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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第二部】(一)古宅風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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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第二部】(一)古宅風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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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目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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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縱橫中文網超級大神 烽火戲諸侯 繼《雪中悍刀行》之後,全新武俠力作!
網路動畫、改編電視劇由騰訊視頻出品,火熱籌備中!

榮獲第四屆橙瓜網路文學獎十大作品、最具潛力十大動漫IP榮譽獎,
作品專欄點閱數破3億、推薦數1738萬、讀者推薦霸榜NO.1
躋身武道第三境最強之人,陳平安獨自南下遠遊,踏出精彩紛呈的江湖新篇章!


離開鯤船,陳平安和結伴而行的張山總算找到了落腳的地方,
只是剛踏入宅院,便發現了不尋常。
窗戶的木條上,曾有用朱漆寫滿驅鬼符咒的痕跡,
陰暗的角落裡,長滿了樹木根鬚,隱隱散發著妖氣……
這棟宅院的主人,究竟隱藏了什麼祕密?

胭脂城中,被邪氣入侵的百姓接連失控,本該庇護蒼生的神靈卻沒有任何動靜。
意識到不對勁的陳平安趕往城隍閣,發現地上滿是毒蛇、毒蠍亂竄,
主殿內的城隍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決定一探究竟的陳平安,似乎聽見裡面傳出了毛骨悚然的笑聲……

【江湖人士,重磅推薦】(依姓氏筆劃順序排列)
大眾小說研究者|曲辰
武俠作家、評論家|沈默
作家|果子離
奇幻作家|星子
武俠名家|戚建邦
知名暢銷武俠作家|鄭丰

【讀者俠氣推薦】
《劍來》既是武俠,也是玄幻,亦有江湖。劇情鋪陳鉅細靡遺,人物刻劃精緻深入、鮮明生動,字裡行間感覺很熱鬧,似乎處處有貓膩,處處有伏筆。作者文筆不消多說,筆走龍蛇、詞傾河漢,教人賞心悅目。雖然敘事步調稍微慢了一些,不過一代大俠非一日能養成,急不得,好酒沉甕底,好戲在後頭,且等之!──博客來讀者Irene

這是一本一生必讀多次的玄幻武俠小說!烽火戲諸侯用出神入化的文筆、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構建了一個恢弘的大千世界,讓一個平凡少年因緣際會走上修行大道。
透過陳平安的視角,我們看到情感豐富、豪氣干雲、人性善惡的人物群像;透過陳平安遇到的重重考驗,我們看到他堅守善良的少年心性,最終成為了一個「可搬山、斷江、倒海,降妖、鎮魔、敕神,摘星、摧城、開天」的絕頂劍客。

作者簡介

烽火戲諸侯

養馬甲,愛白粥,喜冬眠;
買書癖,死文青,已而立;
老煙槍,好酒品,媳婦控。
文風多變,所著小說涵蓋現代都市、武俠仙俠、西方玄幻等題材,尤善以細節動人心,在書迷中具有較強的號召力。
代表作有:《劍來》、《雪中悍刀行》(高寶書版)、《陳二狗的妖孽人生》、《天神下凡》等。

新浪微博:@烽火戏诸侯

目次

第一章 月兒圓月兒彎
第二章 道高一尺
第三章 古宅風雨夜
第四章 有些離別可再會
第五章 初一十五始除魔
第六章 塵埃落定

書摘/試閱

第一章 月兒圓月兒彎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馬無夜草不肥。理是這個理,可憐起早摸黑的陸沉,哪怕算命攤子開得比隔壁早,撤得比隔壁晚,仍是既沒得吃,更不肥。
如今小鎮百姓更相信頭頂魚尾冠的老道人,覺得他才是真正的神仙,算得准不說,還不會一有機會就登門蹭吃蹭喝,而且無論前來求籤之人是妙齡少女還是貌美婦人,老道人從來目不斜視,滿身正氣,更不會像某人,成天變著法子坑騙稚童的糕點吃食。
做生意,可不就是最怕貨比貨,所以陸沉最近這段日子可謂飽嘗人情冷暖,別說發財,估計都快揭不開鍋了。就連以前聊得很投機的小姑娘們,現在不但不看手相,每次經過攤子的時候,還會假裝不認識。陸沉只好安慰自己,這些沾著鄉野草木香氣的可愛小姑娘表面上對自己很生分,無非是羞赧的緣故,不好意思跟自己打招呼罷了,實則情意滿滿呢,要不然為何每次路過,身上的漂亮新衣裳都不帶重樣的?
陸沉次次都不願意辜負了這些少女情懷,眼尖的他總會連名帶姓地誇上幾句,姑娘們大多腳步慌張幾分,快步走開。至於一些個膽大的婦人,要麼回拋一個媚眼,要麼罵一句「死樣」,只可惜就是沒誰照顧算命攤子的生意。
這讓陸沉有些憂傷,每天枯坐在攤子後邊,不是用袖子擦拭籤筒,就是對著竹籤哈一口熱氣,要不就是抱著後腦勺前後晃蕩,或者乾脆趴在桌上,側頭望向熱熱鬧鬧的隔壁攤子,人比人,氣死個人。
好在陸沉一天到晚坐冷板凳也沒惱羞成怒,時不時就主動跟老道人聊幾句有的沒的,這讓琢磨著是不是要換個風水寶地的老道人稍稍放寬心,最後都覺得有些於心不忍,想著這趟小鎮之行收穫頗豐,差不多足夠半年開銷,提點幾句也無妨。
在沒有生意上門的間隙,老道人招手讓陸沉過去坐。
對方屁顛屁顛跑過去坐在長凳上,滿臉熱忱和期待:「老仙長何以教我?可是有錦囊妙計相授?」
老道人提起手邊的小茶壺,喝了口涼茶,嘆了口氣,開門見山問道:「你是不是剛入行沒多久?」
陸沉愁眉苦臉道:「不算短啦,就是生意一直做得不如別人。」
道家道統又分三教,道祖座下三位弟子各為一教掌教,同源而不同流,在各天下開枝散葉,勢力極大。而大驪王朝所在的浩然天下,道家三教衍生出來的各大宗門勢力也是根深蒂固,各洲皆有道主、天君和真人占據著洞天福地。
老道人用手點了點這個滿臉晦氣樣的「晚輩」,然後指了指自己頭頂:「你入行還不短?那你真是命大,竟然還沒被抓去吃官家牢飯!貧道問你,戴著這麼個蓮花冠幹啥?你曉不曉得,咱們東寶瓶洲有資格戴這麼個樣式的道觀門派屈指可數!為首就是南澗國的神誥宗,掌門真人正是一洲道主的祁老神仙,去年剛剛晉升為天君老爺!其餘幾座道觀,哪個不是當地一等一的仙家府邸,哪個需要下山當算命先生,然後在這兒擺著破爛攤子,跟一群渾身土腥味的鄉野村夫、市井婦人打交道?怎的,你小子難不成是神誥宗的玉牒神仙,還是那幾座大道觀的在冊道士?」
陸沉擺手道:「都不是、都不是。」
老道人氣不打一處來,正要好好訓斥幾句,突然「咦」了一聲,神色滿是訝異。原來,隔壁攤子那邊來了一大一小兩人,中年男子雖然面有病容,但是氣勢挺足,一看就像是個當官的,有官威!少年白衣玉帶,面如冠玉,一看就是富貴門庭裡薰陶出來的公子哥。兩人安安靜靜站著,像是在耐心等待。
老道人那點憐憫心頓時一掃而空,再看那個走了狗屎運的年輕道人就倍覺礙眼了。
陸沉笑著道謝告辭,走回自家攤子後邊坐著:「怎麼,是求籤還是看相?」
中年男子坐在凳子上,搖頭笑道:「既不抽籤也不看相,反正事已至此,用不著。」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施了個生平首次的抱拳禮,坦然道,「我是人間君王,按照浩然天下的禮法,可以不跪任何仙人。掌教真人大駕光臨我們大驪龍泉,我既不用下跪磕頭,又不能用儒家揖禮相迎,就當作是山下江湖的一場萍水相逢,我斗膽以江湖人的方式恭迎陸掌教,還望陸掌教不要見怪。」
陸沉笑問道:「奇了怪了,你一個皇帝,為何不自稱朕,或是寡人?」
大驪皇帝宋正醇苦笑道:「真人在前,委實不敢。」
陸沉打趣道:「貧道還以為大驪的宋氏皇帝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好漢,當初阿良一路殺到你們白玉京飛劍樓前,你膽子不就很大嘛,就是不下跪。貧道當時在南澗國遠遠看戲,都忍不住要替你捏一把冷汗。」
宋正醇自嘲道:「這一跪,大驪宋氏列祖列宗積攢下來的精神氣就會全部垮掉,所以死也不能跪的。」
陸沉點了點頭,突然笑道:「你是因為擅自祕造白玉樓一事來跟貧道搖尾乞憐呢,還是因為陸家術士坑了你一把,來這裡興師問罪?」
宋正醇笑道:「當然都不是,一個不願意,一個沒膽子。我本就需要為敕封大驪北嶽一事親自露面,其實來的半路上,墨家許弱就不惜以本命飛劍傳信,勸我最好不要在掌教真人面前出現,國師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兩人話說得都很直接,半點不客氣,尤其是我們那位國師,最清楚我的脾氣,怕我一個破罐子破摔,就冒犯了掌教真人。」
陸沉隨意打量了一下病入膏肓的宋正醇,嘖嘖道:「貧道很好奇一件事。阿良那一拳打斷了你的長生橋,既幫你擺脫了傀儡命運,卻也讓你命不久矣,你是感激,還是怨恨呢?」
宋正醇坦誠道:「兩者皆有,甚至說不上感激多還是怨恨多。浩然天下自古就有規矩約束君王,中五境鍊氣士一律不得擔任一國之主,下五境鍊氣士不可坐龍椅超過一甲子。加上當皇帝的人確實先天就不適合修行,所以我當初經不起誘惑,被人蠱惑,走了旁門左道的捷徑,偷偷修行到了十境,其實本來就是大錯特錯,因為我太想親耳聽到大驪的馬蹄聲在老龍城外的南海之濱響起了。」說到這裡他神采煥發,如迴光返照的老朽病人,「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相信一定會比天上的春雷聲還要響!」
陸沉對此不置可否:「你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清理門戶,還有魄力拒絕中土神洲的陸氏家族,很不容易。當然,這跟墨家主支突然選定你們大驪王朝有著莫大關係。可不管怎麼說,你這個皇帝當得……很是跌宕起伏啊。」
宋正醇毫不意外。雖然仙人下來一樣需要恪守當初禮聖訂立的複雜規矩,但是眼前這個年輕英俊的道人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仙人。他這趟之所以執意前來,何嘗不是心存敬畏和仰慕,是一種最簡單、最純粹的情緒。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心嚮往之。
如果真的能夠走到跟前,親眼看上一眼,亦是人生一樁天大幸事。
宋正醇突然流露出一絲僥倖和忐忑:「掌教真人在此,我能否逃過一劫?」
陸沉笑著搖頭:「貧道雖能延長你的壽命,但只要貧道出手,恐怕你就得放棄祖業,跟著貧道去往別處天下才能真的活命,否則你真當禮聖的規矩是擺設,文廟裡頭的那些個神像一個個全是死的?」
宋正醇嘆息一聲,久久無言。
陸沉斜眼打量他身側那個神色古板的少年,笑呵呵道:「宋集薪,或者喊你宋睦?這麼巧,咱倆又見面啦。那你知不知道,齊靜春很看重你,當初繼承文脈香火的關鍵人物,有你一個?可不單單是齊靜春對貧道施展的障眼法那麼簡單,否則我家雀兒絕不會叼走你丟出的那枚銅錢。只可惜,你的命不錯,運氣卻差了一點點,就這麼一丟丟。」陸沉伸出彎曲的拇指、食指,只留出一條縫隙,譏諷道,「齊靜春送給你的幾本書是真正的一脈文運所在,你竟然一本都不願意帶走。你要知道,天地有正氣,可虛無縹緲的正氣那是自有其靈性的,別人給你的東西,你自己雙手接不住,怨不得誰啊。」
宋集薪心境大亂,汗流浹背。
宋正醇輕聲喝道:「宋睦!」
宋集薪總算恢復一絲清明,但還是渾身顫抖,搖搖欲墜。
陸沉繼續調侃道:「小子,這就慌啦?悔青腸子了?宋集薪,你有沒有想過,雙手捧住了好東西,你承擔得起那份後果嗎?驪珠洞天一事,齊靜春為何而死?拋開你的齊先生自己求死,不願躲入那座老秀才留給他的洞天不提,最主要是因那天道反撲。你小子只要沾上一點,就意味著在很長的歲月裡不得安寧。就算你當上了大驪皇帝,又如何?就算大驪鐵騎的馬蹄把南海之濱踩爛了,又能如何?」
宋正醇一隻手重重按住少年的肩膀,沉聲道:「不要多想什麼!」
陸沉不再咄咄逼人,懶洋洋道:「世人總是喜歡悔恨擦肩而過的好事,忙著羨慕別人的際遇和福緣,哈哈,真是好笑又好玩。」
宋正醇收回手掌,手心早已滿是汗水,臉色越發慘白:「陸掌教,能否放大驪一馬?」
陸沉一愣,猛然一拍桌子,大笑道:「一語成讖!」
他先是環顧四周,最後瞇眼望向高處:「如何?這可不是貧道強人所難。放心,以後如何,就靠『順其自然』四個字了。貧道沒工夫在這邊空耗光陰,說句難聽的,如果不是齊靜春,貧道才不樂意在你們的地盤寄人籬下。」
隔壁攤子的老道人迷迷糊糊。自打那年輕道人在自己的攤子落座後,他便一直在犯睏打盹。只是老道人自己都不清楚,他的壽命已隨著一條紋路悄然綿延而增長,這就是渾然不知的福緣加身了,因為陸沉被陸家導致的糟糕心情在今天總算有了好轉,便隨手「法外開恩」了一次。
宋正醇帶著宋集薪告辭離去,百感交集,不敢回頭。
陸沉沒來由地感慨了一句:「天地造化,妙不可言。」
三教和諸子百家的聖人們,以及千年豪閥中的豪傑梟雄,其實都很忙碌的,為了這即將到來的大爭之世,各自落子布局。
這一切,春風化雨,世俗百姓沐浴其中,善惡有報,福禍自招。
陸沉打了個響指,天地清明,轉頭望向西邊大山方向:「走吧走吧,之後一切都跟你無關了。」
老道人打了個激靈,抹了抹嘴角口水,一臉茫然地四處張望,並沒發現異樣,便唏噓歲數到底大了,不服老不行,受不住這倒春寒的冷風。
老道人發現,那個年輕人又笑嘻嘻地坐在自家攤子前的長凳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欠揍模樣。
老道人想著先前好大一樁生意給狗叼走了,哪裡還願意給這後生傳授金玉良言,否則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挖坑,以後給搶了生意找誰哭去?便很不耐煩地揮動袖子:「滾滾滾,你小子沒啥慧根悟性,貧道教不了你,趕緊讓開,別耽誤貧道做生意!」
陸沉雙手死死按住攤子,厚著臉皮道:「別啊,老仙長給說道說道,以後小道好去自家地盤吆喝。」
老道人皺緊眉頭,隨即舒展開來,微笑道:「千金難買老人言,規矩懂不懂?」
「啊?」陸沉驚訝出聲,「能不能先欠著?」
老道人眼見著四周無人,便顧不得仙風道骨了,瞪眼道:「滾蛋!」
陸沉一臉肉疼地掏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桌上:「老仙長,你這也太不像神仙中人了,怎麼還有銅臭氣呢?」
老道人一把抓過銀子收入袖中,咳嗽一聲,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了江湖經驗,只挑虛的講,大而無當,聽了也沒屁用,堅決不說行走江湖真正需要的行家言語。只不過,桌對面那個年輕後生彷彿全然沒聽明白,聽著老道人的誇誇其談還很一驚一乍,滿臉敬意,深以為然。時不時地,年輕道人還會猛然一拍大腿,擺出受益匪淺的恍然狀,把老道人給嚇得不輕。
不知不覺,老道人原本已經改變的掌心紋路重新恢復原貌,一絲不差。
世間得與失,不知也不覺。

×

大隋京城的元宵節,滿城燈火,亮如白晝。
山崖書院的讀書人那晚幾乎紛紛下山去湊熱鬧了,書院夫子們對此並不反感。年輕人總待在書齋裡搖頭晃腦就沒了朝氣,若是太過拘謹死板,良田裡的讀書種子是斷然無法茁壯成長為參天大樹的。
李槐想要去,結果李寶瓶說大隋京城的犄角旮旯都被她走遍了,這會兒去山下哪裡是看燈,分明是看人,沒勁。她還欠著授業先生的好幾篇罰抄文章,得挑燈夜戰!林守一說他要繼續去藏書樓看書,謝謝說要修行,到最後,就只有最好說話又最沒事情做的于祿跟著李槐一起下山,結果在山腳遇到了大隋皇子高煊,三人便結伴而行。
高煊之前就經常來山崖書院逛蕩,聊來聊去,高煊實在跟不上李寶瓶的思路,林守一又是冷冷清清的性子,而謝謝經常被那位「老祖宗」呼來喝去,端茶送水、洗衣掃地,哪裡像是一個修行天才該有的待遇,簡直比丫鬟、婢女還不如,於是高煊就跟于祿最熟了,時不時會陪著于祿一起在湖邊釣魚。
大隋的這個元宵節,君臣共歡,普天同樂。李槐為此特意別上了那根刻有「槐蔭」的墨玉簪子,走路的時候高高挺起胸膛,趾高氣揚。這個小兔崽子好像天生就有一種奇怪的獨有氣質,土鱉歸土鱉,可就是運氣好。比如像現在,能夠讓昔年盧氏王朝的太子殿下及如今的大隋高氏皇子一左一右為他保駕護航,這燈會看得值了。
山崖書院書樓內,林守一挑燈夜讀,突然有些心神不寧,嘆息一聲,放下書本,走到窗邊,想起了一個動人的少女。他默默告訴自己要好好讀書,好好修行,將來……一想到某些美好的場景,平日裡不苟言笑的林守一整張臉龐都漾起了溫暖笑意,顯得越發英俊。
李寶瓶也在挑燈用功,只不過她除了看書還需要抄書。蘸了蘸墨汁之後,李寶瓶滿臉肅穆,高高提起持筆的胳膊,輕喝一聲,以雷霆萬鈞之勢迅猛開工!唰唰唰,能夠把楷體字寫得那麼快若奔雷也夠可以了,一看就是抄書抄出熟稔技巧的傢伙。
寫滿一張紙後,她就會隨手抹開到一旁,默念「走你」兩個字。
一個負責今夜巡視的老夫子站在窗邊,看到這一幕後,哭笑不得,既無奈又心疼。
老夫子剛好是小姑娘的授業恩師之一,他悄悄轉身離去,沒有打攪小姑娘的抄書大業,只是想著以後是不是讓小寶瓶少抄些書?
書院副山長茅小冬正在自己的屋子裡默默打譜。其實這麼多年顛沛流離,老人最恨自己的幾件事之一,就是捨不得丟了這份愛好。好幾次戒了下棋的癮頭,可每次無意間看到旁人下棋就挪不開步子,在旁觀戰,往往會越看越不得勁,暗暗腹誹這一手下得真臭。若是瞧見了妙手則更是心癢癢,一回去就忍不住復盤全局,然後繼續一邊罵自己沒定力一邊樂哉下。一些個多年棋友總喜歡拿這個開玩笑,將茅小冬的戒棋調侃為「閉關」,復出為「出關」。
茅小冬下棋,是某個姓崔的王八蛋教的。更氣人的是,不管他如何努力,尋找最頂尖的棋譜,跟國手切磋棋藝,潛心鑽研各個流派的棋理,能做的都做了,可是棋藝漲得還是慢悠悠,怎麼都下不過崔瀺。茅小冬收起棋譜和棋子,摘下腰間戒尺細細摩娑。
崔東山先前找他談了一次,他勸崔東山不要癡心妄想,這麼早就抖摟身分,小心死在大隋京城,到時候還連累書院。他說得很直接,如果大隋誤以為山崖書院也參與其中,雙方沒能談攏,那麼他茅小冬會第一個將大驪國師絞殺於大隋國境之內。
他喟嘆:「讀書人,怎麼就成了生意人了呢?」
一棟幽靜別院內,白衣少年崔東山坐在簷下,聽著新掛上去的一串鐵馬在安靜祥和的春風夜幕裡叮咚作響。
崔東山突然轉頭望向跪坐於一旁的少女謝謝,問:「妳有爺爺嗎?」
謝謝愕然,這個問題怎麼回答?難道暗藏玄機?要不然天底下誰會沒有爺爺……她覺得這肯定是一個考驗心志的陷阱。
正當少女小心醞釀措辭的時候,崔東山哈哈笑道:「原來妳也有啊。」
謝謝無言以對。好冷的笑話。
最後兩人一起抬頭望向夜空。
中秋明月,豪門有,貧家也有。極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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