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道：明清旅遊文化

旅行團包套的「套裝旅遊」，你以為是現代的產物嗎？其實早在明清時期，中國已有各式各樣的旅遊活動，而且旅遊設施逐漸走向商品化，比起同時期的西方有過之而無不及。無論是美酒佳餚、游船肩輿、旅遊導覽、遊伴相隨，皆讓旅途可以更舒適、更盡興。士大夫更是明清旅遊文化興盛的一大推手，旅遊也成為明清士大夫文化的重要一環。大家耳熟能詳的徐霞客，以長程的冒險旅行著名，然而，這樣的「壯遊」並非當時士大夫旅遊文化的主流。從大量的日記、遊記中，可以觀察到他們頻繁地出遊，大多是距離不遠的「淺遊」，而且具有休閒娛樂及社交功能。明清士大夫所撰寫的遊記，看似文學作品，實則背後反映了士大夫的身分焦慮感。遊記文體在書寫上的變化，涉及到士大夫試圖與其他人的旅遊活動作區分的策略轉變。到了晚清，曾與西方接觸的中國人所留下來的旅行記錄，更有助於我們理解當時中國人對西方人的看法與態度。

巫仁恕
國立中興大學歷史學學士，臺灣大學歷史學碩士、博士，現任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專長領域是明清城市史與明清社會文化史，主要研究成果集中在明清城市群眾集體抗議、明清物質文化與消費文化。著有專書《奢侈的女人——明清時期江南婦女的消費文化》(2005)與《品味奢華：晚明的消費社會與士大夫》(2007)。

狄雅斯 Imma Di Biase
義大利威尼斯Ca^ Foscari大學漢學系東方語言研究博士，博士論文主題是關於明清時期旅行者的研究。2002年在澳洲墨爾本斯溫伯恩大學擔任客員研究員，主要研究澳洲華人移民。其著作有論文〈征服新金山〉，以及專書《易經：中國人的代碼》(2005)與《中國靈魂》(2007)。目前正在墨爾本大學撰寫另一本博士論文，她嘗試以心理學家容格的理論，來探討有關中國人的「情緒」(emotion )。

明清時代人的休閒旅遊怎麼玩？硬體設備的遊玩器具、交通工具，如同今人郊遊帶上野餐籃甚至開個拖車一樣，件件講究，伴遊和遊玩過程中的活動也是樣樣精采，從這些休閒旅遊中的點點滴滴，作者巧心得見明清時代的文化意涵，旅遊不只是休憩，更具有社交的功能、身分的表徵。

休閒旅遊大概是許多現代人工作之餘的最大夢想之一。年輕的時候曾經在某個渡假村的餐廳看到一幅招牌，上面寫著：「有錢很好，有閒更好，有錢又有閒最好」。在工作繁忙的現代，有閒錢又有時間從事休閒旅遊或外出旅行，都是放鬆身心的最好活動。記得曾經聽到一位研究院的同事，談及他到中國大陸作田野調查的心情故事。他說當他在少數民族居住的山頂上，每晚望著滿天的星星，想到家事、國事、天下事都離他好遠好遠，頓時覺得真正的幸福莫過於此。當時的確很難理解他話中的玄機，直到我的工作愈來愈忙碌後，我才能體會箇中的道理。所以我常開玩笑地告訴朋友，當我坐在飛機內，飛機起飛離開臺灣地面的那一剎那，是我人生最快樂的一刻。我常常夢想，如果有一天我的研究工作也能和旅遊相結合，那該有多好啊！

至於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對明清的遊記與旅遊文化開始有興趣，這就和許多機緣巧合有關。我原本的研究專業是明清社會經濟史，可是到了中研院近史所服務後開始思索新的研究方向。當我讀到周振鶴先生的文章時，給了我許多啟發，尤其是過去常被視為文學作品的遊記，其實可以從事社會史與文化史的分析。於是我開始蒐集明清文集中的遊記，以及當時旅遊活動相關的史料，並陸續發表了〈晚明的旅遊風氣與士大夫心態〉、〈晚明的旅遊活動與消費文化〉、〈清代士大夫的旅遊活動與論述〉、〈近代早期西方人對中國旅游設施的評價〉、〈從遊觀到旅遊：十六至二十世紀初蘇州旅遊活動與空間的變遷〉等諸篇論文，這本書就是建立在這些既有的研究基礎上。

第一次參加旅行團出國旅遊是在我三十二歲的那一年，地點是義大利。對五年級的男生而言，因為兵役制度的制約，往往要到三十歲以後才能一圓出國夢。這趟義大利之旅，讓我印象深刻，也可以說是愛上了浪漫而美麗的義大利。也許就是這樣的緣分，第一位和我合作寫書的外國學者，也是來自義大利的狄雅斯(Imma Di Biase)博士。在一次偶然的機會，透過我的同事呂妙芬教授認識了來自義大利的狄雅斯。她原本已在威尼斯大學取得漢學博士學位，並在澳洲某大學擔任訪問學人。而她的博士論文，就是分析清末到西方的華人所書寫的遊記與書信。於是我邀她加入撰寫專書的行列，她欣然答應。本書的第十章，就是由狄雅斯負責執筆，我要感謝她補足我關於晚清時期的知識空白。

本書所以能成書，在此要特別向國科會致謝。因為這個課題原來是民國九十四年度國科會一年期的研究計畫，延宕許久終於能夠結案，心中一顆大石總算可以落地了。此外，還要感謝三民書局發行人劉振強先生，因為劉先生的慷慨允諾，這本書才能在歷經金融海嘯後的今天問世。在成書的過程中曾經陸陸續續地得到不少師友的建議與批評，包括了李孝悌、范金民、賴惠敏、沈松僑、張壽安、嚴志雄、胡曉真、梅爾清(Tobie Meyer­Fong)、呂妙芬、王正華、連玲玲與韓承賢等，我要特別感謝他們。身在中研院可以和那麼多優秀的同事請益，獲得許多心靈與知識的滿足，是我這輩子感到最幸運的事。此外，我的助理廖振旺、嚴雅美與翁稷安，都幫了我許多大忙。最後，也要感謝我的親人，因為有了他們的支持作為後盾，我才能專心完成此書的撰寫。

這本書其實並不是中國旅遊文化的一項重大研究成果，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起步而已。自己心裡仍有許多疑惑，都還有待解答。諸如晚明以來大眾休閒旅遊的發達，已經出現類似現代旅行社與旅遊團，但為何沒有像十九世紀的英國發展出現代的旅遊業？明清時期內地的旅遊活動非常頻繁，但卻是相對地域外旅行似乎對知識分子的吸引力不夠大，沒有激起知識分子向外求知的欲望。唉！未知生，焉知如此？是該放下手邊的工作，出去走走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