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蘇魯事件簿03：福爾摩斯與蘇塞克斯海怪

福爾摩斯+克蘇魯神話
偵探推理與古典宇宙恐怖完美融合
邏輯演繹與混沌瘋狂的正面衝突

這次，福爾摩斯與拉盧洛伊格多年來的宿命對決，即將迎來最終結局！
――華生。

譚光磊（奇幻文學評論者）、龍貓大王通信（影評）、冬陽（推理評論人）、羽澄原創：克蘇魯、奇幻、推理（台灣克蘇魯創作先鋒作家）、林斯諺（推理作家）
――強力推薦

H.P.Lovecraft作品以「無以名狀的恐怖」為創作的主要基底，其故事中來自幽暗太空的詭異生物、陰森港口中的濕黏觸手，也是這位被喻為二十世紀偉大古典恐怖作家的標記。他的小說裡，少不了儘管面對無法解釋的超自然現象，卻在絕望中極力尋求理性解釋的人物。

人類並未受到祝福，也不特別。
但福爾摩斯為了保護世界而英勇奮鬥，還付出了莫大代價。
一世紀後，我們依然比想像中更虧欠他。

時值一九一○年秋季，夏洛克．福爾摩斯與約翰．華生醫生已與曾為詹姆斯．莫里亞蒂教授的「隱匿心靈」拉盧洛伊格交戰了十五年。此時歐洲正無可避免地邁向戰爭，一陣宇宙間的衝突也箭在弦上。第歐根尼俱樂部最傑出的成員們在一夜中全數慘死，死因看似都是自盡，福爾摩斯認為這是某個為拉盧洛伊格工作的德國間諜所為，但他對復仇的研究，卻使一位老朋友丟了性命。
兩名夥伴撤退到福爾摩斯位於蘇塞克斯丘陵的農場，沒過多久，有位客戶前來拜訪他們。鄰近城鎮紐福特有三名年輕女子失蹤，當地人也對嫌犯的身分深信不疑。據說有怪異的兩棲類生物居住在海床上的城市，每隔幾世紀就會上岸捕捉新俘虜。福爾摩斯與華生找尋這些駭人入侵者時，也同時步上了最終決戰的舞台。他們除了即將面對蘇塞克斯海怪，或許還會碰上克蘇魯本尊……
在克蘇魯長眠的島嶼上，福爾摩斯與拉盧洛伊格長年的鬥爭即將迎來終曲，華生也將見證福爾摩斯最後的犧牲。

詹姆斯．洛夫葛羅夫（James Lovegrove）

已出版超過六十本暢銷小說，並翻譯成十六種語言，創作領域十分多元，跨族了科幻、奇幻、推理、恐怖，甚至是青少年小說。
於牛津獲得英文文學學位後，他原本設定要在兩年內出版第一本小說，結果只花了兩個月便成功賣出版權。
與彼得．克勞瑟共同著作的《艾斯卡帝溝》，被票選為最偉大的五十本科幻／奇幻小說之一；描述消費主義的諷刺作品《日子》，入圍了一九九八年的亞瑟．克拉克獎；《聯合王國》入圍了約翰．坎貝爾紀念獎；短篇故事《將月亮放在口袋裡》則於二○一一年贏得日本星雲獎最佳外國短篇故事獎。
他最膾炙人口的作品為《諸神世紀》（Pantheon），一套以各國神話譜系為想像基礎，結合科幻、架空歷史、軍事諜報和社會批判的大系，每集故事獨立，卻又彼此關連，目前已經出版十多本。除了原創作品，他也為撰寫過許多衍生小說，其中包括影集改編的《螢火蟲》，以及《克蘇魯事件簿》等眾多福爾摩斯仿作。
他的副業，是為《金融時報》撰寫小說書評，同時也是包括《文學評論》、《區間帶》、《BBC心靈遊戲》與《漫畫英雄》等雜誌的專欄作家。

譚光磊（奇幻文學評論者）、龍貓大王通信（影評）、冬陽（推理評論人）、羽澄（台灣克蘇魯創作先鋒作家）、林斯諺（推理作家）


「這是完美的仿作；洛夫葛羅夫講述了刺激劇情，並鮮明地描繪出維多利亞時代倫敦的氛圍。」
──《衛報》
「這篇世紀跨界故事能讓兩部經典的書迷感到滿足。」
──《星爆》雜誌
「本書頑皮地用豐富又鮮活的文筆，使現實與虛構之間的界線變得模糊。」
──《SFX》雜誌
「書中充滿對現代大都會的細心影射……《克蘇魯事件簿》非常有趣。」
──《泰晤士報文學副刊》
「滿懷娛樂性的跨界作品。」
──科克斯書評
「如果你是夏洛克．福爾摩斯和洛夫克拉夫特的書迷，或只是喜愛近來十分流行的跨界文學，《克蘇魯事件簿》能帶給你絕佳的閱讀體驗！」
──Hey Poor Player網站
「這部作品的優點是，福爾摩斯與華生並沒有遭到重新詮釋，性格也沒有受到改變；洛夫葛羅夫透過駭人新角度窺探經典推理故事，徹底扭曲了正典，讓你自行決定哪個宇宙『屬實』，哪個又只是『虛構作品』。」
──巴諾書店迷你書評
洛夫葛羅夫先生寫出了完美混和福爾摩斯的理性推理、和洛夫克拉夫特式宇宙恐怖的作品。精采絕倫的文筆描繪出引人入勝的故事，敘述福爾摩斯與華生遭遇克蘇魯神話生物的過程。儘管書中充滿推理，有時依然令人毛骨悚然。簡而言之，這是適合超自然／宇宙恐怖書迷的福爾摩斯故事。我很愛這本書，也等不及要閱讀洛夫葛羅夫先生的其他書籍，內容同樣寫出福爾摩斯和華生對上宇宙恐怖的駭人經歷。寫得好，洛夫葛羅夫先生。太棒了！
―Amazon.com 讀者sprag80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不願意閱讀這些書。我是個理性份子，而夏洛克．福爾摩斯的邏輯層面總是相當吸引我。這本書讓我感到十分驚喜。儘管福爾摩斯較少展露理性面，該特質也確實存在於書中。可以把這本書視為洛夫克拉夫特作品，而道爾筆下的角色們則大幅輔助了故事。我會推薦這本書給喜愛這兩位作者的人。特別是如果你為了不同的理由，而喜歡他們的話。如果你玩過《克蘇魯的呼喚》桌遊，也會非常喜愛這本書。
―Amazon.com 讀者Dacono Library

導讀：
當邏輯理性遇上無可名狀的恐怖
——譚光磊（奇幻文學評論者）

二十多年來，「克蘇魯神話」對台灣讀者而言始終是個「只聞樓梯響」的概念：明明受其影響的動漫、遊戲和影視作品很多，洛夫克拉夫特的原著卻付之闕如。唯一的譯本錯誤百出且早已絕版，更為這套作品增添一種神祕（幾乎是禁忌）的色彩，彷彿那些故事無可名狀、太過恐怖，以致於「不可翻譯」。
直到二〇二一年，群星終於運行到正確位置，我們終於迎來了「克蘇魯元年」，市場上不僅出現好幾個譯本，還有田邊剛改編的漫畫版，就連對洛氏影響深遠的《黃衣國王》也有了中文版。
然而洛氏的原作詰屈聱牙、甚少對話，也不以情節取勝，而是用大量文字堆砌出真假難辨的知識體系，並營造出一種逐漸走向瘋狂的恐怖氣氛，若是毫無心理準備，讀者有很高機率會覺得不耐煩，或者不得其門而入。
所以每當有人問我該從何入門，我總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答案。直到我讀了英國作家詹姆斯・洛夫葛羅夫的《克蘇魯事件簿》三部曲。

這套作品巧妙結合了「福爾摩斯探案」和「克蘇魯神話」兩大故事體系，以偵探小說為外殼、宇宙恐怖（cosmic horror）為內裡；初入門者能看得津津有味，內行讀者也會發現各種彩蛋，不僅適合克蘇魯入門，當成福爾摩斯入門也沒問題。
小說一開頭，作者就說明他某日收到一位美國律師來信，代表剛去世的亨利・洛夫克拉夫特先生，處理其價值五萬英鎊的遺產。作家看了大喜，覺得天降橫財，不料再往下看，律師說「現金遺產通通留給一位遠房的姪孫女」！
那麼找作家幹嘛呢？原來死者還有幾份手稿，姪孫女沒興趣接收，律師花了一番功夫，發現洛夫葛羅夫先生乃死者遠親，故希望致贈。對呀，他姓「洛夫葛羅夫」（Lovegrove），跟「洛夫克拉夫特」（Lovecraft）有點關係，好像也很合理嘛！
作家收到稿子打開一看，竟是約翰・華生的三份未公開手稿，完整交代了他和福爾摩斯「真正」的冒險故事。由於內容太過駭人，不宜公諸於世，因此寫好以後便束之高閣，也就是我們現在手中的《克蘇魯事件簿》。
這種「我寫的才是真正的福爾摩斯故事」手法並不新奇，把福爾摩斯和克蘇魯神話結合也不是第一次（例如尼爾・蓋曼的經典短篇〈綠字的研究〉），但如此野心勃勃，將兩個故事體系穿鑿附會融為一體，而且還寫得這麼維妙維肖，堪稱史無前例。

先說「維妙維肖」，早在《克蘇魯事件簿》之前，洛夫葛羅夫就寫過五本福爾摩斯仿作，被公認是捕捉柯南道爾「原著文風」的高手。某天編輯打電話給他，問他有無人選能寫「福爾摩斯X克蘇魯」的故事，兩人聊得欲罷不能，洛夫葛羅夫才恍然大悟：編輯想找的人根本就是他！
洛夫葛羅夫大膽接下重任，從「裡・福爾摩斯」的角度切入，分別將三部曲設定於一八八〇年福華初遇、一八九五年福爾摩斯「重出江湖」、以及一九一〇年神探退休後「終極一案」三個時間點，用克蘇魯元素重新梳理名偵探的一生。原著的要角如莫里亞蒂教授、葛雷格森警探和邁克羅夫特一個沒少，而洛氏筆下的無可名狀恐怖也紛紛登場：印斯茅斯的魚人、幻夢境、奈亞拉托提普、克蘇魯，甚至還有作者自創的全新外神。
首部曲《沙德維爾的暗影》描寫東倫敦貧困的沙德維爾區接二連三發生命案，死者都是社會邊緣人，華生發現自己昔日醫學院的同學似乎與命案有關，一路追查到祕密經營鴉片館的華人仕紳公孫壽，但公孫其實也只是受人指使，幕後還有更可怕的藏鏡人和神祕邪教。
第二集《米斯卡托塔尼克怪物》設定在一八九五年，福華兩人歷經十多年與古神勢力的鬥爭，都傷痕累累、身心俱疲。某天他們聽說一間瘋人院裡出現無名患者，口中喃喃自語，說的正是恐怖的拉萊耶語（R'lyeh）。原來該人原是（洛氏筆下虛構的）米斯卡托尼克大學的科學家，因為一場失控的自然考察行動，墜入瘋狂與黑暗的深淵。米斯卡托尼克明明在美國，福華二人要如何查案？別忘了《血字的研究》有一大半劇情都發生在「那個遙遠蠻荒的美國」，把猶它州的摩門教軼事寫得無比獵奇，本書運用了同樣手法，再合理不過。
到了完結篇《蘇塞克斯的海怪》，已是一九一〇年，世界大戰即將爆發，歐陸局勢風雲詭譎；福爾摩斯歸隱田園，在蘇塞克斯醉心養蜂。某日第歐根尼俱樂部驚傳血案，多名重要成員在同一天暴斃，而他們都隸屬於一個更神祕的「達貢會」（The Dagon Club），亦即知曉古神威脅，多年來暗中相助福華二人的各界有力人士。是誰有能力一舉殲滅「達貢會」成員？線索指向德國大使，以及一個遠在南太平洋小島的陰謀......。
除了「主線」寫得好，洛夫葛羅夫更為柯南道爾的原著提出諸多「克蘇魯式」的解釋，讓人恍然大悟「哦原來背後是這樣啊」（當然一切都跟超自然因素有關）。當莫里亞蒂那本《小行星動力學》出現在故事裡，你一定會和我一樣會心一笑：講什麼小行星又很高深沒人看得懂，理所當然是在講「外神」（Outer Gods），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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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氏後人」詹姆斯・洛夫葛羅夫可說是英國幻想文壇的一個異數。他早早立志寫作，牛津大學英文系畢業後給自己設定目標：兩年內要賣出第一本小說，結果兩個月就圓夢，然後把為數不多的稿費拿去環遊世界，又成為後來創作的養分。
出道三十年來，洛夫葛羅夫已經發表五十多部作品，橫跨科幻、奇幻、推理、恐怖各類型，多次入圍大獎。他最膾炙人口的作品是《諸神世紀》（Pantheon），一套以各國神話譜系為想像基礎，結合科幻、架空歷史、軍事諜報和社會批判的大系，每集故事獨立，卻又彼此關連，目前已經出版十多本。
除了原創作品，洛夫葛羅夫也寫各種衍生小說（tie-in），包括福爾摩斯仿作和電視劇《螢火蟲》的故事。《克蘇魯事件簿》是他衍生與仿作書寫的一次重大突破，佈局縝密、結構完整，把兩大故事體系融合得天衣無縫。按理說福爾摩斯講究理性，而克蘇魯神話無可名狀，正好位於理性的光譜兩極，如何能共冶一爐？但別忘了洛氏筆下的主角很多是學者或科學家，本著追根究底的科學精神，探尋未知事物，才會知道了「不該知道（也無法理解）的事」。主角越理性，這個反差就越大，最終的崩潰也更駭人。
福爾摩斯會否步上洛氏主角後塵，陷入瘋狂與譫妄呢？而洛夫葛羅夫這位當代作者膽敢挑戰這個禁忌的題材，他又會有什麼下場？

這一切就要等你來親自發掘了，如果你敢的話。

序
前言
第一章：在黑暗中移動的東西
第二章：顫動團塊兄弟會
第三章：灰綠色的黏滑團塊
第四章：福爾摩斯的私人仙饌
第五章：帕摩爾的悲劇
第六章：打破沉默
第七章：邁克羅夫特的最後步伐
第八章：盒中物
第九章：德國關聯
第十章：強制塵
第十一章：少年維特的煩惱
第十二章：便裝軍人
第十三章：馮．赫林男爵
第十四章：嘶聲發言者
第十五章：歲士
第十六章：（不再屬於）蘇格蘭場的葛雷格森
第十七章：最狂暴無情的自然力量
第十八章：阻礙別西卜
第十九章：海魔
第二十章：紐福特的風俗
第二十一章：岸上哨兵
第二十二章：復活亡者
第二十三章：三個海魔與一樁謎題
第二十四章：深海馬車
第二十五章：SM U-19
第二十六章：責任大於保命
第二十七章：我們的最後致意？
第二十八章：我的航海日記摘錄
第二十九章：航海日記中的更多摘錄
第三十章：航海日記中的其他摘錄
第三十一章：拉萊耶
第三十二章：黑暗中的亂語者
第三十三章：長眠處
第三十四章：克蘇魯的殞落
第三十五章：蟾蜍怪
第三十六章：天空中的魅影
第三十七章：時間與夏洛克．福爾摩斯
尾聲
後記
出版商注記

第一章
在黑暗中移動的東西

抵達夏洛克．福爾摩斯的農場時，我沒花多久就確定無人在家。太陽正往西沉，空氣也逐漸變冷，但沒有任何窗口透出光芒，當我走上門前小徑時，也沒看到令人放鬆的壁爐閃爍火光。而且，房子有股明顯的荒涼氛圍，只有空屋才會散發出這種氣氛，宛如失去生命力的軀體。沒人回應我敲門時，我也不感到訝異。
我至少可以說，自己感到惱怒。福爾摩斯和我兩週前就計畫好這次拜訪，他昨天也寫信向我確認這件事的安排，還說他「非常期待明晚見到老華生」，也準備好讓我「住得舒適又放鬆」。我告訴過他自己會在何時抵達，但他不在這。
我猜某種緊急家事耽擱了他，隨後就會現身，但我內心覺得，可能有更不祥的理由導致他不在家。
我打消這個想法，看著從火車站載我過來的兩輪馬車駛上狹窄又蜿蜒的路徑，回到義本。早知道我就讓司機留下來了，但我根本沒想到自己會困在這裡。
我打算善用這段時間，並好好等待。我會等福爾摩斯三十分鐘，如果屆時他還是沒回來，我就走去距離最近的村莊，找家旅店投宿。由於天色迅速變暗，我不敢等太久，在入夜後的蘇塞克斯鄉間亂走，我覺得不太安心。
我坐在門檻上，好好觀賞眼前的景色。撇開別的不談，福爾摩斯的小農莊擁有良好的地理位置，可說是完美的孤立地帶。除了位於半英哩外懸崖頂端的廢棄燈塔美女黃牛外，視野內沒有其他建築。我面前的英吉利海峽在金色陽光下不斷閃爍，如同擁有上百萬切面的龐大藍鑽。微風吹過草原，讓環繞農場那主要由黑刺李和荊豆構成的灌木叢，彷彿在愉悅地顫動。海鷗鳴叫著，在崖壁上的鳥巢上空來回俯衝，福爾摩斯蜂巢裡的蜜蜂則發出令人昏昏欲睡的嗡嗡聲。
從倫敦南下至此後，我也感到想睡，多半也睡了一陣子，因為太陽已經消失，天空一片漆黑，彎月也躍上空中。我跳起來，一面咒罵自己的愚蠢，現在我得做自己不希望做的事：在毫無光線的狀況下找到過夜處。義本路燈的亮光讓比奇角的峭壁邊緣蒙上明亮光環，但這只讓我周遭的黑暗變得更加深沉。
我準備提起旅行袋時，聽到微弱的沙沙聲，聲音出自附近一大塊黑刺李樹叢。剛開始我以為是刺蝟，或是在灌木叢中挖洞的狐狸，不過，當聲音再度出現時，我覺得源頭是更大型的動物。再者，我覺得那個生物有種鬼鬼祟祟的感覺，彷彿牠正努力隱藏自己的行蹤，不過徒勞無功。
我立刻繃緊神經。和夏洛克．福爾摩斯共同冒險三十年後，我已經學到觀察事物不該只看表面，也得對一切抱持疑心，如果直覺要我小心，那我就得注意。我特別清楚，該極度警惕在黑暗中移動的東西，而那叢黑刺李的陰影特別濃郁。
我摸索著袋子的扣環，將它打開，把手伸進袋內，尋找我的威百利手槍。儘管我只是前來參加社交聚會，依然會帶著左輪手槍，這把武器鮮少離開我身邊，我也總是在裡頭裝滿子彈。我永遠不曉得自己何時需要它，需要它的時刻也多得不可勝數。
我一把掏出手槍，按下擊錘並發出挑戰。
「在那裡的傢伙，我知道你躲在那。不管你是誰，給我出來，不然就走著瞧。」
那瞬間，我覺得有些愚蠢。或許那只是隻動物，我也只是白白發出威脅。
接著有個人影從灌木叢中站了起來，是個穿著某種黑色兜帽長袍的男人，對方的輪廓在天空下十分明顯。我看不到他的臉，但他顯然在看我。
「我猜得沒錯。」我吼道。「你到底是誰？你在灌木叢裡幹嘛？我敢打賭，你在跟蹤我。」
對方並未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肅穆沉默地站在原處。在我看來，他是某種僧侶，黑袍垂到他腳邊，末端以喇叭狀張開的修長袖管蓋住了他的雙手。
「最後一次機會。」我說，一面用手槍示意，讓他確信我會開槍。「講話。」
僧侶持續靜止不動，且沉默不語，這令人感到不安。我開始猜想，他或許不是活人，而是某種不死怪物。他拒絕回答我的訊問，這顯然是某種亡靈般的行為。
我走向他，槍口向前，決定讓事情水落石出。我只需要抓住他，就能證明他是否擁有實體。
他冷靜地待在原地，直到我走到觸手可及的距離時，才發現他並非獨自一人。其他兩名穿著同種長袍的男子，從灌木叢的掩護中冒出，一人站在我一側。
這兩人的速度很快，趁我來不及反應前就抓住我。一人緊抓住我的右腕，奪走我手中的威百利手槍，我太過驚訝，來不及阻止他。另一人將一隻手臂繞過我的脖子，將我穩穩勒住。
我自然不喜歡遭到粗暴對待，並隨之反擊。我自認為自己表現得不錯，我朝攻擊者用力踢了幾下，並用力甩動雙拳，不過他們體格強壯，也下定決心要逮住我，無論我如何多次用手肘用力擊打勒住我的人，但他完全不打算放手。等到他施加的壓力生效後，我開始感到頭暈目眩，血液無法進入我的腦部，空氣也進不了我的肺部。我更努力地掙扎，但徒勞無功。
下一刻，對方就把半昏迷的我壓到地上，將我的雙手用繩索緊緊綁在背後。三名穿長袍的男子彼此對話，他們低沉的嗓音傳進暈頭轉向的我耳中，彷彿傳自隔壁房間。
「不是他，對吧？」一人說。「這不是夏洛克．福爾摩斯。」
「我上星期二在義本刊過福爾摩斯。」另一人說。和他的同袍一樣，他用濃烈的蘇塞克斯口音說話，他把「看過」（seen）發成「刊過」（sin），「星期二」（Tuesday）則念成「星期爾」（Toosdee）。「這傢伙年齡相同，但矮胖了點，而且，福爾摩斯的鬍子刮得很乾淨。」
「所以他來福爾摩斯的房子幹嘛？」
「我怎麼曉得？弟兄，我只知道福爾摩斯不在這裡，我們還抓錯人了。」
「好吧，我們不能讓他走，現在不行。無論他是誰，經歷這種事情後，也不可能安靜怯懦地逃跑。他會直接去找警察，不是嗎？」
「你說的是我想的事嗎？」
「我們不能讓任何事干擾儀式。今晚就是我們的時刻，群星已經到達正確的位置，克拉奇亞格正在等待。我們不會再有這種機會了，也不能容忍任何一絲出錯的機會。」
「那我們就用他自己的槍殺了他，再把屍體丟到海裡。附近數英哩沒人會聽到槍聲，我們計畫今晚至少得死一人，多一人又何妨？」
「獻祭品是一件事，謀殺又是另一件事。」
「差異相當細微。」
「我有個點子。我們把他一起帶走，照麥克菲爾森弟兄的指示，我們本來就得抓走福爾摩斯，麥克菲爾森弟兄會做出最後決定。」
我猜麥克菲爾森弟兄是這三人的上司，他們似乎樂於把責任推給他。
「你們覺得呢，弟兄們？」做出提議的人繼續說。「我的提議可行嗎？」
其他兩人表示同意。「你最懂他了，莫鐸弟兄。」其中一人說。「如果你這麼想，我就不反對。」
於是他們拉起我，粗魯地把我拖向門前小徑，再拉到道路上。我不曉得自己會有什麼下場，但我只能想到某種淒涼命運。
我沮喪地想：「夏洛克．福爾摩斯在哪？」


第二章
顫動團塊兄弟會

沿著道路走了幾百碼後，我們來到一輛停在路緣的貨車旁，有片山楂樹林將車身擋在視野之外。透過微薄的月光，我看出貨車前方有兩個座位，後頭則是一塊修長的木製車斗，兩側微微突起。從沾滿泥濘的輪胎和散落稻草的車斗木板看來，這輛貨車通常是用於農務。
他們逼我攀上後頭，躺好不動。其中一名長袍男子（其他人稱他為莫鐸弟兄）自願看管我，並說服拿走我左輪手槍的人，把槍交給他。
「儘管我們綁住他了，但你不曉得會發生什麼狀況。這傢伙老是老，卻是條生猛漢子，我最好拿著槍，以防萬一。」
莫鐸弟兄和我一起待在貨車後方，其中一名同夥坐上駕駛座，另一人則轉動啟動桿。轉了幾次後，引擎便隆隆發動，第三人爬上車，我們就此上路。
我們以路人輕快走路的速度開了半小時左右，貨車這段車程十分顛簸，且持續發出隆隆響聲，讓我無法妥善整理雜亂的思緒，但我依然勉強拼湊出自身處境大致的狀況。從長袍男子們對儀式與獻祭品的言論聽來，他們應該屬於某種教團。再者，他們似乎崇拜某種不敬神靈，而過去三十年來，我和福爾摩斯曾不斷對抗這類神靈。我不熟悉他們提到的名字：克拉奇亞格，但天外神明為數眾多，也還沒有人製作過祂們整體的名單。再者，隨時都會出現新的神明，因為這些生物經常彼此配對和交配，並和人類一樣產下後代。克拉奇亞格從拉萊耶語翻譯過來，指的是「顫動團塊」，儘管聽來古怪，在這類名號中卻算是稀鬆平常。
我好幾次試圖觀察莫鐸弟兄的臉，但我能在兜帽下看見的，只有長滿鬍鬚的下巴，和反射月光的雙眼。他似乎相當嚴肅地看待自己的責任，不管貨車如何彈跳搖晃，手槍也沒有移開。我覺得如果自己企圖逃跑，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開槍，不過，我其實也沒法那樣做。
最後貨車往下坡駛過一連串蜿蜒彎道，並在某處海灘邊緣停車。莫鐸弟兄揮了一下我的槍，示意我下車，我們四人開始沿著海岸走，路線正好位於高潮線上，上頭有一條條乾掉的墨角藻。鵝卵石在我們腳下喀噠作響，風中的海甘藍叢發出沙沙聲，海上則波濤洶湧。儘管我還沒放棄脫離困境的希望，卻還看不出要如何脫身。我向自己保證，機會遲早會出現，我所能做的，便是伺機而動。
我們抵達了岩壁上的開口，就在某個格外高聳崎嶇的懸崖底部，裡頭有隧道延伸到遠處，我猜那通往某座洞穴。有位在外頭等待的邪教徒前來迎接我們，手上拿著燃燒的火把。
「那是他嗎？」他問道。「是討人厭的福爾摩斯嗎？」
「不是，是別人。福爾摩斯不在家，但我們找到這個傢伙。」
「是他的朋友？」
「不確定，我們希望麥克菲爾森弟兄會知道該怎麼處置他。」
「麥克菲爾森弟兄現在得思考很多事，你們該做的，只有抓住福爾摩斯。現在你們把事情搞複雜了。」
「這不是我們的錯，這傢伙對我們掏槍。」
「嗯，這是你們的問題，弟兄。我們進去吧。時間快到了。」
拿著火把的男人帶路走進隧道，我們四人與他列隊同行，我走在倒數第二個，莫鐸則在隊伍最後。洞穴的高度勉強讓我們不需彎腰，卻狹窄得使我們得以縱隊行走。洞內的空氣瀰漫著腐爛海草與鹹水的臭味，但我也嗅到了另一股氣味，聞起來微弱卻更臭。我們沿著下坡走了五十幾步，直到隧道延伸至龐大的洞窟之中。
洞穴周邊擺滿了插在裂隙中的火炬，照亮了粗糙的白堊岩壁，岩壁則一路往內彎至天花板。空氣非常潮濕，地面上還散布著數十個黏膩的綠色岩池。這裡的臭味更濃，幾乎已成了腥臭味，飄散著腐爛惡臭。
另外四名邪教徒聚集在洞穴中心，使整體人數達到八人。儘管我看不到他們的臉，這些人的態度卻充滿期待，但我覺得他們也憂心忡忡。
他們中間有第五個人，是個女孩。一看到她，我就感到忿忿不平，因為她顯然並非自願來此。她穿著普通的日常衣物，眼神閃爍地看著四周，迷茫且困惑，還有些搖晃。她的年紀頂多十八或十九歲，要不是氣質憔悴又失落，外表還堪稱嬌美。
當她看到我時，試圖要說話，但口中只流瀉出語焉不詳，令人困惑的字句。或許是由於我的穿著不像邪教徒，她認為我是她的同路人，也是她的救星。從她口齒不清的狀況，與外表的疲勞狀態看來，我覺得有人對她下藥，好讓她保持溫順。
我氣得七竅生煙。這女孩一定就是我之前聽到的獻祭品：人類獻祭品。今晚的邪惡儀式，將奪去一名無辜年輕女孩的性命，以取悅克拉奇亞格，討好這位神明。
我無法壓抑自己的怒氣。「混蛋！」我驚呼道。「卑鄙的異教徒！立刻放她走。如果你們想找人獻祭的話，何不用我？放過她吧。」
不祥教徒中的其中一人離開其他人，向我們走來。他用文雅的口氣，要逮住我的綁匪們解釋我的身分，以及他們為何把我帶來此地。他們在敘述前因後果時，稱他為麥克菲爾森弟兄，但我早已從他散發出的權威感，推論出他的身分。
「那麼，夏洛克．福爾摩斯還在外頭。」麥克菲爾森說。「該死！他今天早上在我家附近窺探時，我就該對付他。他只差沒直接控訴我綁架茉德了，他還對我說，直到確認她的下落前，他都不會罷手。」
一聽到「茉德」這個字眼，女孩就發出了呻吟和嘀咕。我猜她是對自己的名字做出反應，只不過無法完整表達意思。
「他也發誓會找到我與她失蹤之間明確的關聯。」麥克菲爾森繼續說。「真希望當時我直接打倒他，就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我確定他現在也在追蹤我們的腳步，好吧，他已經太遲了。我們的時間到了，克拉奇亞格會得到祂的供品，透過茉德的鮮血，我們顫動團塊兄弟會就會得到應得的獎賞，感謝大神。不是嗎，弟兄們？」
其他邪教徒低聲同意。
「做好準備，我們已全員到齊，群星也抵達吉利的方位。讓我們將克拉奇亞格從祂的國度中喚出，等到今晚結束，我們每個人最深沉渴切的願望都會成真，以茉德．貝拉米的生命作為代價。由於我們倆對彼此的愛，使她的價值變得更為珍稀。」
「你這個魔鬼！」我叫道，一面用力掙扎，兩名看住我的邪教徒得分別抓住我兩側手肘才能壓制我。
麥克菲爾森得意地聳聳肩。「繼續埋怨吧，老頭，不管你是誰，都沒有差別。你很快就會和茉德一同前往她要去的地方了。」
「鬆開我的手，看會怎麼樣啊！」
不受我威脅影響的麥克菲爾森，轉身緩緩走向貝拉米小姐。他從長袍皺褶中取出一把銳利長刀。我努力掙扎，想從抓緊我的兩人手中掙脫，但徒勞無功。
其他邪教徒分散成半圓形陣勢，開始肅穆地吟唱。麥克菲爾森用拉萊耶語唸出某些詞語，我知道那是儀式咒文，他的弟兄們也呼應著他的話語，宛如某種不淨教義問答中的呼喊與回應。隨著吟誦聲變得高漲熱切，火光也隨之黯淡。等到八人共同念出：「Iä，克拉奇亞格！Iä！ Iä！」時，儀式便達到高潮。
岩池中有某種東西動了起來。黏膩的水面開始冒出漣漪，也旋轉起來。
此時，我感到有隻手偷偷拉扯綁住我的繩索，還有一股十分熟悉的嗓音，在我耳邊悄聲說話。
「準備好，老友華生。等我出手，就配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