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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資訊

定價
:NT$ 34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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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單可得紅利積點:8 點
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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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華人世界知名武俠作家古龍,才氣縱橫一代武俠宗師
古龍小說。已成經典。百年一遇。
古龍是武俠小說世界的一個異數,一個不世出的天才!
古龍打破了金庸不可戰勝的神話,同時自己也製造了另一個神話!
古龍武俠,是一種有所必為的男子漢精神,一種永不屈服的意志和鬥志;一種百折不回的決心;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戰鬥精神!
※名家推薦:
●古龍作品不但是當今武俠小說史上的一個寶藏,也終將是現代中華文學史上的一塊豐碑。未來,一代又一代對俠義精神和文學創作感到興趣的有心人,都會在生命中某個時期展讀某部古龍作品。──著名文學評論家 陳曉林
●古龍是用生命去寫武俠的,武俠就是他的詩,他是用他一生的心血、信念在寫武俠,寫他的嚮往,寫他的歡樂,更寫他的悲辛苦楚與孤獨寂寞。──師大國文系教授 林保淳
●一代又一代的讀友都能在古龍著作中,各自品讀出奇崛清新的人生體悟與鐵血激盪的情懷俠義,從而引為陪伴自己成長的重要精神養分。──古龍長子 鄭小龍

李尋歡拿起把小刀,雕刻著一個人像。他癡癡地瞧著這人像,也不知瞧了多少時候。
然後,他竟在雪地上挖了個坑,將那剛雕好的人像深深的埋了下去,癡癡的站在雪堆前。
李尋歡又開始雕刻,他的手法精練而純熟,因為他所雕刻的永遠是同一個人。
這個人不但已佔據了他的心,也佔據了他的軀殼。十年前,他放棄了他所有的一切,黯然出關去的時候,路過一個小小的酒家。
現在,他想不到自己又回到這裡,經過了十年的歲月,人面想必已全非,昔日的垂髫幼女,如今也許已嫁作人婦,昔日的恩愛夫妻,如今也許已歸於黃土,就連昔日的桃花,如今已被掩埋在冰雪裡……十年之後,李尋歡難道還忘不了她?還想見她一面?可是見著她之後,還是不會和她說話的……

※【古龍談小李飛刀】
在所有的武俠小說主角中,李尋歡也許是身體最不健康的人。
但他的心理卻是絕對健康的,他的意志堅強如鋼鐵,控制力也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見過他的人並不多,沒有聽過他名字的人卻很少,尤其是他的刀。
小李飛刀。
他的刀從不隨便出手,但只要一出手,就絕不會落空。
我一向很少寫太神奇的武功,小李飛刀卻是絕對神奇的。
我從未描寫過這種刀的形狀和長短,也從未描寫過它是如何出手,如何練成的。
我只寫過他常常以雕刻來使自己的手穩定,別的事我都留給讀者自己去想像。
武俠小說中的武功,本來就是全部憑想像創造出來的。
事實上,他的刀也只能想像,無論誰都無法描寫出來。
因為他的刀本來就是個象徵,象徵著光明和正義的力量。
所以上官金虹的武功雖然比他好,最後還是死在他的飛刀下。
因為正義必將戰勝邪惡。
黑暗的時間無論多麼長,光明總是遲早會來的。
所以他的刀既不是兵器,也不是暗器,而是一種可以令人心振奮的力量。
人們只要看到小李飛刀的出現,就知道強權必將被消滅,正義必將伸張。
這就是我寫「小李飛刀」的真正用意。

◎【書中金句】
「有時人心的確比虎狼還惡毒得多,虎狼要吃你的時候,最少先讓你知道。」
「和賭鬼賭錢時弄鬼,在酒鬼杯中下毒,當著自己的老婆說別的女人漂亮──無論誰做了這三件事,都一定會後悔的。」
「借酒澆愁愁更愁,這句傳誦千古的詩句,其實並不是完全正確的,喝少量的酒,固然能令人更多愁善感,更容易想起一些傷心的事,但等到他真的喝醉了,他的思想和感覺就完全麻木。那麼,世上就沒有任何事能令他痛苦了。」

作者簡介

古龍
為現代武俠小說「別開生面」的重量級作家,以令人耳目一新的文筆與意境,將武俠文學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峰。古龍的作品永不褪流行,以獨闢蹊徑的文字,寫石破天驚的故事。他與金庸、梁羽生被公認為當代武俠作家的三巨擘。
本名熊耀華的古龍,豪氣干雲,俠骨蓋世,才華驚天,浪漫過人。名作家倪匡說:「古龍熱愛朋友,酷嗜醇酒,迷戀美女,渴望快樂。」他以豐盛無比的創作力,寫出超過了一百部精采絕倫、風行天下的作品,開創武俠小說的新路,是現代武俠小說的一代巨匠。他是他筆下所有多姿多采的英雄人物的綜合。金庸則說:「古龍慷慨豪邁,跌蕩自如,變化多端,文如其人,且復多奇氣。」俱見對古龍惺惺相惜之情。

目次

【導讀推薦】劃破黑暗的小李飛刀 龔鵬程
一 飛刀與快劍
二 海內存知己
三 寶物動人心
四 美色惑人意
五 風雪夜追人
六 醉鄉遇救星
七 誤傷故人子
八 往事不可追
九 何處不相逢
十 十八年舊怨
十一 天外來救星
十二 同是斷腸人
十三 無妄之災
十四 有口難言
十五 情深意重
十六 假仁假義
十七 原形畢露
十八 一日數驚
十九 百口莫辯
廿 人心難測
廿一 以友為榮
廿二 梅花又現
廿三 誤入羅網
廿四 逆徒授首
廿五 劍無情人卻多情

書摘/試閱

※ 【導讀推薦】
劃破黑暗的小李飛刀
龔鵬程

一、劍本無情
人多情,劍卻無情。這種對比關係,正是古龍《多情劍客無情劍》這部小說的基本結構。
在人物方面,李尋歡、阿飛是一組;上官金虹、荊無命是相對比的另一組。李尋歡跟阿飛多情,上官金虹和荊無命無情。
李尋歡與阿飛是朋友,但關係如父子。阿飛沒有父親,他心目中只記得母親,母親對他有深刻的意義與影響,但「他這一生受李尋歡的影響實在太多,甚至比他母親還多」,所以最後孫小紅發現阿飛已變得跟李尋歡幾乎完全一樣了(八九章)。
荊無命與上官金虹也不是父子,但其關係,卻連上官金虹的兒子都要誤會荊無命可能是上官金虹的私生子。荊無命沒有生命,他的命是上官金虹的,他只是上官金虹的影子。可是,他們關係雖然如此密切,卻絕不是朋友。
李尋歡和阿飛,會犧牲自己來成全對方;上官金虹與荊無命,則會殺掉對方來保全自己。所以他們這四個人,是兩組奇特的對比。
四個人中,上官金虹與李尋歡又是一組,荊無命與阿飛是另一組。
李尋歡當然與上官金虹不同,他是真君子,上官金虹是真小人;他是英雄,上官金虹是梟雄;他具有偉大的同情,處處為他人著想,上官金虹絕對無情,只為自己考慮;他蕭然一身,上官金虹卻經營龐大的金錢幫;他對金錢與權勢俱無執念,上官則正好相反。他們的對比,在每個地方都是極為明顯的。
但李尋歡幾乎也就是上官金虹。七十章敘述見過這兩個人的人議論紛紛:「我總覺得這兩個人像是有些相同的地方」「李尋歡若不是李尋歡,也許就是另一個上官金虹」。七三章孫小紅也對李尋歡說:「他覺得你也和他一樣――和他是同樣的人,所以才佩服你、欣賞你。一個人最欣賞的人,本就必定是和他自己同樣的人」。
李是孤獨的,上官也是;上官手上無環,環在心中,李也是手上無招,招在心上,兩人武功之高明處均在心上;李與龍嘯雲結拜,龍嘯雲也來找上官結拜;林仙兒媚惑了天下所有的男人,也只有對李尋歡與上官金虹是無力控制的。
阿飛與荊無命,也是這樣的相似的對照組:「這也許是世上最相像的兩個人!現在兩人終於相遇了。」都是身世如謎、都堅毅剽悍、都使快劍。而那兩柄劍,「也許是世上最相同的兩柄劍」。不過,「荊無命臉上,就像戴著個面具,永遠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阿飛的臉雖也是沉靜的、冷酷的,但目光卻隨時都可能像火焰般燃燒起來,就算將自己的生命和靈魂都燒毀也在所不惜。而荊無命的整個人卻已是一堆死灰」(五七章)。所以阿飛要靠愛來獲得新生的力量,荊無命則要靠恨。
這就是「相似的對比」關係,對比本來就有許多種。相反之物形成對比,例如善與惡、仙佛與妖魔,是最尋常、且易為人所理解的。但那只是相異之對比,古龍在《多情劍客無情劍》中所要經營的,卻是一種相似的對比關係。

二、劍亦有情
相似的對比,遠比相異之對比複雜,而也建立在相異對比的關係上。例如林仙兒,名為仙兒,卻非仙女,而是專門帶男人下地獄的魔女;趙正義,名為正義,卻非主持正義之俠士,而是顛倒是非、毫不公道之輩。他們姓名與實質之矛盾,就是一種相異的對比。其次,林仙兒與藍蠍子相比,同樣喜歡布施色相、媚惑男人,但藍蠍子是有情義的,與林仙兒不同,這也仍是相異性的對比。可是若說林仙兒與林詩音,那就是相似的對比了。
林詩音善良、懦弱、只顧著自己的家和孩子;林仙兒野心勃勃,她與阿飛的「家」只是一種偽裝。林詩音不擅武功,林仙兒則否。在許多地方,她們確實是相異且足資對比的兩位女性。但林仙兒號稱武林第一美人,孫小紅卻認為林詩音才是(八四章);她們是「姐妹」;也都以不同的方式在折磨著人。林詩音讓林仙兒搬入李尋歡的舊居「冷香小築」,又希望李尋歡不要再去「害她」,其實已隱隱然把這位少女當成是另一個年輕的自己了。所以最後她感傷命運,也仍是拿林仙兒跟自己做比較,說:「現在我什麼都沒有得到,什麼都是空的,正和林仙兒一樣」(八四章)。因此,林詩音和林仙兒並非相異的善惡兩極對比,她們之間,有極親近、極相似的地方。她們,就像荊無命和阿飛,如此相似,卻又截然互異,足堪對比。
《多情劍客無情劍》裡,多的是這樣的關係。以情和劍來說吧,劍客多情,劍卻無情,固然昭昭見於書名,書中甚至還極力刻畫一柄「奪情劍」。然而,劍真無情嗎?六二章描述李尋歡向阿飛分析他與荊無命的不同:

李尋歡道:「……你有感情,你的劍術雖精,人卻有情。」
阿飛道:「所以我就永遠無法勝過他?」
李尋歡搖了搖頭,道:「錯了,你必能勝過他。」
阿飛沒有問,只是在聽。
李尋歡接著說了下去,道:「有感情,才有生命,有生命才有靈氣,才有變化。」

所以,劍也像人一樣,其實也是多情的。書中種種,力陳其異,但凡此迥然異趣者,深一層看,往往相似或相通,正是這部小說最迷人的地方。
可不是嗎?君子與小人、正派與旁門、英雄與奸邪、美人與妖姬、好人與壞人,這樣黑白分明的對比,太簡單了。江湖之所以詭譎、世途之所以險惡、人生之所以難以理解,不但在於君子可能反而是小人、英雄反而可能是姦邪、美人反而是妖姬、好人反而是壞人;更在於好人與壞人也可能本是一樣的。
六九章〈神魔之間〉,七十章〈是真君子〉,七三章〈人性無善惡〉,都是在談這個問題。七十章論李尋歡與上官金虹相同,「只不過,一個是仙佛,一個卻是惡魔。善惡本在一念之間,仙佛和惡魔的距離也正是如此」。七三章,孫小紅撇了撇嘴,道:「但你真的和他是同樣的人嗎?」李尋歡沉吟著,緩緩道:「在某些方面說,是的。只不過因為我們生長的環境不同,遇著的人和事也不同,所以才會造成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後天影響說,在人性論上當然有其缺點,但古龍採用這套講法其實只是想說明神魔既非本性互異,善惡亦非判然分疆。他有時也會換個方式說,例如〈神魔之間〉那一章,談的其實是武功,藉用禪宗語,評騭上官金虹與李尋歡的造詣,說「手中無環,心中有環」須進至「環即是我,我即是環」,再進至「無環無我,物我兩忘」,才算是仙佛境界。用其說以論人性,同樣也可說神魔一如、善惡兩忘,才是究竟實說。分判神魔、區別善惡,畢竟仍落下乘。

三、人在江湖
古龍經營這一大堆「相似的對比」的狀況,真正想要追問的,恐怕就是這一個關於人性或人生的答案。
故事當然是非常曲折、非常好看的。名俠小李探花,傷心人別有懷抱,重入江湖,誤傷故人之子,捲入梅花盜奇案;又被誤會為梅花盜,且為故人所害,遭押送少林寺。迭經波瀾,終得證明清白,逆徒授首,但友人阿飛卻陷身溫柔陷阱之中。而群豪奪寶,又起風波,金錢幫為禍武林,終於逼得小李飛刀不能不與上官金虹一決死生;阿飛則幡然改悟,打破了愛的迷執。小李探花也漸因孫小紅的愛,轉移了對林詩音的刻骨相思,也解下了心中的枷鎖。
這其中,神奇的飛刀、閃電般的快劍、《兵器譜》上排名群豪的爭霸、中原八義淒厲的恩怨、以及妖異的人物(例如冷酷的荊無命、胖得離奇的大歡喜女菩薩、仙魔合體的林仙兒),無論兵器、人物、情節,莫不動人。鐵傳甲、孫二駝子的義氣;李尋歡、阿飛的友情;李尋歡對林詩音、阿飛對林仙兒的癡情,也都是非常感人的。
但古龍想寫的,似乎不是這些。
在整體結構上,它當然仍是一般武俠小說正邪對比對抗的型態。但是,我們前面說過,分判神魔、區別善惡,只是下乘。古龍在這裡所描述的,是另一個層次的問題。
以李尋歡來說,他是個「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不喜歡做官,反而喜歡做強盜」(二章)「殺手無情的李探花」(七章)「無可救藥的浪子」(十三章)。因此他是正派大俠嗎?若非許多人本已認為他是個惡魔,趙正義等人誣陷他,說他是梅花盜,怎能立刻取信於眾?在李尋歡所愛的林詩音眼中,他更常像是個惡魔:

林詩音瞪著他,咬著嘴唇道:「很好,很好,我早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快快樂樂的活著,你連我最後剩下的一點幸福都要剝奪,你……」(八章)
林詩音的手握得更緊,顫聲道:「你既然走了,為什麼又要回來?我們本來生活得很平靜,你……你為什麼又要來擾亂我們?」……林詩音忽然嘎聲道:「你害了我的孩子還不夠?還要去害她?」(十三章)

李尋歡這種情況,亦如其僕鐵傳甲。鐵傳甲是義薄雲天的,可是他出賣了翁天傑,逼得「中原八義」苦苦追殺他。但翁天傑暗中做強盜,鐵傳甲協助查案,又不能不予舉發;舉發以致翁被殺,卻又不忍說出翁的穢行,只好逃亡;逃至無可再逃,只好賠上一命。
李尋歡本來也在逃。因為龍嘯雲救過他,他知龍嘯雲愛上了林詩音,只好疏遠林女,讓林詩音嫁給龍嘯雲,然後將莊宅相贈,隻身逃走。可是義舉與割愛卻成了雙方的魔魘。林詩音把他當成惡魔、龍嘯雲深感痛苦、龍小雲更是恨他。
於是,為了消除這個魔魘,龍嘯雲想盡辦法要殺他,龍小雲也是。這對父子做出了許多令胡不歸這樣老江湖都看不下去的醜行,最後龍嘯雲亦喪命於金錢幫之手。
從他們傾陷李尋歡、以怨報德的行徑來看,這對父子確是「壞人」無疑。但他們的幸福,不也斷送在李尋歡手裡嗎?李尋歡的義舉,是他們痛苦的來源;他們的報復,卻又蒙上不義的污名。他們的悲哀,難道不值得同情嗎?可是,他們越悲哀,李尋歡的痛悔就越甚。因為,他們的悲哀,正加在李尋歡的身上。李尋歡只有更加悲哀,更要咳個不停,咳出血來了。
但李尋歡錯了嗎?義舉與割愛似乎不能算錯。龍嘯雲錯了嗎?他想保有尊嚴、保有家、保有妻子,也不能說是錯的。八六章:

龍嘯雲淒然笑道:「也許我們都沒有錯,那麼,錯的是誰呢?」
林詩音目光茫然遙視著窗外的風雨,喃喃道:「錯的是誰呢?錯的是誰呢?」
他無法回答。
沒有人能回答。

其實,這就是回答了。李尋歡在本書中一出場,講的第一句話就是:「人生本來就充滿著矛盾,任何人都無可奈何」,然後嘆了一口氣,自馬車角落中摸出一瓶酒來喝。在第五三章,李尋歡與龍嘯雲對談時,他又「長長嘆了一口氣,道:『人生本來有些事是誰也無可奈何的。』」他講的就都是這個道理。這個道理,在希臘悲劇中叫做命運,在武俠文學中則或稱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由於造化弄人、由於人生之不得已,遂有了李尋歡這樣帶給龍家不幸的英雄,也有了龍嘯雲這樣的壞人。但李尋歡就是善,龍嘯雲就是惡嗎?
詰問至此,只有善惡兩忘了。但如此善惡兩忘,得到的,並不是禪家的空明澄靜,而是在命運之前,深刻的悲憫。

四、友情長存
除了命運、人性之外,古龍恐怕還想談談「情」的問題。
情有許多種,父子、母子之情為其中之一。書中有許多對父子,龍嘯雲與龍小雲、伊哭與丘獨、上官金虹與上官飛,還有兩對擬父子:上官金虹與荊無命、李尋歡與阿飛。一對祖孫:天機老人和孫小紅。每一對都不一樣,但情感都是極深的,連上官金虹也深愛著上官飛(雖然愛他的結果卻害死了他)。
書中也有許多對母子,林詩音與龍小雲、阿飛和他媽媽,以及一對擬母子關係:阿飛和林仙兒。
阿飛醒來時就看見林仙兒的臉。「這張臉溫柔美麗得幾乎就像是他的母親。他記得在小時生病的時候,他的母親也是這麼樣坐在他身邊,也是這麼樣溫柔的看守著他」(十七章)。林仙兒當然是他的愛人,但也是他的媽、他的神。林仙兒每天像哄小孩一樣哄著他喝湯,也絕不跟他發生性關係。阿飛從迷戀她到脫離她,正像他逐漸掙脫母親的教誨(絕不要信任何人,也絕對不要受任何人的好處)而轉向李尋歡。
阿飛所掙脫的,同時也是個愛情的枷鎖。多情劍客之多情,主要也是指愛情。李尋歡苦戀林詩音,日久成癡,又一心一意想把阿飛從林仙兒的癡情中拉轉出來,這本來就近乎癡想。他知道自己不能不思念林詩音,所以也就明白阿飛為何不能不癡情於林仙兒。這種感情的執著,也是無可奈何的。七四章:

孫老先生嘆息著道:「他這麼做,只因為他已不能自主。」
孫小紅道:「為什麼不能自主?又沒有人用刀逼住他、用鎖鎖住他。」
孫老先生道:「雖然沒有別人逼他,他自己卻已將自己鎖住。」
他嘆息著接道:「其實,不只是他,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枷鎖,也有自己的蒸籠。」

人誰無情,誰能遣此?這就是不由自主,無可奈何。只能期待忽然夢醒,或有所移轉。在尚未醒來或移轉替代之前,愛也和命運一樣,會不斷折磨人的。
愛情之外,另一種值得重視的,便是友情。江湖人所說的義氣,本來就是針對朋友情誼而說。愛情不論如何刻骨銘心,在武俠世界中,大概仍要讓位給友情,古龍尤其看重這一點。
《多情劍客無情劍》自「飛刀與快劍」,李尋歡和阿飛的相遇寫起,寫到李尋歡以友情的力量幫助阿飛掙脫了對林仙兒的執迷為止。它事實上是一則友情的故事,友情也是整個小說中唯一的光,像李尋歡的飛刀一樣。只有友情,能劃破無邊的黑暗,讓人在命運的無可奈何之中,還能看見一點希望。
這也許就是唯一能驅走人間寂寞與黑暗的光輝。
這是永遠的光輝。只要人性不滅,就永遠有友情存在(六十章)。如果說愛情常如枷鎖,那麼古龍會說友情是蒸籠,可以把人的潛力都蒸發出來。
李尋歡所尋之歡,其實就是在尋覓友情的歡樂。早年他為了成全友情,而割捨了愛情;現在,他成就了友情,也獲得了愛情,所以「他驟然覺得自己又年輕了起來,對自己又充滿了勇氣和信心,對人生又充滿了希望」(九十章)。
尋歡之旅,屆此方始終結。古龍對人生的希望,大抵也寄託於此。

※ 【內文試閱】
冷風如刀,以大地為砧板,視眾生為魚肉。萬里飛雪,將穹蒼作洪爐,溶萬物為白銀。
雪將住,風未定,一輛馬車自北而來,滾動的車輪輾碎了地上的冰雪,卻輾不碎天地間的寂寞。
李尋歡打了個呵欠,將兩條長腿在柔軟的貂皮上儘量伸直,車廂裡雖然很溫暖,很舒服,但這段旅途實在太長、太寂寞,他不但已覺得疲倦,而且覺得厭惡,他平生最厭惡的就是寂寞,但他卻偏偏時常與寂寞為伍。
「人生本就充滿了矛盾,任何人都無可奈何。」
李尋歡嘆了口氣,自角落中摸出了個酒瓶,他大口的喝著酒時,也大聲的咳嗽起來,不停的咳嗽使得他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種病態的嫣紅,就彷彿地獄中的火焰,正在焚燒著他的肉體與靈魂。
酒瓶空了,他就拿起把小刀,開始雕刻一個人像,刀鋒薄而鋒銳,他的手指修長而有力。
這是個女人的人像,在他純熟的手法下,這人像的輪廓和線條看來是那麼柔和而優美,看來就像是活的。
他不但給了「她」動人的線條,也給了她生命和靈魂,只因他的生命和靈魂已悄悄的自刀鋒下溜走。
他已不再年輕。
他眼角佈滿了皺紋,每一條皺紋裡都蓄滿了他生命中的憂患和不幸,只有他的眼睛,卻是年輕的。
這是雙奇異的眼睛,竟彷彿是碧綠色的,彷彿春風吹動的柳枝,溫柔而靈活,又彷彿夏日陽光下的海水,充滿了令人愉快的活力。
也許就因為這雙眼睛,才使他能活到如今。
現在人像終於完成了,他癡癡地瞧著這人像,也不知瞧了多少時候,然後他突然推開車門,跳了下去。
趕車的大漢立刻吆喝一聲,勒住車馬。
這大漢滿面虯髯,目光就如鷙鷹般銳利,但等到他目光移向李尋歡時,立刻就變得柔和起來,而且充滿了忠誠的同情,就好像一條惡犬在望著牠的主人。
李尋歡竟在雪地上挖了個坑,將那剛雕好的人像深深的埋了下去,然後,他就癡癡的站在雪堆前。
他的手指已被凍僵,臉已被凍得發紅,身上也落滿了雪花。但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冷,這雪堆裡埋著的,就像是一個他最親近的人,當他將「她」埋下去時,他自己的生命也就變得毫無意義。
若是換了別人,見到他這種舉動,一定會覺得很驚奇,但那趕車的大漢卻似已見慣了,只是柔聲道:「天已快黑了,前面的路還很遠,少爺你快上車吧!」
李尋歡緩緩轉回身,就發現車轍旁居然還是一行足印,自遙遠的北方孤獨地走到這裡來,又孤獨地走向前方。
腳印很深,顯然這人已不知走過多少路了,已走得精疲力竭,但他卻還是絕不肯停下來休息。
李尋歡長長嘆了口氣,喃喃道:
「這種天氣,想不到竟還有人要在冰天雪地裡奔波受苦,我想他一定是很孤獨、很可憐的人。」
那虯髯大漢沒有說什麼,心裡卻在暗暗嘆息:「你難道不也是個很孤獨很可憐的人麼?你為何總是只知道同情別人?卻忘了自己……」

車座下有很多塊堅實的松木,李尋歡又開始雕刻,他的手法精練而純熟,因為他所雕刻的永遠是同一個人。
這個人不但已佔據了他的心,也佔據了他的軀殼。
雪,終於停了,天地間的寒氣卻更重,寂寞也更濃,幸好這裡風中已傳來一陣人的腳步聲。
這聲音雖然比馬蹄聲輕得多,但卻是李尋歡正在期待著的聲音,所以這聲音無論多麼輕微,他也絕不會錯過。
於是他就掀起那用貂皮做成的簾子,推開窗戶。
他立刻就見到了走在前面的那孤獨的人影。
這人走得很慢,但卻絕不停頓,雖然聽到了車轔馬嘶聲,但卻絕不回頭!他既沒有帶傘,也沒有戴帽子,溶化了的冰雪,沿著他的臉流到他脖子裡,他身上只穿件很單薄的衣服。
但他的背脊仍然挺得筆直,他的人就像是鐵打的,冰雪,嚴寒,疲倦,勞累,飢餓,都不能令他屈服。
沒有任何事能令他屈服!
馬車趕到前面時,李尋歡才瞧見他的臉。
他的眉很濃,眼睛很大,薄薄的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臉看來更瘦削。
這張臉使人很容易就會聯想到花崗石,倔強,堅定,冷漠,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甚至對他自己。
但這卻也是李尋歡平生所見到的最英俊的一張臉,雖然還太年輕了些,還不夠成熟,但卻已有種足夠吸引人的魅力。
李尋歡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開車門,道:「上車來,我載你一段路。」
他的話一向說得很簡單,很有力,在這一望無際的冰天雪地中,他這提議實在是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
誰知這少年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腳步更沒有停下來,像是根本沒有聽到有人在說話。
李尋歡道:「你是聾子?」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劍柄,他的手已凍得比魚的肉還白,但動作卻仍然很靈活。
李尋歡笑了,道:「原來你不是聾子,那麼就上來喝口酒吧,一口酒對任何人都不會有害處的!」
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他居然會說這麼樣一句話來,李尋歡連眼角的皺紋裡都有了笑意,但他並沒有笑出來,卻柔聲道:「我請你喝酒,用不著你花錢買。」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買來的東西,我絕不要,不是我自己買來的酒,我也絕不喝……我的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麼?」
李尋歡道:「夠清楚了。」
少年道:「好,你走吧。」
李尋歡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買得起酒的時候,你肯請我喝一杯麼?」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請你。」
李尋歡大笑著,馬車已急馳而去,漸漸又瞧不見那少年的人影了,李尋歡還在笑著道:「你可曾見過如此奇怪的少年麼?我本來以為他必定已飽經滄桑,誰知他說的話卻那麼天真,那麼老實。」
趕車的那虯髯大漢淡淡道:「他只不過是個倔強的孩子而已。」
李尋歡道:「你可瞧見他腰帶上插著的那柄劍麼?」
虯髯大漢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劍麼?」
嚴格說來,那實在不能算是一柄劍,那只是一條三尺多長的鐵片,既沒有劍鋒,也沒有劍鍔,甚至連劍柄都沒有,只用兩片軟木釘在上面,就算是劍柄了。
虯髯大漢含笑接著道:「依我看來,那也只不過是個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這次李尋歡非但沒有笑,反而嘆了口氣,喃喃道:「依我看來,這玩具卻危險得很,還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小鎮上的客棧本就不大,這時住滿了被風雪所阻的旅客,就顯得分外擁擠,分外熱鬧。
院子裡堆著十幾輛用草蓆蓋著的空鏢車,草蓆上也積滿了雪,東面的屋簷下,斜插著一面醬色鑲金邊的鏢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使人幾乎分辨不出用金線繡在上面的是老虎?還是獅子?
客棧前面的飯舖裡,不時有穿著羊皮襖的大漢進進出出,有的喝了幾杯酒,就故意敞開衣襟,表示他們不怕冷。
李尋歡到這裡的時候,客棧裡連一張空舖都沒有了,但他一點也不著急,因為他知道這世上用金錢買不到的東西畢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飯舖裡找了張角落裡的桌子,要了壺酒,慢慢的喝著。
他酒喝得並不快,但卻可以不停的喝幾天幾夜。他不停的喝酒,不停的咳嗽,天已漸漸黑了。
那虯髯大漢已走了進來,站在他身後,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來了,也已打掃乾淨,少爺隨時都可以休息。」
李尋歡像是早已知道他一定會將這件事辦好似的,只點了點頭,過了半晌,那虯髯大漢忽然又道:「金獅鏢局也有人住在這客棧裡,像是剛從口外押鏢回來。」
李尋歡道:「哦!押鏢的是誰?」
虯髯大漢道:「就是那『急風劍』諸葛雷。」
李尋歡皺眉,又笑道:「這狂徒,居然能活到現在,倒也不容易。」
他嘴裡雖在和後面的人說話,眼睛卻一直盯著前面那掩著棉布簾子的門,彷彿在等著什麼人似的。
虯髯大漢道:「那孩子的腳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時才能趕到這裡。」
李尋歡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過是不肯浪費體力而已,你看見過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麼?假如前面沒有牠的獵物,後面又沒有追兵,牠一定不肯走快的,因為牠覺得光將力氣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虯髯大漢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卻並不是一匹狼。」
李尋歡不再說什麼,因為這時他又咳嗽了起來。
然後,他就看到三個人從後面的一道門走進了這飯舖,三個人說話的聲音都很大,正在談論著那些「刀頭舐血」的江湖勾當,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就是「金獅鏢局」的大鏢頭。
李尋歡認得其中那紫紅臉的胖子就是「急風劍」,但卻似不願被對方認出他,於是他就又低下頭雕他的人像。
幸好諸葛雷到了這小鎮之後,根本就沒有正眼瞧過人,他們很快的要來了酒菜,開始大吃大喝起來。
可是酒菜並不能塞住他們的嘴,喝了幾杯酒之後,諸葛雷更是豪氣如雲,大聲的笑著:「老二,你還記得那天咱們在太行山下遇見『太行四虎』的事麼?」
另一人笑道:「俺怎麼不記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來動大哥保的那批紅貨,四個人耀武揚威,還說什麼:『只要你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們兄弟立刻放你過山,否則咱們非但要留下你的紅貨,還要留下你的腦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誰知他們的刀還未砍下,大哥的劍已刺穿了他們的喉嚨。」
第二人道:「不是俺趙老二吹牛,若論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數咱們的總鏢頭『金獅掌』,但若論劍法之快,當今天下只怕再也沒有人比得上咱們大哥了!」
諸葛雷舉杯大笑,但是他的笑聲忽然停頓了,他只見那厚厚的棉布簾子忽然被風捲起。
兩條人影,像是雪片般被風吹了進來。

這兩人身上都披著鮮紅的披風,頭上戴著寬邊的雪笠,兩人幾乎長得同樣形狀,同樣高矮。
大家雖然看不到他們的面目,但見到他們這身出眾的輕功,奪目的打扮,已不覺瞧得眼睛發直了。
只有李尋歡的眼睛,卻一直在瞪著門外,因為方才門簾被吹起的時候,他已瞧見了那孤獨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門外,而且像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獨的野狼似的,雖然留戀著門裡的溫暖,卻又畏懼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捨不得走開,卻又不敢闖入這人的世界來。
李尋歡輕輕嘆了口氣,目光這才轉到兩人的身上。
只見這兩人已緩緩摘下雪笠,露出了兩張枯黃瘦削而又醜陋的臉,看來就像是兩個黃蠟的人頭。
他們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卻很大,幾乎佔據了一張臉的三分之一,將眼睛都擠到耳朵旁邊去了。
但他們的目光卻很毒惡而銳利,就像是響尾蛇的眼睛。
然後,他們又開始將披風脫了下來,露出了裡面一身漆黑的緊身衣服,原來他們的身子也像是毒蛇,細長、堅韌,隨時隨地都在蠕動著,而且還黏而潮濕,叫人看了既不免害怕,又覺得噁心。
這兩人長得幾乎完全一模一樣,只不過左面的人臉色蒼白,右面的人臉色卻黑如鍋底。他們的動作都十分緩慢,緩緩脫下了披風,緩緩疊了起來,緩緩走過櫃枱,然後,兩人一起緩緩走到諸葛雷面前!
飯舖裡靜得連李尋歡削木頭的聲音都聽得見,諸葛雷雖想裝作沒有看到這兩人,卻實在辦不到。
那兩人只是瞬也不瞬地盯著他,那眼色就像是兩把蘸著油的濕刷子,在諸葛雷身上刷來刷去。
諸葛雷只有站起來,勉強笑道:
「兩位高姓大名?恕在下眼拙……」
那臉色蒼白的人蛇忽然道:「你就是『急風劍』諸葛雷?」
他的聲音尖銳、急促,而且還在不停的顫抖著,也就像是響尾蛇發出的聲音,諸葛雷聽得全身汗毛都悚慄起來道:「不……不敢。」
那臉色黝黑的人蛇冷笑道:「就憑你,也配稱急風劍?」
他的手一抖,掌中忽然多了柄漆黑細長的軟劍,迎面又一抖這柄腰帶般的軟劍,已抖得筆直。
他用這柄劍指著諸葛雷,一字字道:「留下你從口外帶回來的那包東西,就饒你的命!」
那趙老二忽然長身而起,陪笑道:「兩位只怕是弄錯了,咱們這趟鏢是在口外交的貨,現在鏢車已空了,什麼東西都沒有,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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