習慣,在軍營中她更是喜歡邊練劍,邊思考,只是牢記在腦海裡的劍法用如今的身軀顯得有些生疏,半套過後「啪」的一聲,劍身打在了栽在牆邊的竹子上,震得虎口微疼。
蘇錦繡抬起頭,看著那幾叢竹子有些失神。
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幾叢竹子,是她自打有記憶以來就種在院子裡,但在她十四歲那年,因為那人一句話,全都砍盡,種上了一簇簇嬌豔的牡丹。
不免的,心口一陣疼。
李媽從廊內拎著食盒走過來,見她站在院子裡發呆,將食盒給了冬罄,招呼清竹去拿外套給蘇錦繡披上,一面念叨,「這會兒就該好好睡一覺,練什麼劍,天都沒亮。」
「我不累。」蘇錦繡很快回了神,抬手抹了額上的汗,跳上臺階進了屋,跟在後面的李媽拿著外套開始碎碎念,「哎喲我的大小姐,您可是大家閨秀,哪能這般走路,快去抬水來洗洗,等老夫人回來讓她瞧見您這般模樣,又該訓話了。」
李媽進屋後示意清竹取衣服,等蘇錦繡從屏風後出來,她迎了上去,拿著衣裳朝她身上試著,「這身是剛做的,小姐您看如何?」
銅鏡中剛剛沐浴過的臉頰還微微發紅,帶著尚還年少的圓潤,白玉色鏤花短襖搭著逶迤拖地的蔥綠色木蘭裙,手巧的清竹替她綰起了個俏人的髮髻,插上玉簪花步搖,撥了兩縷頭髮到肩前,頗為乖巧淑女。
李媽打開妝匣,從裡面取出一串珊瑚手釧給她戴上,滿意的替她撫了撫衣服上拗起的小褶子,「這才像樣,老夫人瞧見了定會喜歡。」
蘇錦繡看著銅鏡內稚氣未褪的臉,半晌才輕輕答了句,「是呢!」

CCC

巳時過半,一家三口在前院等候老夫人回來。
得知蘇錦繡抄女戒一夜沒睡,宋氏心疼不已,拉著蘇錦繡的手仔仔細細的看,翻到右手虎口時見有些紅,便扭頭瞪丈夫,「看把蓁蓁累的,手都抄壞了。」
平日裡握上一天的武器都不見手壞,拿一支筆就能壞,蘇承南看著母女倆,深知她們的德行,淡淡瞥了眼,「一早練劍了。」
「抄了一夜還練劍,妳下回還敢不敢對先生大不敬了!」宋氏佯裝訓斥的往蘇錦繡的手背上一拍,板著臉孔徇私,「既然手傷了,餘下的就不必抄了,明天去學堂好好給李先生道歉,再蹺課娘都不幫妳,看把妳爹氣的!」
說罷,母女二人朝著蘇承南看去。
靜默片刻,蘇承南什麼都沒說朝大門口邁去,宋氏眼底閃過一抹得逞,輕輕撞了一下女兒,低聲道:「可不許頂嘴。」
蘇錦繡點了點頭,沒有忽略剛剛爹眼神的縱容,再看娘望向他時的眼神,不由抓緊了娘握著她的手。她回來的不早不晚偏是這時候,看來老天也覺得蘇家不該變成那樣,爹和娘不該是那樣的結果。
沒多久管事進來稟報,蘇錦繡跟著宋氏到了門口,看著從馬車上下來的熟悉身影,蘇錦繡的視線落到了隨後下來的人身上。
十五、六歲的年紀,身穿黛色中衣,底下著了紋樣的錦裙,還披著一件湖藍的薄煙紗,生的膚白貌美,落落大方,倒不像是黔城蘇家老宅那兒走出來的人。
蘇承南和宋氏自然也注意到了跟著蘇老夫人一同下馬車的年輕姑娘,卻十分默契的都沒開口問,宋氏上前扶住蘇老夫人,笑著搭話,「娘,這一路回來您累壞了吧!」
說罷宋氏朝著蘇錦繡使了個眼色,蘇錦繡從善如流的到了蘇老夫人的另一側,喊了聲祖母。
蘇老夫人淡淡看了眼蘇錦繡,大約對她今兒的裝束是滿意的,眉眼中染了些笑意,「我不在這些日子裡,沒少闖禍吧!」
不好說自己沒闖禍,也不好說自己闖禍了,蘇錦繡便模棱兩可了句,「最近課業重,都沒工夫休息。」
蘇老夫人又怎麼會不清楚孫女的秉性,微提了一下手,邁入大門後道:「年歲也不小了,再去半年學堂就不必去了,留在家中將女紅、掌事好好補補,免得今後嫁了人什麼都不會。」
宋氏聽出了老夫人話裡的意思,卻也只是笑道:「娘說的是,改日為她請個師傅來教。」
蘇老夫人嗯了聲,進了前廳,待人都坐下後奉了茶,見兒子和兒媳婦當沒瞧見人似的不開口問,便招手讓那年輕姑娘到自己身旁來,笑著介紹道:「這是莞兒,承南你知道的,是你二舅公家的姑娘,此次隨我從黔城老家過來,住一陣子再回去。」
說罷蘇老夫人便又給她介紹起人來,按著輩分她要叫蘇老夫人一聲姨母,蘇錦繡便要叫她一聲姨。
這劉莞兒也是大方,朝著蘇承南和宋氏微頓了頓身子,隨即笑靨著看蘇錦繡,「我和錦繡也沒差幾歲,叫我名字也無妨。」
「哪裡能亂了輩分,妳與妳承南大哥平輩,就是比蓁蓁小,她也得叫妳一聲姨。」蘇老夫人不贊同,拍了拍她的手安撫,「讓人給妳收拾出院子來,妳且安心住下。」
宋氏笑著應道:「我這就派人去收拾。」
等宋氏離開前廳,蘇錦繡見狀即刻和蘇老夫人建議,「祖母,我帶表姨出去逛逛府裡吧!妳們趕了這麼久的路也累了,等會兒我直接送她去院子裡休息。」
蘇老夫人正好有事要與兒子說,便點了點頭,「莞兒啊,就讓蓁蓁她先帶妳熟悉熟悉府裡。」
劉莞兒欠了欠身子,又朝蘇承南微欠身子,彼時眉眼微低,正面瞧著,頗有幾分風情。孰知這一幕沒落到蘇承南眼底,倒是讓蘇錦繡瞧了個全,她起身朝劉莞兒笑著,字正腔圓喊道:「表姨,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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