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初次見面,她笑眼盈盈:“我叫南枳,南方的南。”
少年抬頭,他攥緊衣擺:“我叫北江,北方的北。”
夏日初遇,空氣燥熱,也激起了年少的憧憬與炙熱。
冬日別離,那句“下次再見”,是許願,也是承諾。
可惜朝思暮想的人站在不遠處,他卻沒有勇氣再往前走一步。
夜幕將至,她站在巷裡深處,終究沒能等來她的月亮。
吹過同一陣風,走過同一條路,但愛意只能潛藏於心……
作者簡介
十清杳:
喜歡一切浪漫的事物,希望未來能與文字做伴。
書寫幻想中的世界,創造不只屬於主角的浪漫。
代表作品:《你失信了》《白紙與喜歡》等。
名人/編輯推薦
人氣作者十清杳青春BE美學代表作,萬字短文·眾盼長篇·傾情擴寫·誠意之作。
赤誠少年北江 VS 清冷白月光南枳。山南水北,一眼萬年。她和她的少年,橫亙著翻不盡的千山。
傳說,只要跟著一個人的影子走,他們就會在一起好久,好久。
如果沒有意外,會是我來接你上婚車。但如果出了意外,那就讓我來送你上婚車。
隨書附贈:告別車票 樂園往事相框卡 小南瓜書簽 婚禮請柬 電子贈品
目次
第Y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第二章 那段最溫暖的時光
第三章 夢是獨屬於自己的秘密
第四章 一切都蘊藏著生機
第五章 人生像漫長的單行道
第六章 想看那同一片風景
第七章 沒有路時的選擇
第八章 前行,不應放棄
第九章 彌足珍貴的回憶
第十章 第Y次,也是唯Y
第十一章 千萬個相同的夏天
第十二章 是少年,或是永遠
第十三章 注定相遇又錯過
第十四章 現實是最無解的謊言
第十五章 那一日,我來接你
書摘/試閱
01
世界上Z遙遠的距離
山南水北,本就是不相通的。
時已入夏,室外被太陽照射的地方無一不充滿燥熱。
北江剛打完球,滿身是汗地捧著一個臟兮兮的籃球推開家門。
屋裡似乎開了冷氣,屋內的溫度與屋外有天壤之別。他一手撐著墻,三兩下把鞋脫下換上拖鞋,頭也沒抬地衝屋裡喊:“媽,我想喝綠豆湯!”
見屋裡沒人應他,他往屋裡走了幾步:“媽!你聽見——”
聲音在看到客廳沙發的那一瞬間戛然而止。
時間像是被按了按鈕停滯住。
坐在沙發上的少女聽見動靜抬頭朝他柔柔一笑,眼眸彎彎的,看起來十分溫柔,和兩年前一樣。
“媽不在家,去外面打麻將了。”姐姐北禾端著兩盤點心從廚房走出來,見到他時衝他揚了揚下巴,“廚房裡煮了水果茶,你趕緊去洗個澡來喝,渾身都是汗,臭死了。”
北禾的話讓北江瞬間漲紅了臉,他埋下頭灰溜溜地抱著籃球衝回屋子。他本想重重地關門跟北禾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但考慮到坐在客廳裡的女生,Z終還是輕輕地合上了房門。
隨著門“吱嘎”一聲關上,他無力地倚靠在門上,手中的籃球也順勢滑落,滾到房間的角落。
屋子的隔音不是很好,靠在門沿上還隱隱約約能聽到一些客廳裡的說笑聲。
他聽到他的姐姐在說:“真是,一點兒也不注意一下。整天打球,回到家滿屋子汗味。”
隨即,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女聲伴隨著笑意隔著門傳進他的耳朵——
“別那麼說你弟,哪有什麼味道啊。”
“……”
北江眼眸動了動,起身在柜子裡抓了兩件衣服走進浴室。
她是姐姐的朋友,名字叫南枳。
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兩年,第Y次見時他才剛剛初一。
那天,爸媽臨時有事外出,便將剛初一的弟弟丟給高二的北禾照看。北禾原本已經和初中的朋友約好陪她去過生日,這樣的日子不好放人鴿子,可帶個“拖油瓶”過去也不太合適。但把北江一個人丟在家裡,她顯然也不放心。那時初中生溺水事件頻頻發生,這也是父母不放心北江一個人在家的原因。
因為北江確實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孩。
就在北禾正坐在沙發上煩惱時,一通來電瞬間解決了她的焦慮。
北江就坐在她一側的沙發上,手裡握著遊戲機廝殺。伴隨著遊戲中的勝利,北禾的耳邊響起一道尖叫。
北江抬眼就見北禾不停地朝電話那頭道謝,甚至發出令人費解的啵唧聲,還撒嬌道:“啊啊啊我就知道南枳你Z好了,那我現在就來學校找你,快到了給你打電話。好的好的,拜拜寶貝!”
掛掉電話,北禾“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朝北江招呼道:“北江快,去換衣服,動作快。”
北江半躺在沙發上,聞言撐著身體坐了起來:“幹嗎?”
“當然是帶你去我同學那裡啊,我請她幫忙帶一下你。你可不要給人添麻煩,跟她一起在圖書館裡坐著學習啊。”
聽到這話,北江的眉頭立馬皺到一塊兒,渾身上下散發著抗拒:“我不要。你要出去玩就出去玩,我一個人待在家裡就行了。”
“你以為我想帶你啊,還不是因為你太不讓人放心了。要不是你前兩天跑到水庫裡去玩兒,爸媽也不會因為不放心把你丟給我照顧!”北禾說完,快步走到北江身邊扯了扯他的袖子,將他從沙發上拉了起來,“你Z好別給我犯驢,趕緊去換衣服!”
眼瞧著北禾眉宇間有隱隱發怒的征兆,北江不情不願地從沙發上起來去換衣服。心中的不滿也只能從被用力踩出“吧嗒吧嗒”聲的拖鞋中宣泄。
“你還在磨蹭什麼?”
北江用力跺腳的動作一頓,下一秒就飛速跑回房間關上門。
這麼多年被北禾單方面壓制,他可不敢去惹北禾。
生怕北禾在屋外等得冒火,北江一分鐘就換好了衣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北禾在見到他的一瞬間,眼睛都開始冒火了:“你能不能有點禮貌?去見別人你就穿著這樣?頭髮也不梳一下?”
北江扯了扯自己的衣擺,簡簡單單的白T恤加黑色運動短褲,頭髮有些亂。他伸手在腦袋上扒拉了兩下,理了理衣擺,現在除了衣服有些皺,也沒什麼其他的問題了啊……
北禾見他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也懶得多管:“隨便你,反正丟人的是你不是我。”
北江暗自腹誹:能有什麼丟人的,不就是去見個同學嘛!
他跟著北禾打車去了附中。北禾似乎很著急,一路上不停地看著手機上的時間,看向窗外的眼神中也透著焦急。
要是放在往常,北江見到北禾這個樣子一定會忍不住說兩句話調侃一下她。但現在一想到一會兒要跟陌生人見面,和陌生人相處一天的時間,他整個人就有些蔫。
北江家離附中不算遠,坐出租車十分鐘不到就到了。
北禾付了錢,飛速拉著北江下了車。
一路上她跑得飛快,北江沒跟上她的速度,踉蹌了兩下。等穩住身體,她又在他前面一直催促他快點。
附中學校在周末是有不少學生留校的,其中有家住得遠的,也有懶得回家想留在學校裡學習的人。因為這個原因,進出學校都比較方便,就連北江這種外校人也能在周末進入校園。
九月的上午,空氣還帶著燥熱,這一路上學校都沒什麼人。
一直到穿過一道回廊,身邊的北禾忽然抬起手朝著一個方向揮了揮:“南枳!”
北江跑了一路,抬起頭的時候還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視線跟著北禾的聲音尋去,Z後定定地落在站在一棟樓樓下樹蔭處的少女身上。
她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連衣裙,兩側的頭髮扎了兩個短短的辮子。她一手捧著幾本書,另一只手微微抬在半空輕輕地揮著。
彼時一陣微風吹起,吹動了她頭頂的樹葉,也在他的心裡吹起一波漣漪。
北江被北禾拉著走近,被她一把推到南枳面前:“南枳,這是我弟弟,叫北江,你到時候不用管他,讓他在你身邊跟著就可以了。”
北禾的語速很快,大概是急著赴約。交代完這些,她拍了拍南枳的肩膀,抬手道:“我那邊快遲到了,我先走了啊!”
她的速度快到甚至沒有給北江反應的時間,一眨眼的工夫,就只剩下了北江和南枳。
北江臉頰上泛著紅,心裡把自己的姐姐埋怨了個遍。
他埋著頭,周圍蟬鳴聲不斷,提醒著他們天氣的燥熱。
“弟弟。”
忽然,耳邊傳來一道柔柔的女聲,北江的心裡狠狠一震。這和北禾的聲音完全不一樣,北禾的聲音比較爽朗,而耳邊這一道卻是南方女生的腔調,軟軟糯糯的,一下撫平了他心中那一股子不安的燥熱。
北江還是有些不太敢抬頭,但身邊的人在喊他,他不能不禮貌。抬起頭的那一剎那,他看到了面前那一雙含著笑的眼睛。
南枳笑起來眼睛就像一道月牙,眉眼都是彎彎的。她的鼻子小巧又高挺,鼻梁處有一顆小小的痣,笑起來時臉頰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看起來十分甜美。
忽然,北江有些後悔今天穿了這麼一身衣服就來了。站在南枳的面前被打量著,他甚至想立馬找個地洞鉆下去。
北江感到不安,有些羞澀地朝後退了一步,一手緊緊地捏著自己的衣擺,剛剛抬起的頭再度垂了下去。
隨著南枳的靠近,他甚至開始擔心自己身上會不會有異味。他攥著衣擺的手捏緊,手指泛起青白,手心中沁出細細的汗。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緊張,南枳沒有再朝他靠近,而是往後退了一小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壓迫感隨即消失,沒等北江松一口氣,他的面前伸來一只手。
“你叫北江是嗎?我叫南枳,南方的南,木只枳。”
她的手細細白白的,手掌和指關節卻有好幾個繭子,中指關節處還包著創可貼。
北江在心裡做好心理建設,慢吞吞地伸出手,輕輕地握住她的指尖上下搖動了兩下:“北江,北方的北,江河的江。”
不只動作小心,他的聲音也很僵硬。
話出口的那一瞬間,北江就察覺到了自己聲音的異樣。心下頓時一陣懊惱,第Y次見面,他不應該這麼沒出息的。
松開手,就在他想給自己找補的時候,南枳發出了一聲輕笑:“你是不是有些緊張?”
這直白的話激得北江一激靈,出口就是反駁:“沒有!”
南枳:“這樣啊?”她彎下腰,陡然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這個距離近到北江可以聽見空氣中她細碎的呼吸聲。
他感覺自己的臉上燒得越來越熱,不用想,自己現在肯定是頂著一張大紅臉,丟人得很。
伴隨著呼吸聲,他聽到南枳說:“弟弟,把我當姐姐就行,就跟你的姐姐一樣,不用拘束。”
姐姐。
北江點點頭,眼睛卻向下一瞥,看向別處。
才不要。
見到南枳的第Y眼,北江就發現了她與自家姐姐的不同。
他在生活中很少接觸其他異性,接觸Z多的就是姐姐北禾。可偏偏北禾的性格潑辣,北江常年生活在她的壓迫下敢怒不敢言。
班上女生的性格大都和自己姐姐無異,對他們男生全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因為這個,北江甚至懷疑過全天下的女生是不是都是這個樣子。
直到遇見南枳,他才知道原來電視中那種性格溫柔的女生是真實存在的,講話、神色,一舉一動都帶著溫柔。
考慮到了飯點,南枳先帶著他去了學校的食堂。
附中食堂的餐品很多,但因為是周末,開放的窗口特別少。
南枳站在北江的身側,輕聲詢問他想吃些什麼。
北江看向窗口裡的菜,賣相都不太好,油油膩膩的。他沒什麼胃口,但也不好意思太挑剔,隨手指了兩個葷菜說:“那兩個吧。”
“好。”南枳應道。
北江是外校生,沒有附中的校園卡,他的餐費是南枳付的。
他端起餐盤,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就說:“姐姐,我回家了讓我姐姐把錢付給你。”
那時候在線支付沒那麼普及,北江身上沒帶現金,只能回家讓北禾將午飯錢還給南枳。
南枳笑著搖了搖頭:“請弟弟吃個飯而已,別那麼客氣。”
北江沒吭聲,心下知道麻煩了南枳絕不能再讓她付自己的午飯錢。
這筆錢,他是一定要還給南枳的,不能白吃人家的。
二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吃飯,坐下時,北江忽然發現南枳的餐盤裡只有兩份素菜。
他愣了下,但轉念想到自家姐姐也經常這樣不吃肉想要減肥,便沒有了疑慮。
附中飯菜的味道實在是不太好,饒是對面坐著剛幫助付款的姐姐,北江也沒辦法將餐盤裡的飯菜全部吃完。
他用筷子扒拉了兩下米飯,神色懨懨的。
“吃不下的話就不要吃了。”南枳的聲音忽然傳來。
明明語調很柔和,但北江還是被這句話嚇得一激靈。他慌忙抬起頭,磕磕巴巴地解釋:“我、我,可以吃的。”
南枳被他的樣子逗笑,抽了張紙巾遞給他:“擦擦吧。”
“我們學校的飯菜做得實在是不怎麼好吃。”或許她知道北江的心思,率先一步端著餐盤站起身,“我們去圖書館吧?”
“哦,好。”聽聞南枳的話,北江松了一口氣。
他端起餐盤跟在南枳身側,或許是因為她剛剛的話讓自己有了共鳴,他整個人也跟著放鬆了不少。
他走在南枳旁邊同她交談:“姐姐,你們每天都吃這麼難吃的飯菜嗎?”
南枳笑道:“對呀。雖然不太好吃,但這個窗口的飯菜很實惠。”
話說到一半,她忽然說:“不過我們學校還是有味道不錯的窗口的,有機會下次來吃吃?”
“還有下一次嗎?”北江問。
南枳:“讓你姐姐帶你來可以吧?”
想到北禾,北江神色有些尷尬地抓了抓臉。
他可不認為北禾會那麼好心地特意帶他來附中吃一次飯。
似乎是察覺到了北江的異樣,南枳又說:“你姐姐忙的話,你也可以來找我,我帶你去吃也是一樣的。”
北江點點頭:“好啊。”
附中的圖書館有兩層,周末時間,這裡的學生卻並不少。想來也是,附中本就是市重點高中,周末在圖書館學習的學生多也正常。
北江很少來圖書館,北禾不愛學習,姐弟倆平時結伴都是去商場或其他地方,很少會來圖書館這種安靜的地方。
而南枳不一樣,聽她說,她周末不回家,基本都在圖書館裡待著。
北江坐在南枳跟前,悄悄抬頭看她。女生手中捏著筆,神色專注地盯著面前的課本,不時在書上寫寫畫畫。
北江不知道南枳是不是一直都這樣認真,自家姐姐除了在考試前,很少會這麼專注地坐在書桌前學習。但他想,南枳肯定和北禾不一樣。
像是受到了感染,他低頭看向自己面前的名著,試圖將注意力放在書上。可偏偏書本上的字像是螞蟻爬過一樣,看得他眼花繚亂。
北江眨了眨幹巴的眼睛,強迫自己又專注了五分鐘,Z終還是放棄,緊繃的肩膀一松,身子斜斜地往後靠去。
“撲哧。”
倏然,耳邊傳來一聲笑。
北江立馬僵直身體,視線緩慢地向上移動,一寸一寸地尋到笑聲的來源處。
南枳單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看不進去嗎?”
北江趕緊搖頭:“沒有。”
但他也知道自己這個說法沒有任何說服力。
南枳見狀,起身離開座位。北江不知道她去幹什麼了,過了幾分鐘她回來了,手中還多了一本書。
她將書放在他跟前:“這本書還挺好看的,你可以看看。”
北江拿起書,封面上寫著“小王子”三個字。
他知道這本書,但因為不喜歡看書,他沒有去看過。今天借著這個機會,他倒是翻開了這本書的第Y頁。
不知道是因為南枳在身邊,還是圖書館的氛圍好,北江不知不覺就看了進去。
日落西山,身側的落地窗映上了粉紅色的晚霞。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灑在圖書館的瓷磚地面上,看起來浪漫又虛幻。
啪嗒——
北江抬起頭,南枳放了飲品在他面前:“看好久了,休息一下吧。”
他這才注意到,時間已經這麼晚了。北江環顧了下四周,圖書館裡的人幾乎走光了,零星坐著的幾個人的位置都離他們很遠。
他看了下手中的書,心裡一陣唏噓。
真是厲害,他居然還能這麼專注地看一本書看一下午。
北江拿起飲品,就著習慣喝了一口,甜甜的,是奶茶。
南枳已經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了,目光落在北江面前桌上那本書:“這本書是很好看吧?我弟弟也很喜歡。”
北江頓了下,心想,弟弟?
南枳接著說:“我弟弟平時在家Z喜歡做的事就是看書,他前段時間剛給我推薦了這本書……”
南枳講起自己的弟弟就停不下來,眉眼染上了余暉,看著更加柔和。
原來真的有人會有一個這樣溫柔的姐姐啊。
北江忽然有些羨慕南枳口中那個素未謀面的弟弟。
從圖書館出來後,南枳帶著北江在校門口等北禾來接人。
九月的傍晚還有些燥熱,僅僅站了幾分鐘,兩人的額間就沁出了細汗。南枳從口袋中抽出一張紙遞給北江。
北江剛要接過紙巾,卻發現雙手都拿著東西,騰不出手。
南枳見狀輕輕一笑,拿著紙巾靠近他,替他擦去額間的細汗。
她的身子跟他靠得很近,北江頓時有些局促。
因為年齡問題,身高還是南枳略高用來描述身高不合適。她靠近時,北江要微微抬頭看她。
南枳的身上很香。這種香不是香水的味道,更像是衣服上的洗衣液的味道,清爽之余帶了一點點花香,聞著很舒服。
他輕輕地嗅了下,鼻息間凈是這一股味道。
“好了。”南枳往後退了一步。
恰逢這時,一輛出租車停在兩人跟前。車窗被搖下,北禾那一張臉露了出來,她朝二人揮揮手:“南枳!”
她推開車門下了車,遞給南枳一個禮品袋:“是蛋糕哦,拿回去要快點吃掉。”
南枳莞爾一笑:“謝謝禾禾。”
“我謝你還差不多,這裡不能停車,我回去再跟你聊哦。”說完,她又拉著北江說,“你跟這個姐姐道謝沒有?”
北江視線向上,輕聲說:“謝謝姐姐今天陪我。”
南枳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下次再見吧弟弟。”
和南枳道別後,北江他們就坐上出租車離開了。
車開了一段便停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北江搖下車窗,向外望去,他看到南枳還站在校門口目視著車子的方向。北江扒拉住車窗沿,伸出手小幅度地揮了揮。
兩人的距離已經有了一百米,他沒指望南枳能看到這個揮手。但出乎意料,南枳看到了他的小動作,也抬手朝他揮了揮。
交通信號燈變成了綠色,出租車繼續向前開去。離附中校門口越來越遠,南枳那單薄的身影也變得越來越小。
“你今天幹了什麼?”
“看書。”北江淡淡道。
北禾一噎,頓時一臉驚恐地看著他:“真看還是假看?”
北江頓感無語,不耐煩地說:“看書還有假看的嗎?”
他拎起手上的一個書袋子,是從附中圖書館借的那本看了一半的書:“睜開你的眼睛看看,這裡面是不是書?”
“我還以為這袋子裡是你買的吃的。”北禾像是見鬼一般看了他好一會兒,趕在北江發怒之前移開了視線。
她自顧自地嘟囔道:“南枳可真厲害,居然能讓你看書,還心甘情願借書回來看。”
北江:“……”
他的視線重新放回到車窗外飛逝的街景上。
下一次見面嗎?
那天晚上回到家,北江的媽媽付素清正好打電話回來詢問姐弟倆的情況。北禾拿著電話躺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媽媽抱怨自己帶著北江太累了。
電話開著免提,北江坐在沙發另一側也能聽見母親的聲音。
付素清輕輕笑了下,問:“畢竟阿姨這段時間回家了嘛,沒人能照顧北江,只有你這個姐姐可以幫忙照顧他了。如果太累的話,那媽媽給你們找個臨時阿姨回來?”
聽媽媽這麼說,北禾連忙道:“那也不用,反正谷姨後面飯點會回來給我們做飯,也不需要其他人啦!”
北江聞言,略帶無語地撇撇嘴。
北禾哪裡辛苦,今天是第Y天,她就把自己丟給了南枳,跑出去玩了一天,有什麼好辛苦的?
付素清打趣了北禾幾句,隨即問道:“北江呢?他怎麼不說話?”
北禾抬眸瞥了北江一眼:“他在旁邊打遊戲。”
北江:“……”
被這麼無情地告了狀,他悻悻地放下手中的遊戲機。
放下之際,他甚至能聽到電話那頭的媽媽說了一句“怎麼又在玩遊戲”之類的話。
北禾朝北江喊了一聲,臉上還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北江過來聽媽媽電話。”
北江不情不願地從沙發上起身,挪動著步子走到北禾身邊接過手機,剛朝電話那頭“喂”了一聲,付素清的訓斥聲就從聽筒裡傳了出來——
“北江!我走之前跟你說什麼了?我讓你少玩遊戲機多看點書,你倒好,今天是不是一整天都在玩遊戲。”
“我沒有啊,”北江喊冤,“我今天去圖書館看書了。”
“真的嗎?”付素清明顯不信。
其實也不怪她不相信,畢竟北江平日裡確實不是一個喜歡看書的人。
北江一聽媽媽講話的語氣,就知道她不相信自己,連忙跟她說了今天的情況。
說到南枳,他的語氣不自覺地輕柔了下來。
北江忽然有些慶幸現在自己是背對著北禾的,不然自己一定會被她抓著詢問一番。
“總之,我今天真的看了一天的書,就晚上玩了一下遊戲機。”
“南枳啊,我知道她。南枳姐姐學習很好的,原來周末也這麼用功啊。你讓你姐姐接電話,讓她多跟著人家學學,別一天到晚跑出去玩。”
見話頭轉移到北禾身上,北江頓時松了一口氣,緊繃著的肩膀也跟著放了下來。回過頭時,他一臉神氣地將手機遞給北禾:“聽訓吧姐。”
北禾:“……”
綠蔭蔥蔥,九月中的空氣還帶著夏日的燥熱。
校門口已經聚滿了等候的家長,他們成群結隊地站在樹蔭下方躲避著陽光,同時朝大門另一側張望。
終於,校園裡傳來一道尖銳的鈴聲。
校門外的人開始躁動,坐在教室裡的學生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蠢蠢欲動地看向站在講臺上的老師。
北江垂下撐著自己下巴的手,悄悄地摸上桌洞裡背包的帶子,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老師見狀笑了聲,將教案往桌上一放:“行了 ,今天就講到這裡吧。放學路上注意安全,下課。”
一聲令下,學生們紛紛開始收拾書包。速度快的人,像北江那一群男生已經拿著書包往教室外走去了。
“北江。”
北江的肩膀忽然被人一壓,沒等他回頭,那人便問道:“要不要去我家打遊戲?我買了一個新的遊戲機。”
北江的眼睛瞬間亮了,他將書包往自己肩膀上一甩,來了興致:“新的?”
俞磊揚了揚眉:“當然,我媽給我買的。”
“你媽對你真好,你上周開學考那麼爛的成績,你媽還給你買遊戲機?”
俞磊:“後面的話你可以不說。”
北江已經一周沒有摸過遊戲機了。自從上周開學考成績出來,他的成績爛得一塌糊塗之後,他的遊戲生活就被他媽媽暫停了。不僅遊戲機被收,家裡的計算機也不準他碰。
他已經手癢一周了。
現在突然聽到這麼一個好消息,他高興得不行,當下便決定一會兒跟俞磊一起去他家裡。
走出校門時,他的嘴裡還念叨著俞磊家中那一款新的遊戲機。
忽然,人群中傳來一道柔柔的女聲,喊的正是他的名字——
“北江。”
北江下意識回頭,隔著人群,他看到了校門口右邊的大樹蔭下站著的身影。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見他看過來,南枳朝他微微一笑。
北江的呼吸頓時停住,就連南枳朝他走來時他都沒有反應過來。
俞磊扯了扯他的手臂:“愣著幹嗎?走啊?”
被俞磊這麼一打斷,北江立馬回過神,將自己的手臂從俞磊手中掙脫開來,身子也不自覺地跟著站直。
俞磊不明所以,剛要開口說話,南枳就已經走到了兩人的身邊。
她跟北江打了一個招呼,目光落在俞磊身上時停了下:“弟弟,這是你朋友嗎?”
北江側過頭,眼神不敢與南枳對視。為了避免尷尬,他又抬手撓了撓頭,悶悶地“嗯”了一聲以作響應。
因為天氣熱,他的臉頰也有些紅。
南枳今天穿的是附中的校服,大概是直接從附中趕到這裡來的,還來不及換衣服。
不過校服穿在她身上也格外好看,白色的校服短袖領子處帶了一點藍色,她的短發被綁在腦後,只留下一些碎發和劉海。今天的她,似乎比上一次見面時更像一個姐姐。
或許是對比自己高年級的學生有一種不自覺的仰視,俞磊看南枳的眼神也變得有些不一樣,說起話來也變得有些不利索:“那個,姐姐好……”
他見過北江的姐姐,不是眼前的這個人。不過他也沒多想,聽南枳叫北江“弟弟”,他也就跟著北江喊南枳“姐姐”。
南枳點點頭,問:“你倆是要一起回去嗎?”
“對啊。”
“不是。”
“……”
空氣靜了一秒,俞磊回過頭時,滿臉震驚地盯著北江。
北江瞥了他一眼,回過頭淡定地說:“我們剛準備分開。”
俞磊:?
南枳笑了:“這樣啊,我還擔心我來得不巧呢,我來接你回家。”
北江點點頭,從書包左側扯下自己的棒球帽扣在腦袋上,書包松松垮垮地背在左肩上。
臨走時,他還十分友好地和俞磊揮了揮手,說了一聲“下周見”。
俞磊愣在原地,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是該追上去質問北江,還是一臉氣憤地轉身離開,給世界留一個冷酷的背影。
北江的家就在附中和北江學校的中間,回去的路程不長,走路差不多十五分鐘就到了。
他平時都是一個人走回去,因為沒什麼人同行做伴,他走的速度也很快,所以十五分鐘的路程他只需要不到十分鐘的時間。
但今天他的身邊多了一個南枳,她走得不急不慢,就跟她的性子一樣。北江跟在她的身邊,腳下的步子也跟著放慢下來。
這條路一直都是他一個人走,偶爾爸媽來接他,也都是坐車。現在身邊有一個人陪著,好像感覺都有些變了。
北江忽然想到上一次和南枳分別時,南枳說“下次再見吧弟弟”,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姐姐。”他仰頭喊了一聲南枳。
南枳低下頭看他:“嗯?怎麼了?”
北江問她:“為什麼今天你會來接我?”
第Y次見面是因為北禾有事,將他丟給南枳照看,那麼這一次呢?這一次又是因為什麼?
“你姐姐讓我來給你補課。”
北江愣了下:“補課?”
下一秒,他突然想起來確實有這麼一回事。因為他偏科,他媽媽上周回來時還和北禾聊過要不要給他請一個家教。
他那時候對這件事情很反感,一度表示拒絕。
雖然拒絕無效,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媽媽給他找的家教是南枳。南枳不是跟自己姐姐一樣大嗎?她還是一個高中生吧?
南枳手指繞著自己垂著的碎發:“因為你有幾科這次考砸了嘛,然後我這幾門課還不錯,你姐姐就覺得我可以來輔導輔導你。”
聽到這話,北江像是覺得在南枳面前落了面子似的,忙開口為這次的考試解釋:“那個,姐姐,我就是偏科有點嚴重,我其他幾科都考得還不錯。”
他急於解釋,說完這一通話後神色不安地盯著南枳,生怕她不相信自己。
好在他的話音剛落,南枳就發出了一聲笑。
她笑著眨了眨眼睛:“我跟你一樣,偏科也蠻嚴重的。我倆就當互補吧?”
她的話落在北江的耳朵裡,使他的心裡某一處倏然一軟。
其實北江一聽這話就知道,南枳是顧及他的面子在安慰他。畢竟他一個初中生,南枳就算成績再不好也不需要他來互補。
但北江還是很開心。
好像被這一句話安慰到了。
02
那段Z溫暖的時光
回到家中,家裡空無一人。
阿姨因為家裡有事,Z近一個月周五這天都請假,所以家裡人讓他們這天隨便去樓下吃點。
但是阿姨不在,北禾為什麼也不在?
北江剛要朝屋子裡喊北禾,南枳像是剛想起來什麼,連忙說:“你姐姐說今天跟同學出去玩,會晚一點回來。”
北江愣了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意思就是,今天下午又是只有他和南枳兩個人。
像是驚喜一樣。
他回過神,連忙從鞋柜裡拿出拖鞋放在南枳的跟前。
“謝謝你呀。”
換好鞋後,南枳走進客廳環視了一周,問:“去你房間嗎?”
北江下意識要點頭:“好——”話沒說完,他猛然想到什麼,聲音戛然而止,繼而慌張地轉過身面朝著南枳擺手,“不不不,姐姐,在客廳吧,就在客廳。客廳這裡陽光好。”
北江一想到自己房間的現狀,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今早出門前他為了找一個東西把房間翻得亂七八糟。阿姨在他出門前就走了,他的房間肯定沒人打掃。
那麼亂的樣子他怎麼會好意思讓南枳進去啊!
好在南枳不疑有他,點點頭,就在客廳坐下。
北江就坐在她的身側,神色不安地看著她翻看自己上次月考的卷子。伴隨著南枳的動作,他的呼吸也不由得放輕了。
一時間,客廳裡只剩下翻動試卷的“嘩嘩”聲。
良久,南枳將試卷按在茶幾上,俯身指向古詩默寫的那道題:“這裡的分應該很好拿的呀,你背了書就能拿到。”
北江的學校開學考在月中,考試範圍就在這半個月教的內容裡。畢竟是開學考,試卷難度不大,但記、背的基礎內容還是有很多的。聽說這也是十幾年一直沿用下來的“傳統”。
他聽南枳說過,南枳從前也是這所初中畢業的。那南枳也清楚考試的形式,肯定也知道他沒有認真背書了。
北江頓時覺得難堪,垂著頭,兩只手纏在一起,臉上的表情已經糾結成一團。
就在他想著怎麼為這件事想一個好的理由時,他的頭上忽然落下一股力道,不輕不重。
他一抬頭,就撞上了南枳的笑容:“那麼弟弟,重新把這幾首古詩給背了吧?”
南枳的手沒從他腦袋上撤下去,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撫摸著,北江感覺自己的心臟在不停地跳動,越來越猛烈。
他忽然發現,好像不管什麼時候,南枳的臉上都是帶著笑容的。和其他裝出來的笑不一樣,那是一種與生自來的笑容。
好像那一抹笑就專屬於她這個人一樣。
北江做試卷的問題還挺多的,大多數都是基礎問題,南枳給他畫了一些該記該背的地方。
“這些可沒有訣竅,就得靠你自己好好背下來哈。”
南枳重新拿起試卷:“我給你講講閱讀理解吧,你這塊兒扣分的地方也蠻多的……”
南枳一邊講一邊畫著段落中的重點,她的語調很慢,如同細水一般慢慢流淌,讓北江的思緒不自覺地跟著她的聲音走。
北江家的樓層高,周圍也沒什麼高樓建築遮擋,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們身旁的瓷磚地面上,也有部分落在南枳的身上。一半明一半暗,在陽光映襯下,她的發絲變成了金黃色。
細碎的灰塵在陽光的照射下逐漸顯眼起來,在空中飄舞。
有一束光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反射了一下,在北江眼前一閃而過。這一刺眼的光將他的思緒從題目中拉了出來。
北江動了動垂在膝蓋上的手指,眼睛重新落在試卷上。
“……其實這裡從題目中你就能抓住關鍵詞,理解了這個題目的意思再返回去看文章,會更容易集中抓住要點……”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北江好像可以聞到南枳身上淡淡的皂角味。
他悄悄抬起眼眸,視線從試卷上一寸一寸地挪動到南枳的臉上。
因為光的反襯,她臉頰上細小的絨毛也能看得十分清楚。
視線再向上,他看到了她的眼睛,長而卷翹的睫毛一下又一下地輕輕眨著,時而緩慢時而快速。
她的睫毛真的好長啊。
嘶拉——
試卷的翻頁聲將北江的思緒拉了回來,身體也跟著小幅度地顫抖了一下。
南枳抬起頭問:“怎麼了?”
北江趕緊搖頭,掩耳盜鈴似的拿起卷子翻頁到後面:“姐姐,你再給我講講這題吧。”
“好。”
南枳掃了試卷兩眼,解釋的聲音再度響起來。
見她沒有發現異樣,北江在暗處松了一口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掛在墻上的時鐘“咔嗒咔嗒”地作響,秒針走了一圈又一圈。窗外的太陽已經落到了西邊,半個太陽與西邊的交界線形成一道完美的落日。
或許是不想讓南枳白來一趟,北江後來沒有再分神,全神貫注地聽著南枳解析。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位置也從坐在沙發上變成席地而坐。瓷磚地面泛著涼意,趁著南枳喝水的工夫,北江從沙發上拿了枕頭墊在南枳坐著的地方。
南枳跟他道了聲謝。
窗外的太陽已經全部落下,光線逐漸變暗。
時針指向了“6”,北江的肚子也適時叫了起來。
這一道聲音在客廳裡尤為明顯,也打斷了南枳講話的聲音。
南枳“撲哧”笑了一聲。
北江的臉頰立馬漲得通紅。
南枳合上試卷:“那今天就到這裡吧,謝謝弟弟給我面子聽了這麼久。”
她作勢起身,北江也跟著站了起來。
南枳指了指廚房:“那個,廚房我能用嗎?”
北江愣了一下:“啊?”
她笑著說:“肚子不是餓了嗎?給你下碗面條?”
“哦哦,謝謝姐姐。”
北江覺得大概是學習了這麼久,他的腦子也跟著不太順暢了。
南枳在廚房裡下面條,北江就站在門口看著。
她的動作很熟練,切菜、打蛋、起火,一看就是經常做。北江家裡人都不太會做飯,北振林工作很忙,在公司時間比在家多。而付素清和北禾兩人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對於做菜一竅不通,炒個雞蛋都可以弄得鍋裡的油濺到身上。所以家裡的飯一直都是阿姨做。
對於南枳會做飯這件事,北江還是很吃驚的。
和北禾一樣的年紀,卻什麼都會。
北禾回來的時候,南枳正好關火,往碗裡裝面條。北禾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香味,忍不住在空氣中嗅了嗅:“好香啊。”
聽到門口的動靜,北江端著空碗走了出來。
北禾一邊換鞋一邊問:“你們燒了什麼?”
沒等北江回答,南枳已經端著一大碗面條走了出來。裝面條的碗很大,熱氣騰騰的,南枳端著碗走的每一步都很穩。
北江連忙側身騰出位置。
大碗被放上桌的一瞬間,北江也捧著碗入座。南枳直起身,朝北禾徐徐一笑:“我做了面條,快來嘗嘗味道。”
“我太愛你了南枳。”
北禾抱住她,作勢要親她一口,被南枳笑著躲開。
她按住北禾的肩膀,將她往座位上引:“快坐下吧。”
桌上的碗筷是北江放的,南枳也跟著在北禾身邊坐下。
北江餓了一個下午,肚子早就已經叫個不停。南枳一落座,他便急匆匆給自己盛了一碗,沒等放涼就用筷子夾起面條送入口中。
面條是剛出鍋的,還冒著蒸騰的熱氣,很燙。
北江吃得很急,口中被燙了下也沒多嚼,三兩下就咽了下去。
雖然很燙,但吃得很爽快。
因為第Y口被燙到,他後面就吃得極為小心。
南枳的手藝很好,北江心裡原本還有些疑慮,擔心南枳做的面條和媽媽做的大同小異,沒想到她做得這麼好吃。
他其實不愛吃面條,家裡阿姨知道他這個習慣,很少會給他煮面條。但南枳做的面他很喜歡吃。面湯的味道很濃郁,隱隱可以嘗到一絲甜味。不一會兒,他的碗就見底了。
北江重新給自己盛了一碗,這次他吃飯的速度放慢了,注意力落在了前方聊天的兩個女生身上。
南枳在聽北禾講今天出去玩的趣事,北禾講話興致上來了語調就會變得很快,情緒也越來越激動。她一邊說話,一邊手舞足蹈地給南枳比畫,逗得南枳吃個面條也吃不安穩,抖著肩膀憋笑。
北江不理解兩個女生聊天的樂趣是什麼,在他看來很沒意思的事情,卻能逗得兩個人哈哈大笑。
不過南枳笑起來很好看,眼眸看著也比從前更亮,流露出的笑意比之前的笑容更濃。
北江咬著面條也跟著傻笑,北禾注意到他的樣子忍不住呵斥:“你又不知道我們講什麼,跟著笑啥。”
北江:“……”他還是吃面吧。
吃完面條後,時間已經不早了,南枳也要回學校了。
北江跟著北禾一塊兒下樓送她,三人走在小區裡,南枳走在中間,北江和北禾一左一右。
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北禾和南枳抓緊Z後的時間說著八卦,北江漸漸被她們落下,跟在兩人的身後。
他踩著南枳的影子,一步一步地跟著她往前走。影子忽明忽暗,有時會被建築物擋住光而消失一瞬,但北江總是能精準地找到影子的位置。
有人說,跟著一個人的影子,就會和那個人在一起好久好久。
目送南枳上了公交車後,北禾扯了扯北江的衣服:“走啦!回家啦!”
北江收回舉著的手,轉身跟上北禾的步子:“姐姐。”
北禾“嗯”了一聲,視線卻沒從手中的手機上移開。
“你今天又出去玩了嗎?”
北禾睨了他一眼:“怎麼?你要管我?”
北江撇撇嘴:“我才沒有,我是想問你,為什麼你出去玩,南枳姐姐不跟你一塊兒去?她怎麼每次都有空幫你帶我?”
北禾一噎。
北江這話說得,北禾覺得他像是在嘲諷她光顧著玩不照顧他,南枳也比她更像他姐姐似的。
她手肘壓上北江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說著:“南枳她不愛跟我們出去玩,怎麼了?你有意見?”
北江被她壓得快喘不過來氣,連忙說:“沒有沒有。”
撇開北禾,北江後怕地往旁邊躲了躲。
北禾見他一副慫樣,也沒再跟他計較,又開始自顧自地低頭玩手機,按著手機不知道在跟誰發語音。
北江緩過氣後,人已經落在了北禾的身後。他不緊不慢地跟著她,耳邊盡是北禾和人聊天的笑聲,他的思緒也漸漸放空。
剛剛他之所以這麼問北禾,是出於對南枳的好奇。
這兩次相處下來,他發現南枳跟北禾真的不一樣。北禾愛玩,而南枳卻相反。她比北禾多了一分沉穩,她更像是一個能照顧弟弟的姐姐,理想的姐姐。
晚上,北江衝完澡從房間出來時,客廳裡的電視正放著搞笑綜藝,北禾躺在沙發上蹺著腿,手裡拿著一個蘋果笑得不行,笑累了就停下來咬一口接著看。
北江坐到她的身側,盤起腿跟她一塊兒看電視。
綜藝看到一半,他覺得有些無趣,便拿起腿邊放著的語文課本,翻到古詩那一頁開始背。
耳邊是北禾“咯咯”的笑聲,北江也沒覺得吵,反而背得更順暢。綜藝放完時,他已經背完了幾首詩。
電視上開始插播廣告,北禾也停住笑。
她十分自然地湊到北江身邊,見他拿著一本書,神色怪異地問起他和南枳學習的情況。
北江點點頭:“南枳姐姐講得很細致,差不多都懂了。”
得到這個答案,北禾的神色非但沒有緩過來,反而更加怪異。她不確信地問:“你真聽了?”
聞言,北江白了她一眼,沒說話。
北禾見狀自知理虧,也沒再懷疑他,只說:“你現在還真知道學習了啊?以前讓你學習你死都不肯。”
她提起學習,就開始碎碎念從前北江學習的狀態,聽得北江面紅耳赤,忍不住動手捂住她的嘴讓她別說了。
其實他也不是真愛學習,就是南枳在講題的時候,他的思緒總是會不自覺地跟著她走。課後背書也不過是答應了南枳會好好背,他不想食言。
北江不想北禾繼續扯他從前的事情,主動轉移話題:“姐,你為什麼突然讓南枳姐姐來幫我輔導功課?她以後還來嗎?”
“以後?不來了吧?”北禾說得也不是很確定,“這次是因為前段時間南枳的飯卡丟了,我幫她付了好幾頓飯錢,她後面要還我,我沒要,看她很不好意思我才提出這件事的。”
北禾說,南枳雖然看起來溫溫柔柔的,但對這些事情卻很堅持,她不願意占任何人的便宜。北禾不願意要她的錢,南枳心裡其實很過意不去。為了顧及南枳的情緒,北禾想起北江上次和南枳待在一塊兒都變得愛看書了,便順勢提出讓她再幫忙照看一個下午,順便輔導一下功課。
南枳一聽北禾的請求立馬就答應了,她大概是正愁找不到怎麼回報北禾的辦法,而且這個要求也並不耽誤她什麼。
北江有些納悶:“為什麼你不要南枳姐姐的錢啊?”
“哎,這件事嘛……”北禾頓了下,繼而兇巴巴地瞪了北江一眼,“這是我的事情又不關你的事情。說起這件事,你上次和南枳出去又花了南枳不少錢吧?還讓她給你買奶茶喝。”
北江不服氣:“那是南枳姐姐自己買給我的。”
“我又沒說你不能喝!我是說……”
“說什麼?”
北禾臉色不太好看,大概是覺得這個話題不好再繼續下去。她擺擺手,撐起身子下床:“總之,下次你要是跟南枳出去自己帶好錢,不要讓南枳給你花錢。”
北禾的話說得含含糊糊,北江隱隱察覺到一些怪異。
他腦子轉得很快,馬上就從一些細節中察覺出什麼,之前和南枳吃飯,她給自己買的菜都是一些便宜的素菜,給他買奶茶卻不給自己買,以及北禾的話裡的意思……
南枳姐姐,是不是沒什麼錢?
北江心裡升出這個疑問,躺上床的時候還一直在想這件事。想到他終於撐不住睡了過去。
睡著之前,他還在想,不管是什麼原因,反正他就按北禾和他說的,以後出門自己帶錢,不讓南枳給他花錢。
後來,北江被丟給南枳照看的次數越來越多。
其實後面那段時間北江家裡的阿姨已經回來了,他不需要跟著北禾出去,在家裡也有人可以照料他。
但北禾天性愛玩,一到周末就喜歡跑出去跟同學約會。父母雖然不在身邊,對北禾的管束卻並不少,叮囑了家裡的阿姨要控制北禾出門玩的次數。
北禾顯然不是會就此老實下來的人,她想到的借口就是周末去圖書館學習,而這個借口,北江是Z有用的“工具”。
帶著北江一塊兒出門,阿姨不會起疑。
北禾和北江達成協議,用零用錢做交換,讓北江替她隱瞞這件事,北江一口答應了下來。
到了周六,北江睡眼惺忪地躺在床上放空。
他的遊戲機被收了,只有每周日才能玩。沒有遊戲機的日子他閑得發慌,不想學習又不準看電視,只能躺在床上放空。
吱嘎——
房間門被人打開,北禾穿戴整齊地走進房間。
她環顧了下四周,嘴裡發出“嘖嘖”聲:“你還躺著幹什麼?趕緊起來,要出門了。”
北禾口中的“出門”指的自然是他去圖書館,她去玩。
北江沒什麼意見,畢竟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他撐起身子下床,從衣架上拿了頂棒球帽扣到腦袋上:“走吧。”
北禾:“你又這麼邋遢就出門?”
北江抖了抖肩膀:“這不挺好的嗎?”
他的計劃是,一會兒出了門後就讓北禾把他送到俞磊家裡,他去他家打一下午的電遊等北禾來接他。
想到一會兒就要摸到遊戲,北江心裡隱隱有些高興,開始不自覺地活動手指關節。
北禾也懶得管他,揮揮手讓他跟著自己出去。
站在門口換好鞋後,她忽然發現北江身上一本書都沒有:“你去圖書館學習不帶書嗎?”
北江一只腳往球鞋裡一踩,小聲說:“我不去圖書館,你到時候把我送到我同學那裡吧,我去他那兒待著。”
“不行!”北江的話音剛落,北禾的拒絕隨即脫口而出。
北江愣了愣:“為什麼不行?”
反正都是出門,他去圖書館還不如去俞磊那裡有意思。
“你作業寫了嗎?”
“沒有。”
北禾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當爸媽是傻的嗎?你跟我去圖書館學習,晚上回來他們肯定要問你學習情況啊!”
北江的作業還一個字都沒動,他本想著明天大家都寫完了,再去稍微借鑒著寫一下。這樣速度能快不少。
“而且跟你玩得好的就那麼幾個,爸媽一打電話問他們家長就知道你去沒去他們那邊偷玩兒了。你要是被發現,我不就露餡兒了嗎?”
北江抬眼,試探性地問:“所以?”
北禾一臉認真:“你得去圖書館真學習。”
北江一聽,頓時就不幹了:“為什麼啊?你跟我交易的時候都沒說這些。而且憑什麼你出去玩,我不能去玩?”
“誰叫你作業一個字都不寫?”
“……”
眼瞧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北禾不想跟北江在這裡爭執浪費時間。她推著北江往屋裡走:“行了,你老老實實去拿作業吧,別讓南枳一個人在那兒等久了。”
北江:?
剎那間,北江從北禾的話中提取到了關鍵詞。
他停住了被迫往前的腳步,身子繃直,抬頭詢問:“南枳?今天要去的圖書館還是附中的那個嗎?”
北禾點頭:“怎麼了?我拜托她順便看著你。對了,說到這個,你回去帶上你的零用錢,出門花自己的錢,不要花南枳的錢。”
其實北禾想過讓北江一個人待在圖書館等著她,但北江畢竟是她的親弟弟,而且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她擔心他會偷跑出圖書館,萬一出了什麼意外被發現了,她免不了一頓責罰。
北禾思來想去,想到了每周南枳都會去圖書館學習。而且北江跟她待在一塊兒,不知道是出於對外人的禮貌還是什麼,總會格外乖巧,所以她就決定讓南枳幫忙照看一下北江。
南枳在學校裡經常會受到北禾的幫助,只是照看一下弟弟而已,她很痛快地答應了。其實她也蠻喜歡北禾的弟弟的。
又一次被北禾扔給南枳,北江已經不止一次見面了,原本低落的情緒頓時拉高了不少,飛快地跑回房間拿起書包和零用錢,出門前還洗了個頭換了件衣服。
等他再出來時,北禾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剛剛北江跑回房間還把房門鎖了,任由她在門口怎麼敲門都不應聲,她差點以為北江要臨時“毀約”。
“你幹嗎突然換衣服?”
北江背起包,神色不自然地彎腰系鞋帶:“那衣服臟了,我就給它換了。”
北禾沒多想,大概是真的趕時間,只是不停地催促北江。
等他們到附中的圖書館時,南枳已經站在門口等他們了。
北禾將北江推給南枳,大手一揮就離開了。
南枳笑著低頭,輕輕地掐了下北江的臉頰:“弟弟,又見面了。”
其實北江非常不喜歡被人觸碰臉頰,特別是像這樣被當成“小朋友”對待,但奇怪的是,南枳捏他的臉頰時他沒有一絲的反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後來的日子,像是印證了南枳的那一句“下次見”,每一次北禾有約時,就會把北江丟給南枳,讓她代為照顧自己的弟弟。北禾的內心毫無罪惡感,臉皮厚得讓十四歲的北江都大為震驚。
北江也從一開始的拘謹,慢慢變得習以為常。
自那之後,南枳就像是北江的第二個姐姐,每到周末就帶著他一起在圖書館學習。
其實好幾次他都可以不去圖書館,選擇去和自己的朋友打球或是打遊戲。但他選擇了圖書館,選擇了南枳。
和南枳相處時間長了,北江也慢慢發現了一些事情。
南枳家裡條件似乎不是很好,中午有時候就吃一根學校賣的玉米棒。同齡女生愛吃的蛋糕、奶茶,北江從沒見她買過,倒是偶爾會給他買一杯奶茶獎勵他學習認真。
不過如果碰上北江也沒吃飯,她就會帶著北江一起去學校吃午餐。和第Y次見面時一樣,她給北江點的都是葷素搭配的飯菜,自己則是只點素菜搭配米飯,連吃面條也只點清湯素面。
北江沒有校園卡,每次他要給南枳錢時都被拒絕,南枳笑著摸他的腦袋:“我是姐姐,帶你吃飯怎麼還要你的錢呢?”
那時候他想,真的和自己姐姐說的一樣。南枳雖然條件不好,但有自己的原則。
北江跟北禾說了這個情況,讓北禾往南枳的卡裡充錢。不知道北禾用了什麼辦法,南枳Z後還是收下了北江的那一份飯錢。
但北江心裡還是不舒服,想從別的地方對南枳表達善意。
他的零花錢多,時常在去找南枳時選些別的姐姐愛吃的零食或者奶茶帶給她。
南枳每次都會讓他別再花錢了,他當時應下來,下一次接著送。
北江覺得,她應該是喜歡吃這些的。
不過初一下學期時,家裡生意不忙了,爸媽回來管著北禾。北禾不會每個周末都往外跑,北江也再沒有被送到南枳那裡過。
記得Z後一次和南枳見面的時候,他們一起站在校門口等北禾。
下午五點半,臨安冬天的天色暗得特別快。他們只是站在那裡等了十分鐘,天色暗得已經要靠路燈才能看見路了。
南方的冬天室外也冷,北江站在原地,大半張臉都埋在衝鋒衣的領子裡,雙手插在口袋裡取暖。
微微吹過的一陣風就將他激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埋著的臉往領子裡縮了縮。
正當北江在心裡後悔今天穿得太少的時候,他的脖子上忽然被人圍了一條圍巾。她站在他的身前,手中拿著圍巾一圈一圈地給他圍上,打完結後還細致地給他整理了一下。
北江抬頭,腦袋上忽地落了一片溫暖。
南枳輕輕地揉著:“是不是很冷?”
北江問她:“姐姐,你把圍巾給我了,那你用什麼?”
南枳說:“我不冷。”
說罷,她輕輕地拍了拍北江的腦袋,說要離開一會兒。
南枳走後,北江再度將臉埋回圍巾裡。
北江記得,這個圍巾是南枳的弟弟織給她的。她跟北江說起這條圍巾的時候,臉上的喜悅中帶著一絲驕傲。
圍巾很軟,圍在脖子上特別舒服。他輕輕地嗅了嗅,這圍巾有一股南枳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南枳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個用塑料袋包裹住的紅薯。
她將紅薯塞到北江的手中,熱乎乎的紅薯立馬將他的手掌烘暖和。手上一暖,他的身體也好像暖了不少。
脖子上有圍巾,手上有紅薯,站在風中好像也不是很冷了。
那一天北禾來遲了,南枳陪著北江站在校門口等了很久,等到天色黑盡,四處亮起了燈光。
又一陣風吹過,北江余光看到南枳在嘴巴前攏起手掌,輕輕地哈了一口氣,隨後搓了搓手。
因為把圍巾給了北江,南枳的身子顯得單薄不少。
北江的神色暗了暗,手中的紅薯只余下一點溫溫的熱度。他剛想將脖頸上的圍巾解下來,動作卻被南枳先一步制止。
她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
南枳按住他的手:“別解開,你圍著就行了。”
也是這麼一摁,北江清晰地感受到了手上傳來的溫度。很涼,光是這麼輕輕地觸碰一下,就涼得他情不自禁地縮了下。
北江躊躇道:“姐姐你……”
南枳替他重新整理了下圍巾:“真的不冷啦!”
不能摘下圍巾,也不能將手中那快涼透的紅薯還給南枳讓她取暖。北江一時有些懊悔。
紅薯攤子早就不見了,想要再買一個也不可能。
他想讓南枳先回去,自己站在這裡等,但他知道,南枳一定不願意。
思來想去,北江的視線落在了南枳一側的手上。他猶豫一秒,慢吞吞地朝南枳的方向伸出手。一點一點,兩只手的距離越來越近。
手指碰上另一只手的那一瞬間,北江的身子僵了下。
南枳以為他有事,微微低下頭詢問:“怎麼了?”
北江緩緩搖頭,下定決心一般扯了扯南枳的手指,將她的手握住扯到她的兜裡。
南枳低頭看了眼被緊緊握住的手,輕輕地笑了聲:“嗯?”
北江低下頭,低聲道:“姐姐,這樣就不會那麼冷了。”
僅僅這麼半分鐘,北江就感覺自己握著的手好像熱出了汗。
他不安地等待著,等待著南枳的響應。
“撲哧——”
聽到身側傳來的笑聲,北江緊繃著的心頓時一松。很奇怪,雖然還沒有聽到南枳的回答,但僅僅是這一聲笑,就能讓他放下心來。
南枳彎著唇角,輕輕地動了動被握住的手:“謝謝你啦弟弟。”
那一天,明明在路邊等北禾的時間很漫長,天氣也很冷。但不知道為什麼,從握住手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沒有感覺到空氣中的冷意。
03
夢是獨屬於自己的秘密
北禾來時,北江已經松開了南枳的手,將手從口袋裡抽了出來。
兩人分開後,南枳還笑著調侃他:“北江是一個小暖男啊。”
她問他,是不是對姐姐都這麼好。
北江沒有反駁,只是低頭不語。
其實,他才不會對其他人這麼好。
他跟著北禾上了出租車,關門前,他抬手輕輕地朝南枳揮了揮:“姐姐再見,下次見。”
南枳也說:“下次見。”
那時候北江以為他們口中的“下次見”就是下周末的事情。但沒想到回到家後,他看到了爸爸媽媽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見到北禾和北江,夫妻倆齊齊站了起來:“寶貝們回來啦?”
付素清走過來挽住北江和北禾:“就等你們開飯呢。”
北江有些愣,問:“媽你們怎麼回來了?”
此前付素清和北振林忙著生意上的事情,一直待在外地。偶爾回家看姐弟倆,也都是付素清一個人回來,北江已經一學期沒見爸爸了。
見到北江這副樣子,付素清以為他還沉侵在父母歸家的喜悅中,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什麼怎麼回來了?當然是忙完了就回家了唄。”
北禾的反應跟北江大差不差:“這次回來不出去了嗎?”
不然怎麼說是親生父母呢?僅僅是從這兩句話和姐弟倆的反應中,付素清就看透了兩人的想法。
她皮笑肉不笑地說:“當然,回來親自監督你們了。”
北江:“……”
北禾:“……”
父母回來了,北禾被父母看著,北江也沒再被北禾送到南枳那裡去。
父母給北江報了不少輔導班和興趣班,這些占據了他的業余生活。他整天都很忙,其他時間也都是和朋友相處。他沒有再見到南枳,偶爾也去過附中找她,卻都沒有遇上。
兩人沒有聯繫方式,斷了這生活中唯一的聯接方式,彼此瞬間消失在對方的生活裡。只是偶爾,北江還是會想到南枳,想到那個夏天裡溫柔地朝他笑的姐姐,想到那個冬天裡的握手。
其實北江在第Y眼見到南枳的時候就覺得她很獨特,明明跟自家姐姐一樣的年紀,性格與待人卻截然不同。
他剛到青春期,遇見一個待他溫柔、時不時關心他的姐姐,不免會心生憧憬。
夏日的燥熱,也激起了少年的一腔炙熱。
那個冬天離別時說的“下次再見”,這一說,就隔了兩年半。
察覺到自己的手足無措,在這個情況下他選擇當一個啞巴,只是偶爾悄悄用余光偷瞄一眼對方。
就像現在,北江端著一杯果茶坐在沙發上。手裡玩著手機,人卻有點心不在焉,余光總是若有若無地越過北禾落在南枳身上。
北江剛洗過澡,身上穿著家居服。家居服是新的,前段時間家裡阿姨買回來給他洗好,他還沒來得及穿,領口處還留著淡淡的洗衣液味。這味道遮住了汗味,他的身心也跟著放鬆不少,不用擔心自己身上是不是會有異味。
想到這裡,北江悄悄地瞥了一眼坐在北禾身旁的南枳。
“北江!”
耳邊猝不及防地傳來一聲怒吼,嚇得北江手一抖,手裡捏著的杯子也傾了傾,裝在裡面的果茶倒了自己一身。
他驚慌失措地抽了幾張紙,胡亂擦了一下衣服,看向北禾的眼神有些慌亂,以為自己偷看南枳的行為被北禾發現了。
見北禾一臉兇神惡煞地盯著自己,北江匆匆收回視線,手上擦拭衣服的動作也慢了不少。
“看你把你弟嚇的。”南枳從桌上又抽了幾張紙遞給北江,眼睛微微彎著衝他笑了下。
北禾撇嘴:“我不過就是聲音大了一點,誰想到他的反應那麼大。”
南枳抿著唇笑了下。
北江根本不敢抬頭跟南枳對上視線,頭低得死死的,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一樣。
北禾扯回剛剛想說的事情,轉過頭對著北江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你還有半個月就中考了,怎麼還有心思在這裡玩手機呢?”
她話帶嘲諷,北江不敢反抗,想到南枳還在這裡,小聲嘀咕:“我就放鬆放鬆。”
“天天都在玩兒,這也叫放鬆?就算是勞逸結合也得有個度吧?不然就你這樣怎麼考得上好高中?真是,馬上要中考的學生怎麼一點壓迫感都沒有。”
北江被自家姐姐罵得簡直羞愧到抬不起頭,在Z不想丟臉的人面前丟人簡直是要他命。
因為北禾的話,他甚至不敢去看南枳的眼睛。
北禾的說教開了頭,後面越說越起勁,大有一種北江要是聽完這些話還坐在這裡,人就是沒救了的架勢。
北江聽得腦袋嗡嗡響,心裡打了退堂鼓,想著要不回房間算了。但轉念想到客廳裡的另一個人,他又生生止住了這個想法。
他好久沒見南枳了,他想跟她多待一會兒。
兩方權衡下,他硬著頭皮,維持著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坐在那裡聽訓。
Z後,北禾的說教是被來電打斷的。
北禾接起手機,壓低聲音跟那邊說了幾句話後,她抬手掩著手機聽筒的位置,站起身對南枳說:“南枳你在這裡坐一會兒,我去樓下拿點東西,馬上就回來。”
“那你快去吧。”
北禾朝北江叮囑:“你幫我招待一下。”
隨著屋子大門合上的“哐當”一聲,屋子也跟著安靜下來。
北江家在高層,窗外沒什麼噪音。屋子裡唯一的聲源離開後,整個屋子陷入了沉默。
在這個氛圍當中,北江既興奮又不安,面對南枳,他緊張得放在膝蓋上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弟弟?”
熟悉的稱呼在耳畔響起,北江幾乎是一瞬間抬起頭看向南枳。
初一北江被送過去跟南枳一起學習的時候,南枳剛開始稱不慣他的名字,就以“弟弟”稱呼。雖然後來熟悉了,但已經稱呼習慣了,她就一直喊他“弟弟”。
“好久沒見啦,你還記得我嗎?”南枳問他。
怎麼可能不記得,這可是忘不了的人。
北江雖然很想這麼回答,但他還是乖順地點頭,故作矜持,簡單地回答了一句:“記得。”
南枳彎著眉眼問:“你現在成績怎麼樣?”
想來南枳會問出這句話,大概是因為剛剛聽了北禾那麼說,誤以為北江的成績很糟糕吧。
“姐姐你不要聽我姐姐亂說啦!其實我成績沒有很差,我姐姐夸張了而已,我模考的成績還不錯。”北江小聲回答。
他感覺自己的耳朵在發燙,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很紅。他有些不自在地抓了抓耳朵,手指往上蓋了蓋,像是要掩飾什麼。
“那挺好的呀!”南枳笑著問,“有想上的高中嗎?”
北江低下頭,躊躇片刻道:“我想去姐姐和你的那個高中。”
南枳當年讀的是臨大附中,在他們市是重點高中,考上的難度系數很大。北禾是踩了狗屎運,堪堪飛過錄取線進去的。
“附中可以啊,不過考附中還是有點難度的,弟弟你Z後半個月要加油呀。”南枳提醒。
北江點點頭,安靜了一會兒,又突然喊了聲:“姐姐。”
“嗯?”
北江身子朝她那邊傾了傾:“你在哪兒上大學?”
南枳去年就高考結束了,北江只聽北禾說過南枳高考考得還行,但不知道她考到哪所學校去了。
雖然有旁敲側擊地問過,但他也不敢表現得太明顯,Z後只知道南枳的學校是在省內。
南枳說:“俞大,就在隔壁市。”
俞大是一本大學,但省內學生考其實並不輕鬆。南枳考到俞大,北江覺得她還挺厲害的。
“那兒好嗎?”
“我想你去的話,會喜歡的。”南枳依舊柔柔地笑著。
“姐姐,”北江的聲音降了下去,“以後有時間,你能帶我去俞大看看嗎?我以後也想考俞大。”
南枳有些意外,但還是應了下來:“好啊,不過你得先把中考給解決了。”
門口傳來輸入門鎖密碼的聲響,他看到南枳衝他笑著,眉眼彎彎,眼底的溫柔快要溢出——
“中考加油啊,弟弟。”
一句“中考加油”,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成為對北江來說Z有意義的鼓勵。在那天見到南枳之前,他原本是沒有目標的,只覺得能上附中Z好,上不了去其他的學校也無所謂。
他沒有什麼遠大的理想,父母對他和北禾的要求都是“努力了就行”,對於他想去什麼高中,全靠他自己的想法和目標。
但那天之後,他心裡一下有了兩個目標。他要上附中,他以後要考俞大。兩個目標都來自同一個人。
對他來說,他一定要跟著南枳的腳步去看看她生活的地方。
他停了自己一切娛樂活動,潛心學習。去輔導班也不會再遲到,每天都是第Y個到Z後一個離開。
北江突如其來的改變嚇了全家一跳,大家緩過神後也只當他是Z後一個月臨時抱佛腳了。
中考結束的那天,北江被父母接上車。
北禾特意從學校趕回來接他下考場,將花放到他懷中時順口問了句:“考得怎麼樣?”
話音剛落,車子前座的兩個人也緊張地朝他看了過來。
北江抱著花,舒舒服服地倚靠在後座上。
見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北禾氣得猛捶了他兩拳:“快說啦!”
北江聞言正了正神色,只吐出兩個字:“很好。”
雖然大家聽完都有些不相信,但懸著的心還是跟著放下來了。
考試一結束,北江就被俞磊喊去打球了。
中考後的暑假有近三個月的時間,中場休息的時候,俞磊他們還在計劃著暑假怎麼過。
有人提出去畢業旅行,得到了大家一致肯定。話題也從“怎麼過暑假”變成了“暑假去哪兒玩”。
一群人討論時,北江沒怎麼參與。
他對旅遊不是很感興趣,恨不得立馬結束這個話題去打球。
俞磊注意到他的情緒,側身撞了撞他的胳膊:“喂,北江,這次考得怎麼樣?前段時間喊你出來打球都不願意。”
北江睨了他一眼:“你呢?”
俞磊“哼哼”一笑:“不瞞你說,估的分數應該可以上附中。”
俞磊是那種愛玩兒但可以兼顧學習的人。他很聰明,一邊玩兒一邊學習也可以穩在年級前二十。
北江還挺羨慕俞磊的,覺得他一天到晚都在玩兒,隨隨便便考出來的分數卻比自己高。
不過這次,北江也沒什麼壓力。
他一把撈起腳邊的籃球站起身,往前跑了兩步,然後將籃球往俞磊懷裡一送。
俞磊趕忙接住,跟著站了起來:“哎,你這人。”
北江伸出一只手,高舉做了一個傳球的姿勢。他臉上的笑容明朗,笑得十分張揚,渾身散發著開朗和自信。
他說:“開學附中見。”
那年盛夏,北江如願考進附中。
初入附中時,他難掩心中的激動。
這裡是南枳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附中對他來說並不陌生,從前南枳就經常在周末帶他來這裡吃飯。校園裡的路他也跟南枳走過很多遍,他們不是同學,卻在學校裡相處過好長一段時間。
附中的飯餐一如既往地便宜,但味道似乎變了,還沒有他初一時來的時候好吃。
校園的路也跟他初一來時一樣,花壇裡的梧桐樹頂著茂密的綠葉矗立在兩邊。不過這次走著,他身邊的人從姐姐變成了形形色色的同學。
和南枳的約定,他還記得。
但他忘記了一件事。五月份和南枳見完面,做好約定以後他光顧著開心,卻忘記和南枳要聯繫方式。他不願向北禾要,怕自己的心思被知曉後會給南枳帶來困擾。
沒等到南枳的聯繫,北江決定主動出擊。
自這個決定在腦海中誕生後,他的生活中就多了一件事——去俞大,找南枳。
和初中時一樣,只不過那時候只是跑幾條街的距離,這次卻成了要乘長途汽車才能到的距離。
俞大就在隔壁市,坐車幾個小時的距離。
周五一放學,北江拎起背包,頭也不回地往校門口走去,俞磊在後面一連喊了好幾聲都沒喊住他。
北江現在滿心想的都是去俞大遇到南枳以後要說些什麼話、做些什麼事情,全然沒有注意到一直跟在他身後的俞磊。
一直到他站定在校門前的十字路口,追了一路的俞磊和其他同學才匆匆趕上他的腳步。
北江這才發現他們。
俞磊一停下來,就大口大口地喘氣:“你……你跑這麼……這麼急幹什麼?喊你,你也不知道停一下。”
北江皺了皺眉:“喊我幹什麼?”
“不是約好去打球嗎?”
北江這才想起,今天早上吃飯的時候,俞磊提出放學後一塊兒去體育館打球。但他那時候在走神,只是敷衍地應了俞磊幾句話,完全沒記住他在說什麼。
他抓了抓臉:“那啥,我不去了,我有點事情。”
“不去?幹什麼不去?”俞磊一聽,頓時不樂意了。
北江說自己要去一趟鄰市,想到今天會回來很晚,又補充說:“對了,今天晚上我可能要很晚才能回來。我到時候就跟我媽說和你們在一塊兒,你們記得給我打掩護哈。”
沒等俞磊追問原因,北江就打到了車。他拉開車門,上車前朝他們微微舉了一下手:“先走了。”
“北——”
“嘭——”車門被關上,隔斷了幾人的視線。
看著車子飛馳出去的車影,俞磊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問出了剛剛一直被打斷的問題:“北江去鄰市幹什麼?”
“誰知道呢?”徐林席將書包挎上自己的左肩,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走了,打球去了。”
“欸,你等等我。”
北江一路快馬加鞭,終於在發車之前趕上了長途客車。
車上已經沒什麼好位置了,於是他選了一個靠後的過道位置坐下。
北江有點暈車,坐大巴還坐這麼靠後的位置,一會兒一定會不舒服。他的心裡一陣後悔,覺得自己還不如早點買高鐵票。
因為買票的時間晚,又恰逢中秋節,所有的車票都很搶手,他想買票那會兒只剩下一等座的高鐵車票了。
北江平時花錢不節制,所以父母按周給他的零花錢。他沒有存錢的習慣,錢一到手就會忍不住花完。
在看到一等座的票價後,他心裡是後悔自己沒有存下點錢的。因為是臨時起意要去俞峽,況且還是周五,他的零花錢已經花得只剩下一點了。
北江本來想要不要跟自己的朋友借一點,但他一貫不喜歡向朋友借錢這種行為,父母對他的教導也都是盡量不要向別人借錢。所以Z後他還是買了票價較為便宜、他能負擔的汽車票。
熬過了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北江下車時臉色發青,趴在汽車站的洗手間吐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他從俞峽的汽車站出來時,時間正好是五點。
俞峽的天氣和臨安不太一樣,這裡臨海,街上刮過的風比臨安大不少。
北江一出車站,就在這陌生大風的洗禮下找不著北。他沒工夫在車站這裡耽擱,急匆匆地打車去了俞大。
這個時間的俞大,校門口還很熱鬧,不斷有學生進出。
北江沒有來過俞大,第Y次站在這校門口卻莫名有一種熟悉感。他穿著附中的校服,背著書包站在俞大的校門口,十分顯眼。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要在這偌大的大學裡找到南枳實在是太困難了。他沒有聯繫方式,甚至不知道南枳學的是什麼專業,在什麼校區,只有一腔熱情驅使他站在這裡。
北江在門口徘徊了很久,隨著校園裡飄出的歌聲,他的思緒被吸引,步子也跟著邁了進去。
因為是周五放學時間,又趕上中秋節,大學管得不嚴,北江這種外校人進去也沒人攔著。
進了校園他才發現,這裡比他預想的還要大。他甚至分不清教學樓和宿舍樓在哪個方向,只能漫無目的地在校園中遊蕩。
北江走每一步路,呼吸每一口空氣時,腦子中都會浮現南枳的身影,浮現出她走在校園道上的場景。
呼吸了同一個地方的空氣,走過了同一條路,這算不算見面了呢?
他在俞大的校園裡逛了一個多小時,晚飯是在校內的快餐店裡解決的。一個漢堡和一杯可樂,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吃了半個多小時。
這裡的位置能很好地看清窗外走過這條路的學生,有結伴而行的同學,有膩歪在一起的情侶,也有背著書包抱著書本獨行的人。
見到這幅場景,北江不自禁想,南枳在學校裡是一個人還是會和朋友一起行動呢?
這個問題他很快就想到了答案:像南枳這樣溫柔的女生肯定很招人喜歡,身邊也會有很多很多的朋友。
吃過晚飯後,北江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他捏著手機看了看四周,找了處安靜的地方接電話:“喂?”
“江江啊,你什麼時候回來?”
北江看了眼窗外,心裡估算回家需要的時間:“大概還要三個多小時才回來。”
付素清一聽這個時間,語氣有些不樂意:“這麼晚啊,你和你同學不要在外面玩到太晚啊,外面不安全。”
付素清的話音剛落,快餐店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打開,那兩個客人講話聲音很大,北江的注意力被稍稍吸引。
久久等不到北江的響應,付素清的耐心耗盡:“江江?北江?”
北江一下回過神,回答:“知道啦知道啦!我會早點回來的。”
掛掉電話後,北江也打算打道回府。他拎起桌上的背包挎到肩上,推開大門走出去。
這個時間的校園裡人比剛來時少了不少,晚上也起了風,北江剛整理好的頭髮被吹得亂七八糟。
他心裡有些燥,從包裡拿出棒球帽戴上。
剛戴上棒球帽的一瞬間,他手還沒有放下來,耳邊就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學長,明天去學校門口的咖啡店吧?那裡環境好一些。”
北江瞳孔震了震,捏著帽檐的手放下的一瞬間,一對男女從他的身側擦肩而過。
他猛地回過身,視線追著女生的背影。
這裡的燈光很暗,但北江還是一眼就確認了南枳的身影。
彼時她正好走到路燈下,北江看到了她側抬的臉和身上那條淺藍色的裙子。是他第Y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穿的那一條。
南枳的臉上帶著嫣然的笑容,仰頭跟身側的男生講著話。她的聲音不大,隨著他們越來越遠的距離,北江沒辦法聽個真切。
他只知道,她似乎在說什麼明天安排的事宜。
北江站定在原地,手垂在校褲的兩條白色褲線前方。他的手指輕輕地蜷縮了一下,眼眸盯著南枳的背影一動不動。
她距離他越來越遠,聲音也漸漸聽不見,北江卻一步都沒往前邁。他像是一尊被人遺棄的雕像,被留在了原地。
北江逛了一個多小時的校園,都沒見到那個想見的人。他原本打算下次再來,卻沒想到在臨走之前撞上了。
見到了那個朝思暮想的人,他卻沒有勇氣往前走一步。
北江唇線繃直,眼眸有些紅。
他是自己一個人要來這裡的,沒有經過任何人的允許。見不到又怎樣,見到又怎樣?就算真的見到了,他又以什麼樣的理由來解釋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和南枳坦白自己單純是想來俞大找她玩嗎?
這不可能,南枳知道他的想法後,一定會勸他回去的。
因為她一直把他當弟弟,從前相處時是,以後也是。北江之前不明白,現在明白了。對南枳來說,他只是一個朋友的弟弟。
北江忽然很慶幸,慶幸這裡光線很暗,慶幸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他戴上了帽子,遮住了自己大半張臉。
不然真的被南枳發現他來找他,他連一個來這裡的理由都想不到。
他抬手壓了壓自己的帽檐,轉過身往學校大門的方向走去。
兩個人就這麼背道而馳。
北江回到臨安的時候,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時間太晚,汽車站已經沒有車到臨安了,北江Z後打了順風車才回來。
順風車不比大巴,價格貴了不少,這一趟正好花光了北江身上全部的錢。在去俞峽之前,他特意分出了兩趟大巴車的錢和一頓飯錢,原本是打算見到南枳以後請她一起去吃一頓飯的。如果當晚時間不夠,他就找家店坐到第二天早上,再趕第Y班車回臨安。
沒想到那一筆飯錢沒用上,他也錯過了Z後一班車。北江只好將錢用來打車。
他剛下車,頭還有些眩暈,就接到了俞磊打來的電話。
電話一被接通,俞磊就興衝衝地喊了他一聲:“北江!”
俞磊那邊的聲音有些吵,電話聽筒裡很是嘈雜,和北江這邊倒是完全相反的場景。
北江無力地應了一聲,聲音有些悶。
俞磊沒察覺到他的異樣,還揚著聲問他在哪兒,要不要出來一起吃燒烤。
北江垂著眼,想到了在俞峽看到的那一幅場景,說:“行,你來接我吧。我在臨安汽車站這裡。”
“接啥啊,你打車過來吧,我把地址發給你。”
北江現在身上只剩下幾塊錢,連打車的錢都湊不出來。
他閉了閉眼:“那我不來了。”
他可以坐夜間公交回去,汽車站這裡正好有車直達他家小區門口。
俞磊聽到他的話,衝著電話嚎叫一聲:“真服了你了,你在原地等我,馬上就到。”
說完,電話就被掐斷。
北江拿開手機看了眼,扯著唇笑了笑。
俞磊的速度很快,騎了一輛自行車就過來了。
車子停在北江跟前。俞磊瞥了眼他身後的汽車站招牌,問了一句:“你這是剛回來?”
北江沒回答,嘴上悶悶地應了一聲。
“你還沒跟我說你去哪兒了,去幹什麼了。”
北江跨上車後座:“沒幹什麼。”
當了這麼多年的朋友,就算是神經再大條也能看出北江現在情緒不佳。俞磊嘴上“嘁”了一聲,但也沒再追問。
夜晚的燒烤攤Z是熱鬧,這一整條街上完全不受時間影響,四處亮著燈,比白天還亮。店面門口三三兩兩地支著桌子,張張坐滿了人。
北江姍姍來遲,桌上的一圈朋友舉著杯子讓他自罰幾杯飲料。
俞磊倒是難得站出來替他擋住:“罰什麼罰,北江可是我三抬大轎請出來陪我們玩的。”
朋友嗤笑一聲:“你倆在一起得了。”
俞磊也是一個會接梗的:“那你得問問北江願不願意。”
北江哼笑一聲,罵了一句“滾”就在徐林席身邊坐下。
他拿起啤酒直接灌了一瓶,贏得身邊的人吹了一聲口哨。
“北江比你像男人,剛剛讓你喝你還逃了。”
“什麼逃了啊!”
“俞磊你玩不起啊。”
“……”
聽著耳邊朋友的打鬧聲,北江一聲不吭地一口接著一口喝著。直到徐林席按住了他的手,問:“你怎麼回事啊?”
北江沒說話。
徐林席盯著他看了半晌,問:“失戀了?”
沒等到北江的回答,徐林席剛剛一嗓子把俞磊吸引了過來,他摟上北江的肩膀:“失戀?誰失戀了?”
徐林席沒回答,只笑著。
北江動了動身子,推開俞磊的臉:“你走開。”
北江的視線再度落回徐林席身上:“戀都沒戀,失什麼戀?”
他的回答,徐林席顯然是不信的。徐林席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一聲不吭。
周圍很嘈雜,但徐林席手指敲擊桌面的聲音落在北江耳裡卻格外刺耳。北江皺了皺眉,剛想出言,徐林席就收了手。
徐林席身子往後一靠,笑道:“那就沒有咯。”
北江:“……”
見北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徐林席也沒有再追問,只是看向對方的眼神變了變。
北江感覺,徐林席肯定猜到了一點什麼。
那個晚上回到家後,北江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想著自己第Y次和南枳見面,想著兩人那段時間的相處,想著自己為了一句話拼了命地努力考上附中……
他在想,真的要將俞大那一幕場景定義為兩人之間的句號嗎?
其實仔細想來,不管當初他被送到南枳那裡去照顧,還是和南枳一起在圖書館學習,她對他的鼓勵,都不過是一個姐姐對弟弟的態度,僅此而已。
只是姐弟。
北江動了動身子,將腦袋埋進柔軟的枕頭裡。
因為鼻息之間的呼吸處有了阻礙,沒一會兒他就有點呼吸困難。北江又正了正自己的身子,正躺著面對天花板。
他合眼,對自己說,算了。
這件事本來就是他一個人的事情,從前是,以後也是。
既然是一個人的事情,她身邊有誰又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在“姐弟關係”之外的一切,北江還是選擇遵從自己的內心。
他還是會忍不住地朝那個溫柔、優秀的“姐姐”靠近。
每到月初和月中,他都會獨自一人趁著周末,坐上高鐵前往南枳所在的城市,到她的學校去。
北江到了俞大門口也不進去,大多數時間都是坐在門口的咖啡廳裡待上一整天。
俞大門口的咖啡廳很多,北江不知道自己常待的這一家是不是他們上次說要來“約會”的咖啡廳。
北江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咖啡廳前方就是十字路口,穿過那斑馬線就是俞大的校門。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待在這兒的意義在哪兒,為什麼來到俞大卻不去找南枳,只是一個人在這裡坐個一下午就回去。
北江只知道,這一片天空、這裡的街道、這裡的馬路,有南枳的地方都是他所向往的地方。
04
一切都蘊藏著生機
轉眼高一的第Y個學期就要過去,這麼兩地跑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好一段時間,北江也已經在附中待了半年了。
周五下午放學,他被俞磊勾著肩走出校門口,耳邊除了校門口學生和家長說話的嘈雜聲就是俞磊的碎碎念。
俞磊說想去學校旁邊的小吃街吃點兒點心。
北江閑著無事,拖著調調說:“那就去唄。”
話音剛落,北江的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呼喚:“弟弟。”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音調。
北江下意識回頭,看到自己每個周末都去探望卻一次也沒見面打招呼的人就站在他身後,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南枳穿了一條白色裙子,她的頭髮比之前長了許多,已經到了胸前的位置。在俞大遇見那次,因為天色很黑,他沒看清她頭髮的長度,印象還停留在中考前夕的那一次見面。
她在人群裡朝他招手,有一瞬間,北江好像回到了幾年前她來初中門口接他時的場景。
“北江?”
身邊的俞磊撞了下他的肩膀,意思是他怎麼不走路了。
剛剛的那一聲“弟弟”,除了北江和南枳知道是在喊他,在場沒有其他人知道。
北江匆匆低下頭,手指不自在地抓了抓後腦,紅暈在一瞬間就爬滿了他的臉頰。
他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她來找我了,我不跟你們走了。”
俞磊一頭霧水,沒懂他話裡的意思:“啊?”
“先走了。”北江拉了一下書包帶,邁開步子朝南枳走去。
在他這個年紀男生的思想裡,其實是不太願意被叫“弟弟”這個稱呼的。北江同樣如此,如果是北禾這麼喊他,他也會漲紅臉,然後瞬間低頭假裝不認識她,轉身走開。
但南枳不一樣。
他拋下自己的兄弟,乖乖巧巧地站在南枳面前,輕聲喊了一句:“姐姐。”
南枳笑著問:“你要跟同學去玩兒嗎?”
北江搖頭:“不用,順路走出來而已。”
南枳說:“那姐姐請你去吃東西吧,你想吃什麼?”
北江心一喜,隨即又低下頭,不想讓自己的喜悅表現得太明顯。
他小聲說:“我都行的。”
“那我們就一起去後面的小吃街看看吧。”
小吃街熱熱鬧鬧的,大部分客源都是附中的學生,一眨眼的工夫,北江就看到了好幾個自己的同學,包括剛剛被自己拋下的俞磊。
俞磊自然也看到了北江,剛想過來就被北江用眼神示意停住了步子。
不然怎麼說是多年好友呢?俞磊看看北江再看看南枳,頓時做出一副“我懂”的表情,比畫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麻溜地離開。
“好久沒來這邊了。”南枳問,“要不去吃水果撈吧?”
北江點點頭:“好。”
在付錢的時候,北江搶先一步遞上錢,他沒有說話,但意思不言而喻。
這是他的習慣,從他知道南枳家裡條件不好的時候開始就一直這樣。這次也不例外,他不想讓南枳花錢。
南枳見到北江的動作,笑著說:“不用啦,姐姐請客。”
她把北江的手推了回去,朝他笑了下。
北江一聲不吭,但還是默默地把手揣回兜裡。
好吧,以後還有機會。
這種情況下不能強行繼續下去,不然會適得其反。南枳其實還挺要強的,北江不想讓她覺得他在過分彰顯自己的好。
他們坐在店裡聊了一會兒天後,北江才問:“姐姐,你在校門口等多久了?”
南枳想了下,說:“我好像是下午一點到的,後面就坐在附中對面的咖啡廳等你們放學。”
北江低下頭:“姐姐,你怎麼就確定我一定在附中。”
南枳笑著說:“因為我相信你啊,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上附中。”
北江一下子抬起頭,吃驚地看著她。
他沒想到南枳會這麼說。
“不過在咖啡廳的時候我還是跟你姐姐確認了一遍。”
南枳跟他道歉:“對不起啊弟弟,開學回到俞大後,我每天忙著做課題或是準備各種競賽,閑暇時候在外面打工,完全沒有時間跟你兌現當時許下的那個承諾。”
北江一愣。
南枳這一番話說出來,真的讓他覺得很觸動。
當時的那一句話雖然是個承諾,但很多大人都會把這當作哄小孩的話,過後也不會當真,多數會忘記。但現在南枳來告訴他,她記得,她一直都沒忘。
他的喉結上下滾了滾,聲音嘶啞:“我以為你忘記了。”
“沒呢。”南枳身子往前傾了傾,北江感覺到有一雙手落在自己的腦袋上,輕輕地揉了揉,像是在安撫他。
“所以我現在來赴約了。”
南枳這次隔天才回去。從咖啡店出來後,她拉著北江走上了那一條送他回家的街道。
北江不知道南枳的家在什麼方向。其實不僅是家的位置,他對於南枳的了解一直都很少。
北江跟在南枳身側,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雖然隔了幾歲的年紀,但兩人之間一直沒什麼代溝。初一的時候是,現在也是。他跟南枳分享他在附中的生活和朋友之間的趣事,南枳也會跟他說在大學裡遇到的人、在兼職時碰到的奇葩事情。
她聊到自己的大學生活,北江又想起了那次在俞大碰到的場景。
他一手扯著背包的肩帶,一手插在褲兜裡,佯裝隨意地問出那個困擾他很久的問題——
“姐姐,你現在有男朋友了嗎?”
雖然表面上看著,這只是隨意的一句閑聊,其實北江插在褲兜裡的手指已經緊張地蜷縮在了一塊兒。
他慶幸這只手是放在口袋裡,衣服很好地遮擋住了他的糾結。
南枳慢半拍地“啊”了一聲:“沒有啊,怎麼了?”
沒有。
沒有?
北江登時愣住,朝前邁出的腿也跟著一僵。
他的腦海中不停地回放那一天的場景,細想印象中已經模糊了的那個男人的臉,想從中找到一點的線索。
他忽然站定,南枳也跟著停下步子,狐疑地問他:“怎麼了?”
一句話立馬將北江從思緒中拉回神:“啊這個,這個……”
他的臉上瞬間堆起笑容,手放在自己後腦的位置,眼珠不停地轉動。倏然,他眼眸一亮,想到了解釋的措辭:“是我姐姐,就是我姐姐大學都換了好幾個男朋友了,每一次分手都打電話跟我媽哭。我就在想,大學都這麼好談戀愛嗎?不然我姐姐為什麼可以談這麼多個。”
聽完北江的解釋,南枳“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她抬手在自己的嘴巴前掩了掩,笑得眉眼彎彎:“別這麼說啦!那是因為你姐姐自身條件就很優秀,所以追求者才會有很多。”
她接著說:“大學談戀愛的機會確實比高中多很多,比如在社團上……”
南枳開始跟北江分享起“如何在大學戀愛”的話題,津津樂道地講了好幾個她們宿舍的例子。
北江見她講得正歡,注意力早已被轉移,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氣。
又過了一個紅綠燈,南枳才講完她遇到的戀愛趣事。
她笑著問:“弟弟你是不是在學校裡也有喜歡的女生了?”
話音剛落,北江的臉瞬間漲紅。他羞憤地抬頭看著南枳,語氣堅定地說:“我們學校的女生我都不喜歡。”
南枳還是“咯咯”笑著,見他似乎很不好意思,也不再逗他了:“好吧。”
北江用手背在自己的臉頰上降溫,轉而提出了自己的問題:“那姐姐,你在學校也有喜歡的人嗎?”
“才沒有。”南枳側回腦袋,目光看向遠方,“我現在的心思都放在學習上,還沒想到感情那一方面的事情呢。”
南枳又絮絮叨叨說起自己學業上的事情,說她們學校圖書館好的位置都要早起才能搶到之類的。
北江沒怎麼注意聽她後來說的話,注意力只在那一句“才沒有”上面。他垂著頭跟在她的身側,唇角不自覺地彎了彎。
南枳將北江送到小區樓下就離開了,臨走時,北江抓住她的手腕,躊躇道:“姐姐,我們下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下一次啊,不是說如果你爸媽同意了,就帶你去俞大逛逛嗎?”
北江慢慢松開手,小聲說:“我沒有你的聯繫方式。”
聽北江這麼一提,南枳才想起兩人並沒有交換聯繫方式。
她趕忙從口袋拿出手機,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弟弟,我忘記了。我們現在加個聯繫方式吧。”
南枳將手機遞到北江跟前,讓北江掃了自己的微信二維碼,添加成功。
看著消息頁面多出來一個好友打招呼的信息,南枳舉起手機:“加好了,你回去問完你媽媽可以跟我說一下哦!”
“好。”北江盯著自己手機屏幕看了半晌,忽然問,“姐姐,除了這件事,我以後可以找你聊天嗎?”
他後半句話說得很急很輕,說到Z後的時候南枳都要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了。北江的眼眸也從開始的滿心期待逐漸變得猶豫不決。
沒等南枳說話,北江又急匆匆地補了一句:“我不會經常給你發信息的,就偶爾找你聊聊天。”
看著他慌忙找補的模樣,南枳有些忍俊不禁:“你這麼小心幹什麼?”
北江抬眸看了她一眼,解釋道:“我怕姐姐你不答應。”
“怕什麼?”
南枳微微側過頭,剛想抬手輕輕地摸一下北江的腦袋,卻發現已經夠不著了。時間匆匆過去了三年,北江的身高早就比南枳高出許多,從前那個可以輕鬆摸到頭的小男孩已經不見了。現在要摸北江的頭,還得讓他彎腰才行。
南枳輕輕地笑了下,用手比畫著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距:“看,我倆之間身高一下差了這麼多呢,我還想跟從前一樣碰碰你的腦袋。”
話音剛落,她又說:“沒什麼好不答應的,我倆也算是‘朋友’吧?”
她說到“朋友”兩個字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繼而抬眼,目光直視著北江,像是在等待他的確定。
那天正值暮冬,他們站在通風口的位置,身上迎接了一陣又一陣的寒流。北江垂在身側的手已經凍僵了,南枳的話讓他心裡某一處地方驀地一軟,隨即涌出暖流。
她眼眸微彎,“啪嗒”一聲,他身後的路燈在設定的時間亮了起來。燈光映襯在她的眼眸中,匯聚成為一點,像是一顆星星。
她的眼眸中有星星。
北江也跟著笑了起來,重重地點了下頭:“嗯!”
簡單聊了兩句,南枳就催他上樓。北江說讓她先走,執拗得很,南枳沒法,沒再跟他爭執,和北江道了句“再見”就離開了。
等著她走出幾十米開外後,北江盯著她的背影,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姐姐!”
南枳回過頭。
北江高高舉起手,聲音響亮,一舉一動都帶著十足的少年氣:“下次再見!”
南枳沒說話,只笑著朝他擺擺手,示意他趕緊進去。
北江沒再逗留,轉身鉆進了樓道裡。
他進了電梯,狹小的電梯暖烘烘的,和剛剛樓外的溫度截然相反。
從電梯裡的鏡子中,北江看到自己臉頰通紅,臉上還帶著殘余的笑容。他用手背緊貼著臉頰,給自己降溫。
走出電梯的那一瞬間,北江放下了自己貼在臉頰上的手。
怎麼會臉紅呢?
是熱的吧。
付素清在聽到北江說想要考俞大的時候是很開心的。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兒子雖然聰明,但對學習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就跟他的姐姐一樣,都是愛玩的個性。初三那年莫名其妙說想要考附中,發了瘋似的學習,雖然順利考上了附中,但後面這股勁兒又沒了。
她前段時間去給北江開家長會,特意詢問了班主任北江的情況。北江成績在班級中遊,雖一直規規矩矩的沒犯什麼大錯,成績也很穩定,但班主任說一看他就是沒將學習放在心上,不然絕不止這點成績。
反觀跟他要好的幾個同學,俞磊和徐林席雖然也愛玩,但起碼關鍵時刻會衝一衝,也知道克制自己。
班主任跟付素清說,應該好好和北江聊一聊這個問題,雖然才高一,但其實這時候就應該開始為高考做準備了。
付素清面色凝重地回到家,和丈夫一商量,當晚就開了家庭會議。
她問北江:“你對自己未來考哪個大學有計劃嗎?”
北江說沒有。
其實他撒謊了,他一直都有考俞大的想法,但北江有點不想將這個想法告訴其他人。雖然就算說了也沒人會發現這或許是因為南枳,但他就是不想說出來。
付素清嘆了一口氣,說:“一直以來,我和你爸爸對你和你姐姐的要求都不嚴格,只希望你們順順利利的。但是小江,媽媽和你老師聊過了,老師覺得你這一學期都沒有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媽媽不用你學得很累,但有些關鍵時刻你還是應該將學習放在第Y位。雖然你現在這樣的情況沒什麼問題,但畢竟還是高一嘛,現在大家跟你一樣的狀態,你是因為基礎好才比人家強一點。但後面呢?越後面,人家越努力學的東西越多,比你差一些的同學都追趕上你了,而原本就比你強的同學越來越強,這樣不就糟糕了嗎?”
說完,付素清用手肘撞了一下北振林的肩膀,示意他說話。後者清了清嗓子:“你媽說得對,你安於現狀,覺得自己能保持現在的成績就沒關係。但北江你這麼聰明,只要肯學,誰不希望你更上一層樓呢?”
付素清附和:“對啊對啊……”
北江聽這些雞湯已經聽得耳朵有些起繭子了,Z後揮手打斷了父母,說自己要去睡覺了,明天還有早自習。
付素清和北振林無法,只能結束家庭會議,讓他去睡覺。
北江暗自松了一口氣,起身回房間時,他還聽見父母在他背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那時候付素清還有些失望,後續也多次旁敲側擊,但北江一直都沒什麼表示。
一直到今天晚上,北江忽然說自己想考俞大的事情。
付素清的眉頭頓時舒展開,眼角的魚尾紋都笑了出來:“好兒子,你能有這個目標是好的,證明你還是將媽媽的話放在心上的嘛!”
俞大是一本大學,又是省內的學校,在省內的競爭力還是挺大的,學生裡有很多都想留在省內好的學校。要是北江考上俞大,倒也挺好。
再說了,讓北江有目標只是第Y步,他要是考得好當然可以去更好的學校,一點一點慢慢來。
因為付素清被北江突然定下目標這件事驚得滿心歡喜,北江提出想要在寒假的時候去俞峽玩一趟的要求她也答應了。
北江坐在母親身邊,背在身後的手暗暗比了一個“打氣”的手勢。
太棒了。
付素清雖然答應了北江的請求,但心裡還是有些擔心:“但是小江,你一個人去俞峽人生地不熟的,媽媽也不放心。”
北江忙說:“不是一個人!姐姐的同學,就是高中帶……不,是跟我見過幾次面的南枳姐姐也在那邊,她說可以帶帶我。”
“南枳嗎?”付素清愣了下。
北江生怕媽媽不答應,著急忙慌地抱住她的胳膊撒嬌:“哎呀,我就是去俞大的校園看看,而且南枳姐姐在那兒讀書,她帶著我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我看了學校才能更好地了解自己前進的目標啊。”
話音一落,北江抬眼注意著媽媽的神色。
付素清顯然被北江的Z後一句話打動了,嘆了一口氣道:“那你過去可不能給人家添麻煩啊,要有禮貌。”
“我知道的。”
搞定這件事,北江剛想回房間給南枳發信息匯報,身子還沒從沙發上起來,卻又被媽媽叫住:“小江。”
北江現在心情很好,對媽媽再一次打斷他也沒什麼郁悶,咧著嘴回頭:“啊?”
付素清問:“你是怎麼跟南枳又聯繫上的啊?”
北江身子一僵,神色頓時緊張起來。他的大腦飛速運轉,心裡琢磨著臺詞,想著怎麼說才好。
頓了幾秒,他說:“這個啊,我初中的時候南枳姐姐教過我功課,那時候就加了聯繫方式。我後面去詢問她關於俞大的事情,她說可以帶我逛逛,我覺得挺好的啊。”
“這樣啊。”付素清點點頭,沒再追問。
北江不知道媽媽到底是不是相信自己的話,但他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跟媽媽打了個招呼就回到房間。
房間門合上的一瞬間,他雙手做出“打氣”的動作:“Yes!”
他從桌上拿起手機,開始給南枳發信息。
輸入對話框的字刪刪改改,他打了好幾段話又被自己刪除了,Z後只發了一句話:姐姐,我能來俞峽了。
末了,他還加了一個不符合他性格的可愛表情包。
這是從俞磊那裡拿來的圖,俞磊總是故意發這些惡心他。
發完以後,北江忽然發現自己手心都是汗。
他抬手在衣服上搓了搓,“叮咚”一聲,手機收到消息了。
北江趕緊點開,果然是南枳的頭像:“那太好了!那弟弟到時候見了哦!”
寒假,北江在經過家人同意後順利去了俞峽。
下動車時,是南枳來接他的。看著南枳站在柵欄外朝他招手,北江心裡忽然有些感慨。
來到俞峽這麼多次,車站的出口他都走熟悉了,從前看著出口柵欄那處等候的人群,他曾偷偷幻想過南枳站在那裡接他的場景。
但他一直都知道那是奢求。
但現在,這一種奢求成為現實,南枳真的站在那裡接他了。
走出高鐵站的時候,南枳一直在跟他介紹俞峽,介紹這裡的路線,坐哪路公交車可以直達俞大,沿路會經過什麼建築。
她興致勃勃地講著,殊不知對於這條路,北江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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