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拿耳朵當眼睛(平)

一九四○年生，臺灣省臺中縣人。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研究所畢業。現任師大國文系、淡大企管系副教授。教授中國哲學史、中國管理思想、四書、墨子、淮南子等課程。著有《周金文釋例》、《韓非與馬基維利比較研究》、《中國法家哲學》、《中國哲學辭典大全》（與韋政通、余英時等十教授合編）等書。譯有〈白話史記‧扁鵲蒼公列傳〉、〈白話資治通鑑‧唐紀〉等篇。

一八六○年，赫胥黎(T. H. Huxley, 1825-95)給他朋友的信中說：「靈魂不朽之說，我並不否認，也不承認。我拿不出什麼理由來相信它，但是我也沒有法子可以否認它。我相信別的東西時，總要有證據。你若能給我同等的證據，我也可以相信靈魂不朽的話了。」赫氏的意思是有證據的東西才他相信。《中庸》說：「無徵不信。」這是說沒有證據的東西不要相信。孔子早就說過：「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多見闕殆（心不能肯定叫殆），慎行其餘。」而《水滸傳》裏那位王婆說的好，她說：「經目之事，猶恐未真，背後之言，豈能全信？」這是閱歷有得之言。親眼看到的難免失實，何況聽來的傳言，豈能當真。所以我們要養成一種重驗證，重事實的精神，不要相信一切沒有充分證據的東西。我曾用「不拿耳朵當眼睛」為題，寫一篇文章闡述這種精神，這篇文章已收入本書。現在我也用這句話做本書的書名，是希望年輕朋友培養這種求徵的心態，做一個不被人惑的人。

 

這本書收集十八篇作品和五篇訪問錄。其中大部分發表過，〈節育運動的拓荒者〉、〈科學叫人謙虛〉和〈哲人日遠風範長存〉三篇還未發表。前六篇，勉強算是批評文學，七篇以後，是屬於思想。一般來說，文學是思想的表現，思想是文學的內容和靈魂。這本書始終沒有離開「文學與思想」，因此把它做為本書的副題。

 

〈鄧肯和她的自傳〉，是我人生發表的第一篇作品，刊於五四年九八期的《文星雜誌》，沒想到《文星》就在這一期停刊，那時我才是大二學生。〈一本使人心靈顫動哭泣的書：《異域》〉，這篇書評是我擒著眼淚寫成的。幼辦公司有一次在南部舉行書展，曾拿它作廣告。〈桃花源的境界〉，六二年七月十五日發表於《中國時報》的〈人間〉欄。這篇文章刊出後，《中國時報》、《中央日報》對〈桃花源記〉連載的爭論文字，於焉落幕。當時他們爭論的焦點在：「先世避秦時亂，來此絕境，不復出焉。」到東晉時漁人才進入桃花源，其間相距五、六百年，內外並無交通，為什麼桃花源的「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除開這個問題，我遠篇文章還解答了三個問題：(1)漁人要離開時，村中人為什麼特別叮嚀他：「不足（值）為外人道也」？(2)漁人離開桃花源，沿路作記號，後來為什麼又進不去桃花源？(3)為什麼要提出真有其人的劉子驥來做全文的結尾？我認為要能解答以上四個問題，才真正了解〈桃花源記〉。讀者不妨先想想答案，再看本文的說明。空大人文系主任沈謙傅士兩次公開說：「〈不拿耳朵當眼晴〉這篇文章我在大一時看過，到現在還記住。不拿耳朵當眼睛，是有智慧的話。」〈認知的訓練：語意學與邏輯知識〉一文，是我大二時自修邏輯的成績。臺大名教授殷海光先生向我說：「像這樣的文章多一些，大家的頭腦才會清楚。」〈墨子的現代意義〉一文，是為了慶祝教育家黃金鰲校長八秩華誕作的，曾在七五年師大「文史哲的時代使命」學術研討會宣讀。美國加州州立大學吳森教授看過這篇文章說：「你能拿國際獅子會、扶輪社、青商會的宗旨和墨子比較，光憑這一點就有現代意義。」〈愛的哲學〉一文，是七○年我在景美女中的演講稿。這次講演是有交換條件的，我講完之後不久，梁素霞校長對我說：「雖然有幾十張推薦信，我還是決定請尊夫人到本校來幫忙。」內子就這樣被聘往該校任教。梁校長的熱心教育，和她聘請教師的方式，在今天臺灣的教育界實在少見，令人佩服。有一天，警察學校季錫斌校長打電話來說：「我太太要我告訴王教授，她說：『沒有看過別人把愛寫得這麼深刻。』」這是對〈愛的哲學〉一文的反響。為了避免老王賣瓜之嫌，我的介紹就此打住。以上的說明以及各篇的價值，還是留給讀者自己去評斷。

 

智慧人物訪問錄，是我多年來精心設計的成果。訪問這些人物，就像挖金礦一般，必須具備專門的技術，要先了解他們奮鬥的過程，看他們的書，而且要有計畫性的提出問題，才能把他們生活的智慧，他們為學、思想的方法挖掘出來，提供給年輕人做學習的榜樣。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可以爬得更高，看得更遠。我希望年輕朋友，多借助他們成功的經驗，使自己成長的更快、更好。附帶一句，這些訪問錄除最後一篇剛刊出不久，其他已被收進被訪問者的書中發表。可見這些訪問錄被重視的一斑。

 

最後我要感謝劉振強先生，沒有他的慨允出版，這些文章恐怕沒那麼快跟讀者見面。

 

王讚源

一九八八年九月卅日於永和書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