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著作品集19：紅與黑【全新譯校】

※《紅與黑》為19世紀歐洲批判現實主義文學奠基之作
※海明威開列必讀書之一
※毛姆：「真正傑出的文學書」
※當時社會流傳「不讀《紅與黑》，就無法在政界混」的諺語。
※《紅與黑》在心理深度的挖掘上遠遠超出了同時代作家所能及的層次。它開創了後世「意識流小說」、「心理小說」的先河。被譯成多種文字廣為流傳，並被多次改編為戲劇、電影。
※《紅與黑》這部小說的故事據悉是採自1828年2月29日《法院新聞》所登載一個死刑案件。在拿破崙帝國時代，紅與黑代表著「軍隊」與「教會」，是有野心的法國青年發展的兩個管道。
※本書完整收錄原書內容，非一般市面上的刪節版！以供讀者一窺全本精華，更能了解作者深意。
紅代表著「軍隊」
黑代表著「教會」
是有野心的法國青年發展的兩個管道
《紅與黑》為波旁王朝復辟時期，一個下層平民個人奮鬥的故事
木匠的兒子于連自小瘋狂崇拜拿破崙，渴望像拿破崙那樣身佩長劍，做世界的主人。他有著過人的記憶力，整天看書不做苦力活，經常遭到父親和兩個哥哥的毒打，而他內心卻希望可以通過努力和奮鬥過著上流社會的生活。
他投入西朗神父門下，靠著驚人的記憶力將整本拉丁文的聖經背了下來，轟動全城。市長找了年輕的于連為自家孩子的家庭教師，于連卻與市長夫人暗通款曲，然而他的愛卻是一種野心。
事發之後，于連輾轉到巴黎木爾侯爵家裡當私人秘書，結識了侯爵女兒瑪蒂爾德，瑪蒂爾德與于連擦出愛的火花。在雙方論及婚嫁，大好前程即將展開之際，市長夫人出於嫉妒，寫信揭穿了于連過往的醜行。于連一怒之下，開槍打傷了從中作梗的市長夫人……

司湯達爾Stendhal 1783―1842原名馬利－亨利‧貝爾（Marie-Henri Beyle），19世紀法國傑出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司湯達出生於法國格勒諾布勒城的一個資產階級家庭，早年喪母，父親是一位思想保守的律師，因此，他在家庭中受到束縛和壓抑，與父親關係並不好。
司湯達爾在文學上起步較晚，三十多歲才開始發表作品。然而，他卻給人類留下了巨大的精神財富，包括數部長篇，數十個短篇或故事，數百萬字的文論、隨筆和散文、遊記。其代表作有《紅與黑》和《巴馬修道院》。

【譯者序】
馬利‧亨利‧貝爾是一位十九世紀的法國作家，筆名「司湯達爾」。他以準確的人物心理分析和凝練的筆法而聞名。他被認為是最重要和最早的現實主義的實踐者之一。他最有名的作品是《紅與黑》和《巴馬修道院》。
故事的背景是法國東部一個村莊維里埃（Verri?res），有一個名叫于連‧索海爾（Julien　Sorel）的外省青年，父親是一名木工，于連雖是貧窮出身，但英俊瀟灑，有一雙大眼睛，勤奮刻苦，記憶力驚人，學過木工、拉丁文、神學。他崇拜拿破崙，認為他是「由一個既卑微又窮困的下級軍官，只靠他身佩的長劍，便做了世界上的主人」，於是死抱著書本，並準備日後成為神父，並非他真的對宗教有興趣，而是想利用宗教達到他攀登上層社會的目的。
他投入西朗神父門下，靠著驚人的記憶力將整本拉丁文的聖經背了下來，轟動了全城。由於西朗神父的推薦，維立葉爾城的市長兼實業家雷納先生找了他去任家庭教師，雷納先生家有全城最漂亮的花園，于連不安於職守，趁機勾搭上市長的年輕夫人德‧雷納，修道院長大的夫人對自己的丈夫感到厭惡，她把心思放在教養三個孩子上面，她認為男人「除了金錢、權勢、勳章的貪欲以外，對於一切都是麻木不仁」，但是見到于連之後，她陷入了熱戀，既興奮又感到罪惡。
同時夫人的女僕愛麗沙也愛上了于連，她請西郎神父轉達她對于連的愛慕，但被拒絕。夏天時刻市長全家搬到凡尼鎮鄉下避暑，于連對市長夫人的感情更進一步，半夜時闖進了她的房間。女僕愛麗沙把夫人的事告訴了哇列諾先生，哇列諾先生寫信告訴市長先生，雷納先生知道這事後，但又無可奈何。西朗神父勸他到貝尚松神學院進修。院長彼拉神父是西郎神父的好友，對于連特別關照，讓他當新舊約全書課程的輔導教師。
後來彼拉神父在離職前又介紹于連在巴黎木爾侯爵家裡當私人秘書，這時他認識侯爵的女兒瑪蒂爾德，瑪蒂爾德高傲而美麗，渴望追求浪漫的氣息，她看不上一般的貴族公子，反而跟一身傲氣的于連擦出愛的火花。
她指示于連在月光下爬梯進入她的臥室，于連滿臉疑惑地跟她見面，瑪蒂爾德便跟他做愛，但瑪蒂爾德很快就感到後悔，於是對他若即若離。于連聽了朋友的建議，追求她的朋友元帥夫人，于連回到巴黎後開始寫一封又一封的情書給元帥夫人，元帥夫人大受感動，給于連回信。終於，瑪蒂爾德受不了打擊，跪倒在于連的腳下，求他愛她。
瑪蒂爾德發現自己懷孕了，於是雙方論及婚嫁，木爾侯爵雖感憤怒，但迫於無奈，給予于連大量的財產與貴族身份，他成為驃騎兵中尉。于連開始幻想自己在三十歲時當上司令。這時市長夫人出於嫉妒，寫信給貴族小姐的家長，揭穿了他的醜行，讓于連前功盡棄。于連一怒之下，在教堂開槍打傷了從中作梗的市長夫人，後來于連才知道市長夫人是被神父所逼，後悔莫及。法庭以預謀殺人的罪名判處于連死刑，于連拒絕上訴，拒絕做臨終禱告，走上斷頭台，瑪蒂爾德坐上馬車將于連的頭顱放在膝蓋上，來到他生前選定的墓地，親手將之埋葬。三天後，市長夫人因傷重去世。
《紅與黑》是十九世紀歐洲批判現實主義的奠基作品。小說圍繞主人公于連個人奮鬥的經歷與最終失敗，尤其是他的兩次愛情的描寫，廣泛地展現了十九世紀初三○年間壓在法國人民頭上的歷屆政府所帶來的社會風氣」，強烈地抨擊了復辟王朝時期貴族的反動，教會的黑暗和資產階級新貴的卑鄙庸俗，利慾薰心。因此小說雖以于連的愛情生活作為主線，但畢竟不是愛情小說，而是一部「政治小說」。
《紅與黑》這部小說的故事據悉是採自一八二八年二月廿九日《法院新聞》所登載一個死刑案件。在拿破崙帝國時代，紅與黑代表著「軍隊」與「教會」，是有野心的法國青年發展的兩個管道（一說是輪盤上的紅色與黑色）。《紅與黑》起初的標題為《于連》，一八三○年定名為《紅與黑》，並有副標題《十九世紀遺事》。小說的故事已與生活中的案件有了很大的不同，以一八一五至一八三○年波旁王朝復辟時期的社會生活為背景，刻畫了一個下層平民個人奮鬥的典型。

譯者序
（上卷）
第一章 小城
第二章 市長
第三章 窮人的財產
第四章 父與子
第五章 談判
第六章 苦悶
第七章 情有獨鍾
第八章 紛紜世事
第九章 鄉村之夜
第十章 人窮志大
第十一章 如此良宵
第十二章 一次出門
第十三章 鏤花長襪
第十四章 英國剪刀
第十五章 雞鳴
第十六章 翌日
第十七章 第一副市長
第十八章 王駕親臨維里埃
風
第十九章 痛定思痛
第二十章 匿名信
第二十一章 約見家長
第二十二章 怪癖行為
第二十三章 當官的煩惱
第二十四章 首府
第二十五章 神學院
第二十六章 曠世稀缺
第二十七章 初次經歷
第二十八章 聖體瞻禮
第二十九章 升遷
第三十章 野心勃勃

（下卷）
第三十一章 田園記趣
第三十二章 入流上層
第三十三章 第一步
第三十四章 侯爵府
第三十五章 敏感的心與虔誠的貴婦
第三十六章 談吐的方式
第三十七章 痛風病發作
第三十八章 與眾不同
第三十九章 舞會
第四十章 瑪格麗特王后
第四十一章 小姐的權威
第四十二章 就是這個人？
第四十三章 陰謀
第四十四章 少女情懷
第四十五章 巧設陷阱
第四十六章 半夜一點
第四十七章 一把古劍
第四十八章 倍受煎熬
第四十九章 滑稽歌劇
第五十章 一個日本花瓶
第五十一章 秘密約見
第五十二章 道德爭論
第五十三章 教士、林產、自由
第五十四章 斯特拉斯堡
第五十五章 關於道德的自身
第五十六章 道德之愛
第五十七章 最好的職位
第五十八章 曼儂‧萊斯戈
第五十九章 痛苦與煩惱
第六十章 劇院的包廂
第六十一章 要她害怕
第六十二章 老虎
第六十三章 墮入地獄
第六十四章 一個聰明人
第六十五章 晴天霹靂
第六十六章 悲慘的實情
第六十七章 塔樓之囚
第六十八章 權貴
第六十九章 陰謀詭計
第七十章 寧靜
第七十一章 最後審判
第七十二章 律師
第七十三章 最後告別
第七十四章 斷頭台

第二天早上六點，維里埃市長動身到索海爾老頭的鋸木廠去。路上，他心裡暗想：「我的妻子的確很有頭腦。儘管事情是我向他提的，想顯得自己比他高明，但是說一千道一萬，我畢竟沒有想到，倘若我不把索賴爾這個小神父弄到手，據說他的拉丁文好得不得了，收容所所長那個無時不動腦子傢伙很可能和我打一樣的主意，會捷足先登，把他搶了過去。那時候，他將以多麼自負的口吻談論他的孩子的家庭教師啊……這位家庭教師一旦屬於我，要不要穿神父的黑袍子呢？」
當德‧雷納先生正在深思這個看似複雜問題裡時，他遠遠看到了一個身高將近六尺的鄉下人。似乎剛剛天亮，他就忙著量他那些在杜河沿岸拉纖道上放著的木材。看到市長走到他身旁時，神情有點不太樂意，因為這些木材的放置會妨礙交通，是違章的。
此人正是索海爾老爹。德‧雷納先生關於他的兒子于連的提議後，使他大感意外，繼而，大喜過望。不過他聽的時候仍然帶著那種愁苦不樂和不感興趣的神情，這山區的居民很善於這樣來掩飾他們的精明。他們在西班牙人統治時期當過奴隸，如今仍保留著埃及小農的這種特點。
索海爾的開場白只不過是大段背下來的記得滾瓜爛熟的客套話。說這些客套話時，他笨拙地做出微笑的樣子，卻更暴露出神情的虛假；他本來生就一副無賴相，這下反而欲蓋彌彰。他一邊重複著那些廢話，一邊腦子裡不停地思索著，試圖弄明白是什麼原因能使一個如此有權勢的人想把他那個沒出息的孩子聘請到家裡去。他很不喜歡于連，卻讓德‧雷納先生情願出三百法郎的高額年薪送給他，還管他吃管他穿。這最後一個條件是索海爾老爹突然想到提出來的，誰知德‧雷納竟然無奈地答應了。
這個要求引起了德‧雷納先生的注意。他自己琢磨：「對我的提議，索海爾竟沒有理所當然地感到高興和滿意，顯然已另外有人向他提出過什麼，除了瓦勒諾先生之外，還能是誰呢？」於是德‧雷納先生趕緊催促索海爾立刻把事情定下來，但毫無結果，狡詐的鄉下佬就是不同意。他說必須徵求兒子的意見。其實，在外省，一個有錢的父親徵求窮光蛋兒子的意見，不過是走走形式而已。
索海爾的水力鋸木廠設在河邊，只有一個棚架。四根粗大的木柱支起屋架，上面覆蓋著棚頂。棚子中央八、九尺高處有一把鋸上上下下，一種十分簡單的機器把木頭對著鋸推過去。溪水推動一個輪子，產生兩種機械作用：一個使鋸的上下運動，另一個把木頭緩緩推向鋸子，然後破成板子。
索海爾老爹一面向工廠走去，一面大聲喊著于連，但沒有人答應。只見他的兩個大兒子在那裡忙碌地工作。他們生得膀大腰圓，這兩個壯壯的漢子，用笨重的斧頭，剖開松樹幹把它送到廠棚去。他們工作的聚精會神，嚴格按木頭上劃的墨線砍，大塊的木屑隨著落下的斧頭而濺起。巨大的噪音使他們沒聽見父親的喊聲。索海爾老爹走到工棚裡，在鋸子旁，這是于連平時待著的地方，也找不到于連。抬頭一看，只見于連在離鋸子五六尺高的房樑上，于連沒有看管機器操作，而是騎在屋頂的橫樑上，在那裡專心看書。老索海爾對此最反感不過了。他可以原諒于連身材瘦削，跟他的兩個哥哥不一樣，不適合幹力氣活兒，但他不能容忍于連的這種讀書癖，因為他自己不識字。
他朝于連喊了兩三聲，于連都沒有聽到。他完全被書本的內容所吸引，加上木鋸的噪音，根本沒有聽到索海爾老爹的厲聲呼喊。隨後，老索海爾不顧自己一大把年紀，躍身跳上將被鋸開的那根大木頭，又從那裡一步躍上了那根橫樑。他一拳將于連手裡捧著的書打到河裡。凶猛的第二拳像實心球似的打在于連頭上，于連的身子頓時失去平衡向下跌落。眼看就要跌落到十四五尺下面正在運轉的機器手柄上，摔個筋段骨折。但父親在他正要跌下去的時候，伸出左手拉住了他。否則他早跌出十四五尺遠，掉進轉動的機器鐵軸中碾得血肉模糊了。
「哼 ！懶東西 ！你在值班看據的時候總看你那些混帳書，要看等晚上到教士家鬼混時去看好了！」
于連雖然被打得暈頭轉向，滿臉是血，但仍然還得回到鋸子旁自己的崗位上去。他的眼裡含著淚，肉體的痛苦自不待言，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失去了那本心愛的書。
「下來，畜生，我有話跟你說。」
這回，工棚的喧雜訊又讓于連沒聽見命令。他父親已經下來，又懶得再爬到機器上去，便撿起一根打核桃用的長棍子，猛擊于連的肩膀上。于連剛一下來，老索海爾便往回家的路上攆他。「天曉得他要把我怎麼樣！」年輕人暗自思量著。他邊往回走邊悲傷地回頭朝河裡望，剛才他的書就掉在這條小河裡。掉的書是《聖赫勒拿島回憶錄》，是他最珍愛的一本書。
于連雙頰緋紅，兩眼低垂，他是個十八、九歲的瘦小青年，看起來羸弱，面部的輪廓雖不端正，但頗清秀，還有一個鷹勾鼻子。一雙大而黑的眼睛，安靜時目光顯露出沉思和熱情。此刻卻閃爍著最兇惡的憎恨的表情。他那深褐色的頭髮長得很低，蓋住了大半個額頭，發怒的時候有股子狠勁，人的相貌無數，然而更具驚人的特性者怕是沒有了。在無數形形色色的人類臉龐中，如此特別，如此與眾不同的，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來了。他身材瘦弱，勻稱，瀟灑有餘，看起來不是那麼強壯有力，卻是個行動敏捷的人。他小時候那呆呆的神態和蒼白的臉色，曾一度使他父親認為他是個養不大的孩子，即便養大了，也不過是家庭的負累而已。在家裡，大家都瞧不起他。因此，他非常痛恨他的父親和兩個哥哥，每逢星期天，在公共場所玩遊戲的時候，他總是輸家。
不到一年以前，他那張漂亮的臉才開始博得年輕姑娘們的嘖嘖讚賞。大家都看不起他，于連被當作弱者受到眾人的輕蔑，然而他崇拜那位敢於和市長談論懸鈴木的老外科軍醫。因為畢竟只有這個軍醫竟敢向市長反對修剪梧桐樹的問題。
為了讓于連跟他學拉丁語和歷史，這個外科醫生常把雇他做零工的工資付給索海爾老爹，他所知道的歷史，也只是一七九六年的義大利戰役臨終前，他把自己的榮譽團十字勳章和三、四十本書都贈給了于連。在這些書當中，最珍貴的那一本已經掉進市長先生利用其影響使之改道的那條公家小河裡了，而漂走最珍貴的那本書的這條公共溪流，是市長先生用他的權勢託人情私自改變的河道。
于連一走進家門，就被父親那隻有力的大手抓住了肩頭。他渾身顫抖，準備挨揍。
「你要原原本本地告訴我，不許撒謊。」鄉下佬粗暴地在他耳旁大聲說道。同時，將于連一把扭過來，就像小孩在玩弄玩具小鉛兵一樣。于連的大黑眼睛閃閃發亮，裡面滿含著淚水。他望著老木匠那雙灰色的、兇惡的小眼睛，這老木匠似乎想把他的靈魂深處看個一清二楚。
「老實告訴我，不要撒謊，只會看書的狗東西。你是怎樣認識德‧雷納夫人的，又是啥時候和她說過話的？」
「我從沒和她說過話，」于連回答說：「除了在教堂裡，我在別的地方從來沒見過這位夫人。」
「但你一定看過她來著，不要臉的東西！」
「從來沒有！您是知道的，在教堂，我只看上帝。」于連繼續說，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他有點不老實，根據他的經驗，這是避免再遭一頓打罵的最好辦法了。
「這裡面一定有鬼。」狡詐的鄉下佬回答說，他又停頓了一會兒。「我知道你是什麼都不會告訴我的，不過該死的小子，今後你的事，我一點都不用管了。反正我終於可以擺脫你這個累贅了。沒有你，我的鋸木廠會變得更好。你博得了本堂神父先生或其他什麼人的歡心，他們給你找了個你做夢都想不到的好工作，趕緊收拾你的東西滾蛋吧。我要送你到德‧雷納先生家去，去給他的孩子做家庭教師。」
「當家庭教師？待遇怎樣？」
「管吃，管穿，給三百法郎的薪水。」
「我可不願當他家裡的僕人。」
「你這個小畜生，誰說讓你當僕人啦？難道我願意我的兒子當僕人嗎？」
「那以後我和誰一桌吃飯呢？」
這個問題把老索海爾問住了，他覺得不能再談下去，言多語失啊；於是他大發雷霆，劈頭蓋臉的罵于連，說他就知道吃，然後撇下他，去徵求另外兩個兒子的意見了。
過了一會兒，于連看見他們各自拄著一把斧子，正在商量什麼事情的樣子。他在遠處看了很長時間，也弄不清楚是怎樣一回事。便躡手躡腳地走到鋸木機的另一側坐下，免得被他們發現。父親這一通知突如其來，改變了他的命運，他想仔細琢磨一下，但他又覺得自己無法慎重考慮，於是他一個勁地憧憬在德‧雷納先生那座漂亮的住宅裡可能看到的壯觀的一切了。
他心想：「寧可放棄這—切，也不能淪落到和僕人一起吃飯的地步。我父親想強迫我，那我就去死。我有十五個法郎八個蘇的積蓄，今夜就逃走；走小路不必擔心碰見員警，兩天就到了貝藏松；我在那兒當兵，需要的話，就去瑞士。不過，這樣一來，我的將來就會完了，便沒有出人頭地，實現雄心壯志的希望，神父這個可以使我通往一切的捷徑也就毀了。」
于連厭惡跟僕人一起吃飯，並非天生如此，其實，如果能夠飛黃騰達，他可以做令人痛苦得多的事情，他的這種厭惡得之於盧梭的《懺悔錄》。他全靠這本書來想像世界是一副什麼樣子。還有如《大軍公報彙編》和《聖赫勒拿島回憶錄》，也是他崇拜的經典之作。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這三本書。別的書他一概不信。他從老外科軍醫那裡繼承來的思想，認為世界上其他的書都是騙人的把戲，都是流氓騙子為了升官發財才杜撰出來的，這些書最多起個嘩眾取寵的效果。
于連有一顆火熱的心，還有一種往往書呆子才有驚人的記憶力，他看出他的前途取決於年老的本堂神父謝朗，便刻意博得他的歡心，竟把一部拉丁文的《新約全書》背下。德‧邁斯特先生的《教皇論》他也能全文背誦下來，但他對這兩本書都沒有好感，其實他哪一本都不相信。
那一天，像約定好了一樣，索海爾老頭和他兒子，彼此都不再交談做家庭教師的事。傍晚時，于連照例去教士家裡學習了。他認為還是穩定些，不把別人向他父親提出的奇怪的建議告訴神父為妙。「也許那是個騙人的把戲而已吧，」他暗自說道：「我應該裝作已把它忘記的樣子。」
第二天一大清早，德‧雷納先生就趕緊派人去請老索海爾老頭。老頭讓他等了一兩個鐘頭後才姍姍而來。他一走進門便又是道歉，又是鞠躬。經過多方試探，老頭終於弄明白，他的兒子將和男主人女主人同桌吃飯，如有客人，則獨自在另一個房間和孩子們一起吃，他發現市長先生真的著急，益發節外生枝，便提出越來越多的附加條件，再說他心裡還充滿了懷疑和驚奇，便趁機提出要看看他兒子以後住的房間。這是一個十分寬敞的房間，收拾得非常乾淨，僕人們正往裡搬三個孩子的小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