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痕Scar

◎兩個月前，六月末的一個早晨，明媚的陽光灑進一個房間，映照在藍色牆壁上，使得那藍色變得更加清晰。
房內陳設樸實，沒有過多的物品，打掃得一塵不染，大大的衣櫃佔去了房間的大半，白色書桌上擺滿了書籍，鋪著粉色床單的單人床上，躺著一個年約十三歲的少女。
「啊！」
白凌驚叫一聲，從床上坐起，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不斷起伏，一雙細長的美麗雙眼，透著無盡的恐懼，她喘息了一陣子才平復了剛才那份恐懼。
她輕輕抬起手，抹去雙頰的淚水。
白凌看向前方，雙眼滿是疲倦與悲傷。
她喃喃的說：「又夢到了……」
白凌夢到的，是以前的回憶，一段不願想起的回憶。
這已經是一個月來，第二十七天夢見了。
白凌緩緩地掀開棉被，舉手投足間透露著深刻的疲憊。

雖是在六月末，氣溫十分炎熱，白凌仍穿著一身全黑的長袖長褲，手上戴著一副黑色手套，一身黑色衣物與脖頸以上露出的雪白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稍稍側頭，看著床頭櫃上擺的一張照片，那是一張合照，上面是七個年輕人，四男三女，白凌站在最右邊，臉上掛著笑容。
這六個人，都是教會中少年團契的成員。
看著照片的白凌，臉上除了不安、絕望，還有另一個強烈的情緒—恐懼。

※

白凌的夢境中，時間回到了七年前。
在白凌六歲時，她第一次踏入教會。
「教會是一個很棒的地方，那裡的人都很友善。妳雖然內向，但只要面帶笑容，一定能交到朋友的。如果有甚麼問題，都可以來找媽媽，我是你們的主日學老師。而且還有哥哥陪著妳，一定沒問題。」
這是白凌的母親對她說的話。
想起這段話，白凌微微一笑，側頭問牽著她的哥哥白約：
「哥哥，你會一直陪著我，對吧？」
白約也笑了笑，拍拍她的頭：
「當然，我會一直陪著妳的。這是我們的約定。」
聽到了哥哥的承諾，白凌更加放心。
年幼的白凌，眼中閃爍著期待未知生活的光芒。
他們手牽著手，一起進入教會。
但，在走進門檻的第一步，白約放開了白凌的手。

或許是內向被動的性格，白凌在教會都是一個人，沒有人來找她聊天，沒有人去關心她，更沒有同齡孩子跟她一起玩。相反的，個性開朗的白約，已經和其他的孩子打成一片了，他的身邊總是傳來笑聲。
白凌心中非常寂寞，但只是低著頭，默默地盯著自己的腳尖，並沒有主動去找任何人。
有一天，她終於鼓起勇氣，走到哥哥白約身旁，小聲地問：
「你們在說什麼？」
正在和一對姐弟說話的白約，轉過頭看向她，白凌記得，這對姊弟分別叫麗禾、訊，是出生就在這間教會長大的孩子。
白約看了她幾秒，臉上並沒有任何表情，接著，他回頭對他們說：
「不要理她，她很煩。」
聽到這句話，白凌失望地低下頭，默默地離開。
從那天起，麗禾與訊不再叫白凌名字，而是叫她笨蛋、白癡，並對白凌一直用惡毒的言語相向。
白凌很清楚，是誰讓他們這樣稱呼她的。
雖然心裏不舒服，但白凌仍然記得媽媽說的話。
「妳雖然內向，只要面帶笑容，一定能交到朋友的。」
她每次都在臉上掛著笑容，去面對那些詆毀的言語。
吃飯的時間，白凌總是拿著飯碗，走到白約所在的桌邊，畢竟，她還是只認識白約這個人。
他們三人一看到白凌靠近，便露出嫌惡的表情，一邊移動到別桌。
「跟那白癡坐在一起，飯都變難吃了。」
這是白凌無意間聽到麗禾所說的。
她那不屑的笑容，深深地記在白凌心中。
「為什麼，他們都不接近我呢？我做錯了什麼？」
白凌獨自坐在一張桌前，默默的將飯送入自己口中。
在夢境中，影像非常模糊。
但白凌確定，她是從這時開始討厭教會這個地方的。

※

白凌站起身，走到純白的書桌旁邊，從書堆中抽出一本薄薄的黑色筆記本，她細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黑色書皮：
「今天，就是第一個人了。」
她打開第一頁，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標題寫著「第一人．代號和平」，看著這些文字，白凌露出一個微笑，那些文字所說的，正是「和平」的個人資料。
白凌盯著筆記本，喃喃的說：
「性別女。十五歲。即將死亡，時間，今天晚上。」

她緩緩放下筆記本，雙眼直直地看向前方：「本名，麗禾。」
她闔上本子，拿出手機，找到通訊軟體，滑著與麗禾的通訊紀錄。她們約好今天晚上一起出門吃飯。
在兩個月前，白凌花了一些時間與功夫，已經和麗禾變成了朋友，如今在這筆記本上這六個人的情報，也有一部份是麗禾告訴她的。
白凌的眼中閃爍著急切的光芒，輕聲地說：
「我要，親手結束這些惡夢，這些由他們帶給我的惡夢。」
剛說完，便馬上收起眼中急切的光芒，嘴角也回到微笑的角度。
她走出了房門。
晚上，白凌站在一家餐廳前，等待著麗禾的到來，路上行人匆匆，全都低著頭，快步走過，但在白凌眼中，世界彷彿放慢了，因為等等要發生的事，是她已經思考、密謀了六個月的事情，如今就要執行了，白凌不禁感到緊張與些許的興奮。
「嗨！」一個少女的聲音傳來，白凌轉頭，看見麗禾已經到了。
麗禾雖然比白凌大兩歲，但她身高並不高，站在白凌旁邊反而看起來比較小。
她臉上掛著笑容，向白凌揮揮手。
白凌馬上收起心緒，說著：「進去吧！」兩人一同進入餐廳。
「說起來，這還是妳第一次主動約我吃飯，」在吃飯時，麗禾滿臉笑容，看起來十分開心：「怎麼啦？發生什麼了？」
白凌吃著盤中的義大利麵，回道：
「這不是暑假第一天嗎？想說剛好和妳吃個飯啊！」
麗禾點點頭，繼續吃東西。
白凌看著她那毫無防備的姿態，心中不經喜悅。真是太好了，不枉費我花了那麼多時間與她打好關係，又跟她說了一堆假的心裡話，她已經完全相信我了。接下來，能好好進行吧！
現在要做的工作就是，陪麗禾談笑到離開餐廳。
到了八點左右，麗禾和白凌一同走在街上，雖已到了晚上，大街依然燈火通明，宛如白天。
「妳找我出來一定還有別的事吧？」麗禾突然轉頭看向白凌，說了這麼一句話。
白凌的心中緊張了一下，但仍然面容平靜的回應：「沒什麼。」
「是嗎？」麗禾有些狐疑地繼續走著。
白凌看看四周，行人愈來愈少，也愈來愈接近白凌要去的目的地，一條沒有住戶，又是死路的偏僻小巷。
到了巷子口，白凌抬起頭對麗禾說：「好吧，妳猜對了，我有事要和妳說。」白凌的眼神真切又銳利，將麗禾給震懾住，她又招招手，示意麗禾到巷子裡說，麗禾並沒有多想，跟著白凌一同進入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