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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腕軍閥:「四川王」劉湘及其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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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腕軍閥:「四川王」劉湘及其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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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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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二十世紀上半葉,是中國近現代史上最混亂的一段時期,「天府之國」四川省,一個世人矚目的劉氏家族乘勢而起,他們把持四川軍政大權數十年,進而利用手中軍隊與民國中央政府相抗衡,迅速竄紅成為威震一方的軍閥和霸主。這個歷史中的橫切面——劉氏家族史,可以稱之為半部四川軍閥史。

貌不驚人的劉湘,是劉氏家族中率先登上民國政壇的大人物,這個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下級軍官,奇蹟般地一步步爬上高位,是他天生有過人的稟賦?還是時局造英雄?與家族么叔劉文輝,從合作到明爭暗鬥再到生死廝殺,其中的曲折經歷和心路歷程耐人尋味。他與蔣介石貌合神離、錯綜複雜的關係以及猝死之謎,尤其能顯現出地方軍閥與民國中央政權的微妙關係。由四川軍閥頭子到民族抗日英雄,劉湘充滿傳奇色彩的一生處處佈滿玄機。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後人劉文彩更是大陸家喻戶曉的反派政治明星。劉文彩的發家史是什麼樣的?其傳聞中妻妾成群的荒淫生活有哪些內幕?偌大的華夏大地上,那麼多為富不仁的地主,為什麼單單劉文彩成為大陸的壞人典型?

作者簡介

張永久,1954年生於湖北宜都,武漢大學作家班畢業,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湖北省作家協會委員。曾下鄉插隊,當過工人、統計員、編輯、執行主編等,出版著作十餘部。

主要著作:
《逃亡記》,(中國文學出版社)
《鹿城挽歌》,(吉林人民出版社)
《袁世凱家族》,(重慶出版社)
《劉湘家族》,(重慶出版社)
《粉色官場——晚清舊事》,(東方出版社)
《民國三大文妖》,(東方出版社)
《革命到底是幹嗎?》,(天津社會科學出版社)
《摩登已成往事》,(百花文藝出版社)
《西康密碼》,(鳳凰出版集團)
《袁世凱家族》,(臺灣秀威出版公司)
《傷心的祭壇》,(臺灣秀威出版公司)
《鴛鴦蝴蝶派文人》,(臺灣秀威出版公司)
《晚清宦途胭脂扣》,(臺灣秀威出版公司)

劉湘:走出黃土地的劉家第一人

改變劉氏家族的命運,要從劉湘這個人說起。
劉湘(一八九○~一九三八),原名劉元勳,字甫澄,是劉公敬的長孫,劉文剛的長子。其祖劉公敬字鑒堂,綽號劉剛子,人稱「剛子老太爺」。其父劉文剛是個頗有能耐的鄉村地主兼商人,用今天的話說是個「複合型人才」。除了租種四十多畝水田外,另外和劉文中、劉文彩合夥經營劉老太爺饋贈的水碾房,平時還做點其他生意,比如說販玉米,收穫季節將農家豐收的玉米低價收進,屯積一段時間後再加價售出,從中做差價,賺取利潤。
少年時的劉湘在讀書之餘,經常幫助其父推車運送穀米。看上去劉湘是個老實本份的人,他總是習慣於做份內的事情,每次都能中規中矩完成父親交給的任務,但是很少有什麼創意。從他幼時的許多表現來看,沒有人會想到此人以後會成為四川省最大的軍閥。
幼年時期,劉湘在鄉間私塾讀書,後於一九○四年考入大邑縣立高等小學堂繼續讀了三年,然後回鄉務農。一九○九年,劉湘剛滿十九歲,就在父親的催促下完成了個人的終身大事。女方是大邑縣蘇場周裁縫的女兒,名叫周玉書。這個女子沒有什麼文化,卻非常有個性,性格潑辣,辦事風風火火,敢於直言也勇於任事。細觀劉湘的一部發跡史,周玉書功不可沒,後面的章節會專門提到,此處不敘。
清朝末年戰事連綿不斷,中日甲午海戰,八國聯軍入侵北京等等。每次失敗的戰爭後,都要簽訂一系列喪權辱國的條約。災難接著災難,清政府像是風雨中飄搖的一隻船,隨時都有沉沒的危險。朝廷中的有識之士,提出了廢除科舉考試,設立文武學堂,編練新軍等積極建議。一時間,新型學堂如雨後春筍,在中國大地上冒了出來。僅四川成都市一地,就辦起了十幾座私立法政學校。
一九○二年,岑春煊任四川總督,創辦武備學堂,訓練新軍幹部。大邑一縣即有劉成勳、陳洪范、楊嘯谷、張成孝及王毅等五人考入該學堂,這成了那年轟動大邑縣的一樁大事。劉湘當時才十二歲,人生的知識面剛剛混沌初開,毫無疑問,耳聞目睹了劉成勳等五人考入四川武備學堂一事,受到影響極大。到了一九○六年,錫良繼任四川總督,從巡防軍中挑選少數優秀頭目並招考部分青年,成立陸軍弁目隊,在四川全省招生。劉湘得知消息後,背著家人偷偷去招考點川北潼川府(今三台縣)報名,旋即被錄取。
回到安仁,劉湘不敢對父親劉文剛說出這樁秘密,但是父親還是知道了。沒想到的是,父親不僅沒有責怪劉湘,還對劉湘的決定深表贊同。臨行前的夜晚,「剛子老太爺」專門辦了幾桌酒宴,請來了左鄰右舍的親友,好好熱鬧了一場。第二天,他親自幫劉湘拎著行李,一直送到了縣城。
那是一個革命的年代。入學第二年,陸軍弁目隊鬧了一場學潮。起因並不複雜,因為招生之初校方曾許諾,每名學生每月補助銀洋十五元,可是學生們入學讀了三個月,補助的銀洋一直沒有下來。於是有人帶頭鬧事,聚集一群青年學生到校長辦公室說理,群情激憤時,有人向校長動了手,還摔了教學儀器。校長一氣之下撂下挑子,辭職不幹了。陸軍弁目隊本來就是一家私立學堂,這一來再也難以為繼,只好解散了事。
劉湘並沒有參加這場學潮,但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的書也念不成了。經一幫同學前往總督府請願,時任四川總督的趙爾豐親自出面處理此事,趙總督好言好語將學生們安撫了一番,當面承諾,允許陸軍弁目隊的學生重新報考四川陸軍速成學堂。劉湘報考後,再次被錄取,於一九○八年二月進入該學堂,從此開始了他的軍旅生涯。
在陸軍速成學堂裡,劉湘是個低調的人,尊敬師長,和同學的關係也相處得不錯。此時革命黨大行其道,同盟會的觸角伸入學堂,幾個學生秘密參加了這個組織。有人前來遊說劉湘,話剛開了個頭,劉湘連連搖頭,說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他對政治絲毫不感興趣,遊說者乘興而來,失望而去,從此不再在劉湘面前談論政治。
和劉湘同班的有個同學叫劉炳勳,其父是滿清八旗軍隊駐成都的官員,劉湘心目中,對八旗軍官既有幾分景仰,又有幾分好奇,於是主動和劉炳勳搞好關係,成為親密夥伴。玩得熟了,劉湘經常去劉炳勳家,對劉炳勳的父親尤其尊敬,深得其父好感,經常在經濟上獲得其父資助。這位父親還認為劉湘為人謙虛,志存高遠,讓兒子以後多向劉湘學習。此後,劉炳勳果然一直追隨劉湘多年,在劉湘手下擔任過旅長、機關槍司令等職。
從這件小事能夠看出,貌似老實本份的劉湘,對於官場結交那一套有著不同尋常的天賦。這種天賦即使不是出於遺傳,也與劉氏家族的家教以及耳聞目睹父親劉文剛行為舉止的浸染有關。
劉湘從陸軍速成學堂畢業後,分配到剛組建不久的新軍三十三混成協(旅)六十五標(團)作見習官。六十五標的標統(團長)周道剛,字奉池,四川雙流人,是一富家子弟,青少年時期曾就學於省城書院,一九○一年,他作為四川派出的二十二名首批官費留日學生之一前往日本留學,同往的同學有胡景伊、徐孝剛等。回國後在四川武備學堂擔任監學和教習。辛亥革命後,叱吒風雲的四川軍人多出自武備學堂和其他陸軍學堂,而周道剛、胡景伊、徐孝剛等自然成了他們的宗師,因此形成了一個重要派系―武備系。而後來名聲大振的劉湘,此時還是周道剛手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見習官。一九一七年,周道剛被北京政府任命為四川督軍,此人後來成為武備系的一個重要人物。
歷史為劉湘提供了一個機會,他成功地把握住了這個機會。前幾年有本暢銷書叫做︽細節決定成敗︾,劉湘自然不可能讀過這本書,但他卻深諳其中精髓。巴結長官,同樣也是從細節做起。有一次,標統周道剛前來基層巡視,連隊隊官(連長)買了一盆鱔魚,丟進炊事房後就去陪長官。劉湘見後,主動走進炊事房,抓起一把剪刀剮剖鱔魚。等到隊官陪同標統巡視完畢,劉湘已幫炊事員把一桌菜整好了。隊官見此情景,對劉湘大生好感,在標統周道剛面前大肆誇獎了劉湘幾句。
沒過多久,成都要開辦一期講武堂,隊官為劉湘弄到了一個名額,推薦他去學習。這樣的機會相當於今天的幹部培訓班,是官場升遷進階的搖籃。果然,經過短短幾個月的培訓,劉湘再回到六十五標時,被上級調任一營前隊排長。辛亥革命後,四川政治格局發生了很大變化。尹昌衡任四川都督,劉湘此時是少校差官。一九一二年,劉湘接替楊森為第二營營長,駐守四川瀘州。從此,劉湘手中就有了一個營的武裝力量。這個官銜雖說不大,卻是劉湘通往大軍閥之路的第一級臺階。
儘管劉湘出名之後,許多外國人對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非常關注。但據早期和劉湘有過接觸的幾個外國人寫的觀察印象中說,劉湘表面上顯得平淡無奇,甚至萎靡不振,他們認為劉湘「並不是一個給我們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他看起來脾氣甚好而且通情達理,既無性格,也無才氣」。
外國觀察家們普遍認為,劉湘性格的突出特徵是狡猾精明,老謀深算,絕不崇尚空談或醉心於虛構的遠景。他的外貌好像一個老實沉靜的商人,是一個冷靜的機會主義者。另一位名叫托勒的英國人在一封發往北京的函電中寫到:劉湘「給人的印象並不是才華出眾。如果說他在交談中顯得反應遲鈍,這也並不過分。但他的經歷使人對他的才能無可懷疑……顯然,劉是一個小心謹慎、深謀遠慮的人。他不醉心於採取戲劇性的政治行動,除非他看清了結局,一般他不會急於採取步驟。」

目次

第一章 天府豪門
大悲之後,劉氏家族在四川崛起
水碾坊‧酒坊‧安仁鄉的古老記憶
劉湘:走出黃土地的劉家第一人
小小安仁鄉出了個大大的軍閥世家

第二章 軍閥登場
劉湘其人以及川軍速成系
複雜的發跡史,曲折的登龍術
劉湘早年的幾個重要幕僚
奇才管家劉航琛
話說「劉甫婆」

第三章 叔侄爭霸
劉文輝發跡史上離不開的幾個人
軍閥們弱肉強食的「魚蝦規則」
「四川王」的陸、海、空、神四路縱隊
「二劉大戰」的導火線
叔侄之間的衝突升級:從文戲到武戲
「多寶道人」的乾兒子石肇武

第四章 畸形怪胎
土財主進城當起了大軍閥的總管家
一個暴發戶的發家史和財產之謎
流氓過招,痞子鬥法
富貴還鄉不能錦衣夜行
劉文彩的管家和乾兒子
「文彩中學」的是是非非

第五章 妻妾成群
喪妻喪子後命運又出現了轉機
性賄賂的「人肉炮彈」變成了如夫人
再娶一房姨太太
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
劉文彩的兒女們

第六章 一世梟雄
「四川王」面對新危機
劉湘與蔣介石的明爭暗鬥
出師未捷身先死
倚仗大軍閥發跡的小舅子
改換門庭的劉樹成

第七章 經營西康
一個遙遠的獨立王國
最後一個藏族女土司是劉文輝的乾女兒
神秘的刺客
「新鴉片戰爭」以及劉文輝的艱難處境

第八章 恩怨情仇
劉湘曾被紅軍逼得跳水投河
追殺張國燾
蔣介石惱怒之下給劉文輝記大過
大軍閥手下的幾個小軍閥侄子

第九章 改弦易幟
劉文輝退守西康後的尷尬處境
周恩來派來了紅色臥底
起義一小步,人生一大步
漸行漸遠的一切都歸於平淡

第十章 世家寂寥
說不完的大邑劉氏家族
夕陽無語:安仁的老公館群落

附錄
附錄一:劉湘家族世系簡表
附錄二:劉氏家族年表簡編
附錄三:主要參考書目

後記

書摘/試閱

第二章 軍閥登場

劉湘其人以及川軍速成系

前邊說過,劉湘於光緒三十二年(一九○六)考入四川陸軍弁目隊。此時,四川軍事力量單薄,只有一個混成旅,擔任四川總督的錫良要將旅擴充為鎮,感到下級軍官不夠用,便將原來的講習所改成速成學堂。一九○八年,劉湘考入速成學堂就讀並畢業。
四川軍閥中的「速成系」,就是指以該學堂出身的軍人結成的派系。其首腦人物便是劉湘,骨幹人物有楊森、唐式遵、潘文華、王纘緒、張斯可、徐孝剛、王陵基、喬毅夫、傅常、鮮英等。速成系主要包含兩部分人員,一是四川陸軍弁目隊與四川陸軍速成學堂的學生,稱為「老速成」,一是四川軍官速成學堂的學生,稱為「新速成」。此外,還應包括與這些人有師生關係的軍人。
速成系形成於一九一八年。當時熊克武整編川軍為七個師,劉湘任第二師師長,便有心培植自己的力量,大量吸收速成系同學,以代替其他學堂畢業生擔任中下級軍官。並在合川開辦了軍官傳習所,以為羽翼,提出了「統一四川,問鼎中原」的遠景目標。以後,速成系勢力開始慢慢膨脹,逐漸形成氣候。
劉湘能成為川軍速成系的「盟主」並不容易。究其原因,是因為劉湘不僅聽話,對上級絕對服從,而且不嫖不賭,不抽鴉片,持身謹嚴。從速成學堂畢業後沒多久,劉湘被提拔成了營長。
一九一三年三月,因為宋教仁被刺事件,爆發了武裝討伐袁世凱的浪潮,史稱「二次革命」,又稱「癸丑之役」。此時四川總督為胡文瀾,是袁世凱的心腹大員。當時四川軍事力量共有五個師,其中有四個師為胡文瀾所掌控,國民黨人熊克武(川軍第五師師長)於八月初在重慶宣佈獨立,並組成了討袁軍總司令部,由熊克武擔任總司令。
川軍的五個師中,戰鬥力最強的數由周駿擔任師長的第一師。軍隊中的中下級軍官,大多由畢業於速成學堂的學生擔任。在學堂讀書時,這些學生有許多人參加了同盟會,思想傾向革命,為了策反,熊克武特派傅常等人前往策動。
一師的師參謀長李哲與傅常是同學,一聽老同學說明來意,李哲全力支持,當即召集來了畢業於速成學堂的營長梁度、吳行光、侯建國等人,共同商談起義事宜。傅常與劉湘也是速成學堂畢業的同學,前來找他交談,誰知劉湘對這件事卻並不感興趣,他託辭的理由還是那句老話:「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上司讓我哪樣我就哪樣。」不過,劉湘也還是對那幫老同學很夠意思,並沒有向上司告密。
此後武裝暴動如期發生。營長梁度、吳行光、侯建國等人突然發難,將武備系出身的吳團長當場打死,宣佈武裝起義,投奔討袁軍,並乘勝進抵瀘州附近的龍透關。
師長周駿得知這一情況後,異常氣憤,傳下一道命令,將軍隊中擔任中下級軍官的速成系學生一律撤職。劉湘是速成學堂畢業的學生,按說也是被撤職之列,但是旅長張華封站出來以身家性命擔保。旅長張華封賞識劉湘,除了上述幾條原因外,這時候又多了一條:劉湘作戰勇敢驃悍,是他手下一名得力的虎將。經過仔細考查,師長周駿認定劉湘確實是一員忠心耿耿的虎將,不僅沒免他的職,反而進行嘉獎,將他提升成了團長。

複雜的發跡史,曲折的登龍術

一九一四年底,袁世凱先是率百官到孔廟祭祀,又到天壇祭天,穿古衣冠,行大拜禮。祀孔和祭天活動,都是他復辟帝制的預演。果然,此後不久,為控制西南計,袁世凱委派他的心腹陳宧為四川軍務會辦,率北軍伍祥之、李炳之、馮玉祥等三個混成旅入川。陳宧抵達重慶後,即被袁任命為四川巡按使,督理四川軍務。
陳宧到四川後即著手整編川軍。以周駿為第一師師長,劉存厚為第二師師長,黃鵠舉、鐘體道分別擔任第一、二混成旅旅長。劉湘仍在第一師任團長―此時他的頂頭上司旅長已經換成了熊祥生。
這裡有個小小的插曲。熊祥生被任命為旅長後,劉湘手下的部屬多不服氣,認為以戰功論,應該由劉湘當旅長。熊祥生是湖北漢陽人,是中國留學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畢業生,論帶兵打仗,能力不及劉湘。但是劉湘頗有大局意識,列舉了左宗棠部將楊遇春不與滿人爭功的故事,對手下那些部屬進行勸說,才將一場風波平息下去。
一九一五年,蔡鍔在雲南豎起討袁大旗,率滇黔軍分幾路入川,與陳宧統領的川軍在瀘州一帶發生了激烈的戰鬥。幾次戰役中,劉湘作戰極為勇敢,屢建戰功。清末李鴻章大辦洋務,除了修建船隻外,還製造軍械槍支。曾仿照德國毛瑟槍的樣式,生產了一批別致的手槍,命名為「自來得」。劉湘專門訓練了一支精兵隊伍,用「自來得」手槍武裝,每逢戰鬥的緊急關頭就讓這支精兵加強進攻,屢屢奏效。劉湘本人曾經很得意地將這種戰術比作岳飛破金兵拐子馬的鉤鐮槍。當時的四川報紙上,多次發表團長劉湘作戰勇敢的報導。
因為戰功顯著,沒過多久,劉湘被師長周駿提升為旅長。
正當這時候,川軍內部發生了一些變故。
第一個變故是陳宧迫於各方壓力,宣佈獨立,調轉槍口對準了袁世凱。陳宧(一八七○~
一九三九),字養鈿,號二庵,湖北安陸人。有一次他向袁世凱彙報工作,對時局侃侃而談,被袁世凱看中,收作了乾兒子。北京帝制活動鬧得正火熱時,陳宧自請出鎮四川,要為袁皇帝效力。出京前一天,袁世凱親自設宴餞行,陳宧跪伏地上三拜九叩,又膝行到龍椅前,抱著袁皇帝的腳親吻了幾口,正色說道:「大總統明年如果不登基帝制,一統中國,我陳宧此去,死都不回!」然而正是這位如此肉麻的乾兒子,給了袁世凱致命一擊。一九一六年四月二十二日,四面險境的陳宧為了自保,終於出賣了袁皇帝,宣告四川獨立,簽下了與袁世凱絕交的通告。在通電的最後他寫到:「宧為川民請命,項城虛與委蛇,是項城先自絕於川,宧不能不代表川人與項城告絕。自今日始,四川省與袁氏個人斷絕關係,袁氏在任一日,其以政府名義處分川事者,川省皆視為無效。」袁世凱收到電報時正在吃早餐,一看通電內容,眼神木然,什麼話也沒說,仰面望天一歎,拂袖而去。從那以後,他就食量漸減,精神不振,吃不下東西,慢慢地懨懨成病,第二年就吹燈了。可以這麼說,這個乾兒子陳宧成了袁世凱的催命苦藥。
第二個變故,是川軍第二師師長劉存厚在四川納溪宣佈獨立,稱護國川軍總司令,與蔡鍔率
領的護國軍聯合會攻瀘州。劉存厚(一八八四~一九六○),字積之,四川簡陽人,清末秀才。
日本陸軍士軍學校畢業後,回國任四川武備學堂堂長,是川軍武備系的重要人物。劉存厚宣佈獨立,並不意味著他有抵制帝制的政治覺悟,只是順風使舵的一次牆頭草行為。此人在辛亥革命前後,政治態度一貫反覆無常,先歸附蔡鍔,後投降張勳、段祺瑞等,誰有權勢就投奔誰,人們送他外號「劉厚臉」。不過,劉存厚宣佈獨立投奔蔡鍔後,川軍支持袁世凱的軍隊實力大大地打了個折扣。
儘管出現以上變故,劉湘依然沒有動搖,還是帶領他的軍隊忠心耿耿地為袁世凱賣命。為此,
袁世凱曾特地發來電報,對劉湘進行嘉獎:「劉湘率隊追剿滇寇,在況場、南丹、四方山、白沙場等處激戰,斃寇奪械甚多……劉湘奮勇督戰,連克要邑,肅清江岸,勤勇可喜,著授陸軍少將,並授以勳五位。」
劉湘只是一個軍閥,他的政治立場也並不是多麼「堅定」。只不過是他現在的政治資本還不夠多,條件還不夠成熟而已。在大浪淘沙的時代,他仍在窺測方向,伺機而動。
劉湘早年的發跡,與另幾位四川軍政界頭面人物頗多牽連。要瞭解劉湘其人以及他的經歷,有必要先梳理一下他們之間的關係。
先說劉湘與熊克武的分分合合,既相互利用又彼此防範,最後兵刃相見的錯綜複雜關係。
熊克武(一八八五~一九七○),字錦繁,四川井研縣人。一九○四年留學日本,結識了孫中山,加入同盟會。一九○六年回國後,在重慶、瀘州等地發動武裝鬥爭,積極組織起義。其先後發動了瀘州起義、成都起義、廣安起義、嘉定起義等,但每次都因事機洩露、叛徒出賣、眾寡懸殊等原因而失敗。
一九一七年,由於北京政府毀棄約法,解散國會,孫中山在廣東等地籌組非常國會和廣州軍政府,宣佈護法,下令討伐北京馮國璋、段祺瑞的非法政府,揭開了護法戰爭的序幕。當時的四川,成為南北政府爭鬥的焦點之一。
實際上在此之前,四川一直便是各種政治勢力爭奪的焦點。護國戰爭結束後,四川的政治局面極其複雜。就政治而言,由北方北洋政府的統治轉變為滇、黔人的共治,四川省的地方勢力並沒有掌握自己的省政;就黨派而言,由原來帝制派陳宧的獨掌大權,轉變為以羅佩金為首的國民黨和以戴戡為首的進步黨的分權而治。羅與戴背後都有後臺老闆,羅佩金的後臺是唐繼堯,戴戡的後臺是梁啟超。
為了爭奪四川的軍政大權,督軍羅佩金與舊川軍第二師師長劉存厚在成都展開過激戰,打得天昏地暗,一塌糊塗。最後的結果是羅佩金退出了成都。戰爭結束後,羅、劉二人均被北京政府免職,責令聽候查辦,由省長戴戡兼任四川督軍。
戴戡上任後不久,即與劉存厚發生了衝突。矛盾發展到不可調和之時,便是兵刃相見。在民國軍閥割據的特殊時期,中央政權的命令往往會成為一紙空文,劉存厚雖說已免職,手上依然掌控有軍隊和武裝。戴、劉的軍隊再次在成都展開激戰。這次戰爭,仍然以劉存厚的勝利告終。戴戡在城破無援的情況下,被迫向劉存厚交出了督軍和省長印,率黔軍撤離成都。退至仁壽一帶時,被劉存厚部重重包圍,走投無路,拔槍自殺。
槍桿子裡面出政權,那個年代,誰掌握有重兵,印把子就是誰的。劉存厚手握兵權,眼看著即將登上四川省軍政權力的最高峰。可惜劉存厚是當兵出身的軍閥,極度欠缺政治家應有的眼光和大局觀,政治態度反覆無常,蔡鍔率領的護國軍攻克瀘州後他投靠蔡鍔;後來張勳、段祺瑞的北洋軍閥勢力得勢,他又改投北洋政府。在動盪不安的戰亂年代,這樣的人,最容易成為眾矢之的。
要打劉存厚,這是個再好不過的理由。此時北洋政府剛剛任命劉存厚為四川督軍,遵循孫中山的指示,原任川軍第五師師長的熊克武在重慶宣誓,就任四川靖國各軍總司令。會同滇黔軍大舉向劉存厚進攻。一場以護法戰爭為名的四川靖國戰爭爆發了。
靖國之役開始時,劉湘是舊川軍第一師的一名旅長。第一師站在劉存厚這一邊,阻擋靖國軍西進。在四川內江的田家場、一泗堆、椑木鎮、東街子、白馬廟等處,劉湘率領的部隊與滇黔軍展開了激戰。等到劉存厚的軍隊戰敗潰退,國民黨人熊克武等乘勝追擊之時,舊川軍第一師、第二師等立即倒向熊克武一邊,即日發出回應護法的通電。
一場轟轟烈烈的靖國之戰,便以這種近乎荒誕的方式收場了。劉存厚見在四川再無立身之地,
只得率部退往陝南。
一九一八年四月,孫中山發來電報,任命熊克武為四川督軍,楊庶堪為省長。
舊川軍原第一師師長是徐孝剛,自覺無顏見熊克武,便發了封電報,請假回鄉探親,師長一職交由劉湘暫時代理。有人說,劉湘的官運真好,靖國之戰一役,劉湘完全是站在敵對面帶兵作戰的,及至劉存厚戰敗後,不僅沒人追究劉湘的責任,反而獲得升遷的機會,由旅長升任成了師長。
一九一八年六月,熊克武在成都召開整軍會議,將川軍整編為七個師。由但懋辛任第一師師
長,劉湘改任第二師師長,向傳義為第三師師長,劉成勳為第四師師長,呂超為第五師師長,石青陽為第六師師長,顏德基為第七師師長。上述七個師中,唯有劉湘這一師歷史悠久,訓練有素,並且比較完整。此時,原劉存厚師的廖謙團,經劉湘速成系同學喬毅夫拉攏,也被劉湘收編過來,擴充為一個獨立旅。這樣一來,劉湘這一師的兵力更見增強。
以前,劉湘只是一個職業軍人,掛在嘴邊最多的一句話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升任師長後,熊克武為了拉攏這名職業軍人,將四川永川、榮昌、銅梁、大足、璧山、合川、武勝等七縣劃歸劉湘管轄,劉湘從此有了固定的立足地盤。隨之而來的,劉湘學到了一些翻雲覆雨、爾虞我詐的政治手法。一批速成系的同學簇擁在他的身邊,初步集結成了一股能左右四川政局的政治勢力。
西南著名軍閥唐繼堯,一直對四川這塊「肥肉」念念不忘,他要做西南王,第一個目標就是吞併四川,先做「四川王」。一九一八年五月,唐繼堯來重慶召開滇川黔豫鄂五省聯軍會議,公開提出所謂「準備北伐案」,試圖假北伐之名以達到其公開控制四川軍隊和財政之目的。在這次會議上,熊克武與唐繼堯發生了爭吵。一氣之下,唐繼堯回到了雲南,從此將熊克武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急欲去之。此後不久,唐繼堯巧妙地利用了國民黨內部的派系鬥爭,聯絡了傾向黃興的呂超、石青陽、盧師諦、顏德基、黃復生等四川國民黨各軍頭領,秘密醞釀倒熊行動。
有人幫唐繼堯出了個主意:舊川軍中,身擁重兵的劉湘處於舉足輕重的地位,如果能將劉湘爭取過來,始可穩操勝券。於是,由省長楊庶堪親自赴合川,與劉湘進行了一次密談。
省長楊庶堪親自登門拜訪,劉湘心中得意洋洋。他在暗中思索了一番,如果說熊克武代表的新川軍能夠團結一致,那麼舊川軍就少有存在的餘地。熊克武能有今日,全靠的是滇黔軍和民軍(辛亥革命時期反抗清政府的起義軍隊通稱為「民軍」,此處指四川起義部隊)的支持,如今滇黔軍和民軍皆與熊克武為敵,那麼熊實已陷入孤立,倒臺是遲早的事。以熊克武為代表的新川軍一倒,自己圖謀發展的大好時機就到了。因此劉湘滿口答應了楊庶堪希望合作的要求。
嘴上雖說是答應了,但在行動上劉湘卻並不積極。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在激烈的政治鬥爭漩渦中,還必須得「一看二慢三通過」。
熊克武對劉湘這支力量也一直給予密切關注。熊克武多次派但懋辛秘密來合川與劉湘交往,聯絡感情。但懋辛說,滇黔軍自從入川以來,引起多次戰禍,為川人所深惡痛絕,極欲去之而後快。但懋辛這套充滿鄉情鄉誼的說辭,對於劉湘來說,既中聽也十分管用。
有一天,但懋辛向劉湘密報了一條消息:駐重慶的黔軍總司令王文華,正與劉湘手下的獨立旅旅長廖謙勾結,廖謙極有可能投奔滇軍。劉湘聽了密報,表面上不為所動,暗地裡請求速成系同學、時駐隆昌任滇軍第二軍參謀長兼獨立團團長的楊森協助。挾霹靂手段,劉湘舉全力圍攻廖謙,廖隻身逃往重慶。劉湘另派速成系同學李樹勳、楊子彩為該旅旅長,將廖謙所部全盤接收。
有了這麼一系列事件,劉湘與熊克武之間的關係更為緊密。
一九二○年五月,倒熊派在四川順慶召開會議。參加會議的有呂超、石青陽、顏德基、盧師
諦、黃復生,還有滇軍顧品珍、趙又新的代表以及黔軍王文華的代表。劉湘也派出幕僚李樹勳為代表參加了會議。在這次會議上,推舉唐繼堯為滇川黔三省聯軍總司令,劉湘為川軍總司令,呂超為川軍副總司令。會後,劉湘派代表到重慶,領取倒熊經費二十萬元現洋。
這之後,呂超、石青陽、顏德基、盧師諦、黃復生等人移樽就教,密商於潼南雙江鎮,並邀劉湘參加。當時,劉湘部下有人建議,將呂超等人當場扣留。劉湘搖了搖頭說:「不搞陰謀詭計。」表面上,劉湘仍然虛與委蛇,甚至囑部下制定了一個倒熊作戰計畫,又與呂超、石青陽等人喝血酒,結盟為拜把兄弟。背地裡,劉湘早已派參謀長胡春田到成都,將重慶這邊發生的一切報告給了熊克武。
等到雙方正式開火交戰時,劉湘派人給呂超送了一封信,明白告之「我已加入熊方,吾弟好自為之」。呂超看著劉湘的這封親筆信,仰天長歎,哭笑不得。
一九二○年八月二十四日,熊克武下令反攻,由劉湘擔任前敵各軍總司令,指揮各部由閬中向三臺地區戰略開進。短短幾天內,呂超、盧師諦等部全線動搖,與滇黔軍退踞龍泉驛。九月八日,劉湘率部成功攻克成都,基本定下了熊克武一方的勝局。
一九二○年十月四日,由劉湘領銜,率各軍師旅長,向全國發出了一道通電。電文中說:「川
人屢年受制,束縛於滇黔軍暴力之下,受痛如山,積怨成海……湘等對於川局,(所)幸已告一度之結束。但歷年川事不統一、中華不統一之害,我同胞父老子弟游離徒徙,死亡枕藉之苦狀,罄紙難書。為目前計,湘等非促進川政統一、國家統一,萬難解同胞之倒懸,救生民於塗炭,而挽救中國之危亡。要之此役征戰,犧牲無數頭顱,非係權利之爭,實伸統一之義。湘等認(為)促進統一,為救國不二法門。」
這封電報是劉湘心理活動的真實寫照。在不同場合不同地方,他多次說過類似的話,歸納起來的意思就是:川人治川。
劉湘率部攻克成都後,隨之劉存厚的靖川軍也進入成都。劉存厚一紮下營盤,便把北洋政府任命的,早已不復存在的四川督軍公署招牌掛出來。此後不久,熊克武也在重慶恢復了廣州軍政府任命他的四川督軍公署。一個四川省,同時有了兩個督軍,看上去荒唐,但卻是當時占山為王的真實現狀。
劉湘此時並沒有歇著,在各路俊傑緊鑼密鼓紛紛登上四川軍政舞臺時,他也在尋找自己的最佳位置。
靖國之役前,熊克武曾有過一番表示:戰爭結束,滇黔軍退出川境後,即自行引退。等到劉湘幫他取得了勝利,熊克武不便食言,於該年年底通電宣告去職。職位雖說辭去了,卻又將心腹知己但懋辛扶上臺,熊克武退隱到幕後,操控但懋辛,當起了後臺老闆。
此時的四川,無論哪個黨派和政治勢力,最熱衷於討論的是四川自治問題。
一九二一年一月八日,劉湘和熊克武的代理人但懋辛聯名,發表了四川自治的宣言:「在中華民國合法統一政府未成立前,川省完全自治。以省公(民)民意制定省自治根本法,行使一切職權。共謀政治革新,普及平民教育,力圖振興實業。並對南北任何方面,決不為左右袒(護)。對於大局當主持正義,擁護法律。對於各省,繼續搞親睦之誼,永不許外省軍隊侵入本省境內。務期順應民心,完成民治,地方團體益臻鞏固,國家基礎得以確立。庶幾真正之統一可期,國法之效力可復。有渝此言,與眾共棄。特此奉聞,幸垂鑒察。」
聯省自治出現於上世紀二○年代初期並非偶然,有著深刻的社會背景和思想淵源。聯省自治的政治主張,在學理上是政體問題。它所要解決的是中央與地方、國憲與省憲的關係,在中國採取聯邦式的資產階級共和國制度,在當時有著積極的社會意義。劉湘支持這個政治主張,並不代表他有怎樣高的思想覺悟,而是利益驅使的結果,說穿了,是他實行封建割據的一個藉口。果然,過了不久,當國民黨人吳玉章在重慶成立有一百多個縣市代表參加的全川自治聯合會時,劉湘敏感地意識到自身利益受到了威脅。之後,一些社會團體紛紛通電要求自治,自治呼聲,瀰漫全川。劉湘感到自治對他不僅沒有實際意義,反而成了他稱霸四川的一道障礙,於是撕開面具,拋棄「自治」旗號,下令通緝吳玉章,鎮壓自治運動。
又因熊克武已經通電自行解除四川督軍職務,四川軍政無人主持,經各軍將領會商,一致贊同在重慶設立各軍聯合辦事處,暫由川軍第二軍軍長兼前敵各軍總司令劉湘主持其事。在不久後的善後會議上,劉湘又被推舉為川軍總司令兼理民政。
隨著劉湘權勢的日益提升,他與熊克武之間的矛盾再一次顯露出來。
有一天,劉湘得知了一條消息:他手下的參謀長兼第二師師長陳能芳以及第二旅旅長張秉升、參謀長張鳳鳴、第八團團長蘭文彬等人,在熊克武、但懋辛的唆使慫恿下,聯合了一幫保定系(畢業於保定陸軍速成學堂的學生組合成的政治派系)出身的軍人,意欲伺機脫離劉湘,獨立成師,約定陰曆除夕在重慶舉事。
開始,劉湘佯裝不知。到了除夕日清晨,劉湘突然召集第二師全體官兵開會,偕同陳能芳一起走到臺上。按照規矩陳能芳禮貌地請劉湘先講話,劉湘清了清嗓子,將手中的一張紙片在空中抖了抖,說道:「有人要帶著隊伍離開我,大家同意嗎?」聽了這話,底下的士兵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一旁的陳能芳臉色早已嚇得慘白。接著劉湘當著全體官兵的面宣讀了那份舉事通知,讀完之後問台下的士兵:「有願意跟陳參謀長走的,請舉手!」當然沒有一個人舉手。又問:「願意跟我劉湘幹的,請舉手!」全場立即舉起了森林般的手臂。劉湘回過頭來,對參謀長陳能芳說道:「看來,這些官兵都不願意跟你走呢!那就請你休息吧。」陳能芳目瞪口呆,無言以對。
不過劉湘對陳能芳還算客氣。派人在瀘州為他購置公館,並贈予現款一萬元,暗示他辭職。陳能芳果然乖乖地去了瀘州,以後再也沒有和劉湘作對。
但是這樁公案使劉湘與熊克武之間潛藏的矛盾暴露無遺。
一九二一年夏天,因直系軍閥湖北督軍王占元橫徵暴斂,觸犯眾怒,原鄂軍總司令李書城和鄂西總司令潘正道特致電川湘兩省當局,請求出兵支援,協力驅逐王占元,以便湖北實行自治。熊克武、劉湘經協商後,決定出兵援鄂。熊克武原想以援鄂軍總司令的身分出征,可是劉湘不同意,不願意把自己的部隊交給熊克武。結果只能由劉湘任援鄂總司令,但懋辛為副總司令,第二師師長唐式遵任前敵總指揮,劉湘把掌管部隊的權利牢牢握在自己人的手裡。
這次勞軍出征,結局並不怎麼美妙。當時四川地方主要軍事力量的兩大派別,分別是由熊克
武、但懋辛掌控的第一軍和劉湘掌控的第二軍。熊克武、但懋辛早年參加過同盟會,政治見解和主張與劉湘大不相同。在援鄂問題上,他們和劉湘之間早先潛伏的一些分歧迅速暴露出來。隨著劉湘援鄂戰事失利,第一軍與第二軍相互攻擊得更厲害了。四川省內的輿論也紛紛站到熊克武、但懋辛一邊,對劉湘群起而攻之,指責劉湘「宰割他人,擅開戰端」,舊川軍中的各部也見風使舵,和熊克武、但懋辛套起了近乎。一時間,劉湘陷入極度孤立的狀態。
為了緩和四面楚歌的局面,也為了減緩各軍之間的宿怨,劉湘決定以守代攻,遂於一九二二年五月十四日發表通電,宣佈辭去川軍總司令兼省長職務,回故鄉大邑安仁休養。
再來說說劉湘與楊森的關係。
在四川軍閥中,楊森是與劉湘名聲相當的另一個重要人物。楊森(一八八二~一九七七),原名楊淑澤,四川廣安縣龍台寺人。其父當過清朝典史,是廣安縣當地有名的一個地主,有租穀一百多挑。楊森兄弟姐妹五人,他是老大,二弟楊淑身(字懋修)、三弟楊淑實(字傳三)都在他手下任事,分別擔任過楊森部第四師師長和第九師軍需處長。楊的兩個妹妹後來也都嫁給了楊森的部屬。因此可以說,楊森家族也是一個特殊戰亂年代產生的典型軍閥世家。
楊森幼年就讀於廣安紫荇書院,後到順慶府(今南充市)聯合中學讀書。一九○六年,楊森從聯中畢業,適逢清四川總督錫良擴建新軍,成立四川陸軍學堂弁目隊,楊森考入該隊接受軍事教育。一九○八年春,新任四川總督趙爾巽將原四川高等軍事講習所改為四川陸軍速成學堂,楊森再次考入該學堂接受軍官訓練。從履歷表可以看出,楊森早年有著與劉湘相類似的人生經歷。四川陸軍速成學堂畢業的同學還有鮮英、唐式遵、潘文華、王纘緒等。這些人後來以劉湘、楊森為首,成為速成系這個軍閥集團的核心人物。
雖說是同學,但是他們之間的關係並非鐵板一塊。合合分分,分分合合,今天是朋友,明天又會成為政敵。正如一句政治格言所說的: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比如說,在川人自治運動中,劉湘、楊森就是目標一致的朋友。其時,劉湘為熊克武任命的四川陸軍第二軍軍長,楊森為第九師師長,唐繼堯領導的滇黔軍部署倒熊克武軍事活動之時,劉湘、楊森二人手中掌握有兵權武力,位置顯要,因此成了唐繼堯和熊克武雙方激烈爭奪的對象。楊森早年曾在滇軍中生活過一段時間,在靖國軍第二軍軍長趙又新手下擔任過參謀長,深得趙的賞識。在趙又新看來,滇黔軍與川軍交戰,他昔日的部下楊森必定會站到滇黔軍一邊。心裡擱著如此勝算,趙又新交給楊森一個重要任務,派楊森到合川去勸說劉湘倒戈。誰知楊森到合川後,在與老同學劉湘的密談中聲明,自己也是主張「川人自治」的,並且拍著胸膛表白「身在曹營心在漢」,不願意讓外來的滇黔軍繼續宰割四川老百姓。
楊森由滇黔軍轉投川軍後,還託人給趙又新捎帶了一封信,信中寫道:「我為川人,今以川人治川,捨公而去。今後兩軍開戰,若遇公在,森當避讓,不與公戰,以報知遇之恩。」即使到了這樣的地步,趙又新依然對昔日的部屬楊森賞識有加。他將楊森這封表白信遍示部
屬,笑著說道:「楊森的這種感情應該理解,我若為川人,亦當如此。」其言辭之間對楊森毫無怨恨之情。
紙上談兵不妨談笑風生,但是到了真槍實彈相爭的戰場上,就遠不是那麼輕鬆愉快了。楊森深知滇軍內部情況和各部作戰能力,加上他在戰場上身先士卒,奮勇殺敵,他所率領的川軍很快打到了瀘州。在攻打瀘州一役中,守護瀘州城的是他以前的老上司趙又新。此時,趙又新正蜷縮在床榻上抽大煙,聽到外面急促的槍聲,這才如同大夢初醒,問跑進來的衛兵怎麼回事?衛兵神情慌張地告訴他,楊森率領的川軍已經從浮橋上打過來了,現在離城區只有半里多地。趙又新倉皇失措地奔上城牆,舉目一望,黑壓壓的川軍正像潮水似的湧來。肥胖的趙又新慌不擇路,逃跑時不慎扭傷了腳,只好由幾個衛兵攙扶著走,行動更加遲緩。
再說楊森部進入瀘州城,見趙又新臥室床榻上的煙燈未熄,知趙離去不久,隨即追上城牆,正好看見四個衛兵扶著一個穿黃呢子軍服的胖子在往城外逃竄,大聲喝令了幾聲,然後開槍射擊,趙又新和四個衛兵應聲倒地。等到楊森趕到時,趙又新只剩下一口氣了。
楊森臉色凝重,吩咐士兵趕緊抬回瀘州鹽局搶救。到了鹽局,趙又新依然昏迷不醒,楊森站在那張醫療床前,低聲道:「軍長,我對不起你,請軍長放心。」趙又新睜開眼睛看了楊森一眼,此時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趙又新斃命後,楊森安排備棺厚葬,為昔日的老上司舉行了一場隆重的葬禮,並寫了一副輓聯:「奪主厭喧賓,從來論事誅心,畢竟伊誰推禍首;私恩殉公義,回憶深情夙契,不忍將軍上斷頭。」
話頭有點扯遠了,回到正題,再說劉湘與楊森之間的關係。
劉湘援鄂失敗之後,與熊克武的矛盾急劇升級,相互指責推諉,各不買帳,最後發展到兵刃相見,結果導致劉湘下野,回到大邑安仁老家去過閒雲野鶴似的日子。劉湘退居幕後留下的川軍第二軍軍長一職,則交給了劉的老同學楊森接替。
不料楊森剛一上臺,就撥起了他的如意算盤。楊與速成系老同學王正均、曾述孔、吳行光、喻孟群等人,密謀組織新二軍系,企圖從真正意義上取劉湘而代之。為更加穩妥起見,楊森與川軍第一軍軍長但懋辛「暗送秋波」,表示願意合作,由兩軍分掌四川軍民兩政。但懋辛對楊森丟來的這個媚眼頗有興趣,但是又認為,楊森剛剛接掌第二軍軍長一職,屁股還未坐穩,根基不牢,未必能夠對整個第二軍全盤控制,倘若此議一成,釀成它變,反而對自己不利。但懋辛思考的結果,是推掉了這次合作的機會。
楊森上臺後,一方面迅速培植自己的勢力,一方面積極尋找政治靠山。民國初年政壇新星吳佩孚威望漸高,人氣見漲,楊森很快巴結上了吳佩孚。眼看與熊、但的合作不成,轉過身便是刀槍相見。此時楊森自持重兵在手,又有吳佩孚作政治靠山,他自信有必勝的把握。一九二二年七月九日,楊森正式向川軍第一軍宣戰,為激勵士氣,還發出了︽告二軍將士書︾,文中寫到:「田橫五百,尚強海島;少康三千,啟夏中興。本軍有士十營之眾,豈有不能消滅長衫軍人乎!」所謂「長衫軍人」,指的是熊克武、但懋辛為文人掌軍,不堪一擊。其驕狂之態,溢於言表。
楊森決定向第一軍宣戰,在作戰命令已經下達之後方始報告劉湘。劉湘聞之大驚,急忙召集部下幕僚商量應對辦法。劉湘的部下和幕僚對此事有兩種意見,政務處長李公度認為:「若任由楊森驕橫行事,必敗無疑,應立即予以制止。」另一位軍官李樹勳卻笑著說:「楊森是在為你打天下,如果戰勝自然歸功於你,如果戰敗,後果則由楊森承擔。這是難得的一樁好事,何樂而不為呢?」
劉湘靜心一想,李樹勳此說確實不無道理。為了徹底推脫關係,劉湘還是公開發表了一個聲明,聲稱「楊森跋扈,不聽命令」,發動戰爭並非己意。這樣一來,這樁難纏的公案便被劉湘處理得天衣無縫了。
此次川軍第一、二軍交戰,以楊森的慘敗而告終。八月二十日,狼狽不堪的楊森沿長江逃到湖北宜昌,寄住在日清公司買辦魏宗漣家中,此時落魄的楊森已身無分文,衣兜裡就僅剩一枚「楊森之印」的牙章了。
之後,楊森去洛陽叩見吳佩孚求援。吳佩孚出於全盤戰略考慮,決定援助楊森回川。吳任命楊森為第十六師師長,並撥了二百萬元經費和部分槍支彈藥。楊森領兵捲土重來,這一次竟是出奇地順利,幾乎沒費什麼功夫,就接連攻克了萬縣、重慶等地,再往西進,又攻克了簡陽等地,兵臨成都城下。熊克武、但懋辛見無力回天,只得率領殘部經貴州方向向湖南、廣東撤退,從此淡出了四川政壇。
川軍第一軍被逐出四川後,吳佩孚操縱下的北洋政府對有關人員論功行賞。任命楊森督理四川軍務善後事宜(相當於督軍一職),田頌堯為四川軍務幫辦,鄧錫侯為四川省長,劉存厚為川陝邊防督辦,劉湘為川滇邊防督辦。這一任命將劉湘置於楊森之下,顛倒了劉湘楊森二人原有的位置,使得他們之間原先潛伏的矛盾進一步激化。
劉湘拒不就任新職,以表示對吳佩孚操縱的這一任命的不滿。在重慶,劉湘仍然打出了段祺瑞的北洋政府任命他的四川督軍的招牌,對外辦公,與成都楊森的督理公署公開唱起了對臺戲。
楊森先是通過吳佩孚的關係,被北洋政府任命為督理四川軍務善後事宜,所有川軍受其節制。
接著北洋政府又任命鄧錫侯為四川省長,田頌堯幫辦四川軍務善後事宜,劉湘為川滇邊防督辦。這一任命,將劉湘、鄧錫侯、田頌堯等人置於楊森職位之下,劉、鄧、田等人自然不會服氣,因此這個任命成了「四川統一之戰」的導火線。劉、鄧、田等消極待之,極不配合。楊森認為軍政大權在握,背後又有吳佩孚撐腰,他試圖以武力掃滅群雄,統一四川。一九二五年春季,正當四川經歷了一場空前的大饑餓之後,楊森經過一番精心準備,再次點燃戰火,下令討伐賴心輝和劉成勳,所謂「四川統一之戰」,自此拉開序幕。
從戰術上看,應該說楊森的「四川統一之戰」相當成功,從四月十二日下令討伐起,到六月上旬擊敗賴心輝、劉成勳止,兩個月不到的時間,楊森的作戰計畫即已基本完成。但是從戰略上看,楊森此舉並不成功。
此際四川大小軍閥集團不下二十多個,其中劉湘、楊森為兩大巨頭。劉湘因援鄂失利後回老家休養了一年多時間,重新出山時人員僅有一萬五千人左右,而楊森在短短的一年多時間裡迅速發展壯大,已有十六個師、十一個旅,共約十五六萬人。除了這兩個軍事集團外,還有袁祖銘三萬餘人,鄧錫侯一萬餘人,劉文輝一萬三千餘人,劉斌一萬餘人,陳洪范一萬六千人,陳國棟三萬兩千人,唐廷牧一萬七千人,劉存厚一萬餘人,魏楷六千人,呂超五千人以及陳遐齡的川邊軍、王鴻恩的陝軍、周西成的黔軍等。
儘管四川軍事集團眾多,但各個集團的力量均很有限,且有的軍事集團為了保存實力,或巴結劉湘,或附從楊森,或保持中立。唯有劉湘、楊森、袁祖銘這三個實力強大的軍事集團,各自皆有野心,互不相讓。於是,圍繞劉湘、楊森、袁祖銘之間的又一場軍閥混戰即將接踵而至。正當楊森猶豫著下一步是聯劉(湘)打袁(祖銘),還是聯袁打劉舉棋不定之時,處於弱勢的劉湘未雨綢繆,及早進行了軍事部署,同時施展政治手腕最大限度地爭取同盟軍。
劉湘從楊森軍隊內部獲得了一個消息:原劉湘部下第二師師長李樹勳,率領他的部隊到成都改換門庭,投靠楊森。沒過幾天,楊森提拔李樹勳為軍長,其第一師師長王纘緒對此極表不滿,曾借著酒醉一連摔了三個酒杯。為了將王纘緒拉到自己這邊來,劉湘先後派了陳鏗、顏仲卿、鮮英潛赴遂甯,策動王纘緒。鮮英與王纘緒既是同鄉,又是速成學堂的同學,有這種雙重關係,談話無形中少了許多障礙,鮮、王兩人的一番密談十分投機,王纘緒敞開胸懷說話,認為「楊森為人,不足以謀大事」,表示自己早已有意投依劉湘,希望鮮英能向劉湘轉達他的心意。
拉攏了王纘緒,劉湘覺得尚無勝算把握,又想方設法去收買另一個軍閥鄧錫侯。這一次,劉湘使出的殺手鐧是高官厚祿,向鄧錫侯贈送了三十萬元現金,三千支步槍和三十萬發子彈,又對鄧錫侯說,已經向段祺瑞執掌的北洋政府極力推薦,將來由鄧錫侯擔任四川省省長,並且當場亮出了發給段祺瑞的那封電文底稿。鄧錫侯大喜過望,在巨大的誘惑面前,屁股很自然地坐到了劉湘一邊。
對於黔軍軍閥袁祖銘,劉湘儘量滿足他的各種要求,答應每月撥給軍餉四十萬元,等到推倒楊森以後,由成都兵工廠資助袁祖銘步槍二萬支和大量子彈,幫助袁祖銘打回貴州,驅逐滇軍,奪回他失去的地盤。
相對於劉湘縱橫捭闔的大手筆來說,楊森在拉攏人心上則處處顯得小家子氣。在「有奶便是
娘」的軍閥遊戲規則中,劉楊大戰尚未打響,楊森就先輸了一著。
很快,川黔倒楊聯軍便組成了,由袁祖銘任總司令,劉湘任副總司令,鄧錫侯為前敵總指揮。
四川幾個軍閥巨頭,幾乎清一色站到了楊森的對立面。一九二五年七月一日,倒楊聯軍總部下達總動員令,以劉文輝、劉成勳、賴心輝等部沿東大道向西進攻;以鄧錫侯部和黔軍主力王天培師集中銅梁、大足、璧山地區作為戰略主攻部隊,殲滅楊森的主力軍;劉湘則指揮他的部隊沿長江北岸進攻瀘州、富順,並與黔軍一部掃蕩長江南岸楊森軍隊,會攻瀘州。
幾個回合的戰役打下來,楊森軍隊全線動搖,倒楊聯軍乘勝追擊,全面發起進攻。很快,楊森的部隊節節敗退,士氣一蹶不振。為了挽回頹勢,楊森一面抽調部隊從安岳、樂至地區向鄧錫侯部作正面攻擊,一面以王纘緒率第一師從遂甯、潼南地區進行夾擊,試圖一舉殲滅鄧錫侯部。
然而在這個時候,劉湘原先安放在楊森內部的定時炸彈準時爆炸了。他手下的師長王纘緒發出通電,指責楊森排除異己,聲稱要「武裝調停,聽候甫公(劉湘)命令。」楊森在資中聽到王纘緒倒戈的消息,立即召集各部頭目開會,他神情黯然,臉色鐵青,開口便說道:「王纘緒都變了,我還打什麼?不打了,不打了!」在場的軍官默然,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此時的楊森已有窮途未路之感,在他左思右想仍然走投無路之際,只好無奈地給劉湘、袁祖銘發了一封電報,表示願意完全解除兵權,隻身出川遊歷。劉湘、袁祖銘允許楊森隻身出川,通令各軍對楊森的生命安全予以保護。楊森這才帶著少數隨員由江安乘「金沙江」號輪船沿江東下。上船之前,楊森脫下軍裝,換上一套便服,表示今後不再當軍人。當然這只是做姿態而已,幾年後楊森東山再起,仍然是以四川軍閥的面目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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