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說都市規劃科學

都市規劃是一門正在演進的學科，然而學界及業界中相對少的人認識到這是一門科學。這本書嘗試從複雜學的觀點，以相對淺顯的圖文來說明都市規劃科學的一些見解。本書所介紹的都市規劃科學，便是探討社會科學針對人類選擇行為的解釋，與自然科學針對複雜系統的理解，並將兩者整合成一系統性的都市規劃現象的描述與解釋。2021年諾貝爾物理學獎頒給三位從事複雜系統研究的學者，正說明了複雜學已獲得最高學術殿堂的認可。目前學界都意識到都市是複雜的系統，而本書的目的便是要告訴你，面對都市複雜如何作一個好的理性選擇。本書的論點在於，都市是複雜多變的，而傳統經濟學所宣導的理性選擇不足以應付這樣的世界。取而代之的是，我們應該制定計畫來幫助我們採取合理的行動，而計畫的制定又必須遵守都市運作的自然規律，也就是與自然同行。本書便在於以一貫的邏輯，精要地闡明這些概念，並提出可操作的原則。希望本書的出版能對有志探索人類如何面對都市複雜性的學術或專業規劃師有所幫助。

賴世剛
於1990年在美國伊利諾大學香檳校區獲得區域規劃哲學博士學位，並曾在國立臺北大學不動産與城鄉環境學系（終身特聘教授）及同濟大學建築與城市規劃學院（高峰計劃教授）任教。目前爲國立臺北大學不動産與城鄉環境學系及浙江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兼職教授（曾爲思源講座教授）。賴世剛爲Journal of Urban Management及《複雜學》期刊的創刊主編以及複雜學研究社的創辦人，並曾擔任「中華城市管理學會」創會理事長。他的主要研究領域爲都市複雜性、規劃行爲以及複雜學。過去35年，賴世剛曾經在國內外知名期刊發表學術論文近100篇以及專著近10本，包括Environment and Planning B: Urban Analytics and City Science、Land Use Policy、Cities、Habitat International、Annals of Regional Science、Omega以及Decision Sciences等等。最新專著《複雜城市系統中的規劃原理：新觀點、新邏輯與新實驗》由中國建築工業出版社於2022年出版以及Planning within Complex Urban Systems由英國Routledge出版社於2021年出版，並收錄在Routledge Research in Planning and Urban Design系列叢書中，英國皇家學會院士Michael Batty及北京清華大學傑出訪問教授Peter Nijkamp評價該書是都市規劃科學發展的重要里程碑著作。

序

選擇是我們日常生活必須面對的問題，不論你決定要到哪裡吃飯、點哪一道菜、選擇甚麼工作、雇用哪一個員工、在何地投資房地產、心儀哪一個對象等，在在都是選擇。可以說我們的一生都是在做選擇，而我們的人生也是由一連串選擇所構成的。雖然決策人人都會做，然而要制定好的決策卻不容易。本書的目的之一便是要告訴你如何做一個好的選擇。然而，光是做好的決策是不夠的，因為我們所面對的世界是如此複雜，使得採取行動前需制定計畫，並根據計畫來下決定便顯得格外重要。因此，本書的另一個目的便是要告訴你，什麼時候應制定計畫、如何制定好的計畫，以及如何根據計畫採取行動，即使用計畫。在本書中，選擇與決策是同義字。
決策與規劃分析是兩個不同，但關聯性極高的領域。簡言之，決策分析的重點在於告訴你如果一生僅此一次，你應該如何從事一個選擇，而規劃分析則在說明，在採取行動前，如何考慮一個以上相關的決策。例如，當我們在僱用一個員工時，我們考慮的是這個員工的能力及品性是否符合職位所需要的條件，這時我們可將評選求職者當作一個獨立的決策來考慮。但是，如果這個職缺與公司的發展有密切的關係，例如一年後這個部門會因市場需求的增加而擴充，此時僱用員工的決策必須與公司擴充的決策同時考慮。在這個情況下，我們在做當下的決定時，便必須考慮一個以上決策間的關係，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做計畫。由這個簡單的例子，我們可以看出決策其實是計畫的內涵，而計畫是決策的展開，兩者相互依存。
決策及規劃的技巧是可以學習的，它們是一種思考邏輯的自我訓練，也可以說是一種修煉。決策與規劃是許多領域探討的主題，不限於都市發展的規劃，例如運籌學或作業研究等等。它也是我們生活上遭遇到困境時的解決方式之一，因為它是完成艱鉅任務的必勝工具。我們常講：「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而決策與規劃也是器的一種，是一種工具或手段。然而，決策分析的探討一直被各個領域所忽視，主要的原因在於一般人不知道決策與規劃的意涵；不知道如何從事決策與計畫制定；也不知道決策分析與規劃所能帶來的益處。此外，學界也多只探討單一決策的制定，殊不知若是我們在採取行動時能考慮相關的決策，所獲得的效果更佳。另一方面，我們所面對的世界是複雜而難以用現有的科學知識加以充分描述的，都市發展尤其如此。面對這樣複雜而多變的現象，一般人雖或隱然知道規劃的重要性，卻往往不知如何從事計畫的制定，以及如何使用計畫。
本書將我們所處的規劃情境視為是一複雜系統，也就是由許多人制定不同的決策與計畫，相互影響，交織而成的因果網路。複雜系統隱含的意義有二：（一）該系統無時無刻不在變化無法達到均衡，以及（二）這個特性正使得計畫制定在面對多變的複雜現象時，扮演重要的角色。本書宗旨便在說明在面對這樣複雜而又不確定的情境下，我們如何能制定出有用的決策與計畫，據以採取適當的行動，以達到我們的目的。因此，本書的撰寫有兩個主題。首先，本書要說服讀者，當面對複雜多變的環境而想要採取合理的行動時，以計畫制定為基礎的決策是有幫助，且會帶來益處的。其次，本書嘗試說明決策與規劃分析的一般性原則，即如何隨著自然行動。此處所謂的自然，是一種廣泛的定義，約略地可以說是所面對複雜而未知世界的通稱。
決策與規劃分析牽涉到的理論層次很深，並非三言兩語便可敘述完盡。筆者撰寫這本書的初衷，是希望以較淺顯的文字及概念，來闡述如何藉由決策與計畫制定及使用，以圖在渾沌不明的情況中，採取適當的行動，達到想要的目的。例如，當我們想要購屋以適居或從事土地開發以謀利時，如何掌握都市發展的脈絡，使得我們的決策是有效果的？本書撰寫的假想讀者為都市規劃與管理者，當遇到棘手的都市發展情勢，包括生活上或專業上的問題，不知如何著手進行，而又希望有一些合理的指引，作為行動的指南時，本書應能提供有用的思考方向。因此，本書不同於一般有關探討決策的書籍，而在於強調計畫的重要性，並以實例說明，本書所闡述的原則可如何應用在日常生活上。
本書分為兩個部分：短文集及論述。第一部分「都市複雜與規劃」包括筆者最近幾年對都市複雜與規劃的一些隨筆，而第二部分「都市規劃科學」則在申述都市規劃其實是一門科學，或都市規劃科學。「都市規劃科學」的第一節略為闡述本書內容的科學哲學基礎，主要在說明實證論（positivism）的狹隘之處，取而代之的是自然科學的湧現論（emergentism），以及社會科學的一貫論（coherentism），進而說明本書的立論基礎。第二節說明都市的複雜性以及非均衡性，並透過複雜系統特性的解說，描繪面對複雜世界從事選擇的困難性。第三節介紹面對都市
複雜規劃理性的內涵，並提出框架理性（framed rationality），以別於目前文獻上所探討的理性，包括完全理性（perfect rationality）及有限理性（bounded rationality）。第四節就框架理性的基礎辯證制定計畫或相關決策的必要性，也就是如何制定相連的決策，會帶給我們利益；並申述如何順應自然的運作，以從事計畫的制定，並據以採取行動。第五節提出都市規劃科學的理論架構作為結論。第二部分「都市規劃科學」主要的論點在於說明，當我們面對複雜的世界時，在某些情況下，經濟學的選擇理論並不足以應付層出不窮的問題，取而代之的是制定計畫以採取合理的行動。
沒有人天生下來便是好的決策者及規劃者。筆者當初之所以以決策做為撰寫博士論文的題目，就在於深刻感受到自己不是很好的決策者，而想一探決策分析的究竟。時光匆匆，至今筆者從事決策與規劃相關的學習、研究、教學與實作超過四十個年頭，深知規劃界學者多探討都市現象，而對何時、如何制定及使用計畫並制定決策等規劃議題較少著墨。了解現象固然重要，但如何從複雜的現象中藉由規劃以採取適當的行動或制定合宜的決策，方應是規劃學者企求的目標。希望本書的出版能讓讀者對規劃分析有更深入的認識，並能將本書所提出的決策與規劃分析原則應用在日常及專業生活中，在面對複雜且未知的世界時，能跟隨著自然的腳步採取行動，悠然自得。

目錄
序
第一部分　都市複雜與規劃
1.1 都市規劃：神話或是科學？
1.2 都市規劃科學緣起
1.3 複雜：被忽略的事實
1.4 探索複雜
1.5 複雜學派
1.6 伊利諾規劃學派
1.7 規劃的理性
1.8 都市與規劃之我見
1.9 如何駕馭都市複雜？
1.10 規劃投資與複雜度
1.11 如何落實以人為中心的規劃？
1.12 以複雜科學降低重大事件對都市安全的衝擊
1.13 時間壓縮下的都市發展與規劃
1.14 空間垃圾桶模式
1.15 21世紀都市規劃的新思維
1.16 長尾理論與都市發展
1.17 三規合一的迷思
1.18 捷運是否造成房價上漲？
1.19 六都與都市發展及更新
第二部分　都市規劃科學
都市規劃科學理論架構
一、引言
二、複雜的都市
三、面對複雜的規劃
四、規劃的理性―與自然同行
五、都市規劃科學理論架構
後記
參考文獻

1.2都市規劃科學緣起
我們正在經歷一個大變革的時代―變革不僅僅體現在經濟體制、社會形態、政治關係和人居環境的改變和重組，更體現在這個時代中個體自由的充分彰顯和整體規律的清晰湧現。這也是一個全新的時代―全球化和互聯網正在逐漸瓦解舊有的各類組織架構，透過充分的社會分工協作，使個人內在的愛憎喜好取代了原有的外在性激勵，成為影響社會發展的主要推動力。對於這一個不斷變革的、全新時代中的方方面面，雖在個體上極難預測和控制，在整體上卻是有規律可循。
當代科學是建立在還原論的基礎上，而還原論又源自古希臘哲學中的原子論。還原論認為，只要我們充分了解宇宙的組成分子，我們就能夠了解所有事物運作的規律。然而，長期的研究實踐表明，該思路已不可行。一個簡單的例子就是，迄今為止，仍然沒有人能透過量子力學來解釋為什麼貓要捉老鼠。西方科學界在近些年來已經在醞釀複雜性研究的革命，嘗試從整體湧現的角度來理解這個世界，以尋找複雜系統的一般性理論。我們認為，該轉變恰恰正是向以整體論為核心的中國傳統文化思想的一種回歸。當然，我們並不反對還原論的研究方法，因為要了解複雜系統，首先研究該系統的組成分子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然而，我們卻要摒棄還原論所主張的那種認為了解組成分子就可以完全理解系統本質的舊有觀點。不同於強調系統組成分子的物質內容的西方還原論科學，中國傳統科學的整體論源自於元氣論，強調的是組成分子之間的關係。中華文化的源頭是易經，無論是堪輿或中醫，皆以易經為理論基礎。無獨有偶的，複雜科學也正要尋找包括地理及生命科學等複雜系統的一般性理論。因此，就整體論而言，中學實早於西學數千年。
從都市規劃科學的角度來看，當代西方的都市規劃學以還原論為基礎，以解決簡單或無組織複雜問題的方式來解決都市的有組織複雜問題，因而造成了無數「大規劃災難」。還原論認為了解建築便可理解都市，殊不知它們是性質截然不同的系統：建築需要設計，而都市則需要規劃。還原論認為都市在不受外力干預下會達到均衡的狀態，殊不知由於都市發展決策的相關性、不可逆性、不可分割性以及不完全預見性，這種想像中的均衡狀態根本無法實現。對於都市理解的轉變，也正在逐漸的改變我們對於都市規劃及管理的理解。例如，我們無法控制而只能引導都市的發展；或是，我們不能只做一個計畫，而是要不停地發展一個規劃的網路等。面對二十一世紀的都市規劃科學，我們必須以中華文化的整體觀為主，結合西方的複雜運動，以發展出本土的都市規劃與管理的科學。具體而言，這個思路的內容包括，但並不限於，在自然科學中以Ilya Prigogine為首的布魯塞爾學派；在社會科學中以Brian Arthur 為首的複雜經濟學（Complexity Economics）；在複雜運動中以聖塔菲研究院（Santa FeInstitute）為首的複雜科學（Complexity Science）；在規劃學中以LewisHopkins 為首的伊利諾規劃學派（Illinois School of Planning）；在都市學中以Michael Batty 為首的都市科學（The Science of Cities）；在中國哲學中以易經為源頭的中國傳統科學，並將這些相輔相成的理念匯總起來，形成具有一貫性的本土都市規劃科學。知名物理學家Stephen Hawking 認為二十一世紀是複雜科學的世紀，我們認為二十一世紀同時也是中華文化復興的世紀。本書的出版是個開端，且也正逢其時。
筆者過去35 年的研究成果主要在於填補三個看似矛盾或無關的鴻溝：都市規劃科學與都市規劃神話；中國傳統科學與西方現代科學；都市複雜研究以及規劃行為研究。我們期望透過這本書的出版，將複雜系統下都市運行與規劃的基礎性理論和前沿性理念以相較簡易的方式展現出來，以饗讀者；並在此過程中，將中華傳統文化的整體論思想與西方科學界正在蓬勃興起的複雜科學研究理論加以比較和融合，以創建一個新的都市規劃科學範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