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一種不同於江戶、京都的市井氣息。
跟著出身大阪的織田作之助返鄉憶舊,
聽古川綠波抱怨料理人的頑固和粗魯,
陪武田麟太郎悲憐底層庶民的掙扎求生;
和長岡半太郎一窺商賈的機智與自豪。
你心中有既定的大阪風格嗎?既是水之都、美食之都、金融之都、享樂之都,也是情欲之都、平民之都。就像旋轉手中的萬花筒,繁華浪花之城的矛盾與多變,永遠讓人目不暇給!
物理學者、大阪帝國大學首任校長長岡半太郎有這麼一說:「說起大阪的觀光,就會想到心齋橋筋、堺筋、道頓堀、千日前、各種百貨公司與戲院,然而,如果忽略城市的大動脈――為數眾多的運河,則看不見都市的真髓。」 而知名喜劇演員兼飲食散文作家古川綠波,倒是對大阪料理人以美食之都的高傲姿態謝絶食客的派頭有些微詞:「商品賣光這件事,絕對沒什麼好得意的。即使想要炫耀一番,對於專程上門來吃的客人,也應該表示『感謝』、『抱歉』的心意。」
大阪,集絢爛與糜爛、高雅與庸俗、靈巧與狡猾於一身,本書由七位文豪接力講述關於大阪的風情與市井生活:以大阪為舞台,上演獨有的平民悲喜劇,有人看見高調誇張、有人覺得人情味滿滿……在為數不多的各家傑作之中,企圖拼湊出大阪這個總是不會讓人失望、活力十足的城市一隅。
作者簡介
小說家,生於大阪。一九四〇年以短篇小說〈夫婦善哉〉獲改造社第一回文藝推薦作品受賞,於文壇取得一席之地。擅以平民化方言寫大阪庶民生活,與太宰治、坂口安吾等同列無賴派、新戲作派。
。古川綠波(ふるかわ ろっぱ,1903-1961)
一九三〇年代家喻戶曉的諧星。生於東京的公爵之家,卻因不是長子而被送到姑丈家收養。一九二五年,自早稻田大學英文系中輟後,因模仿各種聲音的表演而踏上演藝之路,曾任戰後第一屆「紅白音樂大賽」(紅白歌唱大賽的前身)的白組主持人。文學作品以電影評論和散文為主。酷愛美食,著有《綠波食談》和《悲食記》這兩本專談飲食的散文集。
。武田麟太郎(たけだ りんたろう,1904-1946)
小說家。出生於大阪府大阪市。少年時期開始接觸永井荷風作品,就讀於東京帝國大學文學部期間參與社會運動,並將個人經驗寫入小說〈暴力〉而奠定其無產階級文學作家身分。專注於創作以庶民生活為主題的「市井事」,藉庶民觀點描繪時代風俗,寫下〈日本三文錢歌劇〉、〈銀座八丁〉等代表作活躍於文壇。
。長岡半太郎(ながおか はんたろう,1865-1950)
物理學者。出生於長崎縣大村市。東京帝國大學理學部畢業,一八九三年前往柏林、慕尼黑等地進修,後返回日本於帝大擔任教職。提出早期的土星原子模型概念而聞名於世,並活躍於光譜學、地球物理學等多領域。一九三一年出任大阪帝國大學(現大阪大學)首任校長,一九三七年獲日本文化勳章。
。内藤湖南 (ないとう こなん,1866-1934)
東洋史學者、日本中國研究開創者。本名內藤虎次郎,號湖南。出生於秋田縣鹿角市。自秋田師範學校畢業後上京,擔任《大阪朝日新聞》記者,以及《台灣日日新報》前身之一的《台灣日報》主筆等。一生中曾十次訪華,遊歷中國期間結交了王國維、羅振玉、劉鶚等人,對其中國研究影響深遠。
。吉行榮助(よしゆき えいすけ,1906-1940)
達達主義詩人、小說家。出生於岡山縣御津町。曾創辦文藝刊物,並與新感覺派、提倡現代主義的文學家組成新興藝術派。長男吉行淳之介和次女理惠分別獲得第三十一屆和第八十五屆芥川文學獎,一家人皆享有盛名。一九九七年日本電視台NHK根據其妻吉行安久利所寫紀實散文改編為電視劇《安久利(あぐり)》。
。芥川龍之介(あくたがわ りゅうのすけ,1892-1927)
小說家,號澄江堂主人,俳號我鬼。一八九二年出生於東京,東京帝國大學英文系畢業。大學在學期間創作短篇小說〈鼻子〉獲夏目漱石讚賞,隔年一九一七年發表第一本創作集《羅生門》,正式踏入文壇。〈竹藪中〉、〈河童〉等為晚年代表作。一九二七年七月二十四日,於自宅飲過量安眠藥自殺。
˙譯者
侯詠馨
輔仁大學日本語文學系畢業。誤打誤撞走上譯者之路,才發現這是自己追求的人生。喜歡透過翻譯看見不同的世界。現為專職譯者。譯作有《和日本文豪一起遊京都》等。
序
前言
◎寫在前面──繁華浪花之城的矛盾與多變/廖秀娟(元智大學應用外語學系副教授、日本大阪大學博士)
自江戶時期以來就以三都——京、江戶、大坂——來稱呼,直到明治二年因版籍奉還的緣故,將日本改為三府三○二縣,其中的三府就是京都、東京、大阪,此時三都地位勢均力敵,直到一九四三年東京撇下京都府與大阪府,獨自升格為都之後,開始拉大了東京與京都、大阪之間的抗衡力道,當中處於最為尶尬位置的就是大阪。
京都或許被東京取代了首都(天皇所在之都)的地位,然而京都本身擁有悠久的平安京貴族血統、優雅洗鍊的文化傲氣,讓她在東京這個現代化城市面前毫不遜色,仍能睥睨傲視而無絲毫的卑微。反觀大阪因商人之都色彩濃厚、風俗業盤踞,重人情、又愛插科打諢,經常被東京的主流媒體誇大形塑成只有重利好算計、品位不高、搞笑藝人充斥、行為粗魯的暴發戶面貌。然而大阪真的是個只能這樣解讀的都市嗎?
關東大地震之後作家谷崎潤一郎舉家搬往關西,定居在阪神之間,他將在這期間所見所聽聞的關西與大阪的模樣,描寫在他的隨筆〈我所見的大阪與大阪人〉(一九三二)當中。他在文中如此描述著關西的女性:「關西的婦人總是話不多,表現出委婉含蓄內斂的一面。與東京相比顯得高雅脫俗,非常性感。(略)即使說些猥語,上方(筆者注:京阪地區)的女性總是深諳優雅意會的說法,一旦用了東京語就總是顯得露骨低俗」。若將谷崎潤一郎在《細雪》中所描繪出大阪人的婉約、恬靜、低調與優雅的一面拿出來對比,倒也不難察覺在現今以東京為主的媒體視角之下,這優雅的大阪像時常被忽略,甚或故意視而不見。
追本溯源,看似粗俗重利、商人性格強勢的大阪,其實是個擁有一千四百年以上歷史的大城市,一方面對著交通量龐大的瀨戶內海,一方面從內陸又有眾多河流匯入大阪灣,自古以來即是船舶交錯來往頻繁的交通要衝之地,特別是五世紀時大阪開港之後,更成了外國船隻停靠的重要玄關,各種前衛的工藝品、貿易品與最尖端的科技技術、鍛造技術、工業與資訊情報流通,甚至連尚未傳入日本的佛教信仰也開始藉由大阪傳入。
西元五九三年由聖德太子於大阪建立了四天王寺,西元六四五年孝德天皇更進一步將首都從奈良遷到了大阪並建了難波宮,其遺址成為現今日本最古老的皇居。雖然之後首都隨著朝代的更迭,而遷往長岡京(京都)、平城京(奈良)、平安京(京都)、鎌倉、最後定於江戶(東京),但在這期間,織田信長平定戰亂開啟安土桃山時代之後,緊接著開啟豐臣秀吉以大阪為據點,在號稱久攻難克的上町台地上興建大阪城,居高臨下遠眺大阪灣,近看淀川水路城堀,睥睨群雄天下兵權一手掌控。
西元一五八一年太閣豐臣秀吉以首都的格局,積極開發大阪的水路系統,以大阪城為中心,沿著城依序興建外濠護城河,各個河道相互連結脈絡綿延,大阪以船場為中心的「水都」形象逐漸成形。也由於水流河道的綿延緃橫成為大阪物流運轉的傳輸動脈,一路將貨物、新鮮食材、商業產品透過內陸航線運往京都、奈良,肩負起大阪身為「天下廚房」的重要角色。江戶時期曾流行「江戶八百八町」、「京都八百八寺」、「浪華(大阪古稱)八百八橋」,這樣的說法來形容東京城多、京都廟多以及大阪的橋多。江戶時期的儒學家広瀬旭窓曾說過著名的一句話:「天下的財富有七成在大阪,而大阪的財富有七成是船上的交易」(「天下の貨〔たから〕七分は浪華にあり、浪華の貨七分は船中にあり」),由這可以應證到大阪水運的盛況以及物品集散貨物交易的活絡,也因為大阪串連起港灣海陸,各項米糧食材、物流匯集,也使得大阪美食之都的形象根深柢固。
西元一六一四年大坂冬之陣與一六一五年大坂夏之陣中,由於關西軍戰敗,豐臣一家滅絕,大阪城遭攻破,城下町燒成一片焦土,大阪躍升成為日本首都的企圖再次挫敗,然而大阪人不畏挫折的商人性格,又快速地讓大阪在江戶時期以經濟之都再度站起,旺盛的經濟活動也帶動了深度的文化底蘊,發展出了大阪獨特的元祿文化與浄瑠璃這傳統的藝術形態。本書收錄由內藤湖南所撰寫的〈大阪町人與學問〉中,詳細的描寫了大阪在德川幕府時代下,如何發展出屬於自己風格的町人學問與文化。
還有世界知名的物理學家長岡半太郎——被譽為日本物理學之父,在京都大學任教時曾經教過日本首位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湯川秀樹——東京帝國大學物理學科,取得博士學位後赴德留學三年,回國後於東京大學任教。他從科學家的視點來觀看大阪這座城市。一九三一年在大阪醫界、產業界、大阪府知事等各界人士奔走之下,大阪終於擁有了第一間國家級的綜合型大學——大阪帝國大學,在各界人士的遊說之下,長岡半太郎擔任大阪帝國大學首任校長的職務,也開啟了他與大阪的緣分,成為近畿地區培育重要知識分子的舵手。他在本書收錄作品〈大阪這地方〉中,以知性的角度,從水都、運河、歷史、美食等面向,娓娓道出大阪今昔的概況和努力奠下足以自豪的基礎。
然而,時代對於大阪這座城市的磨練卻是接二連三,一八六八年明治維新之後日本整個經濟重心東移,東京的經貿格局逐漸超越了傳統商賈之都大阪,為了不輸給東京求得生存,大阪全心全意向金錢主義靠攏,開始轉向工業之都發展,工業廢氣黑煙瀰漫,十九世紀末大阪時常被揶揄是黑煙之都,並被命名為「東洋的曼徹斯特」。以經濟優先的信條之下,儘管工業的高度發展,卻忽略了文化、教育以及環境的維護,使得原本物產豐饒的海鮮漁獲,受到工業廢水的重度的污染,生活環境空氣品質惡劣,再加上戰後高度經濟發展吸引了大量的勞動人口聚集,在經濟泡沫化後,蕭條的景氣反而使得大阪出現了日本罕見的貧民窟——窮人、老人、流浪漢、妓女的匯集地。
作家武田麟太郎(一九○四─一九四六)出生於大阪市南區,位於現在日本橋附近,距離風化區、貧民窟的釜崎只有幾條街道的距離。上京後考進了東京帝國大學文學部法文科,在學期間傾心於勞動抗爭,撰寫左翼文學,之後受到警部的脅迫拘禁,因而將關注的焦點轉向市井小民。本書所收錄的作品〈釜崎〉,則是他關心底層民眾掙扎求生的代表作。
釜崎是日本最大的貧民窟,位置臨近阿部野區的時尚購物中心,離大阪觀光熱門區新世界僅有幾條巷弄之隔,然而這裏卻有五千名左右的日雇型勞動人口,有近萬人是需要社會救助的弱勢,他們因經濟蕭條失業、貧困、健康惡化而流落至此,當中妓女、黑道、販毒、賭博等行業混雜其中,貧窮與疾病也如影隨行。小說中的主人公是個小說家,到十二歲為止都在這個地區生活,因母親過世,多年之後再度回到故鄉,試著追憶小時候的生活點滴。小說家親眼目睹了下流階級被打趴在地,咳血吃土跪地求生的卑賤姿態的同時,文章中遊民的一句話「『小哥,請我喝酒吧。』這話我說得出口,不過我可不敢說『請我吃頓飯』」也點出了遊民在卑微中硬是堅持的志氣。本書所收錄的作品〈雪夜〉,織田作之助也能看到這種即便生活已經走到絶路,爛到透的人生,織田筆下的主人公仍是撐著一口氣的自尊,不向命運投降。
《上方文藝》評論家木津川計教授曾指出大阪出身的作家對於自身的故鄉會有兩種極為相反的表現方式。他以同是大阪下町出身的作家武田麟太郎與織田作之助為例表示:武田麟太郎雖然在作品〈釜崎〉、〈井原西鶴〉中寫出了大阪的風情,但他心中卻無法愛上這個城市。在隨筆〈思考大阪〉中寫道:「……什麼事都誇大赤裸,像小孩般胡鬧嘻笑,欠缺東京人特有的反省與羞恥心,是個徹底的享樂家」。有人認為武田對於故鄉的蔑視、怒罵是起源於他對於故鄉的不長進,因愛而起的怒氣。
另一方面,織田作之助雖然被東京的文壇貼上輕佻的標籤,但是他卻從未開口詆譭謾罵過他的故鄉大阪。他在隨筆〈大阪的可能性〉中曾說道:「大阪人與其期待他遵循舊有觀念,不如讓他打破窠臼、蠻橫不講理、在離經叛道之時才更能發揮他的精髓,我認為若無法掌握到這個訣竅是無法了解大阪的,這點就是大阪的可能性。」織田作之助對於故鄉大阪就是以這樣的包容與溺愛之心在看待,這讓人彷彿透過作品〈夫婦善哉〉中,蝶子對於維康商店少爺柳吉放蕩不羈的個性、放浪形骸的生活態度百般忍耐與縱容的身影中,看到了作家織田對故鄕大阪展現出的愛的樣式。
本書所收錄的作品〈樹之城〉是織田作之助於一九四四年三月刊登於文藝雜誌《新潮》的短篇作品。文章一開頭即寫到「人們總說大阪是無樹之城,不過,我卻覺得不可思議,我的童年記憶,跟樹木一直脫不了關係」,一九四四年日本戰爭敗象顯露,大阪當時尚未遭到空襲,仍保有大片綠地,作中人物「我」相隔十年之後再度回到故鄉,因緣際會之下遇到了青春時期的故人……是一篇大幅跳脫織田作之助無賴派寫作風格的作品,沒有浮誇激烈的男女之情,也沒有頹廢浪蕩的糜爛生活,作者以古風的抒情體,恬靜淡泊的筆觸淡淡的描寫出在戰爭時局下小人物的親情,看似樸拙不起眼的平凡人物,卻展現出珍貴的家族之愛。評論家青野季吉更盛譽此篇作品「詩意盪漾的唯美故事」,與〈夫婦善哉〉、〈我的城市〉並列織田作之助戰時下的代表作。最後一句「寒風猛烈,吹得樹梢不停顫動」暗示著「我」的憂心忡忡,在戰爭的威脅下故鄉這片美麗的綠意能否逃過一劫,彷彿也預告著之後,隨之而來的大摧毀。現今大阪著名的天王寺七坂之一的口縄坂上,豎立著織田作之助〈樹之城〉中一節文字的石碑,靜靜地向著旅人們訴說著作家織田作之助的愛鄉之情。
本書另外收錄了三位非大阪出身的作家作品——芥川龍之介〈神仙〉、古川綠波的〈近日大阪〉、吉行榮助的〈大阪萬花筒〉。古川綠波是戰時下家喻戶曉的諧星,更是知名的美食家。他在隨筆〈近日大阪〉中描寫他因劇場活動的關係在大阪停留一個月,其間他為了享用大阪知名的活跳蝦費盡心思,更對大阪料理人以美食之都的高傲姿態,謝絶食客的大師派頭感到不爽;然而就在他嘀嘀咕咕的埋怨之中,也將大阪料理人追求美食之道的頑固、堅持與傲氣給反面投射出來了。吉行榮助則是將觀察的視點投注在大阪的情色景象的描寫,他們透過外地人的視點映照出大阪這座城市絢爛與糜爛的一面。
眾所周知,芥川龍之介是道道地地的江戶人與大阪的淵源不深,雖然在一九一九年三月辭掉海軍機關學校的教職後進入了大阪每日新聞社任職,但他的工作性質只須要將稿件寄到出版社即可。依據資料他曾經因為演講工作的關係,分別於一九二○年與一九二四年前往關西地區,在大阪出身的作家直木三十五的帶領下在京阪地區旅行,品嘗京阪間的美食名店。
他的作品〈神仙〉描寫主人公權助來到大阪奉公,眼看偉大如太閣也不免一死,轉而追求成仙的永生之道,一日他走入工作仲介屋的櫃台詢問,要到哪奉工才能成仙?仲介屋的掌櫃很傷腦筋不知該如何打發權助,只好轉去求助住在附近的醫生夫婦,醫生太太心生一計告訴掌櫃,她知道如何成仙,但條件是權助得替她無薪工作二十年,權助二話不說立刻答應。隨著二十年時限的逼近,醫生終日憂慮不知該怎麼辦,因為夫婦倆根本不懂什麼成仙之術,但故事最終卻出現意想不到的反轉。一般人會將這篇作品導向基督教信仰中「信者得永生」的教誨,從芥川吞藥自殺前仍堅持讀完聖經的行為來看,這個解釋或許合理,但是這裏想關注的焦點是,芥川的作品中借醫生太太所凸顯出大阪人的狡詐貪婪、投機取巧的形象,非常接近現今的主流媒體所傳播的大阪形象,或許恰是東京人對永遠的對手大阪所抱持的特定印象吧!
你心中有既定的大阪風格嗎?本書選錄為數不多的各家傑作,企圖拼湊出大阪這個總是不會讓人失望、活力十足的城市一隅;集絢爛與糜爛、高雅與庸俗、靈巧與狡猾於一身,既是水之都、美食之都、金融之都、享樂之都,也是情欲之都、貧民之都。就像旋轉手中的萬花筒,繁華浪花之城的矛盾與多變,永遠讓人目不暇給!
目次
輯一 惦記的地方
04.樹之城 /織田作之助
03.近日大阪 /古川綠波
05.釜崎 /武田麟太郎
01.大阪這地方 /長岡半太郎
02.大阪町人與學問 /內藤湖南
輯二 相遇的那些人
06.雪夜 /織田作之助
07.大阪萬花筒 /吉行榮助
08.神仙 /芥川龍之介
書摘/試閱
大阪這地方/長岡半太郎
不用多說,早在仁德天皇時期,就是個已經發展的都市。因聖德太子建造四天王寺、蓮如上人(注:一四一五~一四九九,淨土真宗僧侶)建立石山本願寺,總覺得與佛教關係匪淺。 不過,自從豐臣秀吉平定爭亂,在此築城之後,帶來全新的氣息,發揮大阪的本質。大阪面向海灣,淀川因舟楫之便,四通八達,成了物資集散地,有了強大的地利、水利。於是,土地的開發,成了再自然不過的道理,改良淀川河床,在三角洲打造運河疏通,工商業自然蓬勃發展。往昔,威尼斯在歐亞交通上雄霸一時,從歷史看來,大阪當然會成為關西方面的商賈出入關口。如今,其勢力日益擴張,逐漸掌握東方貿易的霸權。
對於曾到威尼斯旅遊的人來說,中世紀傳下來的貢多拉,是緬懷過往時光的上好材料。半個世紀以前,大阪也曾經飄著類似貢多拉的平底柴舟。在藝術方面不及貢多拉,更像是為了實用目的打造的船隻。德川時代,往返於伏見(注:京都)及天滿橋(注:大阪)的三十石船,正是它的放大版,不禁使人想起維新前的交通,曾是多麼緩慢。
還有一首歌謠,
「淀川三十石,上下行河面,攬客忙不停,來一碗吧?來一碗吧?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年幼時,曾經往返伏見。三十石或櫓漿前進,或以繩索牽引,視河水情況併用。花上一整夜在伏見、大阪之間來回,在現今這個由電車、火車構成運輸網的快速時代,應該無法想像如此緩慢的交通工具。然而,從那時起,人們就提倡這種餐船(注:由於三十石船的乘客無法中途下船,販售餐點、水酒的小船順勢興起,靠近時總會大聲吆喝「來一碗吧」)的攬客聲,才是所謂的大阪精神。
餐船是載運餐點,有斜屋頂的柴舟。在河裡靜候三十石船上門,向乘客兜售點心、酒類。大叫:
「牛蒡味噌湯、紅豆麻糬,來一碗吧?來一碗吧?來份壽司捲吧?來杯酒吧好嗎?還是窮得吃不起啊?」
我在船裡,揉著惺忪睡眼,總覺得這人太蠻橫了,誰要跟你買啊。用微弱的燈光照亮販子一看,是個滿臉皺紋的老翁,淌著鼻水,把船貼在三十石船的側面,開始交換起商品及金錢。以一種一旦握住錢就不會輕易放手的態勢,大聲呼喊:「來一碗吧?來一碗吧?」半夜飢腸轆轆之時,就算厭惡那呼喊聲,也不得不買。聽到最後那句窮得吃不起,英雄氣慨也無用武之地,只能乖乖買單。如此強調金錢的價值,透露出大阪當時的精神。差不多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金錢打動不了的,就別理他。不懂得錢的價值,沒辦法在社會走跳。不會打算盤的人,絕非同道中人。大阪人的氣慨,在德川嚴格執行各項命令之時,仍然毫無忌憚地說這些話,相傳是一段與家康有關的祕史,無論如何,最早獲得此一特權的餐船老翁,肯定不是普通人物。
搭乘三十石船,從伏見順著淀川而下,接近大阪時,並沒有什麼足以辨識的目標。現在接近枚方(注:大阪地名)時,可見巍然聳立的天守閣,指出那裡是大阪。在夏之陣燒毀的天守閣重建之後,又毀於一場雷火,兩百六十多年間,化為廢墟,直到昭和年代才得以重建,令人遙思太閤(注:豐臣秀吉)當時的偉觀。同時,採用不會輕易燒毀的鋼筋水泥建築,第三座天守閣,肯定能流芳百世。太閤地下有知,應該也會含笑九泉吧。聽說重建費用高達四十七萬日圓。除以每日參觀人數,不出數年,就能回本。從這裡可以窺見大阪人的高明手腕。儘管暫時支出一筆錢,也不會白白浪費,即使將來在天守閣之下,重建過去廣大的城堡,也是綽綽有餘。大演習(注:昭和七年,日本於奈良、大阪一帶進行的陸軍大演習)之際,探照燈照亮黑夜中的天守閣,呈現莊嚴壯麗的姿態。描繪出大阪市的空中樓閣,宛如海市蜃樓一般,飄浮於半空中,天守一角宛如太閤重臨,俯瞰大阪市的繁華。天守閣,正是大阪市之偉觀。
由天守閣瞭望,可以看清大阪鄰近縣市的概況。和半世紀前相比,都市的擴張十分顯著。幾個月前,最礙眼的就屬幾百根煙囪吐出的黑色煙浪。目前大部分都裝上防煙裝置,煙霧已經不像從前那樣,遮蔽視線了。山河的位置依然維持原來的樣貌,人家櫛比鱗次,南起堺市,西至神戶,屋簷連成一列,已經分不清那邊是大阪的邊界。從前,清盛(注:平清盛,一一一八~一一八一,平安時代的武將)看上摩耶山麓的勝地,將京城遷至福原(注:位於今兵庫縣),安治川(注:淀川的舊稱)口一帶,應該就是詩歌吟詠的難波江蘆葦叢吧。如今,在新淀川堤防附近,只剩下少許殘骸。如此一般,當各市合體之後,彼此之間的交通越來越頻繁,大阪附近建立起日本最發達的電車、巴士、火車網路,往來便捷,互通有無,設備漸趨完備。從天守閣之上,可見一斑。太閤規劃的壯大版圖,終於大規模地完美實現。
說起大阪的觀光,就會想到心齋橋筋、堺筋、道頓堀、千日前、各種百貨公司與戲院,然而,如果忽略城市的大動脈——為數眾多的運河,則看不見都市的真髓。只要搭乘汽艇,從毛馬閘門沿著安治川下行,觀賞天保山、築港,再從木津川口逆流而上,一直來到土佐堀邊,即可得知大阪的概況。駕駛汽艇,眺望左右的高樓大廈,旁邊來了一艘捲起白色浪花的遊艇。還有滿載著貨物,悠然上下行的團平船(注:一種平底、寬敞的船,通常用來輸送石頭、木材、炭、泥砂等重物)。有些船隻差點撞上其他船,連忙掌舵,擦身而過。船隻密集,恰如熙來攘往的大馬路,在安治川及木津川行進時,總是十分混亂。
不過沿岸的倉庫比鄰相接,還有市場、各種工廠,還有看似原始住家的破房子。破房子裡,洗好的舊衣服毫不介意地隨風擺動。映入眼簾的景色千差萬別,令人應接不暇。這時,卸貨區將會稍微引起你的注意。受到潮汐的影響,團平船集團若是彼此碰撞,恐怕會有毀壞的風險,於是串起幾條汽車的舊輪胎,掛在船舷,緩和接觸時的撞擊。這是其他地方看不到的廢物利用巧思,大阪的船長如何運用機智,也是值得觀察的地方。在築港,還沒見過一萬多噸的船隻。因為運河與港口彼此相連,所以會直接把貨物卸在貨船上,再由專人送到陸上的指定地點。此舉可以壓低運費,實現運河的妙用。因此,築港的棧橋專供乘客使用,乍看之下,可發現此與歐美卸貨專用的棧橋不同。由於卸貨十分方便,大阪再也不需要利用神戶港做為物資集散地,不禁令人感到孤城落日之勢。大阪的水利已經超越我們的想像,保留經濟的價值。
大阪市的計畫穩定發展,近年工商業更有顯著的發展,每個人都認為應該有個類似太閤常勝軍旗幟上的千成葫蘆標誌。不過,過去那種刀劍相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和平的戰爭卻不斷發生。實際上,大阪製造、輸出的商品,除了東方市場之外,甚至廣及南北美洲,歐洲自然不消多說,還普及南洋、印度、伊朗、中國、滿洲、西伯利亞,觸手遍及全球,蓬勃發展。大阪商人所到之處,所向披靡。相當於和平戰爭的千成葫蘆。將一個個的葫蘆串起來,化為百個、千個,成千之後,所向披靡。只需高聲一呼,即可掌握世界霸權。就像彌達斯神(注:希臘神話中,點石成金的國王),接觸之物,悉數化為黃金,我們可以預測,不久的將來,黃金千成葫蘆掛滿大阪市的時代,即將到來。
建造黃金倉庫是否為大阪人的本能?答案為否。清代大學者俞曲園(注:俞樾,一八二一~一九○七,考據學家)曾評日本人所做之漢詩,他認為飄浪至堺與池田的廣瀨旭莊(注:一八○七~一八六八,儒學家、漢詩人)乃是東國詩人之冠。其中,有一首詠百濟王仁(注:生卒年不詳,相傳於應神天皇年間,由百濟赴日)墓之詩。王仁傳來《論語》及《千字文》,是在日本播下漢學種籽的先驅。日前,人們發現其墓塚位於北河內郡的菅原村。生前講學處,也在不遠之處,因此大阪乃是漢學的發祥地。維新之前的學問,大多仰賴漢學,自從學會意義、句讀之後,漢學家所做詩文,是否成了奇怪的文體呢?此處姑且不對漢學者多做評論。
到了德川時代,在日本文學史上大放異彩的近松門左衛門(注:一六五三~一七二五,淨瑠璃、歌舞伎的劇本作者,代表作有《曾根崎心中》、《國姓爺合戰》)也住在大阪。他脫離漢學的弊害,運用淵博的知識,為劇壇帶來流暢明快、五花八門的優美文章。這位作者是日本的莎士比亞,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是值得大阪、不對,是值得日本自豪的文壇巨擘。
就科學家的立場來說,德川時代,以獨特見解進行研究的大阪學者,首先要推麻田剛立(注:一七三四~一七九九,天文學家)。他從豐後(注:日本的舊制行政區,相當於今大分縣中、南部)來到大阪,為天文研究躹躬盡瘁,由於文件佚失,如今已經無法判定他的成績。然而,他對行星運行的觀察,已經達到克卜勒定律的水準。不過,克卜勒乃是利用布拉赫的研究結果,完成定律,在困難度方面,兩者天差地遠。後來,其弟子高橋至時(注:一七六四~一八○四,天文學家)(純大阪市民)、間重富(注:一七五六~一八一六)實行寬政改曆,至時甚至熱心研究測量子午線弧之事,可以推斷其核心仍然基於麻田的教誨。後來,至時改變方針,參與伊能忠敬(注:一七四五~一八一八,天文學家)的日本全國測量計畫,在百餘年前完成這件大事業。仔細玩味這段過程,至時肯定也是一位非凡的天文學家。至時之子景保,承襲父親的事業,精通天文學,同時研究當時盛行的韃靼語,在德川時代,是此道的最高權威。這名早在一世紀之前,就想將蒙古納入皇國勢力範圍的卓見家,實為大阪出生的好漢。然而,他的名氣在大阪並不響亮。應該是所謂的「當局者迷」吧。
除此之外,我們也不能輕忽河村瑞賢(注:一六一八~一六九九)整治安治川,開鑿安井道頓的運河等工程方面的功績。還有緒方洪庵(注:一八一○~一八六三,醫師、荷蘭學家)發揮教育學家的高明手腕,還出了眾所皆知的福澤諭吉(注:一八三五~一九○一,啟蒙思想家、教育學家)、橋本左內(注:一八三四~一八五九,思想家)。也就是說,大阪市達成學者的志願,洋溢特殊的魅力。學者也不甘於埋首註譯經史,當個迂腐的儒學者,而是投注心力,運用獨創的見解,啟發蓬勃的學問。我想這應該反映了大阪的地緣關係。
大阪是日本的金庫,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不過,它是否累積了穩固、無可動搖的基礎?這事仍然值得存疑。如今依然有人相信天王寺的多聞天將福德灑至全市,這不過是迷信罷了。安放多聞天的殿堂,不也曾在地震中倒塌嗎?要是沒有穩固的地基,任何事業都會動搖。在現代這個劇烈變動的時局裡,我們必須穩固根基,才能繼續前進。早年,在大阪市設立最高學府時,市民同心表示共鳴,表明應大興工、商業的基礎——科學,以及應用的工學,為大阪市的未來,賦予更確實的可能性。若是一如往昔,致力於模仿、投機的精神,以使本市安定,也許有些跟不上時代之感,如今,我們卻能排除這樣的隱憂。吾人深信,若能秉持愛國、努力、創新的觀點推進,大阪勢力將在海內外發揮日本智慧財庫的本質,永享榮耀。願大阪市幸福,天長地久,綿延不絕。
(昭和八年(1933)一月刊載於「大阪朝日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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