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朝人的日常生活：長安生活指南（簡體書）

推薦序

燕雲是個總能給人帶來驚喜的人。兩年多前，以自媒體平台為主陣地的他解讀《水滸傳》的一系列文史作品被出版機構挖掘，以《知宋》為題出版，在文史圈形成了次小旋風。“宋事不決問燕雲”，一度也成為朋友間半真半假的熟語。兩年後，在忙於其他寫作和協會事務的同時，他利用見縫插針時間（用他的話是酒後時間）解讀漢代社會的一系列文史文章又變成一本十幾萬字的紙書（雖然他常笑談這是“很業餘水準”的文史讀物）。

漢代是中國發展史上的第一個黃金時期，漢族在這一時期得名。漢代也是中國最早發明瓷器燒造的時代。而且漢代還發明了蒸餾法、水力磨坊、現代馬軛和肚帶的原型、漆器、用於冶金的往復式活塞風箱，還有出現於漢末的獨輪車、水車和吊橋。而且漢代造船已經採用了防水隔艙、多重桅和船尾柱舵，並且開始使用羅盤。

此外，血液循環也是首先在漢代發現。

兩漢時期，中國的冶煉技術也有長足的發展和進步，煮鹽技術也不斷提高。兩漢時期還出現了蒸餾酒，釀酒水平臻於完美。農業技術大幅度提高，東漢早期出現了水排等新式灌溉工具。

西漢張騫出使西域時，就通過絲綢之路同中亞各國開展了經濟和文化的交流，成為最早的“一帶一路”活動。張騫等人除了從西域引進了胡瓜、胡桃、胡荽、胡麻、胡蘿蔔、石榴等物產外，也把中原的桃、李、杏、梨、姜、茶葉等物產以及飲食文化傳到了西域。

中國傳統燒烤技術中有一種啖炙法，也很早通過絲綢之路傳到了中亞和西亞，最終在當地形成了人們喜歡吃的烤羊肉串。

比西北絲綢之路還要早一些的西南絲綢之路，北起西南重鎮成都，途經云南到達中南半島緬甸和印度。

這條絲綢之路在漢代同樣發揮著對外傳播飲食文化的作用。東漢建武年間，漢光武帝劉秀派伏波將軍馬援南征，到達交趾（今越南）一帶，將中國農曆五月初五端午節吃粽子等食俗帶到了交趾等地。至今越南和東南亞各國仍然保留著吃粽子的習俗。

重陽節俗也始於漢代，成於魏晉。

漢代有完備的“老年人保護法”。西漢初期，皇帝就頒布了養老詔令。只要到一定年齡，每月國家會給一石米、二十斤肉和五斗酒。逢年過節會有官吏登門拜訪，送禮慰問，有什麼不順心的事直說無妨，他們會盡力幫助你解決。並且皇帝還會發一支鳩杖，從級別上來說，和你的父母官不相上下。而且代老人的“政治”待遇還體現在可以“行馳道旁道”。馳道是專為天子馳走車馬的，絕對禁止他人行走。即便是皇子，也不允許。

假如我們生活在漢朝，恰好住在長安城內，會經常看見未央宮前有人上訪，皇帝和官吏都不得怠慢上訪者，就算他們沒獲得想要結果無理取鬧，也不會有人蠻橫對待他們，否則會遭到社會輿論的譴責，以至於失去民心。

假如我們生活在漢朝，在長安的大街上經常能看見皇帝儀仗車駕，漢代長安城皇宮不像後來的北京紫禁城那樣被宮牆圍起來，漢代皇宮和民居是交叉分開的。所以常常出現皇帝要從一座宮殿去往另一座宮殿，需要路過民居大街。漢朝第二位皇帝劉盈為了不擾民，便在經常走動的未央宮和長樂宮之間修建了一條新路。

假如我們生活在漢朝，結婚會特別的早，十二三歲結婚並不稀奇。政府鼓勵生育，女子如果超齡不找人嫁了，將會被收取高額“單身稅”。不婚族在漢代會被全社會唾棄。

假如我們生活在漢朝，如果不是名門望族，又沒人推薦，想進入仕途只好拼錢了，沒有十萬錢的財產是做不了官的，做吏員最少也得四萬錢。

假如我們生活在漢朝，有人說他在長安的北軍和南軍都當過兵，這人很有可能是在吹牛。因為北軍只收京師及附近縣的子弟，南軍則是只收外地人。

假如我們生活在漢朝，想入行伍成為將軍，那就去隴西混；想學四書五經入仕，那就去山東混；要學怎樣賺錢過上好日子，那就去洛陽南陽混。

假如我們生活在漢朝，弓弩之類的管制武器皆可以私藏使用（數目不要太大），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只要你道理大義站得住腳，那麼你殺人放火的罪過就不算什麼了，可以免去罪罰。你可能會一腔熱血，聽從漢天子的號召，自備乾糧兵器馬匹，北上邊地保家衛國。

假如我們生活在漢朝，如果皇帝車駕路過你的家鄉，甚至是路過自己家旁，這將會帶來很多好處。其中最實惠的就是很可能被免去賦稅徭役。

假如我們生活在漢朝，絕對不可以做倒插門女婿和四處奔走行商販賣，前者為贅婿，後者是商人，兩者皆會牽連到自己的子孫後代。漢代官府、法律和百姓不喜歡這群人。若有戰爭等危險性極高的活，這批人會被強制優先送上去。

假如我們生活在漢朝，雖然沒有手機互聯網，但那是卻有藏鉤、射覆、彈棋、六博、擊壤、樂舞百戲等有趣的娛樂。。。。。。

我們這個民族就以漢命名，漢朝的人就是我們的祖先，多了解點祖先的生活方式，也就是多了解些我們走來時的路徑。我們現在的生活，祖先沒辦法知道，而因為這本書，我們可以有機會知道祖先的生活。要感謝燕雲，給了我們這管穿越時空的望遠鏡。

還是用一首漢代五言詩來給這篇序結尾吧。

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斗酒相娛樂，聊厚不為薄。

驅車策駑馬，遊戲宛與洛。

洛中何鬱鬱，冠帶自相索。

長衢羅夾巷，王侯多第宅。

兩宮遙相望，雙闕百餘尺。

極宴娛心意，戚戚何所迫？

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詩人、資深媒體人許家強

一、沒有996，只有120：西漢公務員的五天工作制/ 001

番外篇：漢代公務員的假期與朔望朝/ 003

二、長樂未央：吉祥話與權力場｜漢代的宮廷稱謂/ 006

番外篇：漢代的朝會/ 012

三、祖父王父：漢代稱呼很奇葩｜漢代民間稱謂大全/ 014

番外篇：漢代的稱謂/ 016

四、長安，長安：漢代首都變遷史/ 022

番外篇：漢唐首都長安城/ 026

五、五陵邑與五陵少年：西漢的首都副中心建設/ 030

六、大漢榮光：漢王朝與漢族、漢人，“漢”的源頭在哪裡/ 036

七、衣衿飄飄：漢服很文雅，內核挺尷尬，漢代人的褲子與漢服/ 041

番外篇：漢代穿衣服顏色不能亂穿/ 049

八、今日良宵會：喝酒看日子，漢代禁酒令與喝酒節/ 051

番外篇：漢代酒的命名方式/ 057

九、伯良一斛得涼州：漢代葡萄酒多珍貴，20 斤葡萄酒竟換了一個刺史/ 058

十、“饔”與“飧”：貴族才吃三頓飯，也能吃火鍋拍黃瓜，漢代飲食考/ 064

番外篇：漢代都有哪些肉食/ 073

十一、燔炙滿案：原來漢代也盛行擼串/ 076

番外篇：漢代調味品/ 081

十二、武陽買茶：一紙契約裡的漢代茶事/ 085

番外篇：《僮约》 / 090

十三、孝治天下：漢代的老年證、老年人保護法與入仕渠道/ 093

十四、察舉+ 徵辟：漢代要做官，名聲很重要/ 097

十五、官以石論：一石多重，漢代官員工資考/ 101

番外篇：漢代地方政權組織和退休制度/ 106

十六、男女平等不是夢：漢代女子也封侯，漢代女子社會地位考/ 109

十七、既庶且富，娛樂無疆：藏鉤、射覆、彈棋、六博、擊壤，

漢代人很會玩/ 116

十八、漢代的“Rap”與漢代的樂隊組合/ 125

十九、從漢代“口香糖”略說漢代香道/ 129

番外篇：“吃藥”與“喝藥” / 132

二十、貼門神、壓歲錢、守夜、看春晚：在漢代過元旦/ 133

二十一、“欽有帥”“記有成”：漢代人的姓名學/ 137

二十二、女子單身費錢：從漢代的生育獎懲政策說起/ 141

番外篇：古代如何解決人口問題/ 143

二十三、夫為寄豭，殺之無罪：漢代做“贅婿”有多悲摧/ 145

二十四、南北軍，執金吾，部曲：漢代的兵役制度/ 148

二十五、從士兵到校尉：漢代從軍的晉升之路/ 153

番外篇：漢朝的三種兵役/ 156

二十六、穿越到漢代，你也有機會當“海軍”：“樓船將軍” 是西漢海軍司令嗎？漢武帝其實是靠“海軍”一統版圖/ 159

番外篇：楊僕移關/ 167

二十七、儒以文亂法，而俠以武犯禁：漢武帝的“打黑除惡” / 169

二十八、主問非常之人：漢代長安捕快“大誰何” / 173

二十九、三教俱興：“獨尊儒術”還是“表彰六經”，佛教傳入中國是在東漢還是西漢，道家與道教是一回事嗎/ 176

三十、“奇特的穿越者”：王莽的教育改革和科學實驗及改地名/ 182

三十一、“算緡”與“初算商車”：漢代也有房產稅和車船稅/ 187

三十二、出手就是成千上萬斤，西漢的“黃金”是不是真黃金/ 191

番外篇：漢代貨幣制度/ 199

三十三、西漢外交大事件——張騫通西域給我們帶來了什麼：漢代的“一帶一路”

/ 203

番外篇：投桃報李：漢代人能吃到哪些水果/ 209

三十四、廁所分男女，水沖式座廁設計人性化，還有廁管員： 漢代的廁所革命/ 211

三十五、“灃出紙，水漂簾”：造紙術發明於西漢還是東漢/ 214

三十六、鹽鐵會議：西漢的一次經濟政治總結大會/ 220

番外篇：漢代的皇權與相權/ 224

三十七、定季節、斷月份、導方向：由西漢馬王堆漢墓地圖淺論古代對

北斗的膜拜與應用/ 228

番外篇：除夕是節日還是節氣/ 234

三十八、一千多年前的豪車：漢代人的座駕/ 237

三十九、“上言長相思，下言久離別”：從漢簡書信看漢代的郵政/ 242

番外篇：漢代的朝會

漢代朝會形式主要表現為常朝、內朝、大朝會。根據內容又可以分為兩種：

朝賀和議政。朝賀在節日等特殊時節召開，規模較大；而議政則是正常議事，

屬於比較普通的朝會。

如果是大朝會，宮殿中陳列著車騎兵衛及各色旗幟、儀物。禮官傳言“趨”，文武百官即整齊有序地依次疾步前行，東西向分班排列。皇帝則在一片鐘鼓禮樂聲中，由內侍簇擁著乘輿臨朝。

朝賀時，百官自諸侯王以下至六百石官吏皆依次奉賀（貢獻禮物）。禮畢置酒，以尊卑依次起身敬酒。

這個禮儀的由來也很有意思。西漢開國皇帝劉邦出身低微，當皇帝后一班

大臣多是當年老鄉好友，在朝堂上經常做出失禮的行為，如飲酒爭論，醉後喧嘩，甚至拔劍擊打宮殿的支柱。劉邦也很無奈。儒生叔孫通向漢高祖建議制定

宮廷禮儀。

公元前200 年，長樂宮落成，漢高祖首次使用叔孫通制定的宮廷禮儀進行新年朝會。

《史記》記載是次朝會如下：天亮時，由謁者掌禮，來訪者依次進入殿門。

宮中設有車騎、步卒守衛，以及兵器、旗幟等。殿上傳言“趨”，殿下郎中俠

陛，陛數百人。功臣、列侯、諸將軍及其他軍官在西列隊，向東而立；文官自

丞相以下在東列隊，向西而立。大行（古代接待賓客的官吏，西漢張騫二度出

使西域後被漢武帝封為大行）依爵位高低宣示來賓上殿。於是皇帝乘輦出房，

百官手執幟而傳警，引諸侯王以下至領六百石薪金的吏員依次奉賀。這時，自

諸侯王以下，各人無不肅然起敬。禮成後開始酒會，宮內侍從坐在殿上，全部

伏下，以來賓尊卑依次敬酒。九觴酒後，謁者宣布“罷酒”。御史在場內執法，

見到不依禮儀的人便立刻把他帶走。

整個酒會過程中都沒有人敢喧嘩失禮。劉邦對此次朝會非常滿意，認為自己終於知道了做皇帝的尊貴之處。議政是屬於議事，比較普通。漢代五日一朝，朝會主要在未央宮宣室召開。

朝會開始之前百官會在走廊等待。三聲鐘響意為朝會開始。如果是大朝會，在皇帝升座後有謁者依品級傳喚官員職稱及名字；如果是小朝會，則會有兩名小黃門立於宮門監視百官脫履解劍。

如果是大朝會，皇帝會提前等候百官；如果是小朝會，則是百官等候皇帝。

皇帝駕臨之時會有宦官喊：吉時到，陛下（唐稱聖人）臨朝。

五、五陵邑與五陵少年：西漢的首都副中心建設

唐代詩人李白曾作《少年行》：“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而另一位詩人白居易的《琵琶行》中則有：

“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

唐代兩位大詩人都是在描寫五陵原上這些鮮衣怒馬的少年子弟，踏花賞春，酒醉千盅，一擲萬金，恣情地享受人生的快意。他們都提到了“五陵”。“五陵”是什麼地方？

這需要從漢代的“陵縣”說起。

其實早在秦始皇在驪山下修建陵墓時，即公元前231 年，就在壽陵東北十里左右設置了陵邑——麗邑。通常說漢承秦制，其實漢初很多東西都是向秦代學習。秦始皇開創陵邑的做法，也為西漢王朝所承襲並完善。

西漢前中期在帝陵旁設置陵邑，以保證陵園各項用度及陵區的繁榮。這些

後來成為製度沿襲下來（設置陵邑是西漢喪葬制度中的一項重要內容，是朝廷

強幹弱枝的一項重要措施）。所以西漢前期，建了不少陵邑，而五陵只是比較重要的五座陵邑而已。

最初，劉邦為了消除東方的不穩定因素，大量遷徙關東豪強到關中。劉邦

在修建了自己的陵墓——長陵後，在長陵附近今咸陽市東北設置長陵邑。於

是很多關東豪強被遷至長陵邑。其後惠帝、景帝、武帝、昭帝均在陵旁置

邑（漢惠帝劉盈在此修建安陵，漢景帝修建陽陵，漢武帝修建茂陵，漢昭帝

修建平陵），相繼建成安陵邑、陽陵邑、茂陵邑和平陵邑。它們和長陵統稱

“五陵”。

“五陵”在渭河以北，自東向西分佈：陽陵邑、長陵邑、安陵邑、平陵邑、

茂陵邑。在這些陵邑中，以漢高祖劉邦的長陵邑最為宏大。

其實“五陵”之外，還有長安南邊的霸陵（漢文帝劉恆陵寢）邑和杜陵

（漢宣帝劉詢的陵寢）邑。除了帝陵邑，還有少數后妃陵邑，如文帝之母薄太后的南陵邑、昭帝之母趙婕妤的雲陵邑以及兩個準陵縣——太上皇陵（劉邦的父親劉煓）的萬年縣和史皇孫陵（漢宣帝劉詢生父劉進）的奉明縣。

我們知道，西漢初期長安城其實是一座宮殿建築群，城市的商業服務功能

並不強。著名學者楊寬指出，長安城屬於內城性質，原為保衛宮室、官署、倉

庫以及貴族官吏的住宅而建，城內只能容納小規模的市區。

長安城裡的大貴族及官僚的住宅一般稱為“第”或“舍”。“第”又分為大第和小第。大第一般稱為“甲第”或“甲舍”，規模宏大。多在未央宮北門附近，所以又稱為“北闕甲第”。這些住宅的主人自然不是一般人。比如滕公夏侯嬰從沛縣起兵時就跟隨高祖打天下，又在戰時救過漢惠帝和魯元公主，功勞極大。所以後來惠帝和呂后就將距離未央宮北闕最近的大第賜給夏侯嬰居住。漢代其他重臣如蕭何、霍光等也都居住在大第中。漢哀帝曾為寵臣董賢起大第於北闕下，住宅標準甚至達到了天子的標準。

未央宮東面的甲第稱“東第”，但數量較少。長安地狹人多，住房比較緊張，能住大第的畢竟只是少數人，而陵邑正好解決了這一問題，所以西漢在渭河南北岸建的以皇帝陵墓群命名的陵邑就變成了首都長安的副中心。這些陵邑是獨立的小城，面積大小不一。

根據考古發現，長陵邑三面城牆、一面壕溝；安陵邑北城牆外有壕溝；茂

陵邑以壕溝為界，未發現城牆，其餘陵邑四周皆環繞城牆。城內有閭里、市和

手工業作坊區等等。陵邑的居民來源多是帝國的精英階層。

如漢高祖長陵邑內的居民主要是開國功臣和原齊、楚貴族的後人，屬於政

治性遷徙。之後的皇帝則是以各種適應彼時形式的方式以遷徙天下高官、富人

和豪傑兼併之家到陵邑。當然也有一定數量的倡優樂人和“亂眾民”。

如安陵邑內主要居住的是關東的倡優樂人，尤其善啁戲，時人俗稱安陵為

女啁陵。如元朔二年（前127），漢武帝頒布《遷茂陵令》，命令凡是財富在300 萬錢以上的巨富豪門，一律遷徙到京城附近的茂陵。這可以看作經濟性質的移民。

有歷史學家指出，按財富實力換算，這個標準大約相當於今天的億萬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