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摸時代潮汐

第一輯

甜甜女聲勸你別闖紅燈

我最愛接台灣女生的電話，甜甜的，軟軟的，柔美而帶磁性。那「呀」那「哇」那「啦」，拖腔帶調，聽了會有骨子酥軟的感覺，再多煩心的事，都會被這溫馨的話語，暫時丢置腦後。那天在上海浦東，走到成山路、雲台路口，一個小小的語音提示器，傳出柔媚的女聲，駐足聆聽，幾句簡單的文明提示，令人備感溫馨。

時值中午，天氣炎熱。那路口設有四組紅綠燈。每組紅綠燈旁安装了一个乳白色的鐵箱和一隻乳白色的擴音器。每當有行人闖紅燈，擴音器就會傳出一個溫柔而嗲嗲的女聲提醒：「您闖紅燈了，請遵守交通規則。」我站了六七分鐘，邊細味柔美女聲，邊在那兒觀察，有三十多人頂着烈日在等綠燈。面前是紅燈，仍有幾個人剛邁腿往前闖紅燈，聽到擴音器柔聲提醒，大多縮腿靜心等候綠燈。這是女聲的魅力。不過還是有兩個人闖了過去。

這是「行人闖紅燈自動監控報警系統」，靠紅外幕簾識別影像，在浦東目前安裝了九個主要路口。過去的五個月，上海警方查獲各類交通違法行為二百二十二萬起，其中處罰行人和機動車闖紅燈二十六萬多起，闖紅燈已造成四十八人死亡。

這些日子來，「中國式過馬路」再度成為大陸社會熱詞。先是北京，依法嚴管行人闖紅燈，八十一人遭處罰，二十七人被通報工作所在機構。接着，南京一天處罰八十一名過馬路闖紅燈者。三個月前，這「中國式過馬路」曾成為熱議話題，因浙江大張旗鼓處罰「中國式過馬路」時，在社會引起強烈反彈。

何謂「中國式過馬路」？即「撮堆過馬路」。在中國城市，有一種陋習，只要湊夠一撮人，就可以大膽過馬路了，與前面的紅燈綠燈無關。在一大群闖紅燈的人潮中，堅定站在路邊等候綠燈的人，往往要承受更大心理壓力。原本不想闖紅燈，卻擔心被旁人翻白眼，被人認為「顯得就你懂交通法」，在這種壓力下，無奈「隨大流」，面對紅燈闖過馬路。慶幸的是，如今有了「行人闖紅燈自動監控報警系統」，有了那柔美的女聲壯膽，免除了不撮堆過馬路而等待綠燈的心理壓力。

人説話時，聲音中的振動表達情緖，可刺激聽者想像力。語言原本就包含文字、音色、音調和音量。男女交流時，聲音可起到催化劑和催情劑作用。幾乎所有的男人都喜歡溫柔女人，溫柔女人最譲人心動，像一輪溫煦夕陽，自然淳樸，清美幽遠，暗香長留。

有八點四萬男網友參與的「男性擇偶標準」的網絡調查，在涉及外形、裝扮、學歷、薪水、年齡、性格等方面的二十四個選項中，「我們相愛」以百分之十三點六的高票居榜首，希望女性「溫柔體貼」和「身體健康」的，分別佔百分之十一點八和百分之十點一。

女人有情時，聲音會變得柔美。戀愛中的女人，聲音大多嫵媚，和情人説話的感覺和聲調，與平時明顯不同，像加了蜜，令男人融化。這時不管多醜的女人的聲音，給男人的感覺都是天籟。「君當作磐石，妾當如蒲葦，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令男人心思神往，念念不忘。陽剛陰柔，亙古不變的自然規律。聰明女人懂得以柔克剛，用柔情征服男人。女性聲音如能回歸到自然和柔美，便是穿透男人的一件看不見的利器。

在中國大陸，上了年紀的男人最愛聽的兩個女聲，竟然都與台灣有關，一是鄧麗君；一是蔡琴。一個甜美而清新：一個細膩而有磁性。不管是她還是她，男人聽了 ，內心空靈而悠遠。

有一種幸福叫小確幸

今天，人們明明身處大時代，但許多人更熱衷「小時代」。郭敬明同名熱銷小説《小時代》改編的電影，成了熱議話題，上映後面臨冰火兩重天的境地。不管有沒有《小時代》的上映，有一種現象值得關注：當下人們喜歡在很多名詞、形容詞面前加一個「小」字為前綴，人們也越來越願意承認自身內心的「小」：小開心、小失落、小鬱悶、小感動、小夢想、小清新、小糾結、小傷心、小崩潰、小憤怒，小人物、小圈子……天天過小日子，常常遇小確幸。

現在大陸年輕人流行説「小確幸」。對這個時髦詞，最初還聽不明白，上「百度」査，才知道「小確幸」一詞，意思是生活中「微小而確實的幸福」，出自日本作家村上春樹的隨筆集《蘭格漢斯島的午後》，書中有一篇名為〈小確幸〉的散文，經由直譯而進入現代漢語，由此風靡神州。

村上説：沒有小確幸的人生，不過是乾巴巴的沙漠罷了。在他眼裏，生活中的小確幸，隨時可以感覺到：把洗滌過的潔淨內褲捲摺好，然後整齊放進抽屜裏；買回剛出爐的香噴噴麵包，在廚房一邊用刀切片，一邊抓食麵包的一角；清晨跳進一個人也沒有、一道波紋也沒有的游泳池，腳蹬池壁那一瞬間的感觸……這些都是微小而真確的幸福。

小確幸的感覺在於小，在於不經意中品味到的那種感覺：摸褲兜，發現居然有餘錢留在那兒；電話響了，拿起聽筒發現正是自己想找的朋友；你打算買的東西恰好開始降價；去乘坐巴士，你剛走到車站，巴士及時來了，別人卻等了十分鐘；剝一個茶葉蛋，竟然完美剝下外殼而不拖泥帶水；排隊有幾支隊伍，你所在那一隊往前動得最快……

「小確幸」的感覺就在於「小」，雖小卻又真確，源於生活細節中微小的幸福，這種感覺存在於人們生活的每個角落，唾手可得、俯拾皆是。當我們逐一將

這些「小確幸」拾起時，也就得到了最單純的快樂。「小確幸」其實很簡單，只

是一種對幸福的主觀感受，是一種感受幸福的能力和心態。

其實每個人的一生都經歷着許許多多的「小確幸」和「小不幸」，只是我們因為趕路的匆忙或追求完美，而放大了「小不幸」，忽略了「小確幸」。在人生的旅程中，若能抓住這些「小確幸」，不思八九，常想一 二。世界並不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有時候只要一點點色彩，世界就會繽紛起來，不管是小幸福還是小感動，這些細碎的獲得，是每一位知足者的財富。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閒，卻每每忽略了自然的四季，內心的風景，生活的本來面目。普普通通的生活中，每個人時刻都被「小確幸」簇擁着，人沉浸其中，要善於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小確幸」。

現實中，不要老抱怨生活有多煩惱，日子有多難過，其實放開心，你就會見到暌違已久的生活四季，有一大堆幸福等着：有山有水有人情；錢不多，知足微幸；事不多，有滋有味。

與鳥兒捉迷藏

大病一場，死而重生。康復期間，收到江蘇南京好友快遞給我的一部繪本《蝸牛慢吞吞》，作者是藝術設計家朱贏椿，這部書倡導「要快活，先慢活」理念。我明白南京好友寄這書給我的用意，她和很多朋友一樣，早就説我工作、寫作太拼命，每天只睡三四小時，總有一天會倒下。工作應少一點，生活要慢一點，慢活也是一種境界。

在醫院深切治療病房，最初「生不如死」的那幾天，全身插滿各種管子，無法動彈。孤寂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在床上，呆呆望着白色天花板上水印痕，不時想像着，那印痕也隨着想像變幻着。一天下午，睡意朦朧中，隱約聽到窗外「嘰喳嘰喳」麻雀的叫聲，循聲覓去，窗外冷氣機銅管和水管伸出墙洞處，有一橢圓形兩寸寬的空隙，邊緣還露着幾支纖細柔軟的枯草細枝，小鳥顯然是在築巢。每當麻雀從外銜回一支細軟枯枝，總是先飛到冷氣機外殼上東張西望，站在機頂上，晃着小腦袋，機警地環顧一下，才快速鑽入牆洞。

這一次，它嘴中沒有銜枯枝，站在冷氣機上，似乎在休息。隔着玻璃窗，我舉起手臂搖動着，它猛一見，顯得特別緊張，不願飛回鳥巢，似乎不想暴露這一新鳥巢。它不停地嘰嘰喳喳叫着。我把手抽回，它停止了叫唤，朝我手臂的方向挪近幾步。我一舉起手臂晃動，它旋即後退，又嘰喳叫唤，似乎要驅趕我的手臂。這樣來來回回好幾次，當我手臂豎在那兒而絲毫不動，那麻雀一再側臉張望，似乎是探究我究竟是離開了還是潛伏在那兒，好一陣，它看我沒有動靜，以為我離開了，才安然飛回牆洞鳥巢。

與麻雀捉迷藏，這是一種心情。在日常生活中，每天忙忙碌碌，就難以想像會有這樣的心境觀察這樣的場景。其實，在過去的那些日子，完全可以盡情觀察，只需放慢生活節奏，腳步慢了 ，就能享受與一隻麻雀捉迷藏的樂趣。人在快速走的時候，很難看到途經的風景，放慢腳步，才會發現身邊的花朵正在綻放；低下頭來，發現腳下不起眼的小草上，露珠在慢慢長大；蹲下來時，發現水窪變成水塘，而水塘邊有一隻蝸牛，伴着倒影緩緩爬行，那種慢動作顯得那麼優雅…..

優雅是一種境界。當感覺到蝸牛緩慢的腳步不再是慵懶，而是一種品位時，發現自己的心境變化了。時下台灣，正流行過小日子，從書籍、刊物、日報副刊和影視創作，都注重推介如何經營屬於自己的小世界，小到一張杯墊、一枚手機飾物、一塊小肥皂，大到一隻咖啡杯、一幅餐布、一雙筷子。日子如此細微，就需要放大鏡將生活的細微末節放大而後感受，在這一過程中享受歡愉，惟有放慢生活腳步。經歷過大政治、大批判、大是非的台灣人，並非放棄了大追求，而是注重生活細節，這是人成熟的精彩。惟有慢心情，才能去感受，去品味。欲速則不達，慢工出細活。這是古人對「慢」的讚賞。所謂慢，不是懶散拖沓，不是效率低下，而是與自然同步，用心打磨，這種慢，一定是內心想追求的，要在自自然然狀態下做出來的。

對陌生人笑一笑

湖北作家池莉的一條微博，引來網民熱議。她寫道：「(在外國)地鐵裏，外國人對陌生乘客微笑，微笑的回報率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我的一位朋友做了一個實驗，連續多天，(在中國)地鐵裏對人微笑，微笑的回報率百分之零。」

上海傳媒的記者友人讀了這條微博，便上街作了一場特殊的「微笑測試」。

面對記者的微笑，僅有極少數路人也以微笑相對，多數人覺得這個陌生人莫名其妙的微笑有點怪異，回報的是防備或警惕的眼神。記者朝一位男子點頭笑了笑，男子皺皺眉，給了他一個白眼；記者見一位年輕女孩走近，他同樣給女孩一個微笑，女孩卻顯出一副驚恐的神情，愣了幾秒後，撒腿就跑；記者對一位小夥點頭微笑打招呼時，小夥子停下腳步，疑惑地問他：「我倆相識嗎？」記者朝一位中年男子微笑，那男子竟然關切地反問：「你是不是遇到了甚麼問題？」戒備是因為缺乏信任。前不久，北京的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發佈的《社會心態藍皮書》指出，中國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程度在進一步擴大，社會總體信任程度的平均得分為五十九點七分，步入「不信任」水準，來自陌生人的微笑，也就不能不防備和警惕了 。

在公眾場合，西方人見到陌生人，往往會互相給一個微笑，投以善意眼光，這是相當自然的事，是一種「習慣性」的表情。應該説，中西方人的情感表達習慣不同。中國人從小被教導不能隨意發怒，也不要隨意表達喜悦。再説，中國正處於社會發展轉型期，工作壓力大了，生活節奏快了，更主要是風險社會的不安全感，社會上各種負能量滋生，令現代人戒備心強了。人是否冷漠，雖然還不能完全以是否微笑來論斷，但國人的冷漠，「微笑功能」的退化，是明擺着的事實。人們謝絕微笑，面無表情的人來人往，果真完全能用「壓力」或「環境」來搪塞嗎？

有學者説，民眾不會微笑，首先是權力者不會微笑。公共舆論場裏，為官者除了正襟危坐就是官腔官調，玩憒了「踢皮球」、備足了「閉門羹」，如何可能在臉難看、門難進、話難聽的權力空間裏找到微笑的踪影？這或許可以説是不微笑的一個原因。每個人的表情，就是這座城市的表情。如果人人都調適一下自己的心態和表情，不需花一分錢，也不需花一分鐘，但共同生活的環境就會美好得多。在我們身邊，在地鐵和公交車廂、樓宇電梯內，我們看到的卻是眾多緊繃的臉。很多人寧可在微信上跟陌生人調情，也不願在車廂和電梯裏朝身邊人微笑。

我們每天遇到的，大多數是陌生人。陌生人能見上一面，都是一種緣份。

電梯內站了很多人，這小小的氛圍令人與人的距離，眼與眼的距離很近很近。通常，大家素不相識，人人板着臉，視同陌路。坐電梯時，我習慣會對每一-個進來的人，無論是否認識，都給以微笑，但我通常發現幾乎只是我自己一個人在微笑。生活中我們不妨給陌生人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