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商學院：搞懂你所處的現實

出版序

因為古老，所以美好
――在經典文學中借鑒先賢的品德智慧

中國文學博大精深、浩瀚無邊，無論說理、敘情都蘊含深意。我經常覺得，能看得懂文言文的現代人真的好有福氣，除了能在字裡行間覺察作者的深意、想像文學的美好、探索其中的映像之外，也能毫無障礙地和偉大的文學家們交心、溝通，知古鑑今、學習知識、發現真理。
《古老商學院》系列叢書，是從《四庫全書》與《筆記小說大觀》中取材、編寫、評述而成的。分別歸類整理成七大主題，編輯成書。每一個主題都在對應當代社會在極速躍進與科技不斷翻新之下，人們心靈的空虛與品德遺失等課題。每一則精選出來的故事均寓意深遠，且極富趣味。對照今日社會百態，即便是過去大家都能嚴守分際的人情世故、待人接物、應對教養、品德教育等簡單的生活倫理，都在人人撻伐道德淪喪聲中，被忽視殆盡。而這些美好的品德教養卻在經典中，處處可見，隨手可得。
我認為，文學的魅力不應該受限於時代、語言、國界的束縛，而文體的表達方式，也不應該只能有一種詮釋方法。中國許多優美的經典文學作品，更不應該受限於文言文的隔閡，而讓今天的讀者望而生畏。浩瀚精彩、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學作品，如果能找到更多元的入門通道，那麼成千上萬冊精彩的創作，將會是人人都喜歡的最佳讀物。
從經典中攫取生活智慧是《古老商學院》系列叢書的編輯方針，希望讀者能在輕鬆閱讀中，看懂古人的文章內涵與深刻的寓意，領略其思想脈絡，借鑒其中的智慧，落實在現在的生活當中，借鑑學習、延伸應用。

高談文化 總編輯
許汝紘

第一課：有些規則永遠不變

公儀休嗜魚 天底下沒有白吃得魚──周、韓非《韓非子》
公儀休相魯而嗜魚，一國盡爭買魚而獻之，公儀子不受。其弟諫曰：「夫子嗜魚而不受者，何也？」對曰：「夫唯嗜魚，故不受也。夫即受魚，必也下人之色：有下人之色，將枉於法：枉於法，則免於相：雖嗜魚，此不必致我魚，我又不能自己魚。即無受魚而不免於相，雖嗜魚，我能長自給魚。」此明夫恃人不如自恃也，明於人之為己者不如己之自為也。

好好解釋
公儀休──周時魯國人，為魯穆公之相；奉法循理，百官自正，使食祿者不得與下民爭利。
即──此自有多解，本文中的兩個即字，均解做「若」字。
下人之色──下人，自卑於人；下人之色，謂被迫而有遷就他人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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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儀休很喜歡吃魚，在他作魯國的宰相時，國內許多人都爭著要買魚送給他吃，但他卻都不接受。他的弟弟就來邊勸邊問說：「你既然那麼喜歡吃魚，而別人送來的魚又都不收受，這是為什麼呢？」公儀休回答：「正因為我喜歡吃魚，所以才不能收受。倘若收了魚，一定會受到人情牽制而有遷就對方的神色；有了這種情形，將使得我的作為違背法令；違背了法令，終有一天會被罷除相職；到那時候雖然我還是愛吃魚，但人家就未必還會送魚給我，而我也不能像現在這樣習慣於自己弄魚來吃。如果我不接受別人送的魚，就不會因為違法而被免職，屆時我固然還是愛吃魚，卻仍然像現在這樣，長期以來都是自己弄魚來吃。」公儀休的這種觀點，就是深深地了解到，依靠別人不如依靠自己，想要人家來為你解決問題，還不如自己來得好。

讓你明白
愛吃魚，這件事太平常，因為很多人有此嗜好；別人送你幾條魚，收下也無妨，小問題無傷大雅。但在身為宰相的公儀休心目中，因自己愛吃魚而收受別人的餽送，卻不認為這是一件小問題而是大事一樁。所以他完全不予接受，從他對其弟弟的解釋邏輯中，可說句句在理，絲絲入扣，難怪他執著地堅守自己的立場，也難怪韓非子對此，作出了「恃人不如自恃，人之為己者不如己之自為也」的結論。
俗語有所謂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非但是人之恆情，也是世事常態，因為人情重互惠，世事尚往來。作為一介平民，其一己之交際應酬中，縱或涉及到金錢財物，但只要是凡事不違法，別人是無法置喙的；但若換成是個位高權重的官員，則事情往往會變得複雜起來。我們常說的「不當利益輸送」與「政商勾結」，就是文章中事情處理不當之下的惡性發展結果。
本故事的緣起，說來其實很簡單，因為類似的事情，也經常發生在我們週遭，只是處身其中者，少卻一份自省心與警惕感，因而在不知不覺中愈陷愈深，以致最後演變成無法收拾的場面。

同類相忌 同行相忌──清、紀昀《灤陽消夏錄》
內閣學士永公，諱甯，嬰疾，頗委頓；延醫診視，未遽愈。改延一醫，索前醫所用藥帖弗得，公以為小卑誤置他處，責使搜索，云：「不得，且笞汝。」方倚枕憩息，恍惚有人跪燈下曰：「公勿責婢，此藥帖小人所藏。小人即公為臬司時，平反得生之囚也。」問：「藏藥帖何意？」曰：「醫家同類皆相忌，務改前醫之方以見所長。公所服藥不誤，特初試一劑，力尚未至耳。使後醫見方，必相反以立異，則公殆矣！所以小人陰竊之。」公方昏悶，亦未思及其為鬼；稍頃始悟，悚然汗下。乃稱前方己失，不復記憶，請後醫別疏方。視所用藥，則仍前醫方也。因連進數劑，病霍然如失。公鎮烏魯木齊曰，親為業言之，曰：「此鬼可謂諳識世情矣。」

好好解釋
內閣學士──內閣，官署名，學士，官職名；亦稱內閣大學士，參與軍政議密。
嬰疾──嬰，通櫻；嬰疾是指罹患疾病。
委頓──疲困的意思。
憩息──休息。
臬司──官職名，即按察使，考核吏治，又名臬台。
疏方──指開具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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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閣學士永甯，有一次罹患了疾病，覺得頗為疲勞困乏，便請來一位醫生診視，卻沒有很快就好起來。於是，他改找了另一位醫生來試試，這後來的醫生希望看看前位醫生的用藥處方，結果卻沒有找到，永甯原以為一定是小婢女將處方弄丟了，就責成她去尋找，並警告她說：「如果找不到的話，妳就等著挨打好了。」說完後在倚枕休息時，恍惚間聽見有人跪在燈下說：「您不必責罰那個小婢女，處方是我藏起來的。我就是您任職臬台時，曾經為我平反才得以活下來的那個囚犯。」永甯問說：「你藏起處方有何用意？」那人回答說：「大凡身為醫生者，他們都是同行相忌的，往往會去更改前面醫生的用藥處方，以顯示自己的能耐。其實，您服用前面醫生的藥並沒有錯，只是劑量尚不足，效果還沒有顯現而已，倘若後面這個醫生看過前面的處方，他必然會下相反的藥來表示與他人不同，這麼一來，您就大有危險了，所以我就將原先的處方藏了起來。」永甯當時還在昏昏沉沉之中，也沒想起來那人早己死了；等到他稍後領悟過來時，竟然嚇出了一身冷汗。永甯最後決定，慌稱前面的處方已經遺失了，吃了那些藥也記不起來，並要求後面這位醫生另開處方。等到新的處方開出來之後，看到其中的用藥，根本就與前者相同。於是，在連續服用幾劑藥量之後，疾病便很快地消失了。這件事是永甯在鎮守烏魯木齊期間，親口告我的，並且對我說：「那個鬼，可說是深通世故人情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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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誰也無法打包票。相信有鬼的固然大有人在，但卻無法提供具體的證明，堅信沒有鬼的同樣大有人在，卻也無法找到鬼不存在的反證，這種情形有些類似於人們的宗教信仰，套句時髦的話來說，就是「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好在個人的信不信有鬼，不會涉及到法律問題，這也正如人都應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因此，鬼神之說便不脛而走，在古籍當中，比比皆是。
作為清朝兩大文言筆記小說《聊齋誌異》與《閱微草堂筆記》，同樣都對鬼怪之說極具書寫之能事，雖然這兩本書的筆觸風格有異，前者尚文而後者尚質，但其故事中所描述的對象，卻往往都是以神、鬼、狐為主角。當然，諸多怪力亂神的情節，那都只是表面文章，實際上各有其目的，有的在抒發「孤憤」，有的則是為了「勸懲」，各有各的深意。
本故事是借一個感恩圖報的鬼的口中，道出了人與人之間的同類相忌，儘管在這裡只是以醫生為例，但生活經驗告訴我們，這種情形普遍地存在於各種行業當中。舉兩項大家都熟悉的詞語「文人相輕」與「新官上任三把火」來說，便不難明白在許多人心目中，總認為別人一定要比自己差，或是前任的措舉必然要被除舊佈新；更過份的是把別人的功績移植到自己的身上來，竊取別人的功勞，還夸夸其詞。這種敗壞社會風氣的作秀歪風，值得社會大眾睜亮眼睛，加以警惕。

色衰愛弛 愛憎之變──周、韓非《韓非子》
昔者彌子瑕有寵於衛君。衛國之法，竊駕君車者罪刖。彌子瑕母病，人間往夜告彌子，彌子矯駕君車以出。君聞而賢之，曰：「孝哉！為母之故，忘其刖罪。」異日，與君遊於果園，食桃而甘，不盡，以其半啗君。君曰：「愛我哉！忘其口味以啗寡人。」及彌子瑕色衰愛弛，得罪於君，君曰：「是固嘗矯駕吾車，又嘗啗我以餘桃。」故彌子之行未變於初也，而以前之所以見賢而後獲罪者，愛憎之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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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子瑕──人名，春秋時代衛靈公的寵幸之臣。
衛君──即衛靈公，名元，在位四十二年，衛獻公之孫。
罪刖──古刑罰名，處以斷足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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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時衛國的大夫彌子瑕，先前很受國君衛靈公的寵愛。按照衛國的法律，凡是私自使用國君車子的人，要受到斷足的處罰。某次彌子瑕的母親生病，有人趕忙連夜去告訴彌子瑕，彌子瑕於是擅自駕著國君的車回家了。衛君聽到這事，非但沒有責怪，還稱讚他說：「真是孝子啊！為了母親的病，竟忘了他所犯的是斷足之罪。」過後又有一次，兩人同在果園裡散步時，彌子瑕口中正吃著桃子，覺得味道很甜，便把尚未吃完的部分留給衛君吃。衛君說：「真是愛我啊！愛到將他所喜好的美味留給我吃。」等到後來彌子瑕逐漸老醜時，衛靈公對他的寵愛也越來越減退，有一次彌子瑕因事得罪了衛君，衛君說：「你這個人，就是以前擅自駕用我的車，又把吃剩的桃子留給我的那傢伙。」其實說起來，彌子瑕的行為和以前並無二致，但同樣的事在過去受到稱讚，而後來卻成了罪過，這只是人的愛憎之心改變了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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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則頗為出名的故事，故事中的彌子瑕曾一度受寵於衛靈公，就如同《漢書．佞幸傳》中董賢受寵於漢哀帝，兩者皆涉及到君臣間的同性戀，並分別在中國文化史中，添加了「分桃」與「斷袖」這兩個典故。說到「同性戀」問題，此時此地，就不能不略加著墨。按我國封建時期，同性戀主要是指男人之間的事，且是一件為人不齒的壞事，清朝有本書名為《斷袖篇》，作者署名竟是「吳下阿蒙編」，可見提到這種事的人，自己都感到顏面無光，只好冠上化名出版。
但隨著社會與醫學的進步，尤其是基本人權的提昇，我們不僅認識到既有「男同志」亦有「女同志」的社會現實，而且他（她）們也爭取到愈來愈多的民眾認同。「同志大遊行」，「人權基本法草案」，其中明訂有「保障同志權」的條款，並允許同性男女可組織家庭，依法可收養子女，這無疑是一種人權思維的進步，並與國際思潮接軌。
當然，本故事的中心議題，並非在描述同性戀間的細節，重點是在強調「色衰愛弛」的人情，與「愛憎之變」的世態。事實上，「分桃」這則典故，既可用來泛指男子寵愛男子的行為，也可用來比喻愛憎態度的幡然改變。
經驗告訴我們，色衰愛弛有其普遍性，故凡以色事人而能圓滿收場的，大概也不多見。進而推知人貴自立，尤當自強。若一味因人成事，那《孟子，告子》篇中的「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適足為當頭棒喝；反之，如果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與奮鬥所得來的，則不妨將前面那句話改為「既非趙孟之所貴，自非趙孟能賤之。」

目錄
出版序

第一課：有些規則永遠不變
公儀休嗜魚╱天下沒有白吃的魚
同類相忌╱同行相忌
色衰愛弛╱愛憎之變
李抱真╱玩火者，必自焚
賈人渡河╱狼來了
帝不悅╱伴君如伴虎
雲南令╱錦上添花與雪中送炭
捕役樊長╱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訟師果報記╱惡因生惡果
丐報恩╱受恩不忘報
罵鴨╱天罰
譎判╱咎由自取

第二課：貴人都是有原則的
益見其忠╱宰相肚內能撐船
朋黨╱見賢思齊
韓信╱忍辱成事
醫貧╱給你魚吃，不如教你如何釣魚
玄宗用韓休為社稷╱民為貴，君為輕
林琴南餽米於師╱社會、學校與家庭
一笑軒╱人情與法理
三利三益╱剛正之人
富不易妻╱糟糠之妻不下堂
李遠菴居官清苦╱常俸外不取一毫

第三課：防不勝防的劣根性
小人為姦╱固難防也
鄭人為學╱朝三暮四
衛人嫁女╱短視近利
王鍔散財貨╱守財奴
齊人攫金╱財迷心竅
荏平令╱兄有義，弟無情
錯上錯╱樹倒猢猻散
豈可以示天下╱華而不實
寧人負我╱無我負人
潔疾╱待己待人兩樣情
富者揖丐╱江湖險，莫如人心
直躬者 矯情悖理
講學者╱道貌岸然

第四課：多一點思考會更好
知人不易╱人心難測
敝衣猶愛惜若此╱察人於微
楚人有兩妻╱此一時，彼一時也
人鬼莫測╱請君入甕
戴震質疑╱師不能答
案外案╱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焚身╱宗教不可盲目
王祚問壽╱篤信怪力亂神？
人言不足據╱你自在，流言不會是阻礙

第五課：很多事可以這樣應對
唐六如╱活命哲學
陳仲微╱不欠人情一身輕
唾面自乾╱忍、恕之道
祁奚舉賢╱客觀對事
留心公事╱戮力從公
趙人患鼠╱任用與考核之道
吳起為魏將╱領導者應如何待人
誤認╱正直世界
湯文端╱剛正之人不受恩
青縣農家少婦╱矢志不二
江公道╱公道自在人心
妙畫代良醫╱心病自須心藥醫
偷畫╱最安全的地方？
心中有妓╱修養上的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