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進式文化改良：以民初北京地區傳統派畫家為中心的考察（簡體書）

五、尊重傳統之漸進式改良——“精研古法”
當然，本文所說“改良”，與在畫學中否定傳統的“康有為”不同。此處“改良”，是指藝術形態獲得發展的一種方式：它不是裂變突進的革命，不是在否定中尋求發展，而是在肯定中尋求變更，以傳統既有形態為基礎，實現溫和而漸進的轉變。誠如郎紹君先生曾指出的：“它并不否定創造，但首先要求認真繼承前人的經驗，在看懂、讀熟傳統的基礎上推進、循序漸進，而不是斷裂、突變。后者是藝術史上更為普遍的現象，古典藝術的變革演進大抵屬于這條途徑。””“就繪畫而言，“改良”排斥進化思想，即繪畫形式并不因為時間序列的前后而產生遞進的等級關系，作為人類視幻覺表現形式的各個時間段內的繪畫樣式，都有著自身價值，不存在“新”“舊”。所有過去形式都是一種既有經驗，理解這些既有經驗并在各種經驗的滲透中尋找自我表達的方式，進而產生不同于以往但又存在聯系的視覺經驗，即為“更新”。所以，它強調對傳統繪畫的學習與理解，反對簡單的否定與批判。同時，因為繪畫無所謂“新”“舊”進化，所有繪畫形式都可以成為借鑒對象，其中自然包括了非傳統的異域經驗。所以這一類型畫家會相對包容地接受非傳統的西畫經驗，甚至學習它們并試圖將之消融于他們所堅持的傳統中。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一種文化在遭遇沖擊時可能采取的應對方式之一，正如魏晉青綠山水之于佛教繪畫、宋詞之于塞外曲調等等。此種方式與革命式的“沖擊一回應”時常相伴而生，成為文化碰撞時兩種常見形式。而20世紀上半葉的中國文化，正處于這種碰撞期，因而出現了大量激變、斷裂式的文化革命，同時也出現了相對溫和的文化改良。誠如郎紹君先生曾言：“但是，‘以復古為更新’仍然是一條大路。清末民初，在上海、北京、廣州各地出現了很多書畫藝術社團，這些社團幾乎都以保存國粹、研究傳統畫學為旨歸。……著名畫家王一亭有八個字的評價，日‘新舊冶熔，故步不封。’似乎比較準確。……胡佩衡、秦仲文、吳鏡汀、劉子久、陳少梅、徐燕孫、劉凌滄、張其翼、田世光、何海霞、梁樹年、啟功等一大批畫家，大多依循這一原則。”對此，我們或可以這樣看：民初這批傳統派畫家的改良性質，正是中國文化面對外來沖擊之際，試圖實現自我更新，而非自我顛覆的文化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