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論自由》作者、英國一代哲人約翰.彌爾自傳名作
逝世150週年紀念版!
在撰寫自傳正文之前,似乎應該先說明一下,
是什麼理由使我認為值得把我平庸的一生,寫下來傳給後世。
我從未幻想,我所敘述的任何部分能如一篇記敘文,
或者由於與我自己有關而能使公眾感到興趣。
但是我想,如今教育或改良教育是比以前歷史上任何時期更受廣泛重視的研究主題,
在這裡記錄下一些不尋常且頗具特色的教育景況,也許不為無益。
不說別的,這種教育已經證明人在幼年時期能接受的東西比一般設想的要多得多,
在早年,倘若以尋常稱為「教導」的方法施教,可說相當浪費時間。
我覺得,在觀念轉變的年代,記錄下總是在前進的各個階段的心靈發展,
可能是有趣和有益的,或者向自己的或他人的思想學習,或者拋棄自己的或他人的思想。
――約翰.彌爾(John Stuart Mill)
【內容簡介】
彌爾是古今少有的奇才:他沒有上過學校,卻是世界著名的邏輯學家、哲學家、經濟學家、歷史學家、文學家、社會運動家。從小他所有的學習,都來自於經濟學家父親嚴格的教育。他三歲學希臘文,童年即閱讀了柏拉圖《對話錄》、蘇格拉底《回憶錄》等書;八歲開始學拉丁文、代數與幾何;十二歲起研究邏輯學,熟讀亞里斯多德的邏輯學論文;十三歲時,他在每天散步中聆聽父親傳授經濟學,回家後記錄下來,如此完成了《政治經濟學要義》一書。
這種強迫式教育為他省下了知識分子在一般學校體制中浪費的多年時間,但亦有其缺點,彌爾坦承:「我不曾有過童年。」對於理性幾近病態的強調,使得他在二十歲時陷入精神危機,最終藉由閱讀、思考以及愛情才度過難關。
《我的知識之路:約翰.彌爾自傳》是一部奇特的傳記,與同類著作相比,它可算是一部完全知識性的作品,除了幾處提到妻子與父親的文字以外,幾乎毫無情感方面的描述,但它的平淡質樸卻能使讀者無比感動。彌爾的自傳是十九世紀知識分子歷程一份極其重要的文獻,它詳細記錄了作者親自接受的卓越教育經歷――雖然對大多數人而言,此等經驗讀來猶如中世紀的思想苦役――今天,閱讀這位天才的學習之路,不論作為兒童教育的參考,或是自身修習的思索,都能帶給我們永恆、無限的啟發。
約翰.彌爾經常被人稱為「天才」,
他的自傳也常有人說是天才之書。
但是彌爾絕不會承認或同意這一點。
因為他的自傳《我的知識之路》所告訴我們的,
其實只是一條比較特殊、然而只要有心就可有所依循的學習之路。
――郝明義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 約翰.彌爾(John Stuart Mill, 1806~1873)
十九世紀歐洲重要思想家,英國著名哲學家、經濟學家、政治理論家,世人譽為自由主義承先啟後的大師。
彌爾生於一八零六年,自幼便展現聰明天賦,在父親嚴格教育下,三歲學希臘文;八歲學習拉丁文、代數與幾何;十歲讀完柏拉圖著作;十二歲起研究邏輯學,熟讀亞里斯多德的邏輯學論文;十三歲讀政治經濟學,研習亞當.斯密及李嘉圖的學說。十四歲時前往法國,在邊沁的弟弟家中寄住,修習化學、植物學以及高深數學。
由於家學淵源,彌爾從小就與邊沁、李嘉圖等思想家接觸,深受其人學說與思想所影響。他十七歲時進入東印度公司,任職三十五年,一八六六年以自由黨候選人身分成為英國國會下議院院員,任內積極爭取工人階級選舉權、保護愛爾蘭人的權力,並在妻女的鼓勵下,大力主張婦女選舉權。
彌爾一生寫作不輟,著有《邏輯學體系》、《論自由》、《論代議政治》、《政治經濟學原理》、《功利主義》等,對後世哲學、政治等思想發展,皆影響深遠。
譯者簡介 吳良健
曾在中國大百科出版社工作多年,參與《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審訂;後在中國社會科學院西亞非洲所從事《非洲通史》等譯審工作。譯作:《資本主義、社會主義與民主》、《歐洲經濟史》、《西方民主入門》、邱吉爾《第一次世界大戰回憶錄》等近十種。
吳衡康
曾任北京商務印書館編審。主持組織選編和翻譯西方經濟學名著工作多年。譯有《孤立國同農業和國民經濟的關係》、《貿易論》等。負責總審訂:《劍橋世界名人百科全書》、《美國康普頓百科全書》、《牛津當代百科大辭典》等。
序
一個普通讀者如何閱讀一本「天才」之書
記得最早讀約翰.彌爾的自傳,有點像是去看一場電影。
*
彌爾,以嚴復過去譯為「穆勒」的名字,而為我們所熟悉。但是過去從中學教科書上所知道的,僅限於他在十九世紀集政治家、經濟學家、社會學家、哲學家等於一身,以及閱讀過他的《論自由》(On Liberty)。
想要讀彌爾的自傳,是因為看了一篇報導艾德勒(Mortimer Adler)求學的文章。艾德勒早年因為想當記者,輟學去報社打工,後來為了改善寫作,去上大學的夜間部課程。這時他讀到了彌爾的自傳,知道彌爾竟然是在五歲就讀了柏拉圖的書之後,艾德勒不但從此為哲學所著迷,也開始了他在大學的正式求學,最後自己在教育領域卓然成家。
我因為想知道彌爾是如何在五歲就讀柏拉圖的著作(後來發現其實是七歲),所以也跟著去讀了他的自傳。一打開書,就如同搭上一列雲霄飛車,又好像置身三維立體電影銀幕之前,五色炫目,神馳心移。
彌爾沒有進過學校,因為他父親「依照自己的意見,力圖使我得到最高等的知識教育」。於是,他三歲學希臘文,七歲讀柏拉圖的前六篇對話。八歲學拉丁文,開始讀西塞羅的演說辭及亞里士多德的修辭學。整個童年,他熱中於閱讀及撰寫歷史的練習。其他學習的重點,則是數學。
十二歲起,開始讀亞里士多德的工具論,學習經院邏輯。十三歲讀完政治經濟學的全部課程。
十四歲學會法文。十五歲之後,彌爾則認為在促使他智力的發展方面,寫作重於讀書。
這樣,在他十四歲那年要長期離家的前夕,彌爾的父親在海德公園那個地方,跟他講了一段話:
「等我結交新朋友時,將會發覺我所接受的教育不是與我同齡的年輕人普遍懂得的。⋯⋯我比別人懂得多一點,不是我有了不起的地方,只是我的命運賦予我不尋常的優越條件:有一位能教育我的父親,願意承受必要的麻煩和耗費必要的時間。⋯⋯假如我知道的不比那些人多,那就是最大的羞恥了。」
我看著一個童年沒有兒童玩具,兒童讀物也只有《魯濱遜漂流記》、《唐吉訶德》的少年,一路在各種希臘史、羅馬史、歐洲及世界歷史;哲學、邏輯學、社會學、心理學、政治經濟學;狄摩西尼、西塞羅的演說;李嘉圖與亞當.斯密理論的比較閱讀中走來的過程,終至於他承認自己的學業「開始的時間要比同代人早了二十五年」。
由於這條知識之路的絢麗奪目,所以我覺得有如在觀賞一部不可名狀的電影。也由於電影的情節和效果都太過特殊,所以和一般人,尤其是一個不在西方文化環境之下的東方人關係不大。
大約在這種心理之下,我第一次讀彌爾的自傳,也就讀到他十四歲要離家之時告一段落。
*
這兩年因為一直在思考個人(尤其是沒受過學術訓練的「普通讀者」個人)如何建立自己的知識架構,如何進行自己的補充教育,重新拿出彌爾的自傳,並且把全書讀過一遍之後,倒又有了新的體會。
彌爾的知識之路,固然特殊,但是並不是無法學習。如果我們肯拋開三歲學希臘文、八歲學拉丁文這種學習時間上難以複製之處,如果我們可以不為他提到的許多陌生人名與書名所障礙,其實,彌爾以他條理清晰、文筆簡潔的敘述,為我們清楚地描繪出一條可供後人依循的路途。
甚至,我們可以說,正由於他說明得如此清楚,所以這一條特殊的知識之路,其實是任何一個普通讀者都可以學習的。
*
我自己閱讀彌爾的知識之路,整理出以下的路標。
●出發之前,應該知道,這是一條屬於高等教育的知識之路,的確和一般人的閱讀之路不一樣。然而,「實驗的結果證明,實施這種教育並不困難。」現在開始走這條路,雖然沒法像彌爾那樣比別人提早二十五年開始知識之路,但可以免於晚同輩人二十五年。
●在彌爾的成長過程裡,以寫作《印度史》而有歷史地位的經濟學家父親詹姆斯.彌爾占著決定性的因素。也許我們沒有像彌爾父親這樣一位指導教授,但就像彌爾當年被他父親送上這條路程,最重要的是我們要有決心把自己送上這條路程。
●踏上路程之後,沒有像彌爾父親這樣一位指導教授在旁的不足,可以由彌爾本身這本自傳來彌補。他所受訓練的過程及重點,都寫在這本書裡了。
●書寫,需要語言當工具。閱讀,也需要語言當工具。所以,及早多準備一些語言能力是必須的。彌爾除了母語英文外,會希臘、拉丁、法文、德文。(贅言一句:中文世界的讀者,除了白話文或是現代漢語之外,不應該錯過文言文或是古代漢語。)彌爾特別強調,學語文就要立即使用,徹底學好。他的父親三歲教他希臘文時,是在紙片上寫注有英文解釋的常用希臘單字表。「至於語法,當時學會的僅僅是名詞和動詞的字形變化,幾年後才學得更深入。在讀過一陣單字之後,父親立刻叫我做翻譯。」他用自己的例子來說明,當時英國學校裡讓小學生用多年光陰只接受一點點希臘文和拉丁文知識,上不上下不下的,反而才是浪費。
●有了語言可以利用之後,知識的基礎工具是歷史。讀歷史要學會從各種不同的角度讀;提醒自己作者有一個特殊角度,而不致受其先入為主地讀。
●對一個追求理性極致的旅人來說,知識的另一個基礎工具是數學。
●接下來,要及早明白邏輯的價值。「現代教育中,沒有任何學科比適當運用經院邏輯學更能造就真正的思想家,他們善於把握詞和命題的精確含義,並不被空洞含糊或模稜兩可的詞句所蒙蔽。⋯⋯還特別適合作為初學哲學學生的研究課程。」
●「現代教育要求孩子學習的功課盡可能輕鬆和有趣,的確這種努力值得稱讚。但是如果這個原則發展為只要求兒童學習輕快和有趣的東西,那麼必然要犧牲教育的一個主要目的。……新制度正在養成一批人,他們將沒有能力做他們不樂意做的事情。」而彌爾說,「如果不要求學生做他不會做的事情,他就永遠不會去做能做的事情。」
●「大部份經過訓練而具有許多學識的兒童或少年,他的精神力不但沒有因為有學識而加強,反而受它的連累。他們的腦子裡充塞著單純的事實和他人的意見言辭,把這些東西接受下來,代替自己思想的力量。⋯⋯長大後常常只成為學舌的鸚鵡,搬弄學過的東西,除了走別人走過的舊路,不會運用自己的頭腦。」
●「父親絕不允許我的學習僅僅是記憶的練習。他一定要我透徹理解每一階段所受的教導,而且盡可能在施教前要我先去領悟其內容;凡是能運用自己思考得出的東西,父親從不教我,只有盡我努力還不能解決的問題才給予指點。」
●「他力圖(甚至有點過份)喚起我的智力活動,所以一切問題都要我自己去解決,事先不向我解釋,總要在我碰到困難無法解決以後,才對我講解。他不但把這兩門(邏輯學和政治經濟學)的精確知識傳授給我,達到當時一般理解的程度,而且要我成為對二者進行獨立思考的思想家。」
●居住空間,是很重要的。「對一個人的情操的提高,沒有比宏大而有自由空氣的住所能起更大的作用。」如果居所不能提供這樣的空間,那就應該設法讓自己多置身於這一類公共空間之內。
●每一條知識之路,都應該有一個標竿,以彌爾來說,「父親一直以蘇格拉底美德作為教誨我的道德典範。這就是正義、克制、誠實、堅忍,有吃苦耐勞的決心,關心公益,根據人的優點評論人,根據物所固有的效益評價物,關於生活則要求努力奮鬥,反對貪圖安逸與懶散。」
●不論讀什麼書,一定要徹底懂得,並理解其效用。理解的一個方法是,不斷地書寫。以彌爾十三歲讀完政治經濟學的過程來說,他父親「每天散步時詳盡地講解一個部份,第二天我交給他筆記的講稿,他讓我一遍一遍地重新改寫,一直到文稿清楚,明確,達到一定程度的完整」。而這樣做出來的筆記,後來甚至可以成為他父親自己寫《政治經濟學要義》的材料。
●學習之路上,有比自己高出一籌,甚至不只一籌的人相伴,是極有意義的事情。所以要及早親近一些可以啟迪思想的大人物。彌爾有一個思想家的父親在身邊不說,十二歲,有機會訪問休謨;十三歲,能認識李嘉圖,受邀去他家,和他一起散步,邊散步邊討論政治經濟學;十四歲,去法國住薩伊家,見過聖西門;十五、十六歲的時候,約翰.奧斯汀允許他跟他學羅馬法。不但得到有價值的法學入門知識,而且在他的普通教育中也是重要的一個部份。大約與此同時,他得以親炙邊沁。我們沒有彌爾這種令人稱羨的機遇,但是彌爾的自傳裡介紹了所有這些人的重要著作。讀這些人的著作,仍然是個替代的機會。
●先賢與前輩固然重要,同儕的相互惕勵也同樣重要。十九歲到二十歲的時候,彌爾和一些大約同齡的人組織了一個十幾個人的學習班。「每周集會兩個上午,從八點半到十點。逐步讀學科。…我成為一個有創見的獨立思想家,是從這些討論會時候真正開始的。……使我能有已經做到的和日後要做的思維工作的成就,才使我絕不把解決一半的難題當作完全解決來看待;使我絕不放棄一個難題……」而彌爾幸運的是,他除了有這些一時俊彥的同儕之外,那位他在二十五歲認識,交往二十年後才得以結成連理的另一半,更是對他思考與寫作影響深遠的知性伴侶。
●這樣走在知識之路上,不應該有任何差別心。彌爾的父親特別注意防範他有自滿的毛病。「他高度警惕不使我聽到讚美的話,不讓我和別人作自我誇耀的比較。….我只能聽到對我不滿意的意見,他給我定的比較標準,不是和別人所做到的相比,而是和一個人能夠做到的和應該做到的相比。」所以,彌爾說,「我的心情既不自卑也不驕傲。……我對自己的評價既不高也不低,或者可以說我根本對自己沒有作過評價。」
●一種極致的追求,必定有極致中產生的偏頗。要注意消解。彌爾就曾遭遇一個困境,甚至是險境。彌爾期許自己做一個世界的改造者,「把這個目標看作個人幸福的所在。我把幸福放在長期和遙遠的事物上,在追求這種事物上總是時時有進步,而這種事物又絕不會完全得到,因而我的幸福也不會消失。」但是,二十歲的時候,有一天他開始問自己一個問題:「假如生活中的所有目標完全實現,假如你所想望的全部制度和思想的改變就在這個時候完全實現,你會覺得非常快樂和幸福嗎?一種不可遏制的自我意識明確地回答:『不!』。至此,我的心下沉,我生活所寄託的整個基礎崩潰。」一度,音樂似乎可以幫他走出這個沒有解答的漩渦,但是極度理性的知識訓練背景,使他一想到音樂不過那幾個音符組成,曲調變化有窮盡,便又十分煩惱。後來,他是從華茲華斯的詩那裡,「得到喜悅的源泉,得到同情和想像中快樂的源泉,這種源泉是所有人都能共享的。和人生的爭鬥與缺陷無關。人類的物質條件和社會條件越是改善,這個源泉就越豐富。」這才解開了他的心結。因而,後來他發現,「分析的習慣對深謀遠慮和洞察力是有利的,但對熱情和德行來說卻永久是根部的蛀蟲;更重要的是,分析的習慣可怕地破壞由聯想引起的所有希望和所有喜悅。」最後他說,「各種能力保持一定平衡,現在在我看來是頭等重要的事情。」(彌爾自己從來不談,但他是狄更斯的祟拜者,《塊肉餘生錄》的喜愛者,應該與他後來的心境轉換有關。)
●永遠謙虛地學習。「我自信勝於大多數世人者,就在於願意和能夠向每一個人學習。」
●要懂得從書籍以外的生活與工作中學習。彌爾十七歲進東印度公司印度通訊稽核官辦公室工作,做了三十五年。「作為一個純理論作家,我本應獨自思考不必與人商議,……作為一個主持政治通訊工作的秘書,我所發布的命令和發表的意見一定得使許多與我完全不同的人們滿意。」在對其他思想家可能深以為苦的工作中,彌爾卻得到了彌足珍貴的心得,知道他要「在實踐中找到辦法,把政策以最容易被接受的方式,深入在習慣上對此沒有準備的人們的心;同時工作使我真正懂得使眾人感動的困難,懂得妥協的必要和犧牲次要以保全大局的藝術。我學會了在不能得到全部時,怎樣得到我能得到的最重要的東西;在我的主張不能全部貫徹時我能不氣憤,不沮喪;能貫徹最小一部份時,我會從中感到喜悅和鼓勵;在連這一點也做不到時,我能完全心平氣和地忍受自己的主張全盤被否決。
●一個知識之路上的旅者,又終究要最誠懇地直視自己,以及自己所知、所信仰的。彌爾「是一個民主主義者,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更強烈批判民主的缺陷。他是一名個人主義者,但是沒有人像他那樣憎恨過度的放任主義。⋯⋯歸根結柢他是一個神祕主義者,但是沒有人比他更無情地揭露教會主義的危險與荒謬。」如果可以這樣,這樣的知識旅者可以期許自己,「他的許多推想在他去世五十年後仍具有預言的性質,他的預言可以看作既是警告又是鼓勵。」而因為他走過的知識之路,他會「一貫地相信,教育『不但是重要的、而且是唯一的補救辦法,如果懂得教育的真正意義的話。』所謂真正的意義就是:使人理解『人類教育的主要部分是他們的日常工作』。」最後,他的人生將使得大家知道,「對他的尊敬成為人們自尊的一個要素」。(摘自哈羅德.拉斯基曾為此書寫的〈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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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彌爾經常被人稱之為「天才」,他的自傳也經常有人說是「天才之書」。但彌爾絕不會承認或同意這一點,因為他的自傳《我的知識之路》告訴我們的,其實只是一條比較特殊、然而只要有心就可以有所依循的學習之路。
旅程愉快。
目次
譯者前言
第一章 童年和早期教育(1806–1819)
第二章 少年時期的道德影響/父親的性格與見解(1813-1821)
第三章 教育的末期和自學的初期(1821-1823)
第四章 青年時代的宣傳工作/《威斯敏斯特評論》(1823-1828)
第五章 我精神發展中的危機/前進的一個階段(1826-1832)
第六章 我生平最寶貴友誼的開始/父親去世/一八四零年以前我的著作及其他活動(1830-1840)
第七章 我此後的生活概況(1840-1870)
書摘/試閱
在寫自傳正文之前,似乎應該先說明一下,是什麼理由使我認為值得把我平庸的一生,寫下來傳給後世。我從未幻想,我所敘述的任何部分能如一篇記敘文,或者由於與我自己有關而能使公眾感到興趣。但是我想,如今教育或改良教育是比以前英國歷史上任何時期更受廣泛重視(如果不是更加深刻的話)的研究主題,在這裡記錄下一些不尋常且頗具特色的教育情況,也許不為無益。不說別的,這種教育已經證明人在幼年時期能接受的東西比一般設想的要多得多,在早年,倘若以尋常叫作教導的方法施教,可以說是相當浪費時間。我覺得,在觀念轉變的年代,記錄下總是在前進的各個階段的心靈發展,可能是有趣和有益,或者向自己的或他人的思想學習,或者拋棄自己的或他人的思想。我寫自傳還懷有比上述兩點更重要的動機,就是希望藉此向幫助我智力和道德成長的人們表示感激。在這些人中,有些是眾所周知的名人,有些人才出眾而聲望不孚,有一位對我幫助最大,卻默默無聞,不為世人所知。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的讀者,倘若他還要閱讀下文,只能說咎由自取了;對於他,我沒有別的奢望,只希望他記住,這些文字不是為他而寫的。
一八〇六年五月二十日,我出生在倫敦,是《英屬印度史》(History of British India)作者詹姆斯‧彌爾的長子。祖父是安格斯郡北水橋地方的小商人,我相信他還兼耕一小塊土地。父親在童年就因聰敏好學得到蘇格蘭財務署理事官費特凱恩的約翰‧斯圖爾特爵士的器重,隨後被送入愛丁堡大學讀書,費用由約翰‧斯圖爾特夫人珍和另外幾位夫人創辦的,為蘇格蘭教會培養青年的基金會供給。他念完大學普通課程,得到傳教士證書,但是從未擔任過教會職務,並以能不信這個教會或別的任何教會的教義而自慰。在以後的幾年裡,父親在蘇格蘭當過好幾個家庭的私人教師,其中有特威代爾侯爵家。不久,他終止執教生活,遷居倫敦,以寫稿度日,除稿費外沒有別的收入,直到一八一九年才在東印度公司得到一個職位。
父親在這段時期裡,有兩件教人吃驚的事情:一件極為普通,另一件則頗不尋常。第一件是:以他所處的地位,一無資財,除了在雜誌上寫些文章有些不穩定的稿酬外,別無其它收入,在這種情況下結了婚,還養了一大群家口;不論從理智或責任來說,沒有比這種舉動更違背他自己至少在後半生所堅持的主張的了。另一件事是:他具有過此種生活所需要的非凡精力,他從一開始就在不利條件下艱苦工作,由於結婚又給自己帶來沈重負擔。在許多歲月裡,單就他用寫作勉強維持一家生計,不負債,不陷入經濟窘境而言,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何況他所持的不論是關於政治還是宗教的見解,為所有有權勢的人士和普通富裕的英國人所厭惡,特別是在那個年代;同時他的為人,不但不受任何誘惑去寫違心之論,而且只要他認為環境許可,總要把自己的信念儘量寫在文章裡。我還應該指出,他做事絕不馬虎,不論寫文章還是做別的事情,莫不認真負責,悉心傾注,務必把事情做好。在如此沈重的負擔下,他還是計劃、準備和完成《印度史》的寫作。這部書花了他大約十年時間,幾乎比過去任何作者(甚至專門寫作的作家)寫出等量其它歷史書籍(包括閱讀和研究差不多分量的資料工作)所花的時間要短。更有甚者,他在整個寫作時期,幾乎每天要抽出相當時間教育他的孩子,對於其中一個孩子──我,他所花的勞力、心力和耐心之多,為其他教育兒女者所罕有,他依照自己的意見,力圖使我得到最高等的知識教育。
他自己身體力行,事事絕不浪費時間,因而在教導他的學生時也堅持同樣的原則。我記不清何時開始學習希臘文,別人告訴我,那時我只有三歲。現在還記得的最早印象是牢記父親念出來的詞音,也就是父親為我寫在紙片上的注有英文解釋的常用希臘單字表。至於語法,當時學會的僅僅是名詞和動詞的字形變化,幾年後才學得更深入。在讀過一陣子單詞以後,父親立刻叫我做翻譯。我依稀記得曾念完《伊索寓言》,它是我讀的第一本希臘文書籍;第二本叫《遠征記》(Anabasis),這本書我得到的印象比較清楚。在八歲前我沒有學拉丁文。在父親指點下,那時我讀了不少希臘作家的散文,記得其中有希羅多德的全部著作、色諾芬的《對話集》和蘇格拉底的回憶錄(Memorials);此外還有季奧吉尼斯萊爾蒂烏斯寫的幾篇哲學家傳記以及盧基安、伊索克拉底 澤莫尼庫姆和尼科克萊姆的部分著作。一八一三年我又讀了柏拉圖對話的前六篇(按一般編排),包括從《埃西夫龍》(Euthyphron)到《西奧泰圖斯》(Theoctetus)。我敢說最後一篇對話還是不讀為好,因為我壓根兒一點也不懂。但是父親不論教我什麼,都要求我竭盡全力去理解,有時還要我讀許多我不可能理解的東西。在我學習希臘文功課的整個過程中,他總是與我在同一間房子裡同一張桌子上寫他的作品。他為我的教育樂意承擔的責任,從這件事情中可見一斑。那時候,希英詞典尚未問世,當時我還未開始學習拉丁文,因而希拉詞典對我沒有用處,碰到不認識的字只能一一向父親討教。父親平時最無耐心,但還是忍受此種不斷的打擾,他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寫完數卷《印度史》和他當時必須要寫的所有其它文章。
在我童年的這一段時間裡,除希臘文外,唯一學習的是算術,這門功課也由父親教導。算術在夜間學習,它的乏味與麻煩至今記憶猶新。我每天接受教育,正式授課只占一部份,大部分學習還包括自己閱讀和父親對我的口頭教導,後者多半在散步時進行。從一八一〇年到一八一三年底,我們住在當時還是鄉村環境的紐溫敦格林。父親因健康關係需要保持一定量的運動,他習慣在早飯前散步,一般在通往霍恩西的草地小徑上躑躅。在漫步時我常常陪著他,因此在我最早記憶中,綠茵和野花總是混合著每天向他複述上一天讀過課文的情景。就我記憶所及,這種複述出於我的自願,不是規定的練習。我在讀書時用紙片寫下筆記,早晨散步時就把記下來的內容念給他聽。我讀的主要是歷史書,就在這種方式下我讀了大量歷史著作。如羅伯遜的歷史著作,休謨和吉本的作品。但是在我當時和以後一段長時期裡最喜歡的是沃森寫的《菲立普二世和三世》(Philip the Second and Third)的歷史。馬爾他騎士團抵抗土耳其人和尼德蘭起義各省英勇抗擊西班牙人的故事,引起我強烈而持久的興趣。除沃森著作外,使我心悅的歷史讀物是胡克的《羅馬史》(History of Rome)。關於希臘,那時我沒有見過正規的希臘史,只讀過作為學校課本的簡寫本和羅林翻譯的《古代史》(Ancient History)的最後兩三卷(起自馬其頓國王菲立普)。可是我讀過蘭霍恩所譯的普魯塔克的作品,它給我極大的喜悅。英國史方面,關於休謨擱筆以後年代的歷史,我記得讀了伯內特的《當代史》(History of His Own Time) ,雖然除了書中敘述的戰爭和戰役外,我對其它內容漠不關心。此外我讀了父親向邊沁先生借來的從開始到一七八八年止的《年鑑》(Annual Register)中的歷史部分。我對處於厄境中普魯士的弗雷德里克和科西嘉愛國志士保利的事跡,頗感興趣。但是我讀到美國戰爭時,由於年幼,一直袒護錯誤的一方,因為它叫作英國的一方,直到父親指出我的錯誤時方才改正。我和父親經常談論我讀過的書本,他一有機會總是向我解釋一些概念,如文明、政治、道德和精神修養等等,過後叫我用自己的話向他重述這些概念的含義。有許多書,我嫌它乏味,不主動去找來閱讀,父親就指導我讀,還要我向他口述書本的內容。這類書中有米勒的《從歷史觀點看英國政治》(Historical View of the English Government),這本書在當時受人推崇。得到父親的極口稱道;莫謝姆的《教會史》(Ecclesiastical History),麥克里的《約翰·諾克斯傳》(Life of John Knox),甚至還有修厄爾和魯蒂合著的《貴格會教徒史》(Histories of the Quakers)。他要我閱讀描述主角在艱苦環境中表現出精力和智慧並努力克服逆境的書籍。我記得這類作品中有比弗的《非洲大事記略》(African Memoranda)和柯林斯的《新南威爾斯第一批殖民記事》(An Account of the First Settlement of New South Wales)。有兩部我百讀不厭的書,一本是大部分青年愛讀的安森《航海記》(Voyages),另一本是我認為由霍克斯沃思編輯的環球航行集,此書分四卷,收集從德雷克到庫克和鮑根維爾的作品。我幾乎沒有兒童玩具,兒童讀物也一樣,除親友偶爾饋贈者外,也很少得到。在這種讀物中最著名的是《魯濱遜漂流記》,我在兒童時代一直喜愛這本書。父親雖然不讓我多讀消遣性書籍,但也不禁止我閱讀。父親那時幾乎沒有書籍,他特地為我借來幾冊,我還記得其中有《一千零一夜》、卡佐特的《阿拉伯故事集》(Arabian Tales)、《唐吉訶德》、埃奇沃思女士的《通俗故事集》(Popular Tales);還有一本布魯克的《上流社會的笨蛋》(Fool of Quality),這本書在當時稍有名聲。
我八歲那年開始學習拉丁文,一個妹妹跟我一起學習;我一面學習一面教她,她再把學到的課文念給父親聽。此後,另外幾個兄弟姊妹相繼參加聽我講課,我每天要花很多時間在這種預備教學上。我不喜歡做這種工作,加上我得對她們的功課同對自己功課一樣負責任,我就更不樂意。但是,我從這種訓練中得到極大的好處:凡是準備講解的功課使我懂得更加徹底,記得更加牢固。也許向別人分析疑難的做法,甚至對於像我這樣年齡的兒童也有神益。但就其它方面看來,我幼時的經驗並不證明孩子們互相教學是一種良好的教育方法。我可斷言,把這種方法作為教育方法效果肯定不好,我更深信,在這種教育方法中的師生關係,對雙方砥礪德行沒有好處。我就是以這種方式學完拉丁文文法,以及科尼利厄斯‧尼波斯的大部分著作以及凱撒的《史論》(Commentaries),但是隨後我除了監督我的學生的功課外,我自己還讀了一些更長的作品。
在初學拉丁文當年,我從讀《伊利亞德》中初次接觸希臘詩人。待稍有進步,父親讓我讀蒲伯的譯本,它是我用心細讀的第一本英文詩集,它成為我許多年裡最喜愛的一本書。我相信我一定把它讀了二三十遍之多。這本內容和韻律俱臻上乘的詩篇具有顯然適合兒童天性的情趣,可是根據我的推斷和個人經驗,這種快樂沒有被兒童們普遍享受,因而我認為值得提出來加以推薦。此後不久,我開始學習幾何,不久又學習代數,這些功課仍由父親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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