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馭鮫記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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馭鮫記 (壹)

商品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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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 28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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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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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我姓紀,紀律的紀。名叫雲禾。」
「這個姓不適合妳。我在牢中看見,
妳對人類的紀律,並不認同。」

馭妖谷的馭妖師──紀雲禾,
有著最強護法的名號,
在谷裡呼風喚雨,
實則卻形同被控制的傀儡,
過著被迫封閉情感的每一天,
直到她遇見了被抓來谷裡囚禁的鮫人──長意。
他的純真與率直似是敲響了那麼一點聲音,
終於將雲禾心中沉眠已久的心緒給悄悄地喚醒。

本書特色

★是人人口中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緣」,連結起了本應不相為謀的馭妖師與鮫人──
★人氣作家九鷺非香最深刻也最扣人心弦的全新力作
★全三冊,將於2021年10、11、12月連續上市
★改編影視作品由迪麗熱巴、任嘉倫領銜主演

作者簡介

九鷺非香

知名言情小說作家。於網路連載多部人氣作品。
其幽默與感動並行的生動寫作風格深得讀者喜愛。
另有著作《招搖》、《九爺別這樣》等。

書摘/試閱

第一章 鮫人
 
 
六年前,馭妖谷外。
紀雲禾從神態倨傲的太監手中接過「貨」的時候,是在人間最美的三月天裡。
馭妖谷外遍野山花爛漫,花香怡人,而面前的太監夾著嗓子滔滔不絕的叮嚀卻讓紀雲禾覺得心煩。
「這是咱們主子花大工夫弄來的鮫人,給妳三個月時間,妳可得把這妖怪給訓練好嘍。別回頭讓咱家再來接的時候,還這麼又是大箱子又是滿篇符咒地貼著,運著走麻煩,看著也心煩。」
負責與這傲慢太監打交道的是紀雲禾的助手瞿曉星,瞿曉星還是少年,可一張嘴跟抹了油一般麻利。他笑嘻嘻地應對著太監:「公公,您放心吧,咱們馭妖谷這幾十年來馴服了多少妖怪了。休管這鐵皮箱子裡是個什麼怪物,只要來了這兒,保證跟您走的時候是服服貼貼的,絕對不敢造次。」
「嗯,別大意了,仔細著點,這鮫人可不普通。」
「咱們知道,這可是順德公主交代下來的活兒,馭妖谷絕對傾盡全力馴服這妖怪,回頭回去,一定給張公公您長臉。」
瞿曉星最會應付這些人,他說話好聽,張公公也露出了些許滿意之色。
紀雲禾聽著他們的對話,信步走到了馬車旁邊。
只見這馬車背後的箱子有半個人高,通體漆黑,是玄鐵質地,上面貼滿了層層符咒。紀雲禾伸手將其中一張符咒撩了撩。但見符咒上的咒文,紀雲禾挑了挑眉,隨手揭下來一張。
便是這符咒揭下來的這一瞬,只聽「咚!」的一聲,玄鐵箱子當中發出沉悶的重響,還夾帶著鐵鍊撞擊的叮噹之聲。
紀雲禾目光一凜,這妖怪好生厲害。貼了這麼多符,她只揭了一張,這妖怪便察覺到了……
而與此同時,箱子中的重響驚了拉車的馬,馬一聲嘶鳴,撅蹄子要跑,馬夫立即拉住韁繩,好一陣折騰,才將驚馬穩住。
張公公轉過頭來道:「哎喲,可小心著點!這妖怪可厲害著呢!」他說著往後面退了幾步。「妳什麼人啊!這不懂的別瞎動!趕緊將符貼回去。回頭小心治妳罪!」
瞿曉星連忙賠笑:「那是咱們……」
「朱砂黃符,雷霆厲咒,閉五識,封妖力,是大國師的手筆。」紀雲禾打斷了瞿曉星的話,把玩地看了一眼手中符咒,隨即眸光一轉,鋒利地掃向站在一邊的太監。她手指一動,朱砂黃符立時如箭一般穿射而出,霎時定在了那張公公喉間。
只見那張公公雙目一凸,張口欲怒,可口中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張公公登時大驚,伸手便去拽脖子上的符咒,然而待得手指被彈回來之時,他的眼神裡便添了七分害怕,驚恐地將紀雲禾盯著,手指著紀雲禾,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嘰嘰喳喳吵了半天。」紀雲禾拍了拍手。「終於安靜了。」
她給身後站著的幾名壯實男子使了個眼色,男子上前,要去拉馬車,而護衛馬車的侍衛則都緊張地將手按到了刀柄上。
「馬車我們馭妖谷收下了,箱子裡的妖怪三個月之後來取,我們保證妖怪乖乖的,你們保證來回路上妖怪的安全。這是你們該做的事吧?現在妖怪到了馭妖谷,該我們接手,你們這陣勢,是不打算讓我們馴妖?」紀雲禾盯著侍衛們。「你們是聽順德公主的命令,還是要在這兒幫這太監出氣?」
紀雲禾話一出口,侍衛們面面相覷,倒是都退了下去。幾名男子這才將馬夫請下了車,駕車駛向馭妖谷中。
馬車被拉走,紀雲禾瞥了太監一眼。
「我不懂符,只會貼,不會揭,自個兒回去找大國師吧。」
言罷,她一拂衣袖,轉身入谷。
瞿曉星連忙在一旁賠笑,和太監解釋:「那是咱們馭妖師,脾氣有點大,可論馭妖術,是咱們馭妖谷裡頂厲害的高手,公公莫氣……唉,這符我也沒辦法,我法力低微,比不得她,您受罪,恐怕還真得回去找大國師幫……」
「瞿曉星。」
紀雲禾在前面一喚,瞿曉星連忙應了一聲,沒再與太監說話,只得充滿歉意地看了幾眼急得一臉豬肝色的張公公,轉身追上了紀雲禾。
趕到紀雲禾身邊,瞿曉星嘆了口氣,有些怪罪。
「左護法啊,和您說了多少次了,這些送妖怪來的雖然都是些達官貴人家的家僕,可他們也算是在這些貴人們耳邊說得上話的,您不能隨便得罪啊……這次更是順德公主身邊的太監,他回頭要給順德公主說兩句損您的話……」
「嗯嗯,我費力不討好。」紀雲禾隨口應道。
「所以您還是回去把人家的符咒給揭了吧,這要是讓人一路啞著回去,不知道得結多大仇呢。」
紀雲禾瞥了他一眼。
「瞿曉星,咱們要討好的是他們的主子,不是他們。而討好他們主子的辦法,就是把妖怪馴好,不用多做他事。」
紀雲禾說罷這話,瞿曉星也是一嘆。
「您說得有道理,唉……也怪如今這世道對咱們馭妖一族太不利了。聽說五十年前,大國師還沒有研製出那專對付咱們馭妖一族的毒藥的時候,咱們一族可威風了,呼風喚雨使喚妖怪的,哪能想到不過五十年,就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連個朝廷的閹人也能對咱們吆五喝六的……」
「行了,說得像你五十年前就出生了一樣。」
紀雲禾叱了他,話音剛落,兩人正走到了馭妖谷門,大門大開,谷中一片霧氣氤氳,紀雲禾岔開了話題:「今日送來這鮫人來歷怕是不小,咱們去地牢看看開箱。」
瞿曉星點頭稱是。
馭妖谷地牢之中,玄鐵牢籠之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咒文封印,封鎖著妖怪的力量。
玄鐵箱子被送到了最大的牢房之中,箱子頂部有一個玄鐵掛鉤,馭妖師們將玄鐵箱之上的掛鉤與天頂上的鎖鏈相接,四周鐵牢之上的咒文霎時一亮。
這鎖妖箱本是馭妖谷研製的東西,方便達官貴人們將捉來的尚不溫順的妖怪鎖住,運送到馭妖谷來。
箱子之上的掛鉤其實是從箱子裡面伸出來的,箱中妖怪身上套有玄鐵鎖鏈,這外露的掛鉤便是鎖鏈端頭,待得掛鉤與牢中鎖鏈相連,則鎖住妖怪的鐵鍊立即與牢中其他玄鐵連為一體,其他玄鐵上的封印之力,便會傳到箱內鐵鍊上,加強玄鐵鍊的封印之力。此一舉乃是為了避免開箱時,妖怪重見天日,激動掙扎之下傷了馭妖師。
掛鉤與鎖鏈連結好,馭妖師將鑰匙插進了鎖妖箱的鑰匙孔裡,剛聽「喀」的一聲,箱中便立即傳來一連串「咚咚咚」的敲打與震顫的聲音。
馭妖師鑰匙都還沒來得及取出,忽然之間,布滿符咒的鎖妖箱登時被從裡面擊成了碎片。伴隨著四濺的碎片,還有被碎片打出的塵埃,一條巨大的鮫人尾甩了出來。
紀雲禾站在地牢之外,一聲「小心」還沒來得及喊出口,只覺牢中一陣妖風大起,巨大的藍白交加的鮫人尾在地牢中呼嘯而過,牢中開箱的馭妖師一聲淒厲慘呼,登時血濺當場。
紀雲禾抱住身邊瞿曉星的頭,將他往地上一摁,險險躲過這一記鮫人尾搧出來的殺人妖氣。
她趴在地上抬頭一看,只見那牢中,鎖妖箱四分五裂,散落於地,鮫人雙手被縛,懸吊於鐵鍊之上。他通體赤裸,下半身是一條巨大的魚尾,只是與尋常鮫人不同,他的魚尾藍白相間,層層疊疊,彷似一朵巨型蓮花。而更讓人驚異的,是這鮫人的臉……
鮫人一族向來容貌姣好,只是紀雲禾從沒想過,居然會有一張臉長得如他一般,美得令人驚豔,甚至一時忘了呼吸……
這居然是個……
雄性鮫人。
 

 
鮫人陰柔,多為雌性,雄性鮫人極其少見。而即便有,也因妖氣強大,難以馴服,鮮少被捉到馭妖谷來。
順德公主這次應該是花了大工夫呀。紀雲禾正如此想著,卻見那鮫人倏爾又抬起了長尾,再是橫掃千軍的一甩。這次所有人都暴露在他的攻擊之下,紀雲禾便是趴在地上也躲不過去,唯有手上結印,運氣為盾,往身前一擋。
紀雲禾只覺一陣「呼啦啦」的狂風從她的氣盾撞擊摩擦而過,摩擦產生巨大聲響,趴在地上掩住耳朵的瞿曉星連連驚呼。
風聲剛過,隔了幾步遠的比較弱的馭妖師抵擋不住妖力的衝擊,被擊飛嘔血的有之,當場喪命的亦有之。地牢裡登時狼藉一片。
紀雲禾側目一看,只覺心驚。
她並沒有見過雄性鮫人,可她也大概知道鮫人的妖力在什麼範圍。而今捉來的這一隻,他的力量已經遠遠大過她所認知的妖怪的力量了。
畢竟,從來沒見過哪隻妖怪隔著封印妖力的黑石玄鐵,還能如此以妖力傷人。
身邊哀號一片,紀雲禾望著牢中鮫人,微微瞇起眼睛,手一動握住了腰間劍柄。其實今日在場的馭妖師,除了瞿曉星,她一個也不想救,只是若縱容這鮫人放肆下去,自己和瞿曉星也不會好受。
可她這方剛一有動作,牢裡鮫人便立即目光一轉,盯住了紀雲禾。四目相接,紀雲禾只見那鮫人眼中一片奇異的冰藍色,猶如結冰的大海,冰寒刺骨,肅殺之氣令人膽顫。
僅僅只有眼神的觸碰,紀雲禾便是渾身一凜,只道今日不動點真功夫,恐怕是鎮不住此妖了。
鮫人魚尾微微抬起,正是又要發難之際。地牢右邊的另一個入口倏爾殺來一道金色長箭,長箭穿過黑石玄鐵的牢籠縫隙,只聽「咚」的一聲,徑直穿透鮫人魚尾,狠狠釘在牢籠之後的牆壁裡!
而在長箭末端還帶著一條玄鐵鐵鍊,在長箭穿過鮫人魚尾之時,玄鐵鐵鍊被法術控制著,如藤蔓一般迅速纏繞上他的尾巴,爬上他的尾巴。
將他的尾巴緊緊鎖死。
只聽鮫人一聲悶哼,額上冷汗滲出,彷彿痛極,然而他的眸光卻並未有半分示弱。他奮力掙扎著,魚尾被鐵鍊鎖住,隨著他的掙扎,傷口撕裂,鮮血如瀑布般落下。
與此同時,那箭射來的方向傳來一道男子低沉的喝斥聲:「都躺著做什麼!給我起來結陣!」
紀雲禾轉頭一望,手掌從劍柄上挪開。
「瞿曉星。」她喚趴在地上顫抖不已的助手一聲。「起來,這裡沒咱們的事,走了。」
瞿曉星這才顫巍巍地抬起了頭。
「沒……沒事了?」他趴著往旁邊一看,見了右方走到地牢來的那人,舒了口氣似的。「喔,少谷主來了……」
紀雲禾聽到他這聲感慨,卻微微瞇了眼睛,側眸看著他。
「怎麼?我聽你這意思,你是覺得我今日護不住你?」
瞿曉星是何等聰明的少年,當即堆上了笑,對紀雲禾道:「左護法您哪兒的話,您本事那麼大,自是護得住我,我這不是覺得少谷主來了,有他頂著,您會省力一些啊。我永遠都是站在您這邊的,您放心。」
紀雲禾收回了目光,瞥了牢中的鮫人一眼,只見此時,牢中機關已經被打開,兩道鐵鉤從背後牆壁射出,穿透他的琵琶骨,伴隨著鐵鉤上時不時的雷擊,讓鮫人在痛苦中再無心運轉妖力。他痛苦的呻吟聲被外面開始吟誦經文結陣的馭妖師壓了下去。
地牢之中金光四起,所有玄鐵石一同散發著光芒,襯得整個地牢一片輝煌。
而那鮫人除了痛苦地顫抖,再也沒有反抗的力量了。
「走吧。」紀雲禾喚了瞿曉星一聲,邁步要從左邊的通道出去。
在路過通道轉角的時候,紀雲禾餘光一轉,正好瞅見了牢中一邊與別人商量著事,一邊目送她離開的少谷主林昊青。
紀雲禾腳步停也未停,全當沒看見他似的,出了地牢。
要說紀雲禾與林昊青的關係,那何止尷尬二字可以形容。
馭妖谷谷主林滄瀾年事已高,可關於繼承人之位,老谷主的態度卻一直曖昧不清。
林滄瀾的兒子林昊青,被眾人稱為少谷主。然而直到現在,林滄瀾也從未當眾說過要將這谷主之位留給林昊青。他反而對養女紀雲禾一直青睞有加,甚至特別闢出個左護法的位置給紀雲禾。
紀雲禾馭妖之術冠絕馭妖谷,若真要以實力來區分,紀雲禾無疑要高上林昊青一截。再加之老谷主常年不明的態度,在其他人眼中,紀雲禾便成了下一任谷主的繼承人之一。長久以來,馭妖谷內分為了兩派,注重實力的人推崇紀雲禾成為下一任谷主,而注重傳統的人,則誓保林昊青的地位。
兩派之間明爭暗鬥,紀雲禾與林昊青的關係也從小時候的兄妹之情變成了現在的水火不相容。
然而其他人都不知道,紀雲禾自己一點都不想當這個勞什子谷主。她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賺一筆錢,離開馭妖谷,到江南水鄉,過上富麗堂皇混吃等死的生活。
奈何宿命總是與她為敵……
這馭妖谷,卻不是她想離開,就能離開得了的。
思及此事,紀雲禾一聲嘆:「馴服此鮫人,這差事不能接。」在快走回自己院子的時候,紀雲禾吩咐了瞿曉星一聲:「這是個燙手山芋,丟給別人。」
瞿曉星聞言一怔:「可是左護法,這個鮫人是順德公主送來的……您要是把這鮫人馴好了,回頭順德公主少不得對您多有提拔,您知道的……」瞿曉星觀察了一下左右,湊到紀雲禾耳邊悄聲道:「您要知道,皇家中人說的話,在咱們馭妖谷中舉足輕重,若有順德公主助您,谷主之位……」
她就是不想要這谷主之位。
然而這話紀雲禾沒法和瞿曉星說,她只得拉著冷臉,瞥了瞿曉星一眼,道:「若是馴不好呢?」
瞿曉星聞言又是一愣。
「咦……」他眨了眨眼睛。「護法……難道,您是在擔心……您馴服不了這鮫人?」
她是擔心,她真的馴服了這鮫人,博得了順德公主的歡心,順德公主當真為她說了什麼話,從此以後她怕是連現在的安寧都守不住了。
「你就當是如此吧。」紀雲禾到了自己的院子,轉身就要將院門關上趕人走。「總之我就是不想接這個差事,林昊青或者別的誰想接,就讓他們接去,我不蹚這渾水。」
說完這話,院門一關,關了瞿曉星一鼻子的灰,瞿曉星只聽裡面的人懶懶地說了句:「這段時間,就說我閉關,啥都不幹。」
瞿曉星撇了撇嘴,可對於上級,他到底還是沒有辦法強迫。
然而到了傍晚,瞿曉星卻不得不再次來到紀雲禾院門前,敲了敲門道:「護法。」
隔了許久,裡面才傳來紀雲禾的聲音:「我不是說我在閉關嗎?」
「是,可谷主找您。」
「……」
院門一開,紀雲禾顯得有些頭疼地撓了撓頭道:「谷主有何事找我?」
「屬下不知。」
紀雲禾無奈,可也只有領命前往。
 

 
馭妖谷大殿名為厲風堂,紀雲禾一入大殿門口,看見老谷主身邊垂眸靜立的林昊青,她便覺得今日來得不妙。
「谷主。」紀雲禾行了個禮,老谷主林滄瀾已是古稀之年,滿面褶皺,可那雙皺紋之間的眼睛,卻依舊如鷹般犀利且懾人。
「咳咳……雲禾來了。」林滄瀾咳了兩聲,招了招手,將紀雲禾招上前來。「雲禾最近在忙些什麼啊?」
紀雲禾規規矩矩上前,站到林滄瀾右側,躬身細語答道:「前段時間馴了幾個小妖送走了,這兩天正忙著教手下的馴妖師一些馴妖的技能。」
林滄瀾點了點頭。「好孩子,為我馭妖谷盡心盡力。」他蒼老如枯柴的手伸了出來,握住紀雲禾的手,拍了拍。「辛苦妳了。」
「屬下理當為馭妖谷鞠躬盡瘁。」紀雲禾頷首行禮。
林昊青眸光微微一轉,在紀雲禾的臉上一掃而過。
林滄瀾好似極欣慰地點了頭,隨即啞聲道:「我馭妖谷收盡能人異士,承蒙高祖皇帝恩寵,允我等馭妖一脈在這西南偏隅安穩度日,而今順德公主送來一厲妖,欲得我馭妖谷相助馴化。此乃皇恩,任務厚重,不得閃失。」
紀雲禾與林昊青都靜靜聽著。
紀雲禾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可心裡卻不由哀嘆,看來馴服那鮫人一事,恐怕不是她說要躲就能躲得過的……
「老夫思量再三,此等妖物,唯有交給你二人處理,我方能放得下心。」林滄瀾咳了兩聲道:「正巧,老夫近來身體多有不佳,深知天命將近……」
「谷主鴻福。」
「父親萬壽。」
紀雲禾與林昊青幾乎同時說了這兩句話,兩人接連跪在地上,作揖跪拜。
林滄瀾笑著擺擺手道:「這身體,老夫自己清楚。也是時候將這未來谷主的位置定一定了。」
此話一出,整個厲風堂內,一片沉默。
「你們都是我的孩子,都很優秀,老夫實在難以取捨,而今趁此機會,你二人便一比高低吧。」林滄瀾自懷裡取出一封信件,信紙精緻,隱隱含香。「順德公主前日來信,她令我等馴服此妖,順德公主其願有三,一願此妖口吐人言,二願此妖化尾為腿,三願其心永無叛逆。這三點,你二人,誰先做到,誰就來當這下一任谷主吧。」
「孩兒得令。」林昊青抱拳答了。
而紀雲禾卻沒有說話。
林滄瀾轉眼盯著紀雲禾道:「雲禾?」
紀雲禾抬頭望他,觸到林滄瀾和藹中暗藏殺機的目光便心頭一涼,唯有忍下所有情緒,答道:「是。雲禾得令。」
離開厲風堂,紀雲禾走得有點心不在焉,直到要與林昊青分道揚鑣時,林昊青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她才陡然回神,抬頭望向林昊青。
「雲禾。」林昊青聲色帶著幾分客套與疏離。「未來這段時間,還望不吝指教了。」
紀雲禾也回了個禮:「兄長客氣了。」然而客套完了,兩人卻沒有任何話說了。
厲風堂外的花谷一年四季繁花似錦,春風拂過之時,花瓣與花香在谷中纏綿不絕,極為怡人。紀雲禾望著林昊青,嘴角動了動,最終,在她開口之際,林昊青卻只是一轉身,避開她的眼神,冷淡地離開。
紀雲禾站在原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只得一聲苦笑。
她喚他兄長,是因為她曾經真的將他當作兄長看待。甚至說,現在也是。
紀雲禾轉頭,只見春日暖陽之下,谷中萬花正是盛極之時,這一瞬間紀雲禾腦海裡的時光好似倒流了一般。
她彷彿看見很多年前的自己。那時她尚且是個不知世事的丫頭片子,喜歡在繁花裡又跳又鬧,而比她年長幾歲的林昊青就站在遠處靜靜看著她,目光溫和,笑容靦腆。
她總愛胡亂摘把花,拿過去問他:「昊青哥哥,花好不好看?」
林昊青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然後把她頭上的草與亂枝都摘去,在她耳邊戴上一朵花,笑稱:「花戴在妹妹頭上最好看。」
而現在,記憶中溫暖笑著的哥哥,卻只會對她留下並沒什麼感情的背影……
紀雲禾垂下頭,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們之間之所以變成這樣,一點都怪不得林昊青。
要怪,也只能怪她……
紀雲禾回到棲雲院時,天色已黑,她坐在屋內,點了燈,看著豆大的燭火跳躍,一下兩下,等她數到第五下的時候,空氣中倏爾閃來一道妖氣,一個身穿白衣紅裳的黑髮女子驀地出現在了屋內。
紀雲禾撥了撥燈,看也未看那女子一眼,只問道:「說吧,林滄瀾這次直接讓我與林昊青相鬥,他想要我做到什麼程度?」
女子聲色薄涼:「要妳全力以赴。」
紀雲禾笑道:「我全力以赴?我若真將那鮫人馴服了,林滄瀾真敢把谷主之位給我?」
「谷主自有谷主的安排。妳不用多問。」女子只答了這樣一句話,手一抬,一粒藥丸往紀雲禾面前一拋。「妳只需知道,若讓他發現妳不曾全力以赴,一個月之後,妳便拿不到解藥就是了。」
紀雲禾接住藥丸,餘光看見白衣紅裳的女子同來時一般,如鬼魅似的消失。她手指捻住藥丸,唇角抿得極緊。
馭妖谷中的所有人,包括林昊青都認為,林滄瀾是十分寵愛紀雲禾的。老谷主封她為護法,對待她與對待林昊青幾乎沒有差別,甚至隱隱有讓她取代林昊青的意思。
然而,只有紀雲禾知道,那個陰謀算盡的老頭子,根本就不可能把這南方馭妖谷的谷主之位交給一個「外人」,哪怕她是他的養女。
更遑論,林滄瀾從未將她當成養女,她只是老頭子手下的一顆棋子,幫老頭子做盡一切那些陰暗的、見不得人的勾當……
紀雲禾服下這月的解藥,讓苦澀的味道在嘴裡蔓延。苦味能讓她保持清醒,能讓她清楚地思考她所面臨的困境。
她知道老頭子根本沒有打算要把谷主之位給她,而現在卻搞了個這麼光明正大的比試,還要她全力以赴。她若輸了,便是林昊青坐上谷主之位,她必定被馭妖谷拋棄,連帶瞿曉星與這些年支持她的人,一個也討不到好處。
而她若贏了,更是不妙。
老頭子背地裡不知道準備了什麼樣的招收拾她。而且,就算沒有招,只是斷了她每月必須服食的解藥,就足夠讓她受的了。
前後皆是絕境……
紀雲禾拉了拉衣襟,剛服食了藥物的身體本就有幾分燥熱,想到如今自己的境地,她更覺得心燥,一時感覺屋裡待著煩悶,便踏步出了房間,尋著春夜裡還帶著的寒涼在馭妖谷裡信步遊走。
一邊尋思事情一邊無意識走到了關押那鮫人的地牢之外。
其實並不是偶然。
這關押鮫人的地牢機關極多,整個馭妖谷裡也就這麼一個。以前鮮少有夠資格的妖怪能被關在這裡,平時也少有人來,於是紀雲禾以前心煩的時候總愛在這周圍走走,有時候甚至會走進地牢裡去待一會兒。
裡面誰也沒有,是一個難得的能讓她感覺到一絲安全的地方。
鮫人被關在裡面,今夜地牢外有不少看守,但見是紀雲禾來了,眾人便也簡單行了個禮,喚了一句:「護法」。
紀雲禾點點頭,隨口問了一句:「那妖怪可還安分?」
守衛點頭道:「白日少谷主將他收拾了一通,夜裡沒有力氣折騰了。」
紀雲禾點點頭道:「我去看看。」
她要進,守衛自是不會攔。紀雲禾緩步下了地牢,並沒有刻意隱去腳步聲。她知道,對有那樣力量的妖怪來說,無論她怎麼隱去自己的行蹤,也是會被察覺出來的。
下了地牢,牢中一片死寂,巨大的鐵欄上貼滿了符咒,白日的血腥已經被洗去,地牢頂上投下來的月光將地牢照得一片清冷。
而那擁有著巨大尾巴的鮫人就被那樣孤零零地吊在地牢之中。長長的魚尾垂搭下來,拖曳至地,而魚鱗卻還因著透漏進來的月光閃閃發亮,隱約可見其往日令人驚豔的模樣。
紀雲禾緩步走進,但見那鮫人垂搭著頭,及腰的銀色長髮擋住了他半張臉。可即使如此,紀雲禾也覺得,這個鮫人,太美了。
美得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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