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奈米到光年：有趣的度量衡簡史

在歷史中，度量衡演進究竟在忙什麼？

為何中國尺度比奈米還小？印度尺度卻比光年還大？
為何荷蘭寸和瑞典寸會讓戰艦沉沒？
書中自有千鍾粟，一鍾到底是多少？
度量衡和我們人類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

無論是中國歷代度量衡，還是英制、美制的規定，世界上眾多「單位」爭奇鬥豔。

長度、容量、面積、重量等測量，無一不與度量衡有關。早期人類的印象停留在「尺斗秤」，隨著科技快速發展，從極大到極小、時間、溫度、電流，甚至地球與月球的距離等，全都在人類測量的範圍。

李開周老師首次發揮測量工程師的工作專業，結合詳實的歷史研究及考證，探究世界各國對度量衡的定義與演進發展的有趣歷程，一部關於度量衡的千年演化史！

李開周

1980年生於河南開封，《南方都市報》專欄作家。

著有《歷史課本聞不到的銅臭味》、《吃一場有趣的宋朝飯局》、《過一個歡樂的宋朝新年》、《擺一桌絕妙的宋朝茶席》、《包公哪有那麼黑》、《誰說不能從武俠學化學》、《誰說不能從武俠學物理》、《民國房地產戰爭》、《逛一回鮮活的宋朝民俗》等書。

作者序

第一章　一尺有多亂

拿破崙很矮嗎？
諸葛亮很高嗎？
一丈高的丈夫
布手知尺
布指知寸
聽音定尺寸
大麥和鞋碼
膨脹的尺度
膨脹於無形，使人不怒
官尺變了，民尺亂了

第二章　一公尺有多長

讓戰艦沉沒的荷蘭寸和瑞典寸
裘千仞、裘千丈、裘千尺
比奈米還小的中國尺度
海底十六萬里
比光年還大的印度尺度
掂量地球，測量光速
地球周長的四千萬之一
站在光速之上的公尺
誰擋了公尺的腳步？

第三章　一畝有多大

千年前的賣房合同
千年前的賣地合同
丈量面積有難度
度量衡的演化，就像生物的演化，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第四章　英制，美制，保守主義

蕭邦的姓氏來自一瓶紅酒
用嘴測度容量，女王惱了
英國容量統一了嗎？
美國加侖為啥和英國不一樣？
美制單位和保守主義

第五章　一升，一斗，二千年歷史

家量出，公量入，田氏代齊
書中自有千鍾粟，一鍾到底是多少
戰國時代的國際計量會議
英國容量源於口，中國容量源於手
升斗的膨脹，以及唐宋酒價
讓宋朝人和唐朝人拚酒，誰贏？
蒙元帝國，升斗的第二輪膨脹
一石是一百二十斤嗎？

第六章　從斤兩到公斤

天平在先，桿秤在後
一斤為何是十六兩？
司馬斤，司馬兩
桿秤的混亂
公制單位的好處和壞處

第一章 一尺有多亂

‧拿破崙很矮嗎？

我們都知道，法國歷史上的軍事家、政治家、法蘭西第一帝國的皇帝、被後世譽為「戰神」的拿破崙‧波拿巴(Napol?on Bonaparte)，是一個矮子。

據說，第二次反法同盟戰爭期間，為了抄近道進入義大利，拿破崙率領四萬大軍翻越了阿爾卑斯山，並豪氣沖天地宣稱，他比阿爾卑斯山還要高。

阿爾卑斯山位於歐洲中南部，平均海拔三千公尺，拿破崙當然不可能比阿爾卑斯山還高。但他當時正站在阿爾卑斯山山頂上，所以能那樣說。就像牛頓曾經說過：「我之所以看得比別人更遠些，那是因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拿破崙沒有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站在了阿爾卑斯山的肩膀上。

問題是，拿破崙能比阿爾卑斯山高多少呢？應該能高出五尺二寸--這也是拿破崙的身高，而且是拿破崙活著時由他的醫生公開宣布的身高。

五尺二寸是多高呢？有的朋友可能已經掏出計算器在算了：一尺是十寸，五尺二寸是五十二寸，一寸大約三‧三三公分，五十二寸大約一百七十三公分。

一百七十三公分，俗稱一米七三，這高度，不能算矮子啊！

但是且慢，人家法國醫生說的尺寸，是法國的尺寸，不是中國的尺寸。中國一尺等於十寸，一寸約等於三‧三三公分，法國則是一尺等於十二寸，一寸約等於二‧七公分。

現在我們按法國尺寸重算一遍：一法尺是十二法寸，五法尺二法寸是六十二法寸，一法寸大約二‧七公分，六十二法寸大約一百六十七公分。

你看，拿破崙還不到一‧七公尺，在歐洲白人的成年男性當中，確實有點矮。現在法國成年男性平均身高接近一‧八公尺，義大利（拿破崙出生在義大利的科西嘉島）成年男性的平均身高也差不多是這個數字，北歐成年男性海拔更高，平均超過一‧八公尺，假如拿破崙突然復活，行走在北歐街頭，人們會把他當作武大郎的。

不過，歐洲人並不是一直都長這麼高，在拿破崙那個時代，法國成年男性的平均身高是五法尺四法寸，大約折合一百七十三公分，比拿破崙一百六十七公分的海拔高出六公分左右。也就是說，拿破崙算矮子，但沒有想像中那麼矮。

那為啥我們現在一說起拿破崙，腦子裡就立刻跳出來一個小矮個子呢？

這主要怪英國人。

英國人是按英格蘭尺寸計算拿破崙的身高。

一英尺是十二英寸，五英尺二英寸是六十二英寸，英寸比法寸還要短，一英寸大約二‧五四公分，六十二英寸大約一百五十七公分。我的天，這高度，甭說在歐洲，就算在亞洲，也是典型的小矮子啊！

拿破崙身高五法尺二法寸，英國人幹嘛要按五英尺二英寸來計算呢？

有兩個可能。

第一，英國人不太了解法國的尺寸；

第二，英國人故意這樣算。只有這樣算，才能把拿破崙算得更矮一些，戰場上打不過你，就從身高上貶低你嘛！

其實在英國，還有一個和拿破崙同時代的納爾遜子爵(Horatio Nelson)，他也是個軍事天才，被英國人當成英雄。納爾遜身高五英尺五英寸，大約折合一百六十五公分，比拿破崙的真實身高一百六十七公分還要矮了兩公分呢！

‧諸葛亮很高嗎？

拿破崙是西方的軍事天才，諸葛亮是東方的軍事天才。

當然，我們認為諸葛亮是軍事天才，主要是受到文藝作品影響，特別是《三國演義》。《三國演義》裡的諸葛亮足智多謀，能掐會算，通天文知地理，曉奇門知遁甲，明陰陽懂八卦，還會法術，能用七星壇祭風，能用七星燈續命，如此奇幻的神人，完全違背物理定律，在這顆星球上是不可能存在的。魯迅先生就說過：「諸葛亮多智而近妖。」諸葛亮太神了，不像人類，像一個妖怪。

真實的諸葛亮不但沒有法術，而且沒有軍事特長。《三國志》對他有八個字的評價：「應變將略，非其所長。」帶兵打仗，出奇制勝，都不是諸葛亮的長項。

《三國志》還記載了諸葛亮的身高：「身高八尺。」

這裡的八尺，當然是中國尺，但絕對不是現代中國的尺。現代中國一尺大約三三‧三三公分，八尺即二‧六七公尺。籃球巨人姚明才多高？二‧二六公尺而已，諸葛亮能比姚明還要高一大截嗎？不可能嘛！

大家千萬不要以為古人比我們高，從迄今出土的骨骸和屍體上看，古人的身高並不出奇，甚至很可能還比現代人矮一些。例如大名鼎鼎的海昏侯劉賀，身高在一‧七公尺到一‧七五公尺之間；另一位大名鼎鼎的馬王堆女屍辛追夫人，身高是一‧五四公尺，如果考慮到縮水因素，再幫她復原一下，最高也不會超過一‧六公尺。一九九四年湖北荊門市紀山鎮郭家崗出土過一具戰國女屍，復原後身高是一‧六公尺。一九七九年南京市隨車鄉橋岡村出土了明代商人華偉夫婦的屍體，男屍一‧六四公尺，女屍一‧五二公尺。二○○六年北京八寶山東側出土了一具清代男屍，復原後身高一‧七公尺。

生物學上有個「軀體增大定律」，即哺乳動物的軀體在漫長的進化中會慢慢變大。例如大象是由五千萬年的始祖象進化而來，而始祖象就和現在的豬一樣大；馬是由四千五百萬前的始祖馬進化而來，而始祖馬就和現在的狗一樣大。人類在進化中也表現出同樣的規律：一千萬年的遠祖古猿身高不到一公尺，三百萬年那位來自非洲的「人類老祖母」露西身高剛滿一公尺，到了中國原始社會的半坡文明與河姆渡文明時代，成年男子身高已經達到一‧六公尺左右了。

軀體增大定律適用於百萬年級別乃至千萬年級別的長期進化過程，而在距今五萬年的人類歷史當中，自從晚期智人--也就是解剖學意義上的現代人--開始出現以後，人類的形態特徵就已經基本定型。假如你能復活一個幾萬年前的穴居原始人，幫他洗洗澡，理理髮，穿上西裝，打上領帶，單從外表上看，恐怕看不出他和現代人有什麼區別。最多可能因為饑餓和疾病的關係，這位原始人營養不良，發育不好，會比我們矮一點點。前文〈拿破崙很矮嗎？〉曾提到拿破崙時代的歐洲人比現代人稍矮，也是因為疾病和營養的緣故，並不表明人類在最近一個歷史時期裡突然進化出了長得更高的基因。

ＯＫ，我們回過來繼續說諸葛亮的身高。

諸葛亮生活在漢魏時期，他那個時代的尺要比現在的尺短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