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老師沒教的事04：課堂沒教的生態攝影

施信鋒

網路暱稱蝶小小，國立台灣師範大學工業科技教育學系畢。常年擔任荒野保護協會解說員與講師，曾任荒野台北總會二格山定點觀察組組長、荒野台北兒童營營長、景美女中及延平中學生研社指導老師、特有生物研究保育中心研究助理、社區大學攝影講師、生態攝影專欄作者。擁有多年的野外生態解說經驗、自然教育推廣以及生態攝影經驗，最愛上山下海從事自然觀察，專長為生態攝影以及昆蟲、兩棲類的生態解說，著有『兩棲特攻隊』、『跟著節氣賞蝶去』以及『課堂沒教的生態攝影』﹝以上均由遠見天下文化出版﹞。

大學時期投身荒野保護協會當志工，偶然有次機會可以到台北一處安親班跟小朋友分享蝴蝶，在戶外講蝴蝶並不難，但在室內分享倒是第一次經驗，而且蝴蝶不比甲蟲，可以放在手上爬來爬去，所以帶活體這件事就別考慮了，只好前晚到協會去，在有如大海的幻燈片庫，撈起一根根我需要的小針。整晚的拼拼湊湊，只能硬湊出一套我毫無情感的幻燈片，因為除了蝴蝶的名字之外，我根本對照片裡頭所發生的故事一無所知，也讓我興起自己來拍蝴蝶的強烈念頭，就這樣，我開始拿起相機，一路摸索也超過了十個年頭。
對我來說，一隻昆蟲標本只能讓自己欣賞，但一張精美的照片卻可以讓很多人看到，所以放下蟲網、拿起相機對我來說並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情，不過以前只要抓到蟲就是完美的結束，但用相機把一種生物拍到完美的程度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任務。拍攝前一定要先學會觀察，觀察怎樣的角度拍起來最美，場景、構圖及光線樣樣都需要注意，初期確實讓我吃了不少苦頭，只是每每拍出自己滿意的照片，我總是可以忘記過程的辛苦，繼續樂此不疲，這樣的挑戰是我專精生態攝影最大的樂趣。
不過隨著數位相機的蓬勃發展，攝影變成全民運動，網路資訊的流通也讓生態攝影變得容易親近，我想這是好事，更多人走進山林關注環境的變化，我樂見這樣的發展，透過許多人用相機來記錄，以往很多分佈狀況不明的物種都逐漸明朗化，有時難得一見的生物也有照片及影片讓大家大飽眼福。我感謝按下快門的朋友，更感謝山林給予我們這樣美好的環境。只是當參與的人越來越多之後，漸漸就會發生問題，偏差的觀念拍出不合理的沙龍照片，更做出可能傷害到生物的舉動，這是大家最不樂見的。我完成這本書並沒有多遠大的理想，只是希望能夠用這些故事及照片來影響周邊的人，單純欣賞也好，跟我一樣拿起相機走進山林也好，大家都能守著生態這條界線，保有一顆單純愛護自然的心。
一路走來跌跌撞撞，能夠撐到現在，真的很感謝有許多貴人的幫忙，給我機會到處演講、開課、甚至寫專欄到出書，收入不算優渥但也足以餬口，當然更要感謝在我身邊時時提點我的好友們，謝謝你們包容我個性上的不完美，讓我任性，聽我吐苦水，也陪我到處走、到處拍。在此特別感謝劉志文及吳政龍先生，沒有你們兩位義氣相挺，我大概很多畫面都拍不成，也感謝李潛龍夫婦，認識你們兩位真的很幸運、也很開心，當然也要感謝一路走來陪伴過我的朋友，你們每一位都很重要，但篇幅所限無法完整羅列，最後感謝黃微媄小姐四年多來一路的陪伴，除了叮嚀我創作方向，更熬夜幫我潤稿，這本書才得以順利完成。

生態攝影的魅力何在？

在我對自然生態開始產生興趣以前，我大多專注於觀察及採集昆蟲，夜晚在路燈附近的樹上尋找鍬形蟲，騎著車到處尋覓訪花的蝴蝶，或者在開花的樹上尋找金龜子的蹤影，這些行為其實都脫離不了「觀察」兩個字，而生態攝影的精髓就在這裡，要先學會觀察，才有辦法開始拍攝。
在生態攝影的領域裡，摃龜是常常有的，因為有太多的不確定性，天氣不對所以找不到，地點不對所以找不到，運氣不好所以找不到。但也正因為如此，對於每一次的探索，總是充滿了期待，期待著今天的目標會不會出現，期待著今天能夠拍到怎樣的畫面，或者期待著今天有沒有意外的驚喜，這樣的期待讓人深深著迷，如果成功拍攝到自己想要的畫面，那種喜悅是難以形容的。
要拍好生態攝影，就要了解生態，除了對物種本身要多加了解之外，對於環境也要有一定程度的認識，不同的生物自然有各自喜好的棲息環境，了解牠們的特徵跟習性之後，未來或許在其他地方也能找到相同的物種，或者有機會在新的地方進行生態的探索，知識與經驗也能很快的讓你駕輕就熟，當然，夠了解牠們才會知道以那個角度欣賞最漂亮，或者會有什麼值得觀察記錄的行為，能將這些通通用相機捕捉下來，是非常有成就的事。
比起其他種類的攝影，在生態攝影的領域裡，技術往往不是最關鍵的因素，因為所有的條件都不是我們自己能夠決定的，我們無法預測一隻鳥何時會出現，只能大概估算牠會出現的時間，也不知道牠會站在那一根枝條上，或許只能猜測牠們喜歡這樣的環境，更無法決定牠會站在順光面或者逆光面，場景漂不漂亮，背景美不美，或者牠會不會展現出自己最好的姿態，在一切都充滿不確定的情況下，就算是已經拍攝過的物種，也是十分具有挑戰性，關於這一點我可是始終樂此不疲，要是有機會遇見自己心中完美的模樣，那種經驗真的讓人一生難忘呢！
不過要是遇到不好拍的狀況，例如光線不佳，或者主角不安定等因素，此時攝影的技術多少可以補正一些回來，所以如果你有好的攝影技術，再加上敏銳的觀察力，此時來拍攝生態攝影就會更加得心應手了。

生態攝影的道德倫理

生態攝影其實是一門不算簡單的學問，不單只是要會拍而已，其實也要會找。在現今網路資訊如此發達的情況下，看人在哪裡拍跟著去就好，成為許多生態攝影新手的入門方法。只是往往對生物不了解的情況下，或者滿足一己私慾，無意間做了對生態有所傷害的事情，例如鳥巢常常都築在隱蔽的地方，這樣就不容易被天敵發現，但為了拍攝的光影構圖表現，有人可能就會去修剪巢位附近的枝條，甚至將幼鳥移出巢中而造成幼鳥的死亡。
原本脆弱無比的棲地環境，由於過度的人為干擾，導致當地的植被或者生物相改變，甚至留下大量垃圾造成環境的污染，例如每年早春時分，一些著名拍春蝶的溪谷，因為拍攝的人潮眾多，放了許多誘蝶的陷阱，不僅留下滿地的垃圾，更留下難聞的氣味，這種狀況往往持續一、兩個月才會恢復正常，雖然許多行為是因為不了解或是無心而造成的後果，但如果真的想要從事生態攝影，我覺得有些原則是可以一起努力的。
◎保護棲地、避免過度的干擾
有些棲地或者生物都是很敏感的，例如到高山拍攝山椒魚，整個過程都需要翻動石頭，難免會對環境產生影響，除了應該要減少前往觀察的次數之外，也盡量不要讓這些微棲地曝光。
◎熱門生態景點避免過度散播
在發達的網際網路中，要找到很多生物的相關資訊其實不難，再加上現在很多相機都有GPS定位，雖然精確的定位更有助於生物多樣性的研究，但精確的定位常常也成為物種被採集的重要線索，尤其是一些稀有的植物更容易面臨這樣的狀況，所以在網路上，盡量不要提及精確的目標及位置。
◎了解生物的習性，避免傷害牠們
用閃光燈拍攝夜行性動物到底會不會有影響，這個問題直到現在依然爭論不休，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會對牠們造成傷害，但對牠們造成干擾是肯定的，所以要拍攝沒關係，但要節制自己的拍攝量，避免過度影響牠們。
◎生態攝影應盡量避免人為造景
曾經在台北植物園看過一個很有趣的畫面，很多拿著攝影大砲的人聚集在角落，靠過去一看原來地上擺了根枯木，上頭有隻虎鶇正在吃麵包蟲，或許這樣拍起來很漂亮，但總覺得那裡怪怪的。或是山上的紐澤西護欄上面，常常看到有人丟棄鳳梨當作陷阱，拿來吸引甲蟲及蝴蝶，拍起來的畫面雖然也很漂亮，但總覺得完全失去了所謂的生態意義，因為這些行為在正常狀況下，並不會在野外發生。因此避免人工造景是絕對必要的，讓一切以符合自然生態為原則。
或許有人會問，有些東西就是拍不到或者無法拍攝，甚至獲獎無數的紀錄片「小宇宙」也幾乎都是用人工造景及棚內拍攝來完成，這樣的影像我們又該如何看待呢？說真的，類似的生態影片或者照片，雖然是人為干預下完成的，但其佈景都是經過嚴謹考證，也盡量接近其原本應有的生態樣貌，這樣人工的影像其實不會有誤導大眾之嫌，雖然不鼓勵這麼做，但我也不反對這樣的拍攝行為。原則上，如果要人為干預，那就請盡量維持自然該有的樣貌，也不要傷害到生物本身，當然也不可有觸法的行為，同時也要對自己的影像負責，人工干預下拍攝的作品，就不要特別強調是自然拍攝，以免誤導或引人仿效。

記錄自然的開端

生態攝影與生態觀察所需的配備其實大同小異，準備的東西皆是以野外安全及生態記錄兩個方向來考慮，野外安全的部分在這裡就不贅述，以舒適及確保自身安全，並且不會影響到野生動物的穿著為主，攝影器材方面則可以從以下三點建議來選擇。
◎選擇適合自己的相機
以生態攝影這個面向來說，目前還是以專業單眼相機為主流，除了優秀的畫質之外，在各種氣候條件的耐用性都比小相機來的好，在拍攝時可能會遇到雨天，或者到高海拔地區遇到零度以下的環境，這些狀況大部分專業單眼相機都還能正常工作，但一般的數位相機可能就會遇到電路短路而無法使用或者開機。但單眼相機加上鏡頭，動輒一、兩公斤的重量，其實不利於野外輕便的原則，甚至有一些專業的長鏡頭加上腳架可能高達六公斤以上，更不可能扛著四處移動，再加上高貴的價格實在讓人望之卻步。所以選用自己合適的相機是最重要的原則，如果想要拍攝專業且細緻的影像，建議還是以單眼相機為主，但如果只是做為自然觀察的輔助紀錄而已，對於影像的畫質並不要求，是可以選擇近拍能力好的數位相機，甚至手機或者平板都可以直接拿來做為紀錄的工具。
◎單眼相機鏡頭的選用
通常出野外會依拍攝主題不同而選擇合適的鏡頭，但不外乎以三個方向來配置，第一是廣角鏡頭，稍廣的視角用來記錄環境資訊是非常方便的，第二則是微距鏡頭，微距鏡頭的特性就是能將物體拍大，而且有相當優秀的光學能力，對於要做一些細節的記錄都要依賴這樣的鏡頭才有辦法，第三則是長鏡頭，尤其是觀察鳥類的時候，沒有長鏡頭幾乎無法拍攝到成功的畫面，再加上長鏡頭可以遠距離的觀察，對於不易接近或者危險的生物都能保有安全的觀察距離，一般在國外拍攝野生動物都是運用長鏡頭來工作，在沒有干擾的狀況下才能記錄到野生動物最自然的一面。
◎攝影配件的選擇
閃光燈幾乎算是必備的配件，野外的光源大多無法掌控，所以自行運用閃光燈來補光是最直接的方法，腳架的部分則視情況而定，一般在拍攝昆蟲或者兩棲爬蟲類，因為需要長時間的移動搜索，帶著腳架反而不方便，但鳥類觀察攝影則不同，常常都是在定點守候，將相機架在腳架上，除了減輕手持的負擔之外，也能增加拍攝的畫面穩定性。
生態攝影可能有很長的時間都在移動觀察，所以選擇自己能夠負擔的重量為主，盡量以輕便為原則，別因為帶太多東西而讓自己不堪負荷，反而失去了觀察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