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工程師：瓦特

人類在地球上生存了上萬年，但生活型態卻在這短短的兩百年間有了巨大的改變，這場改變的起因是工業革命，而引發這場革命的關鍵人物就是瓦特。

瓦特自小就對各種機械很感興趣，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裡，他接觸到當時已經問世的紐克門蒸汽機的模型。雖然蒸汽機不是瓦特所發明的，但原有的蒸汽機經過瓦特的改良後，實用價值大增，因此後人將成功的光環給了瓦特。

瓦特之所以能帶領人類文明進入新的里程，除了自身的天分與努力外，也因為當時社會種種條件的支持，例如工業動力的需求、工藝水準的進步、專利制度的保護、贊助者的知遇等等，才使得一路面對重重危機的瓦特最後能夠如願以償，成就了自己，也造福了大眾。這般輝煌的成功，也許是這位內向的黑手工程師始料未及的吧！

潘震澤
生於臺北，長於中壢。從小嗜讀章回小說，養成對文字的興趣；高中三年在新竹中學接受了均衡的教育，並培養對古典音樂的興趣；大學、研究所加助教共八年在臺大度過、享受自由學風之餘，也確立教學研究為一生職志。負笈美國六年半後，回國任教陽明醫學院（大學）十七年，又再度赴美與家人團聚。目前旅居美國密西根州，任教奧克蘭大學護理學院，閒暇並從事科普翻譯及寫作工作。

接下「瓦特」傳的寫作邀約，心下有些惶恐，因為我是生理學家，不是工程師出身，怕對傳主──以改良蒸汽機知名於世的瓦特──介紹得不夠道地。不過，在閱讀了一些參考資料後，我的疑慮也逐漸消失，理由是我在瓦特的工作裡，找到了與我的專長有所相通之處。

以現在的職業分類來說，瓦特是所謂的機械工程師，專門負責各種人造器械工具的設計與製造。那也就是說，機械工程師的工作，是要先弄清楚各種器械的運作原理，然後才進行維修、改進甚或創新。而我的專長人體生理學，是想要了解人體各個器官系統的運作機制。如果把人體比喻成活生生的機器，那麼生理學家也就是人體的機械工程師了。

說起來，人體這個天然機械，比起人造機器來，還要精密複雜得多，除了能維持內部的穩定外，還可以自動修補、加強、演化並繁殖，這些可是人造機器還辦不到的事。至今生理學家也還沒能完全解開人體運作的奧祕；因此，人體要是出了差錯（也就是生了病），醫生未必都能治得好。

師法人體構造以製造器械，或以人工材料補強人體器官，已成就了醫學工程這個新興學門。因此，從生理學家的角度來看瓦特這位早期的機械工程師，也不至於太突兀了。

瓦特生長的年代，是工業革命剛起步的年代，也就是有人想到利用機器代替人工，來大量製造生活必需品的年代。當然，人類很早就懂得利用工具來幫忙做事，但那與工業革命時代出現的紡紗機、織布機等機器相比，可是有天壤之別：新式機器的速度、品質與產值，是手工或簡單的器械無法可比的。

然而瓦特的貢獻，卻不在於發明或改良了製造業使用的機器，而是提供了機械運轉所需的動力──蒸汽機。其實，瓦特一開始研究改進蒸汽機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紡織廠、麵粉廠或其他製造業的需求，而是為了幫忙解決礦場地下水堆積的問題。因此，蒸汽機後來的廣泛應用，並不是一開始就預見的。由此亦可看出，許多有用的發明，常是無心插柳的產物。

瓦特是學徒出身，擅長製作及修理科學儀器，卻沒有念過大學。不過，當年的「學院理論派」與「田野實際派」之間，分際並不明顯，通常兼具兩者之長。不像如今理論說得頭頭是道的學者，常拙於動手；而實際經驗豐富的黑手，卻說不出個道理來。

瓦特的學歷雖然不高，卻因為在大學擔任技師，認識了一批學者，得以參與他們交換新知的固定聚會，再加上他勤奮自學，彌補了學識上的不足。後來，瓦特更參與了出名的「月亮學會」，得以與英格蘭伯明罕地區的一流才智之士相互往來，也才能不斷進步。時至21世紀的知識經濟時代，除了學歷之外，養成終身學習的興趣及習慣也更形重要，兩百多年前的瓦特，已經證實這一點。

從瓦特的一生，也可以看出「天時、地利、人和」對個人事業的成功與否，具有莫大的重要性。要不是當時對蒸汽機的動力需求孔亟，瓦特也不會投入改良蒸汽機的工作；要不是英格蘭當時製造業的進步，瓦特設計的蒸汽機也難以製成並正常運作；要不是有羅巴克及波爾頓的先後大力支援，瓦特也不會有財力完成蒸汽機的製造，更別說大量生產了。再來，要不是英國早早就有專利制度的保護，瓦特也不可能靠蒸汽機致富，更不要說留下身後大名了。

通常我們只看傳主光彩、讓人稱道的一面，但也有人喜歡發掘傳主失敗、甚或黑暗的一面；越是出名的人物，就越免不了後人的一再剖析，再完美的人也找得出缺點來。像出身不算富裕的瓦特，就有過於謹慎的毛病，要不是有波爾頓的大膽投資，瓦特蒸汽機不會取得全面的成功，瓦特也難以留名青史。因此，從瓦特身上我們可以學到：成就大事業得集合眾人之力，除了有人動腦有人動手之外，還得有人出錢及妥善經營，否則單憑一人之力，是很難成功的。

蒸汽機的原理對現代人來說，不難了解，只需用到基本的物理及化學常識。但讀者可能很難想像，當時的人還不曉得液態水其實是由無數個水分子所組成，而每個水分子又是由兩個氫原子及一個氧原子所構成。至於水的三態變化，以及熱能的觀念，也都還沒有完全建立。由此可見，科學的進步，讓人類對大自然有突飛猛進的了解，也更能駕馭自然界的能源，可說是人類最了不起的成就之一。我們在享受現代生活的方便之餘，也不能不感謝瓦特這位先驅。

一如史上大多數成功人士，瓦特的一生也非一帆風順，而歷經困頓及失敗的打擊，到中年以後才嘗到成功的果實，生活也才安定下來。孟子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意思就是說，當上天要把重任交給這個人時，一定會先給他種種磨難，為的是激勵他的心性，增強他所欠缺的能力。這段話，用在瓦特身上，再貼切不過，也願與讀者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