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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背上最明亮的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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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背上最明亮的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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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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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早知道不可能看著你白頭
就把我的胸膛讓與你
就把我的髖骨讓與你


贈與生活,以及世間所有愛人


「若能解開謎底/我們便能一起老去」
繼首部詩集《波麗露》之後,不到一年,崔舜華以驚人的創作爆發力,寫下《你是我背上最明亮的廢墟》。在這本集子裡,年輕女詩人走入市井小巷,走進柴米油鹽,遭遇了詩與現實的擦撞;而她反芻世俗生活,反芻初初踏入的婚姻,反覆咀嚼現實的甜蜜以及磨耗,深刻張狂,也危顫纖細。

☆林餘佐,孫梓評,陳育虹,曾淑美,零雨,廖偉棠,羅毓嘉,羅珊珊,齊聲推薦☆
(依姓名筆畫順序排列)

作者簡介

崔舜華

寫字的人。

目次

目錄:
【長詩】你是我背上最明亮的廢墟
之一 地表生活圖輿
之二 你如何成為一種幽靈式的抵達
之三 當日常成為異度
【後記.詩手記】細如琴弦
【跋】在世界這座摺壞又攤開的紙迷宮中相遇──記我認識的崔舜華 ◎羅珊珊

書摘/試閱

【詩作摘錄】
〈之二 你如何成為一種幽靈式的抵達〉

46
早知道不可能看著你白頭
就把我的胸膛讓與你
就把我的髖骨讓與你

但我的心
我的心
就把它深深埋入那片
赤腳磨損過的草坪

我們曾一起攜手走過的
唯一的一塊石頭下方

綠色之後是更無對白的
蒼鷹灰,風變換場景

所有被剜去的時間的趾骨
所有風起便哭的肌膚的洞窟

所有的海
與寄居蟹的卵鞘
交換黑色的眼睛

而我的心
我的心
它對我說再也不要看著你變老
再也不能重來一遍
交換一株紫錦草別在耳垂

在金盞花露水蒸散的
初早的陽光下
遠遠凝視著彼此草漫過膝的墓地

乳白的岩質墓碑
寫著你畢生的自我期許──
「寫字;
 造景;
 愛人;
 晚年時坐在路邊,
 妥妥貼貼捧一杯溫咖啡。」

在我的孤獨的落雨的肋骨之間
在你的心
你的心

【後記.詩手記】細如琴弦
這段時間感謝你的承擔,我(幸運但也懦弱地)避開朝九晚五的俗世規矩,擁有充足的餘裕寫字。每週七天,其中一、兩日,早晨,你出門上班後,我挾一本小說走到早餐店,點一樣的食物(玉米蛋餅配香煎抓餅搭熱紅茶),整整一年從未更易。

晨光賜我免除恐懼,夏宇、零雨、駱以軍、村上春樹、錢德勒、卜洛克、湯瑪斯、舒茲、約翰.班維爾、波特萊爾、赫拉巴爾、孟若……詩人,小說家,失敗者,漫遊狂,某些早已熟爛如多年老友,某些則新鮮如早市果點。

習慣點一根菸,花幾分鐘,坐看或陽光明媚或雨雲氤氳。我以為生活規律是自主療癒的藥帖,起先,尚勤勤懇懇赴市場或超市,選揀你返家後的晚飯食材、香菸與飲品,再則擦地洗衣、整理床鋪,雜事完畢,已近中午,整個下午,便枕著軟墊,盤腿坐在已陪伴我約莫三年、不知尚能茍活多久的levono 前,期間不時起身伸展肢體、點菸喘息;隨著天光漸漸褪去,我開始漸增焦慮,頻頻滑臉書,直到你說準備下班,我說路上小心。

這一年,我們輪流解衣下庖廚(說是廚房,不過是方露天小陽臺,陽臺上堆著我們自己選購的電鍋、烤箱、白米、廚具與形形色色調味料罐),燉湯炊飯晾衣抽菸,偶爾菜葉或肉骨不小心落到樓下遮雨棚頂,我們屢屢爭執又屢屢言好,日日分別又日日重聚,更何況苦與難,總是比甜美比和平更輕易更頻繁。

記得初搬來L 區 D 街時,隨著蝸居此地的上班族們紛紛驅車駛離這繁攘庶民區,我則看見以往仍在當小上班族時未曾目睹過的俗世風景:男男女女拎著菜籃,嚷嚷著一把十元菜葉新鮮,而我側身其中,儼然是年紀最輕的一員,許多店家喚我「妹妹」。有時,我偷偷騎駕你的機車,前方龍頭沉重得我甫踩腳架便如老嫗歪倒,總有好心的賣菜阿伯前來幫忙,甚至使力推轉車身,扯開嗓門笑喊著「真沉喔!」這是獨獨僅我見識的寂寞與熱鬧,越吵雜越擁擠,就越寂寞得要死。

跨越新舊之間那條細如琴弦的邊際線,從深夜到日出,這些可愛可憐的風景人事,都成為我書寫時翩然降臨的幽靈。他們或蹲或站,抽著廉價香菸,粗魯地吆喝、調笑、爭吵,那麼突兀,那麼粗魯,不合時宜,轉眼散逝。

這首詩出版時,我們早已搬離L區,將身體嵌入另一座疏製濫造的水泥孔窟,我們有一間小廚房,可以堆砌更多醬料鍋盤、累積更多苦鹹氣味。你努力嘗試在陌生境線內推動輪盤,勉力運轉繁冗日常。但遷往陌地的過程是一場太長太混亂的逃亡,一落落箱子封存又拆開,一批批物品堆疊又分離,失去一些風景,失去一些關係,新的名字新的面孔,毫不容緩地進駐替補……

但總之,我的詩裏總有L地的影子,及這彈丸之地的濕濘氣味。最後,我(即便彷彿無此權力卻還是想)將我渺裊的文字與微小的書寫靈光,全部獻給你,像剖開胸口掏出臟器在你面前一一點閱,接著一股腦推向你鼻尖。

謝謝蔡琳森,你跨入我生命的夜街,乾脆地接手我的執拗與偏傾;你帶來這首逾四千行的長詩,要我有力氣自己往前走。

我們會一起拖拖磨磨地變老罷,有一日會親眼看見屏東東港不老橋罷。

最後只願你信我,我能給的已經是全部了,這首詩也許能為我們多留住一點甚麼,例如第一次踏進你的房間,一起牽手走過那街;例如夏日晚風,陌域森林邊緣的一記吻;例如雨裏曾有吉他響起。

【跋】
在世界這座摺壞又攤開的紙迷宮中相遇 (註:出自《你是我背上最明亮的廢墟》之13)
──記我認識的崔舜華

◎羅珊珊


「你是新晨之霧
玫瑰花萼之子
百里香的祕教徒

遠遠聞見你來
芬芳如往昔
像我心底最濃稠的病

若你是藥
我便是金
包裹你為某人甘心吞服
撥弄他體內細風捻繞的弦線」──《你是我背上最明亮的廢墟》


舜華寫詩,我不寫詩,至少,許久不寫了。

舜華請我為她的新詩集寫序,我喜歡她的詩,但我說,找我寫真不合適呀。我要她再想想,但還是忍不住點開了來信的附件,先讀了她的詩。

題獻頁先跳了出來──「獻給蔡琳森」,是啊怎麼沒想到,這不但是一本閃亮亮的情詩(無誤),而且是一讀便令人欲罷不能、逾四千行的長詩!

我有點改變主意了,認識舜華,因為琳森,自此這對才氣縱橫的小夫妻便為我的生活帶來一些時而無厘頭時而詩意的樂趣。我著實比許多詩人、詩論家都更無法評介舜華的詩,但或許我可以來說說我認識的崔舜華,以及據說堪稱這千行長詩的謬思──另一位優秀的年輕作家,蔡琳森;當然還有這本集子帶給我的一切明亮、頹廢,以及無以名狀的感動。

琳森是我的前同事,除了跟編輯相關的各種狗屁倒灶事,我們的話題經常會出現舜華。有一次我跟他說,怎麼總覺得舜華很面熟,啊想到了原來是很像表現主義派畫家席勒筆下的女子,琳森大驚回我說,他也曾這麼跟舜華說過。我仔細想想,除了那一身帶著神經質的纖細骨感,還有某種總感覺微微傾斜、絕不與世界妥協的眼神和姿態,令人過目難忘。

舜華是如此清瘦,卻也如此熱情(很難想像那樣單薄的身子裡有那樣大的熱情和創作能量不停燃燒)。第一次見面,那是她最害怕的黃昏時分(後來才知道),還好蔡琳森下班了正要攜她返家,她顯得美麗、安定,並且馬上握著我的手,告訴我他們都好喜歡我。相識不到一個月,見過短暫的兩次面,她便在路邊寫詩贈我。她用臉書訊息匣傳來她拍下手寫在筆記本上的十三行詩句,一邊告訴我她正在等一個被延遲了的工作會議如何感覺煩悶。那些詩句如此美好:「妳的心是丁香花/擁有夕陽裡A小調的氣味……」,我幾乎要像蒼白少女被摩登少年告白一般地怦然心驚了。但更大的震動是,這人,怎麼能在這樣的空檔裡隨手寫詩!
後來,崔舜華又成了老崔(好友們對她的暱稱),老崔偶爾託琳森帶來各式小糖果、小石頭,或者她「討好」婆婆多凹來的好吃茄冬雞給我,偶爾我們聚在一個三人的line群組裡,胡亂說著垃圾話。

他倆大多時候像對天真爛漫的小情侶,最像夫妻的時刻是看見琳森打開舜華為他親手做的午餐便當並且拍照上傳臉書,相信那也是琳森每日詩意的重要來源之一。他們不生小孩,不養貓;因為他們就是彼此的小孩,和彼此的貓,竟日追逐,互咬尾巴,或者就這樣邊吹著口哨邊「你除你的錨/我擦我的貓」。

他倆兩小無猜,口沒遮攔。時而大小事向我報告,誰做了惡夢,誰拉了肚子(這兩人腸胃不好,常得搶著上廁所),或者東京之旅帶回來的花柄浴衣,回家換上立刻傳照片給我看。偶爾在被他們逗笑的同時,想起那個《波麗露》時期的女詩人崔舜華,是那樣一只「銀色的幽靈/纏繞每一個黑甜夢境」(〈一生〉),彼時我仍不識其本尊,再看看眼前這個因為社會事件而激憤飆罵髒話的老崔,倒是奇妙地完全沒有違和感。

跟舜華愈來愈熟識,對她的印象卻始終是跳躍式的:
她嗜甜,嗜糖果。喜愛香菸和明太子。厭恨黃昏和虛偽的政客。
她迷戀石頭、撿石頭,也畫石頭。如果不寫詩,應該很適合當個龐克女歌手。
她的詩裡色彩斑斕,而人也是。見過她幾回,就很難忘記那些鮮橘色飾著巴洛克花柄的長裙、豔黃或芥綠的罩衫,或襯著她好看鎖骨線條的亮紅洋裝。如詩人夏宇說,「寫詩的人最大的夢想不過就是把字當音符當顏色看待」,舜華寫詩駕馭顏色,彷彿伸手召喚心愛神駒般慵懶寵溺且毫不費力,那麼些跳躍著不同色號的詩句並非僅是駢麗之辭,而是巧妙燃引出生活氣味,及深深情感。

「白天你是一盆杜鵑綠
再沒有什麼更逼近快樂

你剪下紅色
你收集果殼

此刻蹲在陽臺邊抽著菸斗
接近一種腎蕨灰」

是啊,沒有什麼更逼近快樂,這彩色歲月多麼靜好──在這闕長詩之輯一,展開他們的「地表生活圖輿」,也是他們惑人的「交錯於45巷的神祕主義」。

讀著讀著我放不下來,就像是一部永遠看不膩的法國電影,不知怎麼想起最近翻著夏宇翻譯的楚浮電影原著小說《夏日之戀》(亨利-皮耶.侯歇著),其中有這麼一段,被居樂和雋同時愛著的凱茨,為了向多話的愛人表示抗議,三人散步的途中竟突然脫下手套、丟下手提包,往塞納河縱身一跳,隨即又若無其事地跟跳下來救他的男友說,快幫幫我,我的衣服讓我不舒服。是啊,那樣美好的、可以縱情任性的夏日一再重來,哪天詩人舜華如果做出這樣的事,我可一點也不會驚訝,畢竟她就「像仲夏的海天/褪去一行句子/立刻動身追逐/下一行句子」。

而舜華追逐下一行句子永遠比季節更快,甚至比浪更快。舜華寫詩極快且豐饒多產,靈感總如華麗噴泉,除了見識過她在路邊等人空檔信手成詩的超能力,看她往往一月見刊好幾首詩的頻率更可窺知,未拿出來發表的不知還有多少。僅一年多時間,她努力生活、振筆寫詩,如同日夜疾行軍,很快又攀上另一高峰,千行情詩蜿蜒瑰麗,讀來一氣呵成亦如壯盛的進行曲,儘管《波麗露》已經如此可人,相較之下原來更近似一桌初初挑動味蕾的美妙小點。

長詩來到輯之二──「你如何成為一種幽靈式的抵達」,記憶與愛恨如魂靈般閃爍出沒,時間如巨大廢墟,在那兒,「白髮乞婆吟唱海妖之歌」,時而感覺虛空危疑,不信光,也不信神,愛與恨一般強悍,即使詩句多數芳香甘美,有時心一橫,遂變絕決苦烈,「最最親愛的日子裡,寂寞比我的心更冷更堅硬」。

除了詩中濃密叢集的各種瑰麗意象,我也喜愛她詩中獨特悅耳的音律性,諸如:「你是承載/我是危樓//你是微光之舟/我是霧中水流」,或者:

你睡著了像蜜蜂
吻起來像鹿

像一條河
流了很遠很遠
才祕密挨近我身邊
靜靜待著

這裏有床你躺下吧。
這裏有路你就走吧。

即使偶有憂懼傷感,也願意為了那人成為火,「我撫弄最後一只打火機/銀的脊骨/鐵的臟器/風的血//我把打火機遞給你/我把脊椎骨遞給你/我把心肝腎依序排放/遞給你」,不論甜美或絕決,都多麼適合,邊朗誦邊跳支小步舞曲。

當說好的不老橋出現之後,詩人讓「日常成為異度」──輯之三,也是全詩最長的一章。在此,生活感和劇場感同時上演,週日到週一,週一至週日,時間永劫回歸,戀人屢散屢聚,渴望彼此,「想要你,像光嚮往光明」,當中且嗅聽得到市場與街肆的煙塵氣味,人聲沸沸。甚至我尚未熟識舜華前便熟悉的「老崔便當」也以耽美且親愛的姿態若隱若現,是那麼歡快辛香:「打開烤箱/你聽顏色/撰構新的每日食譜//烤土司是/鴿子嬰兒羽絨裏的那種粉/花生是土莖蔓生的那種紅」,或者再戲劇化些:「踮起腳尖/爬上去/採番紅花//刷洗陶土鍋子/為某個人燉湯/搞得自己像一株九層塔//乾脆也放進去/一起燉煮」。

舜華總是如是充滿熱情,卻也總是那麼容易默默絕望。她不久前跟我說,今後可能不寫詩了。我想起她詩中偶或埋藏一種哥德式見骨的悲壯:「早知道不可能看著你白頭/就把我的胸膛讓與你/就把我的髖骨讓與你//但我的心/我的心/就把它深深埋入那片/赤腳磨損過的草坪//我們曾一起攜手走過的/唯一的一塊石頭下方」,或者像起初舜華寫給我的那首詩(也化作此詩集中的一小段):「親愛的還是就這麼算了吧/我不過是某個帶行李的人/腦海中偶然興起/一趟短途旅行的念頭//他與你擦肩而過/此後再也走不遠」,感覺微微不忍。我也想像著他們那個在陽臺上的小廚房,他們在其上「燉湯炊飯晾衣抽菸,偶爾菜葉或肉骨不小心落到樓下遮雨棚頂……屢屢爭執又屢屢言好,日日分別又日日重聚」,那裡不久前已經隨著小夫妻搬遷而走入歷史,新家的廚房更新更好,老崔卻因為開始上班而鮮少下廚,「親愛的便當」,也暫時成為掉進時光罅隙裡的一處廢墟。我不由得跟著感傷起來。

好罷,就這樣在他們的廢墟樂園裡,我試著徒勞地用文字留下一點什麼曾經來過的證據。我祈願他們將如舜華在後記裡所許:「我們會一起拖拖磨磨地變老罷,有一日會親眼看見屏東東港不老橋罷」,我也祈願,詩將永遠像她的初衷,能多留住一點什麼,能多讓什麼不夠好的變得更好一點,能一直「走得再遠一些/越過一些盡頭/再抵達另一些盡頭」,他日待我們都能正確翻越現世這只摺壞了的紙迷宮,再在某個更明亮的廢墟上重新聚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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