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倫斯詩選（簡體書）

本書收錄了勞倫斯《鳥·獸·花》《三色紫羅蘭》《*後的詩》等著名詩集中的重要作品，其中《杏花》《蛇》《綠》《靈船》等都是現代詩歌史上的杰作。

D. H. 勞倫斯（1885—1930），英國詩人、小說家、散文家、意象主義詩歌的先驅之一。其詩作被稱為“20世紀英語詩歌中有價值和富內涵的作品”。

勞倫斯雖以小說名世，但作為意象主義詩歌的先驅之一，其詩歌造詣毫不亞於小說成就。其詩作被稱為“20世紀英語詩歌中有價值和富內涵的作品”。也有人嘆息道：“假若勞倫斯只寫詩歌，他一定會被看成是非常重要的英語詩人之一。”當代文學批評家哈羅德?布盧姆（Harold Bloom）認為：“既親近布萊克又親近惠特曼的勞倫斯，是一種視域性絕望的高潮，而這種視域性絕望在我看來似乎是英語*偉大詩歌的中心。”

譯序

他如同哈代，既以豐富的小說創作贏得了巨大的聲譽，又以千首詩作奠定了他作為20 世紀重要詩人的地位；他不同於哈代，後者因晚年《無名的裘德》的出版受到了社會輿論的攻擊和壓力而放棄小說創作，潛心寫詩，在近60 歲時才出版本詩集，而前者在一生中卻同時進行詩和小說創作，並在二十幾歲就出版了本詩集。這位比哈代遲45 年誕生（1885），而在哈代死後兩年就追隨他奔赴黃泉的文學巨匠，就是D. H. 勞倫斯。 然而，這位勞倫斯似乎還不如哈代幸運。哈代的詩歌成就歷來受到龐德、奧登等著名詩人的讚賞，50 年代後更是被一批青年詩人尊為楷模，被著名詩人菲利普·拉金推崇為“20 世紀偉大的詩人”；而勞倫斯則命途多舛，60 年代之前，由於他的小說遭受查禁，他本來很有活力的詩歌也似乎受到株連，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無怪乎有人曾經嘆息道：“假若勞倫斯只寫詩歌，他一定會被看成是重要的英語詩人之一。”勞倫斯本人在生前似乎也看出了這一點，他曾經不無悲觀地說，他的作品要到三百年後才會被人理解。然而，三百年時間實為長久，我們恐怕難以待到那時才對他評說是非。值得勞倫斯寬慰的是，如今，他作為20 世紀重要的詩人和小說家，已經開始在世界上得到廣泛承認，其作品已經開始被人理解和喜愛。 勞倫斯的詩歌是他一生中文學創作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他一生中的歡樂、痛苦以及思想感受的重要記錄。他的早期詩歌具有濃厚的自傳色彩，如他自己所說，這些詩篇湊在一起，構成了一部充滿激情的內心生活傳記。這種自傳色彩是他早期詩作的一大特點，在《愛情詩及其他》等早期詩集中，主題主要是愛情，尤其是詩集《瞧！我們走過來了！》更是一部心靈活動的詩的記錄，是他與弗麗達結合的新婚曲，是愛的賀頌，是他們早期婚姻生活中歡樂與痛苦的記錄。跟弗麗達結合在一起的年年底，勞倫斯曾寫信給柯布金太太說：“我常是愛情的祭司。”這句話正好概括了他早期詩歌的主題。 勞倫斯的早期詩歌，首先具有一種內在的誠實和明快的氣質，他在詩中表現了畫家的眼力，也表明了詩人的眼力，使詩的形象清新自然，生動逼真，具有動人的美感。同時，他的聯想大膽而新鮮，比喻深刻而真切，不僅有著畫家的視覺感受，還有著敏銳的觸覺感受，他用具有觸覺的語匯來塑造抒情詩形象，觸擊和打動讀者的心靈。 其次，在勞倫斯的早期詩中，愛情與憎恨、興奮與恐懼、美與冷酷等相對立的因素常常聯結成一體，充滿了矛盾，充滿了神秘，如《致米莉婭姆的後的話語》《金魚草》等。在詩集《瞧！我們走過來了！》中，按作者自己的話說，“愛與恨的矛盾”也是“延續不斷……”的。勞倫斯試圖在這組詩中表現一對新婚夫婦心理上的關係，表現歡樂與痛苦以及愛與恨的衝突，無怪乎埃米·洛厄爾說，這組詩“構成了一部偉大的長篇小說，其容量甚至比《兒子與情人》還要大得多。”戲劇性的獨白詩《農場之戀》集中體現了這一特色：當情人來臨，燕子恐懼地逃出溫暖的巢窩； 藏起優雅的臉，死寂般地躺下；兔子萬分驚恐地拼命逃竄，但仍舊被這位情人所捕捉，他扔下被他殺死的兔子，便去擁抱等待他的女人，手臂像舉起的利劍抵住她的胸膛，仍舊散發兔皮血腥味的手指在女人身上撫摩不停……這個女人感覺到一股甜蜜的火浪流經全身，覺得自己在火浪中慢慢死去，並且認為死亡是件美好的事情。 再則，勞倫斯在早期詩中擅長運用象徵和比喻等手法來表現自己的觀點。他常將素材重點加以暗示，並非直言。如在上述的《農場之戀》中，他並沒有告訴我們性愛與死亡在本質上是相互接近的，但他通過一系列的意象、較為笨拙的韻律和顯得粗糙的情節劇的獨白等手法，來使我們感覺到這種相似性。再如，在《瞧！我們走過來了！》中，勞倫斯對早期生活的歡樂與痛苦也不是直接傾訴，而多半是通過詩人和弗麗達的感受來反射的。他使用的比喻頗具匠心，如在上述《農場之戀》中，他以傍晚的紅霞來比喻愛情的傷痕，把張開的手臂比作舉起的利劍，把雙眼比作兩塊黑鐵，把情欲比作甜蜜的火浪等，這些比喻都恰到好處地服務了詩的主題，深化了詩的形象。 如果說勞倫斯的早期詩歌主要是自傳性的記述，那麼，他到了創作中期，已擺脫了這種自傳的束縛，而在非人類的自然界開拓了新的詩歌天地。他1923 年出版的《鳥·獸·花》被認為“是對詩歌藝術的獨特貢獻”。他通過動植物世界，以現代風格表現了現代人的感受，所以《現代詩歌史》的編著者把《鳥·獸·花》與T. S. 艾略特的《荒原》等詩作，共同列為現代派文學的劃時代的作品。《鳥·獸·花》這部詩集，勞倫斯是於1920 年開始動筆，完成於1923 年，多半寫於義大利的西西裡島。這些詩描述和反映各種各樣的水果、樹木、花朵、野獸、家禽、鳥雀等非人類的動植物的生活。這些動植物是隱喻和象徵，勞倫斯通過它們來表達自己的心思、觀念、情感。作為敘述者和評論者，勞倫斯經常在詩中出現，因此，讀著這些詩，有一種類似談心時的愉悅；這些詩生氣勃勃，清晰敏銳，措辭巧妙，富有個性。盡管這些動植物是作為隱喻和象徵來使用的，但作者對它們作了生動逼真的細節描寫，也作了富有力度的深層次的挖掘，使人們感到植物有情，動物有智。他往往憑借一個小小的動植物，來使自己的想象自由馳騁，使自己的才藝得到充分的發揮，從而曲折地反映生活，反映他對世道人心的憂慮。這是對華茲華斯、哈代傳統的繼承和突破，也正是這一點，對爾後的特德·休斯等詩人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同時，這些詩也常常通過表層的信息來反映深刻的、多角度和多層次的含義，如《無花果》《烏龜的呼喊》等。後者通過烏龜的一聲叫喊來反映原始本能和強大的生命力，把性看成是被血液所領悟的隱藏的神秘力量，所以有的人稱該詩是勞倫斯詩中有力量、生氣的一首。這種多層次的含義也較為突出地反映在著名的《蛇》中，該詩表達了一種矛盾心理的特別情結。詩中有一種“我所受的教育”的聲音要殺死“從大地的軀體中冒出來的燃燒的大腸”，又有另一種聲音對蛇類寄予深切的同情。詩中，這條蛇被想象性地轉化為一個象徵，一種神秘力量，於是，混合起來的擔憂、歡欣、迷惑、驚恐、崇敬不僅引向了蛇類，而且也引向了交織在詩中的黑暗、死亡、下界、愛情、神性的聯繫和內涵。《鳥·獸·花》中，不僅有對下界黑暗的歌頌，也有對現世、對生命的向往，《杏花》一詩可以說是一曲優美的生命的頌歌，杏花是復活的象徵。詩人把寒冬臘月的黝黑的杏樹枝比作“生銹的鋼鐵”，然而，待到初春，這鋼鐵卻能綻開、萌芽，噴放出束束鮮花。在詩中，詩人不是把意象作為實例或裝飾來使用，而是以意象來進行思維，用艾略特的話來說，是“思想知覺化”。 自1923 年2 月完成《鳥·獸·花》之後，將近六年時間，勞倫斯沒有寫過任何詩作；直到生命的晚期，他才又開始提筆作詩。1928年12 月10 日，他寫道：“我正在從事創作一些小小的三色紫羅蘭——一種詩歌。而實際上是思想，全都是片斷，相當有趣。”1 卷《三色紫羅蘭》出版於1929 年，後來，在勞倫斯死後，意象派大師理乍得·奧爾丁頓又編輯出版了《三色紫羅蘭續編》。三色紫羅蘭一詞“pansies”，在法語中拼為pensées，具有“三色紫羅蘭”和“思想”兩種詞義，因此，該詩集及其續編可以看作是用詩寫成的隨想錄。這些詩有著獨有的清新與直率，採用自由的韻律來自由地表達作者的人生觀、宗教觀、愛情觀等。這時，他的思想已經成形，而使他思想成形的人物有達爾文、馬克思、尼采、愛因斯坦以及弗洛伊德。他們的集體影響，就使得勞倫斯有了一種無所遁逃的壓力感，也使得他詩中所表現的思想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一方面他認為上帝不復存在，另一方面又認為上帝是自然界“強大無比的推動力”；一方面他放棄宗教信仰，另一方面又常常認為生命本身就是一種宗教表現；一方面他認為愛情應該永恒不變，另一方面又認為愛情如同鮮花，不斷地凋謝與綻放；一方面他歌頌疏離之感，歌頌孤獨之美，另一方面又描述生活的和諧，描述與大自然的接觸和溝通而產生的觸覺感受；他嘲諷資產階級，否定西方文明，但他並沒有追隨馬克思主義；他既反對資本主義，又反對布爾什維克，他想打倒工資，打倒金錢，以神秘化的宗教信仰為基礎，建立自己的空想社會主義。大概正是出於這一原因，奧爾丁頓才寫道：“幾乎所有的《三色紫羅蘭》和《蕁麻》都是出自於勞倫斯的神經質，而不是出自於他的自我。”這種說法不無道理，但未免言過其實，因為兩部詩集中仍有許許多多卓越的詩篇。這些詩不僅透徹地表達了勞倫斯的思想，而且也表現了勞倫斯獨有的藝術特色，因此，這些詩至今仍有著較高的認識價值。比如在《我們是生命的傳送者》一詩中，作者認為人應當工作，應當奉獻，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到工作之中。 在《三色紫羅蘭》中，勞倫斯既有樂觀的一面，他提倡“在閃光和燃燒中奉獻自己，／快樂地撲閃著歡欣的生命；／身披光彩，／閃閃發光地走向外部世界”（《自我保護》），但也有悲觀的一面，他對中產階級、對金錢與工業革命等都充滿了失望與憎恨（《我嘛，是個愛國者》），因此，他尋求解脫。愛情作為解脫終歸於失敗，於是他找到了死亡，歌頌死亡的歡樂，認為經過無比痛苦的死亡體驗，便會出現身後的歡樂，在死亡的巨大空間裡，身後的輕風把我們親吻成人性的花朵（《死亡的歡樂》）；他認為只有在死中才能復生。而這種死亡意識則是他晚期著名詩集《後的詩》（死後出版，1932）的中心主題。如果說他早期是“愛情的祭司”，那麼這時，他已從青年時代的“愛情的祭司”轉變成了“死亡的歌手”。 該詩集是以《鳳凰》一詩結尾的，這種自行焚死，然後由灰中復生的鳳凰意象可以說是該詩集中具有代表性的意象。晚期，勞倫斯很受義大利伊特拉斯坎地方古宗教主義以及伊特拉斯坎地方藝術的影響。1927 年4 月，他發現了伊特拉斯坎古墓群，而進入被發掘的古墓的生理行為，後來也被勞倫斯用來作為邁向下界、擁抱死亡的象徵。在一個伊特拉斯坎王子的墓中，勞倫斯在許多殉葬品之中發現了一條銅制的小船，他曾在遊記《伊特拉斯坎地方》中寫道：“這是一艘把王子送往另一世界的靈船。”於是，這艘銅制小靈船也成了他的著名詩作《靈船》裡的中心意象。勞倫斯在詩中表述：秋天的蘋果，掉落到地上，腐爛，釋放出種子來獲得新生。靈魂也是一樣，人死之時，靈魂逃離軀體，因此，得製作靈船，裝上逃離軀體的靈魂；告別舊的自我，通往湮滅之鄉。靈船在黑暗的死亡之洋上沒有目標地航行，直至完全消失，抵達湮滅。然而，“從永恒中”分離出一條細線，破除黑暗，迎來黎明，靈船歸來了。因此，靈魂又找到了新的自我，像玫瑰一般萌發，開始新生，“用寧靜填塞心房”。由此可見，靈船的意象仍等同於鳳凰的意象，作者借助靈船的意象，表現生命不息，靈魂不滅，死中復生，周而復始這一思想。同時也應看到，他歌頌死亡，是為了贊揚新生，他唱起死亡之歌，是為了讓生命之歌更有活力，這是他死亡觀中較積極的一面。當然，勞倫斯的這種死亡觀，這種對死亡的超越感，是不太令人信服的。他在臨死前一直從事著《靈船》的創作，或許是他感到了死亡的威脅，因而對復生產生了強烈的向往？因為他在《艱難的死亡》一詩中表現了這種微弱的希望：“也許經過痛苦的湮滅歷程/ 生命仍是我們的組成部分。” 然而，死神是無情的，它於1930 年奪去了勞倫斯的生命，而且也不可能讓他像鳳凰那樣從灰燼中重生。可是，值得九泉之下的勞倫斯慶幸的是，從某種意義上說，他以自己的藝術作品為自己製作了一條“靈船”，就像普希金用詩歌為自己建造了一座非人工的紀念碑，他那通向黑暗的湮滅之鄉的靈魂又在他的作品中萌發出來，綻放並且永存在他不朽的藝術作品之中。他的詩歌受到了人們的理解和喜愛，1972 年《勞倫斯詩選》的編選者K. M. 塞格爾在該書導言中引用柯爾律治評論浪漫派大師華茲華斯的話來讚美勞倫斯的詩：“他的詩令人百讀不厭，每次重讀都有新鮮感。雖然讀者能充分理解這些作品，但任何時代都很少有人能達到這些詩的思想深度，或有如此深入探討的勇氣。”我們認為，這番話是頗具概括性的。

I 譯序
2 On the Road 在路上
6 Love Comes Late 遲來的愛情
10 A Decision 判定
12 Separated 分離
14 Erotic 情詩
16 A Kiss 親吻
18 Cherry Robbers 櫻桃偷盜者
20 Love on the Farm 農場之戀
28 Lightning 閃電
32 A Baby Running Barefoot 赤腳跑步的嬰孩
34 Aware 發覺
36 A White Blossom 一朵白花
38 A Winter’s Tale 冬天的故事
40 Return 歸來
42 The Appeal 要求
44 Silence 寂靜
46 Listening 傾聽
50 Last Words to Miriam 致米莉婭姆的後的話語
54 Snap-Dragon 金魚草
66 A Love Song 情歌
68 Call into Death 死亡的召喚
70 Piano 鋼琴
72 On the Balcony 在陽臺上
74 In the Dark 在黑暗中
80 Green 綠
82 River Roses 河邊的薔薇
84 Gloire de Dijon 壯麗的黃玫瑰
86 Roses on the Breakfast Table 餐桌上的薔薇
88 Meeting among the Mountains 相遇在山區
94 Why Does She Weep? 她為何哭叫？
98 Giorno dei Morti 萬靈安魂曲
100 All Souls 萬靈節
104 December Night 十二月的夜晚
106 New Year’s Eve 除夕
108 Spring Morning 春天的早晨
112 History 歷史
114 Song of a Man Who Is Loved 被戀者之歌
118 Song of a Man Who Has Come Through 過來人之歌
120 Figs 無花果
130 Almond Blossom 杏花
142 Snake 蛇
150 Baby Tortoise 幼小的烏龜
160 Tortoise Shout 烏龜的呼喊
170 We Are Transmitters 我們是生命的傳送者
172 Spray 浪花
174 The Mess of Love 愛情大雜燴
176 Fidelity 忠貞
180 What Would You Fight for? 你究竟為何奮斗？
182 Fire 火
184 Nemesis 復仇女神
186 Self-Protection 自我保護
190 Volcanic Venus 火山爆發般的性愛
192 Conundrums 謎
194 Desire 願望
196 Intimates 知己
198 True Love at Last 終實現的真正的愛情
200 Fatality 命運
202 In a Spanish Tram-Car 在一輛西班牙電車上
204 Trees in the Garden 花園裡的樹
206 Whales Weep Not! 白鯨不會哭泣
210 The Ship of Death 靈船
222 Shadows 陰影
226 Phoenix 鳳凰
228 Rebuked 指責
230 We Have Gone Too Far 我們已走得太遠
236 Rainbow 虹橋
242 Love as an Escape 作為解脫的愛情
244 Deeper Than Love 比愛情更深沉

Build then the ship of death,

for you must takethe longest journey, to oblivion. And die the death, the long and painful deaththat lies between the old self and the new. 那麼為自己製造一只靈船吧， 因為你必須走完漫長的旅程，抵達湮滅。 面對死亡吧， 這漫長而又痛苦的死亡，擺脫舊的自我，創造新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