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小丑（簡體書）

時晨，上海作家協會會員，咪咕幻想文優秀獎得主，是本土原創推理作家中為數不多的堅守古典本格理念的創作者之一。2018年策劃了中國首檔推理文化對談類節目《可以的》；代表作有《罪之斷章》《黑曜館事件》《鏡獄島事件》《五行塔事件》《水滸獵人》等。

死亡留言

五個密室

敘述詭計

真社會派

這本書

滿滿的高能！

始終保持高度懸念！

耗時十年

時晨精心打造了一個推理宇宙

縱向垂直滲透到每一位本格推理迷

本書為他的集大成之作——跨越十年的夢想與執著，終於實現！

過去我所寫的每一本書，都是為這一本打下的鋪墊——時晨

代序

回到大腦的智力迷宮中——《密室小丑》的險峻挑戰和艱辛快感

二〇一九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我在從北京至西安的高鐵上讀完了《密室小丑》。在五個多小時的旅程中，我始終看著這書，舍不得去上一次衛生間。我對作者懷有了極大興趣。為什麼這樣的人，沒有去做警官或大盜呢？是因為我們生活在一個和平的環境下吧。但尤其是和平的環境下，才需要一些超出常態的東西，把人從庸碌中拔出來，體驗疏離的快感和刺激。在這個方面，推理跟科幻是有共通性的。本年度的香港書展，主題也是推理和科幻。何況《密室小丑》中還出現了《海伯利安》這樣的道具。我猜想作者也是一個科幻迷吧。

我是一名科幻小說作家，也是一個推理小說迷。我讀推理，比讀科幻還要早些，最初接觸的是群眾出版社的《福爾摩斯探案集》。當時書上還印有“內部參考”字樣。《希臘棺材之謎》則給我帶來了一股衝擊波。而至今印象最深的是松本清張的《點與線》。我久久震撼，完全無法理喻世界上竟還有這樣一種讓人窒息的文學。參加工作後，我購買了《點與線》的新版，還有其他一些經典推理小說，比如《尼羅河上的慘案》。後來我也擁有了東野圭吾、島田莊司和青崎有吾等，我準備找時間集中起來讀。這部《密室小丑》重新喚回了我閱讀大師作品的感受，也滿足了我很久以來的一個極大的私欲，即在逃離帝都的旅行中，懷著冒險和叛逆之心，沉浸在完全自由的狀態中，讀一本推理小說。在這一點上，《密室小丑》沒有讓我失望。

推理和科幻，都具有所謂“點子文學”的特點，講究想象力、邏輯力和直覺力，同時包含著極強的認知功能，用知識和智能組織成嚴密的網絡，來探究人生和宇宙的真相。《密室小丑》正是這樣的佳作。它環環相扣，充分自洽，又出乎意料，直到結束時抖出最大懸念，卻又不給出確切的答案，還要繼續讓讀者去參與最後的推理。它既讓讀者腦洞大開，又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從始到終停留在一個自以為是的“聰明人的傻子”狀態。它既用撲朔迷離的路徑來誘惑人登山，又不把攀登者繞暈在深谷中而使其半途而廢。它既製造駭怕，卻又潑灑淋漓。它一步步把讀者帶向某個目的，卻又並不是他們相信或看到的那個目的。讀罷這部小說，我不禁覺得，世間世外的頂級奧妙都被它說到了。

這部書還讓人感到有趣的是，它是相當本格的，同時又融入了社會和世情的思考：什麼是犯罪，什麼是正義，什麼是道德，誰是真正的罪犯——是江洋大盜，還是法律和秩序的捍衛者及執行者。在書中，每個出場的人物，都在自己的生存矛盾中苦苦掙扎而不得解脫。每個人的面目既清晰而又混沌，正如生活本身。每個人都在密室中，每個人都扮演著小丑。這讓我覺得，文學或者類型文學的存在是多麼的有意義和有意思啊，而這後面，是作者的真誠、熱情和睿智。

最後，我想說的是，《密室小丑》是精彩的，以致我忍不住想要在此復述它的情節。它的線索和氛圍是多麼的複雜詭黠，但整個故事和結構又是無比的簡單純粹，這正跟宇宙一樣，讓人在太空黑洞的飛行中感受到險峻的挑戰和艱辛的快感。但對於科幻或推理，任何劇透都等同於犯罪。我暫且忍耐一下吧。還是先向這部書的作者、編輯和出版人致以敬意吧。他們給出了一個讓人活下去的理由。當我們在不能改變現實的時候，就回到大腦智力的迷宮中吧。

韓松

二〇一九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後記

記得在小學的時候，電視上放過一個關於連環殺手的紀錄片，似乎把還未被逮捕的殺手做了一個排列。當時我唯一認識的就是開膛手杰克。令我失望的是，在紀錄片中，開膛手杰克的排行很靠後，第一名是一個叫Zodiac的連環殺手，而我卻完全沒有聽說過。華納兄弟後來推出了以Zodiac為主角的懸疑片《十二宮殺手》，那是很久之後了。

看完紀錄片之後，我感到又恐懼又好奇。畢竟很多連環殺手都是懸案，而人性又是好奇的，我想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殺那麼多人？這些“惡魔”在人間究竟是怎樣一副模樣？

韓國懸疑電影《殺人回憶》中有一段經典的臺詞，當宋康昊扮演的警察詢問目擊連環殺手的小女孩，殺手什麼模樣時，小女孩回答說：“長得很平凡。”是的，這些殺人狂魔其實就在我們身邊，長著一副普通人的臉，甚至過著普通人的生活。這不是孤例，有不少被捕後的連環殺手都很普通，甚至親友鄰居都表示不敢相信。

殺手就在你我身邊，像個普通人一樣，這才是大家對連環殺手最深層的恐懼。

於是，當我迷上推理小說之後，就會不由自主地收集這些連環殺手的小說來看。畢竟看真實案件的時候，會很壓抑。面對絕對的惡時，內心深處也會產生一些抵觸的情緒。但推理小說中的謀殺案都是虛構的，在滿足好奇心的同時，又不必背負共情帶來的負罪感，是最佳的選擇。幸而這類推理小說還真不少，從阿加莎·克裡斯蒂的《ABC謀殺案》到埃勒裡·奎因的《九尾怪貓》，從橫溝正史的《獄門島》到殊能將之的《剪刀男》，連環殺手在推理小說中的魅力絲毫沒有減弱。然而，沉溺其中的我，也開始動起了撰寫這類小說的念頭。

然而塑造一個有魅力的連環殺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本格推理中。大家都知道，大部分本格推理的核心是詭計，所以這個反派必須能夠製造令人費解的詭計，且擁有通天徹地之能才行，如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對手，擁有“犯罪界的拿破侖”之稱的莫裡亞蒂教授，或是《金田一少年事件簿》中的“地獄傀儡師”高遠遙一。又想到，本格推理中最有魅力的謎團是什麼呢？如果只能回答一種，對我來說，一定是“密室殺人”。把兩者結合在一起，加上瘋癲滑稽的形象，密室小丑這個犯罪形象就誕生了。

密室小丑的首次登場，是在陳爝系列的小說《鏡獄島事件》。不過在那本小說中，密室小丑只是作為一個象徵，並沒有真實登場。所以這一次，我打算圍繞密室小丑來寫一部本格推理小說。如果順利的話，這部小說只是我計劃的“大犯罪者”系列的第一部，將來有機會，可能會創作更多個性鮮明的連環殺手，包括密室小丑的起源故事。

此外，我之前三個系列的偵探主角，都會在這部作品中登場，來完成他們自我的“救贖”。所以，這本書對我來說意義重大，它讓我筆下的偵探世界更加豐富，並向外延展出更多的可能性。不過第一次看我作品的讀者也不必擔心，這本小說的故事是獨立存在的，就算沒看過我之前的作品也沒關係。當然，如果有讀者因為這個故事，進而對肖晨、閻小夜和陳爝過往的經歷有興趣，也可以找來看看。

在這篇文章的最後，我想感謝一下黑貓文庫的創辦人，也是我的責編王皎嬌，沒有她的“慫恿”和“激勵”，這個作品可能不會出現；感謝著名科幻作家韓松老師在百忙之中替我作序推薦；感謝推理作家孫沁文老師對小說中密室詭計給予的建議；感謝知名翻譯人許言老師對小說修辭上的幫助；還要感謝我的朋友周曉穎，如果沒有她，這本《密室小丑》恐怕是另外一番模樣了。

時晨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十八日

Joker 0

Locked room 1

Joker 1

Locked room 2

Joker 2

Locked room 3

Joker 3

Locked room 4

Joker 4

The Joker in The Locked Room

針頭從靜脈拔出，使我感覺到一陣刺痛。

我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化療，但卻能感覺到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

骨髓增生異常綜合症，這就是我所患疾病的名字。它讓我體內的髓系細胞分化及發育異常，使得造血功能衰竭，並向急性髓系白血病（AML）轉化。這種疾病很難治癒，目前我接受的是細胞毒性化療。但這種治療的問題在於骨髓抑制，致使骨髓中的血細胞前體的活性下降。而化療和放療常常導致正常骨髓細胞受抑。

和護士小姐說了聲再見後，我披上外套，緩步走出了醫院。

濃烈的消毒水味消失了，街上的空氣很好，四肢百骸都十分受用。

地鐵站不遠，步行的話需要五分鐘。沿街看看店鋪和行人，胡思亂想一番，很快就到了。可是一進站內，呼吸卻又變得沉重起來。

還是不習慣人多的地方。

擠進車廂後，我找了一塊無人區，背靠在欄桿上看書。倒不是有多熱愛閱讀，這樣至少可以暫時隔絕自己與外界的聯繫。

就在這個時候，我瞧見一張熟悉的臉。

“張濤！”我喊出了他的姓名。

他轉過頭，上下打量著我，似乎有些認不出來。

“怎麼，你不記得我了？”

張濤瞧了半晌，突然拍了一下腦袋，似乎在懲罰自己的健忘。

“喲，你又瘦了，我都差點認不出你啦！”說到此處，他又嘆了口氣，“你的身體好些了嗎？”他一定想起了我的疾病，從而導致我極速消瘦，以至於都認不出來了。

“好些了。”我回答的很敷衍。

他瞧了一眼書的封面，用調侃的語調說，“維特根斯坦？你還是這樣無趣啊！”

眼前的男人名叫張濤，是我大學時期的同學，最好的朋友。畢業之後，我們許久未有聯絡，沒想到會在地鐵裡遇見。

我衝他點了點頭，卻沒說話。不是沒有禮貌，而是真沒話講。

“去年同學會，你也不來。大家都挺想你的呢！還有小劉，一直在打聽你的消息。看來她是對你舊情未了啊！”

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臉，但我卻沒有任何響應。

“對了，你最近身體怎麼樣？”

也許是突然想起了我的疾病，張濤收起了笑意。

“還行吧。”我隨口敷衍。

“這病……挺麻煩的吧？”

“暫時還死不了。”我合上書本，抬頭去看車站標識，心想還有兩站路就到了。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實際上，我並不討厭張濤，只是不知該和他聊點什麼。

“你現在住哪兒，我回頭來找你玩。”

“好的。”

“好什麼好，別忘了微信把地址發給我！”

“好的。”

張濤和我同窗多年，對我的性情非常了解。所以，即使我少言寡語，偶爾應答，他依舊可以獨自在一旁長篇大論。

直到我準備離開，他還意猶未盡，和我相約下周二見面。

“到時候我帶個人來給你認識認識。”下車前，他神秘兮兮地朝我眨了眨眼。

這件事我並沒放在心上，很快就忘記了。

我還是和往常一樣，獨自回到居所，一個人做飯、一個人讀書、一個人畫畫，一個人按時將各種藥片倒入口中，用冷水灌進肚子裡。

與其說我享受這份孤獨，毋寧說我不擅長與人交往。

這個世界上存在太多無趣且聒噪的人，相互浪費著各自的生命。當然，這些人從不覺得生命是有盡頭的。他們覺得自己可以永遠這樣無趣且聒噪的過下去，直到宇宙熱寂。

但我也不否認，有這麼兩個人，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會感到些許愉悅。

這種愉悅感是非理性的。

張濤是其中一個。另一個家伙，也已有數年沒有音訊。

不聯繫，是因為怕麻煩。他的職業很特殊，經常會遇到一些麻煩事。起初他還一直來找我幫忙，被我回絕了好幾次之後，才漸漸疏離。不過，他也會偶爾來幾個電話，關心一下我的生活。次數逐年減少。

總之，最近兩年，我幾乎過著住所和醫院兩點一線，近乎與世隔絕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讓我的抑鬱情緒逐漸加重，精神上也出現一種虛無主義的傾向。如今的我，不過是一具等待死亡的行尸走肉而已。

既然如此，為何我不能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呢？

這個想法在我腦海中出現後，我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害怕。

我的身體和精神都出現了嚴重的問題。此時，死亡，對我來說已是一種解脫。

此後，我開始研究各種自殺的方法。跳樓、割腕、服毒、投水、上吊、燒炭這些方法，都不能令我滿意。倒不是說害怕死亡時的痛苦，一方面是怕不能完全死亡，另一方面，又擔心會波及到無辜的人。

活著的時候，我不喜歡麻煩別人，死了之後也是如此。

獨自去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安靜的死去，這是我比較向往的結局。

經過反復考慮，我把結束生命的地點選在了云南。我訂好機票，帶足了藥物，準備在深山中結束生命。

然而，自殺的計劃，卻在地鐵上遇見張濤之後，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