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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編輯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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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圖文大師法蘭斯瓦‧普拉斯 首部純文字小說
◎法國2010 年最佳青少年圖書獎、2011年想像文學大獎
◎楊照——專文推薦 李崇建、李偉文、詹宏志、劉鳳芯——著迷推薦
我聽見車輪骨碌作響,那聲響在我腦內無止盡地迴盪。我到了,這裡是死神的國度。

關安永遠忘不了十四歲那年上了死神馬車的情景。

歐洲陷入戰爭之際,他被死神帶到陌生的恐怖國度:十二省。這個地方由無所不在的飛移關卡監控,一切只能進,不能出。海關人員庸恩解救了關安,讓他免於遭受鐵院慘絕人寰的待遇,並送他可以治病的嗶嗶鳥,安排他學習正統醫學;只是,這一切另有目的。庸恩利用關安神奇的醫療能力,取得財富和地位,並且強迫關安提供病人隱私以暗中監控。關安在那裡度過四年,飽嚐人情冷暖、世道險惡,當他排除萬難回到朝思暮想的故鄉布列塔尼亞時,卻發現他回不去了……

法國圖文大師法蘭斯瓦‧普拉斯,繼《歐赫貝奇幻地誌學A-Z》、《最後的巨人》後,再次發揮豐富驚人的想像力,創作難以界定年齡層的一本精彩小說,將現實的戰爭與想像國度的苦難互相呼應,過去與現在的巧妙連結,現代醫學與民俗療法的對照,小說揉合死神、水怪傳說、中世紀歐洲黑死病與近代歐戰史實,造就出另一個普拉斯風格經典。

作者簡介

法蘭斯瓦‧普拉斯(Francois Place)

生於1957年,在艾司田學院(Ecole Estienne)主修視覺傳達,曾從事動畫創作。普拉斯熱愛閱讀各種歷史方志、地圖、旅誌,《最後的巨人》為其成名之作,在歐美共獲得十多項文學大獎。普拉斯著作等身,其中有獨立的圖文作品,也常和其他作者合作,插畫作品常見於伽里瑪出版社的許多青少年書籍中。其著作最為人稱道的,除了《最後的巨人》(時報出版),尚有囊括多項青少年圖書大獎的《歐赫貝奇幻地誌學A-Z》(時報出版),以及獲得法國Montreuil 2007年書展出版大獎的《戰爭中的女兒》(La fille des batailles)。

譯者簡介
陳太乙

國立中央大學法文系畢業。法國Tours大學法國現代文學碩士,法國Grenoble第三大學法語外語教學碩士暨語言學博士候選人。曾任中學及大學法文兼任講師。譯有:《祕密時光》、《貓的智慧》、《睡蓮方程式》、《幸福書──追求生命中的永恆喜悅》、《馬諦斯──揮灑絢麗色彩》、《偷臉》、《反骨──法國第一女律師的故事》、《消失的小王子:聖修伯里的最後之旅》、《法國女魅力小百科》、《王者,席丹》、《歐赫貝奇幻地誌學A-Z》、《最後的巨人》、《我死了,但什麼也沒學到》等書。

名人/編輯推薦

就像一頭栽入金庸武俠小說,進入宮崎駿的動畫世界,我無法停止閱讀這本書。書中瑰麗的世界,迷離的敘述風格,夾帶著令人著迷的故事,既是青少年的成長小說,也是精彩絕倫、絕無僅有的風物誌。──李崇建(作家/親子教育專家)

看精彩小說最棒的是,你可以立刻脫離這個有點煩人的現實,進入到另一個世界,更棒的是,小說雖然是虛構的,但是它卻能夠讓我們洞見人生的真理,以及增加面對現實世界的勇氣與能力。飛移關卡就是這麼一部令人不忍釋手的精彩小說,在真實與幻想中,讓我們瞭解戰爭與瘟疫對人類社會與個人的影響。──李偉文(作家)

本書以古喻今,主要場景「十二省」既是仿擬中世紀歐洲的想像地域、是死神的國度、同時亦是一戰的隱喻。書中對於社會規訓、為官醜態、傳醫與現代醫學的對照、人的困境,皆有深刻又生動的描寫。可謂法版《地海傳奇》。──劉鳳芯(中興大學外文系副教授)

◎法國圖文大師法蘭斯瓦.普拉斯 首部純文字小說
◎法國2010 年最佳青少年圖書獎、2011年想像文學大獎
◎楊照--專文推薦 李崇建、李偉文、詹宏志、劉鳳芯--著迷推薦

我聽見車輪骨碌作響,那聲響在我腦內無止盡地迴盪。我到了,這裡是死神的國度。

關安永遠忘不了十四歲那年上了死神馬車的情景。

歐洲陷入戰爭之際,他被死神帶到陌生的恐怖國度:十二省。這個地方由無所不在的飛移關卡監控,一切只能進,不能出。關務人員庸恩解救了關安,讓他免於遭受鐵院慘絕人寰的待遇,並送他可以治病的嗶嗶鳥,安排他學習正統

書摘/試閱

捕魚歸來

布列塔尼亞,位於大陸最尾端,那一大片終結法國疆土的花崗岩石,學者們稱為:盡頭之地。汪洋在這裡撞擊成浪花。居住在這裡的人,血管裡永遠?有鹹鹹的海味。我呢?第一次上船出海捕魚時,還未滿十四歲。

那是最嚴寒的冬日;窩在狹小窄長的舢船上擦木鞋,這不算什麼;雙手浸泡在冰冷的水裡,日以繼夜地掏空魚腹,不算什麼;對我拳打腳踢,羞辱責罵,不算什麼;船員們卑鄙小人的嘴臉和瘋瘋癲癲的船長,也不算什麼,反正,我總算是活著回來。我渾身發抖,像飄搖的葉片,牙齒顫動得喀喀作響,但是,還活著。一下船,他們就把我平放在一床海藻上,推到小篷車最裡面,同車的還有一大堆魚,魚眼睛圓睜,還會轉呢!我的肺費力地尋求氧氣,活像個老舊破洞的皮囊。
 
他們偷偷把我放在農莊大門口後就溜了,那時夜色已深。寒冷的夜綴滿星星。我媽看到我變成這副德性回來,簡直不敢相信。沒用的傢伙!要是我爸在的話,他一定會這麼說。關於這點,這麼說才對:我早就成不了什麼大事了!離家時,我又瘦又小,體弱多病,肩膀不比一條沙丁魚寬;現在可好,回家時,我竟然還把這副孱弱身軀搞得傷痕累累,僅剩的這一點點本錢很快就要耗盡了。不用懷疑,以我現在的狀態,能活過冬天就算僥倖。
 
我老爸他倒是身強力壯,嚷嚷起來,比一群喝醉的驢子還響亮。但他仍然陰溝裡翻船,在幽冥惡水中已游了一段時日,久到讓我媽的眼睛都哭紅了。而她可不是個動不動就流眼淚的人。整整兩年,每個星期天,她都去教堂點蠟燭,之後就去礫灘,坐在岩石上等他。她可以在那裡耗上好幾個小時,瞇著眼睛,迎著海風。

好像他會從水裡出來似的!等雙眼終於乾涸了,我媽便停止祈禱。她把一切寄託在我身上,希望我能接班。她要我去「永不滿足號」上當見習水手。我盡力了。一把刀,一雙木鞋,不知花了多少小時刮除魚鱗,掏出魚內臟,胃裡波濤翻攪,腦袋缺乏睡眠。只是,這下可好了,還是認清事實吧!我不僅沒鍛鍊出水手乘風破浪的雙腿,歸航時的狀況還如此淒慘,恐怕連陸地也不要我了!
 
我十四歲,與世紀同時誕生。在這地方,這就算是進入新世紀所帶來的改變。這種事以前也發生過,不僅得不到祝福,反而更叫人理所當然地詛咒起老天爺。等她終於了解,在她面前,搖晃得像一座紙牌城堡的,就是她的兒子關安,而不是什麼附身在過長水手服的漂浮幽靈時,我媽舉起一隻手捂住嘴,吐出的白煙幾乎把她的臉全部遮住。她伸出手臂撐起我的肩膀,把我抱到床上,在爐火裡添了兩塊柴,然後裹上披肩,跑去找本堂神父。
 
家裡一個生命逝去,本來就讓這個可憐的女人夠受的了,她可不想雪上加霜,連我的魂魄也失去。
 她一遍又一遍,不停捶響門板,終於把神父吵醒。那傢伙睡得像死豬一樣,好不容易才從窗邊露出一張憤怒的臉。我媽請他趕快,卻怎麼求都沒用,他凶巴巴地打發她走。拜託上帝,他可不想在這麼冷的夜晚穿越整個教區,只為了幫一個毛頭小子辦臨終聖事。
 
所以直到早上,才等到他大駕光臨。媽媽準備了一杯咖啡,用家裡僅剩的麵粉烤了一塊餅。我看見我們的神父垂著頭,神情黯淡,面對我家的低俗以及說話時用詞遣句的落差,一副愁眉苦臉。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勉強走到我床邊。我的狂羊症一點也引不起他的同情。這還用說嗎?對他而言,年紀輕輕的我竟然病成這樣,根本已經犯下滔天大罪。

他草草地比劃了個十字,就在麵餅前面坐了下來,啜飲咖啡。他一邊喝一邊責怪我媽愈來愈少上教堂。只聽得到椅子一陣乒乓作響,他好不容易抬起肥油大肚皮,嘆了口氣表示等我這場小鬧劇真的有看頭的時候,他會再回來。假如每個感冒的水手都得回陸地上來擤鼻涕,那還能去什麼地方?真正的布列塔尼亞人,不拚命就會去死,絕不會像個小妞似地賴在床上。眼看他走遠,我媽朝地上啐了一口。整整兩天兩夜,她陪在我床頭,扭絞著雙手。然後,她決定請老布拉茲來一趟。

是他救我脫離險境。
 最好別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
約有一個月左右,他天天來我家。在這段時間裡,我每天清醒的時間不到一、兩個小時。像我爸一樣,我在兩片水域之間載沉載浮,愈漂愈遠,失去控制。我覺得有個黑影在我身邊躁動,撬開我的嘴,灌入滾燙的液體,反覆叨念著難以理解的句子,用骨瘦如柴的大手指觸摸我的太陽穴和額頭。

等我總算又能靠自己的力氣站起身,媽媽告訴老布拉茲,她沒東西可以答謝他付出的辛勞。老接骨師沉吟了一會兒,然後表示就讓我在他身邊吧!讓我替他服務一年,星期天例外。談成的話,我媽每個月可以領一塊錢。他提醒她,這比我待在家裡能賺到的還多。我媽跟他擊掌以示一言為定。沒人問我的意見,想必是因為我太弱小,不該有意見。

老布拉茲

老布拉茲和我兩人一前一後,像是一列可笑的火車。因為他是瞎子,走在馬路上時,他總是緊緊勾住我的肩膀。我們兩人只要一咳嗽,誰也不輸誰;有時候搖晃得像兩株李樹,甚至必須停下腳步。我相信,只要用我們連續嗆咳的招數,俯下胸膛,像折刀那樣把身體彎成兩半,靠我們兩人就能讓舞會上所有人瘋狂起舞。於是,人們開始叫我咳嗽鬼——咳嗽鬼關安。天氣逐漸暖和,我的症狀總算也平緩了。或許,該歸功於老布拉茲的照顧。
 
老布拉茲,他可是號人物。他的身軀如水鳥般,小心翼翼地朝地面彎斜,瘦長削凹臉孔裹在一頭凌亂乾燥且灰白的長髮裡;再加上他一路詛咒開罵,看上去就像瘋子。假如你不認識他的話,遇見他可真不是什麼舒服的事,因為他總以夜行性鳥類才做得出的敏捷動作,猛地轉頭,那雙黯淡空洞的眼睛看著你,而你彷彿被濃密眉毛下方那對無神眼珠所投射出的光束綑進。

我從沒見過任何人嘲笑或小看他。晚上,可能連鬼都會被他嚇到。而且我相信,即使是全布列塔尼亞膽子最大的捕漁船長,有本事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地安然度過狂風暴雨,若在月光小徑上轉彎處碰見老布拉茲,不消一分鐘,也非低頭不可。
 
他的屋子位於荒原邊緣。平日生活的房間非常陰暗,簡直像個地洞;唯一的奢侈品是一個白鐵盒,裡面裝著方糖,但也只有請訪客喝咖啡的時候,才會默默地推到人家面前。
 
他和我,我倆不常交談。
 然而,他是那種走不到三步就要嘀咕三句的人。信不信由你。對著植物和動物、雲朵和月亮,他還比較有話說。現在,這位走過荒原每一寸土地、在鏽紅的土地上發出沙啞低沉聲音的瘋老頭已不在,我這才痛苦地發現自己有多麼想念他。
 
我們常在黎明前去採集植物。他聲稱這項工作「簡單」,而我卻覺得複雜。他摘下一種草,捧在那雙關節突出的大手裡,用他深沉的嗓音說出名字;他搓揉一片葉子,湊到我的鼻子前面,囑咐我好好地記住氣味。他規定我必須學會辨別每一個部位,包括花瓣和葉片,還要嚐過汁液的味道。滿月的夜裡,他要我從泥土裡刨出植物的根,拿來熬煮或磨成粉。我們也做過一些比較骯髒的事,例如用蟲子或蟲的幼蟲,讓牠們在粗鹽顆粒中扭曲掙扎,最後放入研缽裡磨個粉碎。

根據他的說法,不論什麼事,他都不覺得噁心,唯獨受不了愚蠢的人類。他?我用鼻子、指尖或舌頭去「看」。他要我描述雲朵的形狀,但那是全世界最困難的事。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把這件事看得那麼重要。總之,這裡的人都傳說他擁有降冰雹的法力。我形容雲朵像「馬頭」、「棉花團」、「蜘蛛絲」,甚至有兩三次,我想騙騙他,反正,他不可能用手指觸摸驗證天上的雲。但錯了!結果我被狠狠揍了一頓。他很快發現我在說謊,而且連看都不需要看,就準確無比地賞我一個力道大到能打落牛角的大耳光。
 
但他不是壞人。大家都怕他,但是呢……人人也都可以信賴他。他有一種「氣功」,或「魔法」,反正不管那玩意兒怎麼稱呼,總之這件事是,真的,他只要把雙手攤開,放在病痛處上方,也不管是人還是動物,他會緩緩移動雙手,疼痛部位就會熱得幾乎燃燒起來。如果治療時間延長太久,他會兩眼翻白,全身顫抖。每一次都弄得他精疲力盡,完全無力。但很有效!非常有效!好吧,我得說實話,的確有偶爾幾次不管用。這麼說吧!整體而言,我們可因此賺到晚餐桌上一隻雞。

您想要實證舉例?雷歐蒂娜,住在十字架附近那棟房子,她從架在蘋果樹下的梯子摔落,肩膀脫臼了。老布拉茲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像這樣,喀啦!肩關節就回到原來的位置。她大喊了一聲,然後把整籮筐的蘋果都送給他。

另外有一天,我看他把一隻跛腳小牛的所有腳骨都拼回去;小牛哀號不已,令人心碎。但在他放手後,牠奔跑起來,儘管還有點搖搖晃晃,卻能跑到母牛乳房下,安然吸奶,若無其事。我看過他——親眼看見——安撫了一匹痛得發狂的高大駿馬;牠口吐白沫,吐得滿身都是,上了鐵的巨大馬蹄猛往地上踹踢。他就這樣治療——我發誓,他什麼也沒做,只是按摩馬兒鼓脹的部位。

而那匹馬簡直是頭怪獸,牠痛到要三名大漢來拉住牠,而牠的主人幾乎已經想放棄,準備帶牠去屠宰場了。就在這時,馬兒的大頭靠在他的肩窩旁,輕輕吐著鼻息,哇!那一瞬間,他嚎啕大哭。
 
治療的傳聞還有很多,更不可思議的都有,但都只是聽人家說的而已。他會替燒燙傷病患「滅火」,治好偏頭痛和落枕。他不怕有毒的野蕈,曉得各種藥方,會解毒,治蟲叮,毒獸咬傷。就連城裡的人都來找老布拉茲治病。
 
有時候,為了了解他是怎麼做到的,我會把他的手緊緊握在我的手掌心,一直不斷摩擦,皺起前額,專心一意。我也想啊!也想感應那種氣流。而他則隨我去弄。過了一陣子,他實在覺得好笑,就笑了出來,笑到咳嗽,還愈咳愈厲害。結果到了七月底,他走了。上路回老家之前沒花多少時間收拾行囊。

我睡在廚房裡,草蓆鋪在火爐旁;而他則睡在位於屋子另一端的高高眠櫥裡,眠櫥關上外門後,就像一座衣櫥。在那裡面,老布拉茲發出的聲響可多了!可憐殘破的支氣管哀嘆個不停,感覺很嚇人,彷彿他每天晚上都進入彌留狀態。我聽見他的聲音從那座眠棺傳出,夾雜著氣喘咻咻,但聲音很微弱,我想,我醒過來前他已經呻吟了很久。我點燃蠋台,拉開眠櫥的門。老布拉茲全身冒汗,乾癟的嘴唇皺巴巴的。

他粗啞地嘶喘著,又淺又急,試圖吸進一點氣,卻被鴨絨被壓得動彈不得。我拿一條溼毛巾敷在他的額頭上。他用手肘撐起上半身,光是這點動作就費了他好大的勁;可是,當我過去想扶他時,他卻不太高興地輕輕推開我。他跟我要他的背心。平時他的動作總那麼精準,而今卻伸出一隻手往背心裡亂探,終於摸出他的掛錶。那是一只雕工精緻的美麗銀錶。他把錶放入我的掌心,大手撫過我的手腕,順帶將我的手闔上。然後,他的身體重重往後倒下,躺進枕頭的凹陷裡。
 
就這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兩人一起握住那小小的機械心臟,而他的心跳卻漸漸停止。突然,他的手臂一攤,我感到手中的東西變得更重了些,錶鏈嘩啦瀉下,掛在我的指間。於是,第一顆淚珠滴落在手背,然後破碎。
 
我們的本堂神父發表悼詞的方式獨樹一格:
 「老布拉茲不會有彌撒!我的教區沒有,其他教區也都沒有!」
 一直以來,本堂神父和老布拉茲兩人就像狗和貓一樣,水火不容。而現在,神父可以隨心所欲地亂吠了。
 「我不要一個密醫接骨師進我的墓園!我不會讓撒旦僕人的標本玷汙這片神聖的領土!叫他自己去找別的地方埋!」
 
一小群迷信的居民聚集在教堂前,其中有一半當初還是靠亡者救命才活到現在,如今卻個個在胸前畫十字,表示同意。
 
「你們所有人小心了。那個密醫讓你們喝了巫師的藥水,嚐了魔鬼路西法的沙拉。只是,跟魔鬼共進晚餐時,一定要用長柄湯匙,否則……」他用手指著在場的人們,繼續說:「被他抓走的就是你們!」
 村夫村婦個個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他重重地關上上帝的家門,彷彿一聲天打雷劈。
 
「這事就只有交給死神安苦!願祂快來把他抬上那輛幽冥推車,解決這個大麻煩!」
 一聽見「安苦」兩個字,穿著黑色長袍的人們又在胸前多畫了好幾次十字架,窸窣散逃,奔向各條村路。門板下鑽進鑽出的蟑螂還跑得沒他們快。要是老布拉茲知道了,一定會哈哈大笑,因為他早就準備好後事。埋葬的地點、棺材的價格、該給腳趾驗屍的人多少錢,一切都算好了,錢也付了,用一個信封裝好,連同遺書一起蠟封,寄放在公證人那。
 
就這樣,一九一四年八月一日星期六,我,咳嗽鬼關安,時年十四歲半,成為一棟茅草屋屋主,還擁有幾十畝棄於荒煙蔓草中,任傻鳥嘰嘰喳喳,狐狸尖聲咻咻的土地。在此同時,全國上下正準備迎接史上最恐怖、最野蠻、殺戮最多的一場戰爭;戰火已在最窮鄉僻壤的地區萌芽。因為老布拉茲才剛入土,每一座教堂的警鐘就使勁敲響,宣告全國總動員。我相信,這響徹雲霄的悠長嘆息?入了遙遠的海底,如同一記疼痛重擊,驚醒了沉睡了幾個世紀的海怪。
 
接下來的日子裡,氣氛始終如此詭異。市長家門上張貼出一張張公告,軍警的腳踏車踩進最荒涼的田地;馬匹關在市集場上的圍欄裡,大隊男丁集合起來,背上帆布包,浩浩蕩蕩地朝最近的火車站開拔。我媽也得離開,她的田主把田地賣了,她雖然沒地方住,卻說什麼也不肯和我共住在巫師的屋簷下。總而言之,女人手無縛雞之力,我還乳臭未乾,實在無法犁田翻土,而且她也早已在大城的工廠裡找到一份差事。
 
就這樣,鄉村裡處處人去樓空。一切在焦慮擔憂下進行,但星期日的街上卻張燈結綵,看起來像有慈善園遊會。老布拉茲那傢伙之前已感到大亂即將臨頭,忿恨得咬牙切齒,一整個七月,他都沒能平息怒火。大家像無頭蒼蠅一樣亂飛亂撞,搶著第一個跑到油鍋旁。老布拉茲說從這裡到歐洲大陸另一端,想遇到一個理性的正常人還真難!錯了吧?!他才是被大家當成瘋子的人啊!
 
我在屋裡轉了又轉。先前說過了,這屋子並不大,沒有幾樣家具。沒有雞舍,沒有母牛,沒有山羊,也沒有菜園。老布拉茲兩袖清風,因為人們用自然作物來支付醫療費。他只留下一小堆馬鈴薯,一桶蘋果酒,三顆洋蔥,一罐奶油,另一罐臘肉乾,幾根蠟燭,一點菸草,一罐咖啡。還有那瓶用來浸泡雙手的酒精;他的「藥箱」小心翼翼地收納在一個櫃子裡。就這樣。突然間我覺得好笑,想著老布拉茲窩在這個巢穴裡,活像一名身經百戰的精明老水手,窩在他的破船上,只存放一點生活基本必需品,夠撐到下一個停靠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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