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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帶行李也OK:愛與浪遊的極簡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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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帶行李也OK:愛與浪遊的極簡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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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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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1套衣服、2個人、21天、8個國家、零計畫,一場瘋狂的愛情冒險

◆生活可以是每個人的實驗場!
人要如何走出舒適圈、找到探索未知的勇氣?
有沒有一種愛情不需要貼上標籤,也不需要承諾?
我們有可能真正丟掉包袱、不帶行李踏上人生旅途嗎?

◆這是一部有關愛、旅行和尋找自我的精彩回憶錄。
「我們想試試看,有沒有可能相愛而不占有,有沒有可能保留兩個軀體之間的空隙,不去縮短或拉大彼此的距離,毫無保留地付出我們的愛,儘管無法保證兩人的愛到了明天會不會變了樣。我們想試著牢牢抓住對方,但不要太用力。」

◆作家 鍾文音 說走就走 推薦

克拉拉走過兩年的精神風暴,終於爬出情緒的泥淖。她決定在線上交友網站註冊,給自己搽上口紅出門的理由。沒想到,從此跟一身反骨、熱愛衝撞體制的大學教授傑夫結下不解之緣。兩人甚至還不知道對方姓什麼,就約好一起踏上橫越八個國家、為期三週的實驗之旅,挑戰不訂旅館、不做計畫、甚至不帶行李的環遊世界旅程。
無論你是冒險王或居家男,克拉拉的故事都會引起你的共鳴。它既是浪漫愛情故事,也是旅行紀錄,更是現代男女對千古難題的深刻探問:人要如何走出舒適圈、找到探索未知的勇氣?有沒有一種愛情不需要貼上標籤,也不需要承諾?我們有可能真正丟掉包袱、不帶行李踏上人生旅途嗎?

【好評推薦】
治療旅行癖的絕佳讀物!溫暖、有趣、有點危險。喜歡在護照上蓋章的人,絕對不能錯過這齣真實人生的浪漫喜劇。——阿麗達‧努真(Alida Nugent),《別擔心,只會每下愈況》(Don’t Worry, It Gets Worse)作者

喜歡現代浪漫愛情故事和環球旅行的讀者,一定會喜歡這本刺激的遊記。讀者將跟著作者走入一段難以捉摸的愛情關係,以及古今交錯的歐洲美景。——《書單雜誌》(Booklist)

這個迷人的愛情故事從網路交友開始,中間經歷出人意料的發展,有時甚至讓人直呼神奇。但書中同時記錄了作者對現代愛情的敏銳觀察,描寫了戀愛男女夾在承諾與自由之間的矛盾掙扎。這是一部有關愛、旅行和尋找自我的精采回憶錄。——《科克斯書評》(Kirkus Reviews)

在這個凡事都要事先做功課、訂計畫的時代,這本書的出現令人耳目一新!作者探討了迎向未知、順其自然的另一種美。——《多倫多星報》(Toronto Star)

新銳作家克拉拉‧班森的文筆犀利又敏銳,而她有點脆弱、有點搞笑、熱愛思考的個性,也讓這個故事更添魅力。——《奧斯汀月刊》(Austin Monthly)

作者簡介

克拉拉‧班森(Clara Bensen)/著
住在美國德州奧斯汀(Austin)的作家。二○一三年,她在網路媒體Salon.com發表的文章〈OKCupid有史以來最瘋狂的約會〉(The Craziest OKCupid Date Ever),描寫她和約會對象不帶行李去旅行的有趣過程,以及關於愛情的省思,引起國際媒體的關注。後來,她將這段心路歷程寫成更完整的回憶錄《不帶行李也OK》。這也是她的第一部作品。

謝佩妏/譯
清大外文所畢,專職譯者。

書摘/試閱

【內文摘錄1】 1 行李是什麼?能吃嗎?
「所以,妳真的瞭解要跟妳一起遠走高飛的傢伙嗎?」
詹米從照後鏡中看著我,眼睛藏在墨鏡後方,但聽得出來他在逗我。要跟我遠走高飛的「傢伙」,就是他的大學室友傑夫,這會兒正坐在他旁邊的副駕駛座上。我們三人坐在一輛富豪汽車裡,在休士頓水泥迷宮似的早晨車流中穿梭,往喬治布希洲際機場前進。我跟傑夫已經訂好班機。
「別鬧了,詹米!」傑夫含著微笑說,像個媽媽一邊斥責調皮搗蛋的孩子,一邊忍住不笑。
「我只是要說,」詹米仍不死心,「難得有人有『榮幸』跟你出國旅行,也該讓人家知道自己上了什麼賊船。」他一手放開方向盤,用手肘輕戳傑夫,接著又回頭看看後照鏡裡的我,等著我回答。妳真的瞭解這個傢伙嗎?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四兩撥千斤:「有什麼我該知道的嗎?」
「妳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詹米開玩笑地說:「我敢說,他一定『忘了』提他拔掉手上的點滴、夾著尾巴逃出巴黎醫院的事,那天剛好是巴士底日(譯按:法國國慶日。紀念當年巴黎群眾攻陷巴士底監獄,揭開法國大革命的序幕)隔天的早上。媽呀,這傢伙穿著紙睡衣跑上走廊,就是那種會露出屁股的病人服,妳知道吧?連衣服都還沒換下來,他就衝出醫院,訂了機票,立馬跟法國說掰掰。」
「別說了,詹米!」傑夫吼他,假裝聽不下去。「都二十年前的事了,當年我們的毛都還沒長齊!」
「是嗎?」詹米聳聳肩:「只能說,接下來三個禮拜,我的念珠可有得忙了。」我坐在後座,玩著裙襬上的花邊。窗外的地平線那頭,在半完成的建築和空曠的水泥停車場後面,一排小小的飛機正要升上霧濛濛的日出天際。起飛的時間愈來愈近,再過幾個小時,我的—我們的—飛機就會在跑道上滑行。這是個好問題!我真的瞭解坐在我旁邊一起等待機輪從跑道上升起的男人嗎?
說瞭解也對,說不瞭解也對。
我知道傑夫是理科教授,第六代德州人,一雙眼睛閃著狂野的光芒。我知道我第一次看見他,心裡不禁想「蛤,是你喔」,簡直是巧遇老友。我知道我們的關係在一巡龍舌蘭之後,就變成眼花撩亂、驚險刺激的馬戲團表演。我知道他喜歡在巧克力上撒海鹽,還知道他結婚六年、分居兩年,有個棕色眼睛亮晶晶的五歲女兒。我知道他很特立獨行,就像冬天不往南飛、偏往北飛的候鳥。我知道他超愛惹事生非,但聽到饒舌天王吐派克(Tupac)的〈親愛的媽媽〉(Dear Mama)就會哭哭,偶爾還會停下車,溫柔地把路上的死貓移到路邊。這傢伙超機車也超心軟—如果這兩種特質可以同時存在的話。
但是,我真的瞭解他嗎?很難說。你對在網路上認識沒多久的人能有多瞭解?也許認識的時間和場合也沒那麼重要。在網路上用電子郵件口無遮攔地打情罵俏幾週之後(像打網球咻咻咻地一來一往),傑夫好不容易突破我這個影子寫手的含蓄矜持。很難得,算他厲害。先是在線上說說笑笑,一週後,我們自然而然就約了見面,但感覺不像初次會晤,反而像久別重逢。
兩個天差地別的人,沒想到竟然一拍即合!我人生的前十三年都在奧勒岡州波特蘭這個多雨的城市度過。我們一家七口(爸媽、五個小孩—四女一男)住在提拉穆克街(此名源於西北太平洋的原住民部落)一棟維多利亞風格的百年老宅中,家裡只有一間浴室。我爸媽一方面因為信仰、一方面因為教育,把我們留在家中自學(當地中學在我的想像中,是個散落著保險套和針頭的邪惡巢穴)。我媽雖然是虔誠教徒,卻也很注重我們的學業和社會競爭力,所以我們一點也不像傳說中穿著長裙和吊帶褲、不准出門約會和跳舞的基督教自學小孩。紐約雙子星大樓倒塌的那年夏天,我們搬到德州的沃斯堡,我就在這座牛仔城長大成人。這裡的暴風雨可以把天空變成詭譎的菠菜綠,把草叢裡的蛇嚇得驚惶亂竄;這裡的人喜歡橄欖球的程度,幾乎可比對耶穌的崇敬。
相反地,傑夫是土生土長的德州小孩。他跟三個姐妹從小在休士頓和聖安東尼奧長大,離這裡以南四小時的車程。夏天,他都到德州丘陵區(他的高祖父在那裡蓋了一棟小木屋)釣魚、尋找阿帕契人留下的箭頭。大學是他比較保守的年代,讀的是德州農工大學,還是個嚼著菸草的共和黨青年黨員,瘋起來可以把鄉下舞池給掀了。
他的個性也很德州,熱情又奔放。小時候他曾跟醫生坦承,他心裡最大的恐懼不是狼蛛或壞人,而是有一天會人體自燃(就像《搖滾萬萬歲》〔Spinal Tap〕那部片裡的鼓手一樣,因為豪情萬丈的獨奏表演,化為一陣煙霧)。傑夫是人肉導電體,每個認識他的人都會被他電到(而且他交遊廣闊,五湖四海皆朋友)。一拍即合、刺激冒險、轟動場面,還有閃亮的彩色圖片最合他胃口。
他的字典裡沒有「低調」兩個字;我跟這兩個字卻是好朋友。我們家的人都內向到極點(包括我在內)。如果說我是敏感內向的「陰」,傑夫就是熱情好動的「陽」。我的衣櫃都是麻灰色或米色的毛衣,他的衣櫃則掛滿顏色鮮豔的卡其褲和亮晶晶的襪子。我的盆栽和朋友的比例是十比一,就算整天不說話也怡然自得。
剛開始交往的幾週,我們做的性向測驗證實了我的懷疑:我們的個性剛好是兩個極端,傑夫是可以迷倒眾生的超級行動派,而我是低調的夢想家,一口氣把密契納(JamesMichener,譯按:美國當代小說家,曾獲普立茲獎)長達三十三小時的有聲書《波蘭》(Poland)聽完,也不會打瞌睡。
有時候,旁人會把我的內向誤以為是高傲,但傑夫不同。打從第一次約會他就表明,他對我這種安靜思考的能力心存敬畏。總之,他對待我的安靜內向的方式,就像對待需要仔細觀察的外星生物。

【內文摘錄2】 8 一個痞子,在帕德嫩神廟
鄉村歌曲的民謠吉他聲,把我們從維若妮琪的幽暗客廳裡吵醒。天還沒亮。昨晚傑夫把〈潘丘和左撇子〉(Pancho and Lefty,譯按:經典鄉村歌曲,原創者為Townes VanZandt,後經多人翻唱)這首歌設定成鬧鐘鈴聲,那是我喜歡的新浪潮鄉村歌曲,但凌晨五點就不必了。
我拿枕頭蒙住頭,從枕頭底下哀怨地說:「這麼早把我挖起來,是因為我前世殺了一群流浪貓嗎?」
「相信我。」傑夫說,他已經走到陽台收我們晾在曬衣架上的乾淨衣服。「體驗原汁原味的雅典衛城或任何觀光勝地的唯一方式,就是在太陽升起之前趕到現場。一旦遊輪靠岸,三千名觀光客急著要把多利克柱的照片貼到Instagram的時候,感覺就不一樣了。」
「你知道帕德嫩神廟到處都是大型吊車吧?你不擔心那些鷹架會破壞你的純淨體驗嗎?」
「拜託,我保證一定值回票價。」他興奮地把一堆溼衣服丟在我的被子上。「抱歉,還是溼的,不過我相信等我們搶先攻到衛城頂端時,衣服肯定乾了。」
「我記得在哪裡看過,『衛城』的意思就是『最高的城市』。好玩的是,在古希臘也可以翻譯成『我絕對不可能在日出之前跑上五百呎高的石頭山』。」
他絲毫不受動搖。「好吧,那我在最上面等妳。」
衛城的售票亭準時在日光轉成濛濛金灰色的時刻開張。周圍一片靜謐,幾名管理員正在檢查垃圾桶、往販賣機裡填充礦泉水。售票員睡眼惺忪地把票拿給我們,然後指指入口,已經有幾隻早鳥提早來等開門。傑夫像要參加鐵人三項似的伸伸腿,等到大門終於打開的那一刻,他從滿臉驚訝的一家美國人面前一溜煙衝過去,跑上小徑,一團模糊的紅色身影消失在橄欖樹叢間。
我跟在後面,堅持不用超過快走的速度爬上這座石頭峭壁。後來發現也沒差,因為我們在同一時間走到通往山門的宏偉柱廊的階梯。爬上六千年來被無數涼鞋磨光的石灰岩陡峭小徑,比我們想像的更需要技巧。
古希臘人對建造入口很有一套。巨大的石階步步通往宏偉的石牆和林立的參天圓柱,柱子厚實無比,連影子都彷彿有重量。爬階的過程也讓遊客在實際通過山門、走進衛城之前,有充分的時間思索自身的渺小。
衛城本身也一樣令人讚嘆。一座座神廟從灰撲撲的大理石高原之中拔地而起,但所有人都是為了帕德嫩神廟而來。即使帕德嫩神廟本身像個空殼,巨大的多利克柱殘骸四周圍著鷹架,它仍舊是衛城最大的亮點。雅典城從四面八方包圍這塊突出的海角,浮在海上的屋頂在薄紗似的晨光中閃閃發亮。
為了抵擋地震,帕德嫩神廟的凹槽柱都有點內彎,如果一直延伸上去,最後就會在空中相交。這是希臘人的先見之明(這座神殿才花九年就建造完成),也是建築史上的偉大成就,而此刻它只屬於我們倆。傑夫站在從帕德嫩圓柱灑下的耀眼三角形陽光中,得意得快要飛上天。「很值得吧?」我點點頭,但還不想承認眼前的景象確實壯觀,而且有短短幾分鐘的時間整個衛城為我們獨享的事實。
「實在是不可思議。」我說:「真難相信才兩個禮拜,我們就從OkCupid 提升到柏拉圖。」
「我可是有花錢升級白金會員的!」他說,挽著我的手。
我們並肩站在帕德嫩神廟的前廊,讚嘆地抬頭打量愛奧尼亞柱的中楣,把所有疑問(我們在哪裡?怎麼會來到這裡?最後又會走到哪裡?)暫時擱到一旁。
不過,這一刻跟所有時刻一樣,沒有持續太久。陽光打在我們翹首遠望的臉上,傑夫低頭滑手機玩拍照。想來還滿驚人的,讚嘆的時刻轉眼即逝。精雕細琢的中楣只能短時間凌駕現下的需求(咕嚕咕嚕叫的肚子、腳後跟的水泡、想去買帕德嫩雪景球的渴望,終究會勝出)。
「真有趣。」我笑著說:「前一秒你還在想:天啊,我可以盯著這片大理石看一輩子也不厭倦;下一秒卻在想:欸,去買個熱狗吃好像不錯。」
「有這種感覺的,看來不只我們兩個。」傑夫說。
涼爽的清晨很快轉成炎熱的夏天。白花花的大理石台地把熱氣折射到一群群帶著柺杖、水壺和沉重單眼相機,氣喘噓噓走進山門的觀光客。短短的自助導覽結束後,我跟傑夫坐在樹下的長椅上(周圍的樹木屈指可數)。他把口袋裡還沒乾的紅色內褲拿出來曬,我們開始第二回合的自娛時間。
「站在西方哲學誕生之地,卻只顧著拍小貓、鴿子或松鼠的人得一分。」我說。
「已經有五分了。」傑夫說。
「不管蘇格拉底問答法是什麼鬼,寧可去玩沙子的小孩得兩分。」
「趁老婆不注意、偷瞄俄羅斯熱褲美眉的壞脾氣老爸得五分。」他說。
「把帕德嫩神廟跟萬神殿搞混的人得兩分。」
「嘟嘴自拍的人得四分,用自拍棒再加一分。」
「從頭到尾只從手機螢幕欣賞衛城的人得一分。」
等我們兩個都累積到二十分,傑夫便走去到處亂晃。我看見他消失在人群裡,後口袋還夾著溼溼的內褲。我一個人懶懶地坐在原位不動,眼睛半閉,雙腿烤著暖烘烘的陽光,這樣就覺得很滿足。但這種幸福的感覺只維持了一下下。還不到十分鐘,我心裡的警鈴就把我震醒。我環顧人群,發現傑夫的牛仔帽飄到大約十五呎以外,離地面很近。只見他蹲在一片大理石板後面,不知道在帕德嫩神廟前面搞什麼飛機。肯定沒好事。我從椅子上跳起來,立馬走向牛仔帽的方向,發現他在低矮的鐵絲網前嘻皮笑臉又緊張兮兮。我一看,下巴差點掉下來。他竟然把鐵絲扳成臨時的曬衣繩,此刻他那件櫻桃紅內褲就大剌剌地晾在帕德嫩神廟的宏偉入口前。
「你在搞什麼鬼?」我驚呆了。

【內文摘錄3】 11 往塞拉耶佛之路
聽到「搭便車」三個字從朵羅蒂亞的口中說出來時,我全身一震。那是我們在布達佩斯的第二晚。她在廚房裡切胡蘿蔔,接著把蘿蔔丟進燉了好幾小時的匈牙利濃湯。我跟傑夫在城市裡閒晃了一整天,此刻正坐在桌前研究巴爾幹半島的地圖。
「其實,如果你們真的想嘗試未知的旅行方式,應該試試搭便車到塞拉耶佛。」朵羅蒂亞說:「那種感覺什麼也比不上。你完全不知道停下車的會是誰,或是什麼時候才能攔到車,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我研究著地圖上錯綜複雜的道路,考慮她的建議。以純分析的角度來看,我反對把命運交給難以捉摸的路上交通。在歐洲搭便車比在美國安全、普遍,我們雖然選擇隨遇而安的旅行方式,搭便車還是有太多無法控制的變數,很難讓我放心。按照計畫,再過兩天我們就得從克羅埃西亞南部飛往英國,走完我們第三段、也是最後一段旅程。這表示,我們離下一個目標還有五百哩路和兩道國界,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分給意外的驚喜。
然而,另一部分的我又覺得全身戰慄。體內有個隱約的力量在拉著我,就像有人用繩子綁住我的腰,輕柔而堅定地把我拉往一條不同尋常、但更加有趣的小路。搭便車是個爛主意,但我有種直覺,到頭來我們還是會站在路邊豎起拇指。
傑夫插嘴:「我們還沒買巴士的票,好像也沒有太多選擇。」我的腦中閃過我們無助地站在波士尼亞公路上的畫面,但又匆匆把那道畫面甩開。
「管它的,就試試看吧。」我說:「我們早點起床搭便車去塞拉耶佛。」
「好耶!」傑夫說。
「別擔心,其實很簡單。」朵羅蒂亞邊說邊攪拌熱氣騰騰、紅椒味四溢的濃湯。「尤其是對女性,駕駛人載到女性都比較安心。你們只要豎起拇指,對上駕駛人的視線,之後就看著辦了。有人停下車要載你們,你們就看著對方的眼睛,聽從自己的直覺。如果感覺不對就跳過,但這種狀況很少見。我搭便車從來沒有覺得不安心,還自己一個人搭便車環遊歐洲。」
「自己一個人?」我好震驚。我本來以為,「別惹老娘」的強悍氣質在單獨搭便車的女人身上是不可或缺的,但是臉上雀斑點點的朵羅蒂亞身材嬌小,說話輕聲細語。或許是我的想像太過狹隘,女人單獨旅行有太多錯誤認知和危言聳聽,或許搭便車也一樣。
除了朵羅蒂亞,我對搭便車的第一手資料都來自我媽。她十八歲生日就離家,從舊金山坐車直奔加拿大溫哥華。到了溫哥華,她住進一家便宜的青年旅館,慶祝自己轉大人,在那裡跟一個到處旅行的青少年結為好友,對方把搭便車的技巧傳授給她。後來,我那年輕氣盛的母親就一路搭便車到加拿大沿岸,成了搭便車環遊北美的先鋒元老。
第一趟便車相對來說還算順利,除了卡車司機以九十哩時速在彎彎曲曲的沿岸公路上飛馳還邊抽雪茄,甚至問她想不想當「舞者」。第一個晚上,她獨自在冰冷的加拿大海灘上過夜,把自己埋在沙子裡免得失溫。出發時,她只想快快逃離舊金山,揹上帆布背包就走人,連睡袋都沒帶。每次重提往事,我媽都會搖著頭說:「那時候我實在太天真,能活著回來也算奇蹟。」
或許很天真,但我媽跟朵羅蒂亞一樣,都有異於常人的勇氣。我讀高中的時候,她為了到阿曼首都馬斯喀特陪我姐待產,獨自前往中東(那是她第一次出國)。途中她到蘇丹卡布斯大清真寺參觀,跟一名溫文儒雅的伊瑪目討論伊斯蘭教義。基督教會教她穆斯林都蒙昧無知,注定下地獄,但她親眼看到的卻是同樣的無私奉獻、熱烈禱告、道德要求,還有對真理的主張。教義雖然稍有不同,但熱情如出一轍。這個發現深深震撼了她。她飛回沃斯堡(回到我們身邊)之後,帶回更多的疑問而不是答案。是那股牽引她的內在力量,點燃了我們家離開福音派教會的火苗。
傾聽內在聲音的唯一問題是,雖然你多半時候可以相信那個聲音,卻永遠無法保證過程會像你想像的那麼直截了當。有時候,你心裡有種神奇的直覺,最後果然星球連成一條線,紅毯在你腳下展開,帥爆的聯邦快遞員把一輩子分量的巧克力醬送到你家門口。然而,那個內心的狡猾聲音同樣可能把你帶到懸崖邊,丟下你一個人獨自摸索,渾然不知在懸崖上狼狽掙扎,往往就是喚醒魔法的必經之路。
隔天一大早,我們躡手躡腳走出朵羅蒂亞的公寓時,我並不期待腳下會出現紅地毯,但也沒預料到過程會那麼曲折。我當下絲毫不覺得我們正一步步走上懸崖。那天是禮拜天,布達佩斯的街道靜悄悄,空氣中瀰漫著週末狂歡夜之後常有的宿醉後寂靜。公用垃圾桶裡的啤酒罐和便宜小吃的包裝紙多到滿出來。傑夫把整隻手伸進一個垃圾桶,像浣熊一樣搜啊搜,最後拉出兩張發霉的厚紙板,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我們坐在空蕩蕩的人行道上,用朵羅蒂亞當餞別禮送給我們的紅色麥克筆,寫下「塞拉耶佛」四個又黑又大的字。
這趟路會很漫長。塞拉耶佛在這裡以南三百七十五哩之處,首先我們得跨過匈牙利南方的邊境,越過克羅埃西亞北邊的大片土地,再往南切過大半個波士尼亞與赫塞哥維納聯邦,最後才會抵達塞拉耶佛(到了那裡,我們甚至沒地方可住)。我來自綿延七百七十三哩寬的廣大德州,所以三百七十五哩對我來說不過是半天的小旅行。問題是我們選擇了搭便車,沒人知道要花多少時間。
就這樣,我們拿著手寫紙板、一瓶柳橙汁和幾塊匈牙利糕餅,就出發前往朵羅蒂亞最愛的搭便車地點試試運氣。朵羅蒂亞在我們的地圖上圈出地點:城市南邊的公路交流道斜坡。首先,我們要搭一段搖搖晃晃的電車,來到周圍景色從蘇聯式公寓漸漸變成長滿雜草的空地和大型倉庫之處。我們的狼狽掙扎就從那裡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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