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仙
商品資訊
商品簡介
宛如西川滿《赤崁記》的神怪歷史小說:日治臺灣與神仙系譜的無縫鑲嵌。
推薦人
炓子(新生代作家)
豎旗海豹(新銳奇幻小說家)
台嶼符紋籙(寶島歷史輕奇幻系列作者)
燈貓(青春系作家)
本書特色
*宛如西川滿《赤崁記》的神怪歷史小說:日治臺灣與神仙系譜的無縫鑲嵌
*「賭上府城城隍廟的威信,一定讓你蒙冤昭雪。」城隍廟大仙與仙姑玉彌,攜手追查一樁無頭冤案的真相
*發跡於POPO華文大賞、新銳作家樂馬首部融合日臺元素之神怪幻想作品
*一致推薦:台嶼符紋籙 x 炓子 x 豎旗海豹 x 燈貓
「賭上府城城隍廟的威信,一定讓你蒙冤昭雪。」城隍廟大仙與仙姑玉彌,攜手追查一樁無頭冤案的真相。
發跡於POPO華文大賞、新銳作家樂馬首部融合日臺元素之神怪幻想作品。
一九四五年的臺南府城並不平靜。在戰爭的陰影籠罩下,怪事接二連三地發生:
先是最有名望的嘉南富豪陳阿舍的寶貝女兒生了一場怪病,後是臺南州高級官員與同僚紛紛因不明原因暴斃。
四處流浪的的城隍廟大仙「仙仔」與心地善良的年輕仙姑玉彌,碰上了莫名其妙變成冤魂、卻沒膽抓交替的廚子賴康,並發現賴康之死竟與近來府城的怪事有關。
兩人決意賭上府城城隍廟的威信,要替賴康蒙冤昭雪。只不過萬萬沒想到,兩人這一插手,竟牽連出橫跨天地人三界的黑幕。仙仔與玉彌除了要對付人間的陰謀,更被迫面對來自憂怨深淵的怒火,以及不欲人知的沉重過往。
隨著盟軍空襲山雨欲來,一場神魔與人的大戰也即將在此上演……
作者簡介
台南人,退伍後於書海浮沉。曾獲2016年POPO華文創作大賽幻想組佳作、第七屆蘭陽文學獎小說組佳作等獎項。
名人/編輯推薦
【好評推薦】
故事劇情緊張刺激、流暢且精彩,角色刻畫生動印象鮮明。濃濃舊時台灣民間信仰色彩為基底,潑妝絢麗神魔大戰,乃屬東方玄幻佳作之一。
──炓子,《負罪》作者
一本基於傳統文化與信仰詮釋的創作,意味深遠、情節緊湊,一旦開始閱讀,就只能看到最後。
──豎旗海豹,《東方魔法航路指南》作者
族群紛爭的陰魂,至今仍環繞不去。就在最近,仍能看到因創作中描寫台灣日治時期而被批判的案例。只因狹隘的政治因素,而完全否定不同立場的文化與歷史,實在令人心痛。
在這瘴氣瀰漫的時代,能看到以巧妙筆法,融合台灣在地民俗與日本信仰、甚至不同風俗人民間互動的創作,實屬難得佳作。這也讓致力於台灣歷史創作的在下,認為有義務與責任,向各位推薦本書。
故事架構在日治末期的台灣,由追查一位被謀殺的廚師冤魂,逐步延伸出流浪的仙仔、仙姑玉彌、日本天神大宜都與邪惡的地狂之間,那驚天動地的善惡鬥爭。
輕鬆的故事加上詼諧的手法,毫無破綻地架構出台灣信仰與日本信仰世界的交集。在日治時期的日本人與台灣人,雖有不同的信仰與價值觀,然而在面對善與惡、正與邪的鬥爭時,仍能拋棄成見,共同維護人性的尊嚴。
作者考據仔細,架構驚奇。更難得的是,本書故事超越了民族隔閡,布局合乎人性、合情合理,更合乎政治與文化現實。
本人台嶼符紋籙,在此希望各位讀者能放下對歷史的誤解,輕鬆地享受本書所帶來的獨特視野。
在此推薦樂馬老師所創作的《流浪仙》。
──台嶼符紋籙,《寶島歷史輕奇幻:妖襲赤血虎茅庄》作者
說真的,有時候人們缺乏的往往不是好題材,而是想像力以及願意相信的心。
初次聽聞《流浪仙》這部作品,並得知這是本設定在日治台灣、融合台灣民俗信仰與日本怪譚元素的作品時,其實我曾有所保留:文本中不一樣的宗教信仰相互融合後,究竟該怎麼運用,才不致使人產生違和感?作者又該如何讓讀者接受該時代氛圍下的動盪與殊異性而不致於感到文化錯置?
或許,我一直都是矛盾的。縱使今日的台灣社會已能夠呈現兼容並蓄的文化風貌,我的內心有時還是會產生無以名狀的糾結,只因我向來無法被輕易說服,亦曾質疑過某些對文學作品的嘲弄是否同樣源自於排他性與自我認同的矛盾範疇。
所幸,這部作品完成了我無法觸及的想望,也處理了一直以來難以令我信服的隔閡感。作者將台灣二戰末期的歷史背景與該時代的文化信仰,揉合成一個全新卻又不失本土獨特韻味的故事,在脫胎換骨之際亦不忘審視自身、並進一步處理人生中無法避免的課題。
故事以一樁看似尋常的冤魂抓交替事件做為開端,進而牽扯出一段段不為人知的過往。隨著劇情層層遞進,一個又一個的謎團如雪球般越滾越大,我們亦彷彿身歷其境般,跟著主角一行人在案件中抽絲剝繭、追查冤魂賴康的真正死因,挖掘事件背後的真相。
人生中並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絕對的是非標準,也沒有什麼非誰不可的事,故事中的角色之所以能是有血有肉的存在,或許正是源自於人性中最真實的愛恨嗔癡,無論是被利益蒙蔽的貪念還是視若親情的真誠相待,作者所呈現的一直都是你我周遭彼此不加修飾的真性情,雖不見得赤裸,卻比任何言語還來的真切有力。作品中我最喜歡的,莫過於這句對死亡的詮釋:
──所謂的死,是妳非常喜歡、非常不願放手的人永遠離開妳的身邊,不管妳去哪個地方都找不到這個人,不管妳再怎麼努力這個人再也不會出現。
每個人都得學會和自己最愛的人道別,無論這段歷程會多麼悲傷與痛苦,總有一天我們終究會長大、會慢慢習慣這一切,而對方也會活在我們的心裡,永不死去。作者將自己的溫柔寄託於這句話,亦藉由這個故事傳遞自己的信念,只因人生的聚散離合本是常態,在這生生不息的生命脈動中,其實時間一直持續前行,而我們的生活也正如火如荼地展開。
假如你的童年和廟宇、信仰緊密相連,或許這部作品將再次喚醒你久遠的記憶,隨著那緊鑼密鼓的擂鼓聲咚咚響起,這次上演的將會是一齣使你永生難忘的磅礡大戲。
──燈貓,《緋色輓歌》作者
目次
好評推薦
第一章 冤魂賴康
第二章 嘉南富豪
第三章 魔神仔
第四章 小芒
第五章 神社之邀
第六章 意外線索
第七章 三途河
第八章 真兇
第九章 淚眼
第十章 地狂
第十一章 調皮仙
第十二章 勾魂
第十三章 紅鬼
第十四章 鬼城對決
第十五章 真情流露
第十六章 回憶窟
第十七章 烽火下
第十八章 金劍出鞘
第十九章 天命難違
第二十章 仙姑
後記
書摘/試閱
【第一章 冤魂賴康】
竹板聲咚咚響起,吸引臺下看客。
「話說從前有個小仙相當調皮搗蛋,終日在天上胡作非為,眾仙家拿祂沒辦法,看到祂只能大嘆無可奈何。話說南山神峰調皮仙,搗亂天宮不得閒,目無法紀眾神厭,好比當年猴齊天。」
打板的老翁停了半晌,闔上眼睛,繼續悠然唱道:「沒想到小仙有次鬧得太過火,不慎禍及人間,害死許多人,玉帝雷霆大怒,怒懲小仙。話說一時貪玩害人間,家破人亡心膽寒,觸怒玉帝犯天條啊―剝筋抽骨真可憐。」
唱道此段,已有人按捺不住,這詞每年建醮都唱一次,有些人已經聽了大半輩子,都能跟著唱。
臺下耆老跟著踏起節拍,唱道:「小仙被押斬仙臺,從此將要魂魄滅,奉勸做人照規矩,莫等時盡空悔恨。」
坐在打板老翁旁的二胡師傅拉起尾段的淒涼音調,瑟瑟音弦溢滿那位犯錯小仙的悲涼。
照習俗唱完勸世歌,才能正式演大戲,因此等臺下掌聲歡呼過後,打板老翁跟二胡師傅向臺下致意,戲班人員趕緊拉起布幕。
樂師敲鐘撩琴,宣告準備上演。
站在黑壓壓人頭後的玉彌打著哈欠,盯梢是最無聊的事了。大家聚在廟埕看戲,身為廟方人員,她必須守護庄民安全。因為這種時候是最危險的。
玉彌反被幾個不懷好意的輕浮小流氓盯上,他們圍住玉彌,輕佻地說:「漂亮小姐站在這裡幹什麼?這邊好熱啊,要不要跟我們透透風。」
「老娘很忙,勸你們快滾。」玉彌沒好氣地回道。
她會被盯上不是沒道理的,合身服飾襯出她娉婷婀娜的身姿,那張豔而不俗的臉龐更引來許多人關注。但住在寶町的男人連看也不敢,只有外面來的小混混敢踩老虎尾巴。
一個小混混摸了玉彌的臉一把,玉彌露出嫣笑,然後猛力踹向他的下襠,讓他抱著下體倒在地上慘叫。其他三個同夥見狀,斥道:「臭女人找死啊!」
「這臺詞聽得夠多了。」
那些小流氓架住玉彌的手,卻沒想到玉彌單腳一蹬,做了個後空翻,踢飛正前方的倒楣鬼,左手用力一拉,勾倒左邊的去撞右邊的。沒兩三下,四個小地痞就栽在玉彌手中。
「敢讓我們難堪,別怪我們用硬的!」
此時穿著和服的武旦耍刀弄槍,臺下鼓掌叫好,後方玉彌這裡也上演打戲,不過觀眾是兩個負責維護秩序的巡警,他們拿著警棍驀然出現,這些小流氓看見巡警大人,膽子立刻飛了一半。
「通通別跑!玉彌小姐也敢惹,真是不長眼睛。」巡警命令那些小流氓趴在城隍廟的牆上。
「把他們全押起來啦,來寶町也不探聽一下,敢在城隍廟找麻煩,不怕夜裡被城隍爺抓起來審!」
「嚇唬誰啊!我阿公說城隍爺早就不在了―」
「還說話,趴好!」巡警重重敲了他的小腿。
那人慘嗚一聲,趕緊禁聲。但他說的話並非毫無根據,通常演大戲前要先扮仙戲,是給神明看的,除非遇到神尊出巡繞境,才先演正戲。但寶町城隍廟從以前就是先唱勸世歌,然後直接演正戲,扮仙戲反而放在最後。
久而久之,便有城隍爺不在廟的傳言。
「慘了,顧的人不見了!」玉彌忽然焦急地喊起來,「警察大人,這四個就交給你處理,我有事先去忙。」
玉彌趕緊瞄著人群,果然她一直盯著的人已經消失。
「仙仔,仙仔,人不見啦!」玉彌朝燒金紙的金爐大喊。
「那還不快追。」金爐旁正在摺金紙的男子不疾不徐喊道。
衝出來的男子身材高瘦,穿著一件破舊的棕色夾克,頭戴一頂大甲帽。他被稱為仙仔,神仙的仙,除了建醮時會回來,其餘時候都在外流浪。人們尊稱的城隍廟大仙就是他,但真正見過本人的倒不多。
幸好玉彌盯的人並未走遠,他們在城隍廟旁的小巷子找到那人。三十多歲,戴著斗笠的男人,神情恍惚,晃蕩黑暗巷弄。
「站住!」仙仔在他背後喊道。
他轉頭瞥見仙仔,慌亂地甩著手,加速衝刺逃離,玉彌從身上取出一顆橡皮球,伸手一丟,準確擊中那人後腦杓。
「妳在哪裡藏這顆球的?」仙仔訝異地問。
「你覺得我身上哪裡能藏球呢?」
被打的男子踉蹌跌地,玉彌趁機跨到他背上,從後方勒住脖子。
仙仔連忙喊道:「別做得太過火,到時候就難解釋了。」
「還不快點動手!」玉彌吃力鎖住掙扎的男子。
仙仔從懷裡取出一紙寫滿符咒的黃符,一陣唸唸有詞,貼在男子額頭。男子頓時像麵條一樣癱在地上,一股白煙從天靈蓋竄出來,玉彌立刻放掉男子,捉住那道煙。那便是鬼魂,鬼的體重跟煙一樣輕,連小孩子都能輕易舉起―前提是捉的到。
「痛!好痛啊!」
「想抓交替,先過我這關。」玉彌將那煙扭到女兒牆邊,惡狠狠笑道:「你自己選,是要我把你塞到酸菜甕裡,還是自己老實交代。」
「我說,我什麼都說。」那道煙漸漸化成人型,變成微胖、比玉彌矮的男子。他留著一小撇鬍鬚,看上去唯唯諾諾,聲音也壓得很低。
「玉彌,先把受害者帶到廟裡休息。」仙仔抬起昏厥的男子的頭。
「仙仔,這傢伙怎麼辦?」玉彌把胖男子捉到仙仔面前。
「仙仔!你是仙仔?太好了!」胖男子突然手舞足蹈,又叫又跳起來。
「喂,你別亂動好不好,還是你比較喜歡鹹魚舖啊!」玉彌威脅道。
「對、對不起,我只是太激動了。」
仙仔扛起那個體型比他大的中年男人,略顯吃力地說:「好了,回廟裡再說吧。」
這時戲臺上演到薛丁山大戰樊梨花,打得好不熱鬧,玉彌最愛看武打,忍不住窺探。
仙仔早已汗流浹背,催促道:「等會再看啦,我手快斷了。」
玉彌喚來幫手,協力將人抬到椅子上。
※
關上房門後,被玉彌捉住的胖鬼憋了滿肚子話終於能一吐為快,「大老爺,大仙,我叫做賴康,我、我不是故意要捉交替,只是沒人拜我,每天都好冷好餓,才想趕緊投胎。」
「沒人拜你?你的家人呢。」仙仔坐在一張凳子上,聚精會神聽賴康說故事。
「我家人不知道我死了,我是被害死的―」
「哦。」這也難怪了,有家人祭拜的大都吃好穿好,只等宣判功過,轉世投胎。
沒人拜的會變成孤魂,挨餓受凍,流連失所,連走去鬼門的力氣也沒有,因此想趕緊找人交替好結束痛苦的日子。被害或自殺的通常懷有執念,執念日久生恨,他們必須解除心中執念才有投胎的可能,然而強大的怨念往往將其變成厲鬼。
玉彌戳著賴康的杜子,好奇地問:「雖說是被害死的,可是你一點戾氣也沒有。」
「因為我不知道兇手是誰,莫名其妙就死了啊。」
「那更奇怪啦,你應該很恨,恨到覺得每個人都欠你。」
「嗄?這樣才奇怪吧。」賴康飄到仙仔身旁,瞇著眼打量道:「話說回來,你看起來這麼年輕,真的是那個仙仔嗎?」
仙仔能理解賴康的疑問,畢竟他一年只有少數時間在城隍廟,聲名雖遠播,見過真面目的卻不多人。
「貨真價實,動個指頭就能讓你魂飛魄散。」玉彌露出可怕的笑臉。她看著賴康害怕的臉,回憶道:「很少看到這麼膽小的鬼耶,往年逮到抓交替的,沒有狠狠教訓一頓,根本不會老實。」
「別越說越誇張了。總之,賴先生,你說你被害死,卻不知道兇手是誰嗎?」
賴康砰一聲跪在地上,哀求道:「好不容易能遇到仙仔,還請仙仔替我做主,幫我找出殺人兇手。」
仙仔扶賴康起身,皺眉道:「我不是警察,可能有點困難,我頂多替你超渡。」
「不要―」賴康嚇得貼在牆上,「我還想看家人最後一面,我爹娘還不知道我的事情。」
「可是找犯人這種事,我真的沒辦法。」
「你不是仙仔嗎?」
「仙仔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啊。」
賴康失望地垂下頭,坐在地上嘆氣。
「別這樣嘛,不如跟我說說你怎麼死的,也許還有點辦法。」玉彌蹲在他身邊打氣。
「唉,算了,仙仔都不能了,還能指望什麼。」
玉彌揪起賴康,將一張豔麗的臉貼緊賴康,「老娘可是忍著不看戲,在這裡處理你的事,罩子最好放亮點。」
「是、我說,什麼都說。」
玉彌放開賴康,賴康喘了一口氣,懦懦地回想半個月前的事。
「我記得死掉前一天,我準備回房換件衣服,打算晚上去看電影,結果有人不知拿什麼硬物從我後腦敲下去,然後我就失去意識,然後就死了。」
「就這麼簡單?聽起來像是與人結仇。」
「我不可能跟人結怨啊,我連吵架都不敢。我醒來後,看見自己躺在地上,有人進來抬走我……我很慌張,不知道怎麼辦,而且沒想到當鬼還會餓肚子,第一次死真的好緊張―」
「哈哈,說什麼呢。」玉彌忍不住大笑。
仙仔也掩不住嚴肅的神情,偷偷揚起嘴角。
「我果然只有被笑的份,才會連交替都抓不到。」賴康面向牆壁,將頭埋進腿內。
「說到抓交替,」仙仔斂容,問:「是誰告訴你這件事的?」
「我死後隔天,我在市內亂飄,肚子很餓的時候有個人,不對,他應該也是鬼,他告訴我這樣沒法走去鬼門,最快的方法就是找交替。」賴康背對著他們說。
仙仔搖頭道:「這是很損陰德的做法,如果被下面的發現了,你的後果會比不能投胎還慘。」
賴康急忙轉過身來解釋:「可是我沒抓到人,雖然很想,可是我不想要他們跟我一樣不明不白死去。」
「知道啦,你不會做那種缺德事。」玉彌莞爾,「否則我們跟丟你的時候,你大可以趁機動手,何必一直在廟旁遊走。」打從賴康尋找目標時,玉彌就一直觀察他,等待抓現行犯。
賴康點頭,玉彌說的是事實。
「對了,你們抓到像我這種的,通常都怎麼處置?」賴康謹慎地問。
「請陰司開堂審判,雖然你沒有成功抓交替,但生死簿上已經添了一筆惡行。雖然很多時候情有可原,但陰司判決很重。」仙仔說。
「這樣還不如趕快抓人去投胎。」賴康嘟囔道。
「罪果會繼續跟著你,總不能一直藉由輪迴逃避,罪只會越來越重而已。」仙仔拿下大甲帽,露出一頭與臉龐不相符的乾燥白髮。
賴康驚訝地盯著那頭白髮,不過玉彌跟仙仔早習以為常。民間傳說擁有仙力、通曉仙機的人必須拿出某樣東西當作交換,陽壽、財富、家庭之類,因此賴康直覺認定仙仔的交換代價就是頭髮。
「仔細想想用頭髮換法力滿划算耶。」賴康喃喃自語。反正人總有一天會白髮蒼蒼。
「那麼,仙仔,你怎麼看呢?這次就不要移交陰司了吧。」
「嗯,偶爾這樣是沒關係。」仙仔兩手一攤,「去託夢給你的家人吧,請他們來找我做場正式法會,我替你打點鬼門,好順利投胎做人。」
「不對,」玉彌搖著食指,抱胸道:「就算賴康是個濫好人,心裡不可能沒有芥蒂,不先替他查明真相,他抱著執念也無法投胎。」
賴康聽見這話,興奮地看著玉彌。
仙仔張大嘴巴,不敢置信地問:「沒搞錯吧,我們的工作可不包含尋找殺人兇手,不如找最上巡查長幫忙。」
「瞧你多久沒回來,最上巡查長早就退休了,就在台北空襲的時候。」玉彌捏著仙仔的臉頰,甜笑道:「更何況我才是上任廟祝的正牌指定人,所以我說了算。」
仙仔拍了拍頭髮,像是壓倒蓬草,他無奈地說:「好好好,妳說的都算。」
玉彌開心地拉起賴康的手轉圈,並向賴康保證道:「賭上府城城隍廟的威信,一定讓你蒙冤昭雪。」她手指向天,宛若某齣戲裡立志替百姓洗刷冤情的清官。
【第三章 魔神仔】
想不到仙仔一衝進房裡,那股妖氣頓時煙消雲散,簡直猝不及防。玉彌從包袱裡拿出一盞法鈴,輕輕搖晃,試圖用音波讓妖物原形畢露。
「沒用的,這魔神仔很高竿。」仙仔按住玉彌的手。
從方才強烈的妖氣來看,便能推測纏上晚煙小姐的不是普通魔神仔。魔神仔是由天地山川靈氣化身而成的精怪,不怕日光,亦不懼廟宇。
晚煙睡容顰蹙,面青頤削,小巧的瓜子臉此刻瘦得像一捏就碎,病懨懨的模樣惹人生憐。
陳阿舍眉頭緊蹙,環視閨房,問:「魔神仔是怎麼進來晚煙的房間?」
「一般而言,魔神仔不會出現在陽氣聚會之地,也不會無故傷害人類,頂多做一些惡作劇。」仙仔拿出幾張黃符,分貼晚煙額頭、四肢,「除非是受人指使。若魔神仔有害人之心,絕對比厲鬼纏身還麻煩。」
「受人指使……」陳阿舍喃喃道。
晚煙忽然彈坐起來,往旁邊吐出大量黑煙。陳阿舍焦急地跑過去,卻被仙仔擋住,他解釋道:「我方才貼的符咒乃『降妖錄』,能逼出藏在晚煙小姐體內的妖氣,但此刻不能靠近她,以免沖煞。」
不消仙仔指示,玉彌熟練地找出畫有仙符的葫蘆,放在晚煙身旁緩緩收入妖氣。仙仔凝視那股妖氣,手指不停點動。
「仙仔,晚煙會沒事吧?」
「幸好妖氣尚未侵骨入髓,只要斷除禍根,再請醫生開幾帖恢復元氣的藥,小姐很快就能恢復光彩。」
「太好了,仙仔勞累了,小女全靠您了。」陳阿舍喜出望外。
「您別客氣,降妖除魔只是我份內事。」
陳阿舍露出雨過天青的笑顏道:「來人,都出去,別打擾小姐調息。仙仔,我們就先告退了。」
侍女跟管家便離去。
這時酒壺動了一下。
仙仔拍拍酒壺,叫住陳阿舍,「我想請教您一件事,府上除小姐以外,最近還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
「仙仔的意思是?」
「就是一些奇怪的事,多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行,也許對晚煙小姐有幫助。」當然最後一句話是仙仔胡謅的。
「哦――」陳阿舍僵住笑容,驚訝地問:「仙仔知道我家大廚下落不明的事情?難道這跟糾纏小女的魔神仔有關係嗎?」
「倒不能完全確定,如果方便的話,能說說那位大廚的嗎?」
陳阿舍的臉色更驚恐了,連忙問:「是不是賴康出事了?怪不得找了他半個月都沒下落。」
仙仔湊近陳阿舍,請他繼續說下去。
「不瞞仙仔,最近我家運勢很糟,半個月前賴康―就是我家大廚,某天夜裡說要跟朋友去喝酒,結果一去不回,搜遍附近幾個町都不見人影,我也不敢告訴他家人他失蹤的事。這幾天晚煙又被該死的魔神仔折騰,我的寶貝女兒……」
根據管家說,晚煙是陳阿舍中年之後生的,一直受到父親跟兄長百般呵護。
雖然仙仔也很心疼晚煙的境遇,但畢竟死者為大,他還是得打斷陳阿舍的哀憐,「抱歉,您說的賴康,是個嗜酒之人?」
賴康卻是說被害那天是要去看電影,但仙仔忖賴康糊里糊塗,恐怕早忘了自己那天做什麼去了。
「不,基本上不怎麼喝酒,沒喝幾杯就醉。也不曉得他跟誰喝去。」陳阿舍無奈地搭著仙仔的肩,沉重地說:「若仙仔有什麼感應,一定要馬上告訴我,當然沒有最好。」
陳阿舍離開房間後,仙仔搖了搖酒壺,讓賴康飛出來。
仙仔能深刻感受陳阿舍愛女心切,並重視自己手下人的心意。愛護子女天經地義,但對自己廚子也有這份情實屬難得,難怪陳阿舍能成為台南州響叮噹的人物。
「老爺果然很擔心我,如果他知道我已經死了,那該怎麼辦呢。」
「除了幫你辦法會,還能怎麼辦?」玉彌說。
這話說得沒錯,但賴康聽來便覺心酸。
「不如告訴陳阿舍賴康早就死了,讓他早點去尋骨。」
「不要,千萬不要,老爺還在擔心晚煙小姐的事情,我不想我的事讓他更操煩。」賴康飄到晚煙身旁,悲憫地說:「到底是誰這麼壞,想要害善良的晚煙小姐。」
「等等,受人指使,害人,等等等等,」玉彌敲敲腦門,覺得快崩發一條清晰的線索,她看著仙仔,「你現在跟我想一樣的事情嗎?」
「八成吧。賴康,你死前那天是否喝了酒?」
「這個、照老爺這麼一說,我好像真的喝了幾杯,然後就醉暈了。」賴康急迫的想把整件事情想起來,可是他已記不得跟誰喝酒。
仙仔跟玉彌猜殺害賴康的不一定是人,很可能是受人指使的魔神仔。魔神仔很喜歡跟人開玩笑,常常在山裡或陰氣較重的地方誘拐人,通常玩個幾天就會把人放回去。
憑魔神仔的能力,要誘騙殺人不是難事,問題在於誰有這麼大本領驅使魔神仔。欲謀害晚煙的魔神仔是相當強大的精怪,想叫動這些頑皮的麻煩精可謂難上加難。
「我是被魔神仔害死的?」賴康半信半疑。
「還沒有切確的證據呢,至少看起來跟魔神仔脫不了干係。」玉彌判斷道。
但另個問題是誰指使魔神仔作亂,對方必是跟賴康或陳阿舍有仇恨,否則不會如此大費周章。畢竟要鎮壓住、並且讓強大的魔神仔乖乖聽話,所消耗的精力非常人能想像。
「怎麼想賴康都不像值得花力氣的人,問題在於陳阿舍吧。」
「喂,這算是褒獎我嗎?」
「別插嘴啦,你身為陳家大廚,應該對陳阿舍的內幕很熟悉,知道他跟誰有過很嚴重的過節嗎?」
賴康驕傲地挺起胸膛說:「不是我吹牛,我作為一個廚師,早將全部的精力投入廚藝,什麼閒言閒語、流言蜚語我都不在意。」
「那不是一點用也沒有!」玉彌洩氣地說。
事情又回到原點,但貿然去問陳阿舍肯定得不出答案。
「與其問賴康跟陳阿舍,不如問情報更可信的人。」仙仔說。
「誰?」
仙仔看向晚煙,這時玉彌明白意思,連聲稱好。他們打算設個陷阱,捉住魔神仔審問。
於是仙仔跟陳阿舍商討,在晚煙房裡做了一番部署。先設下緊密的線網,只要魔神仔一觸動,法鈴就會大肆響起,這時仙仔手上的鈴鐺也會跟著響,然後貼在八個方位的符咒會同時作用,形成乾坤八陣縛住目標。
接著仙仔跟玉彌躲到四合大院旁的柴房,等待目標自投羅網。直到過了晌午,房內沒有絲毫動靜,玉彌無聊的把弄鈴鐺。仙仔為了打發時間,已經手抄完《太上感應篇》全文。
等待是玉彌最討厭的事,她邊打哈欠邊說:「仙仔,那個魔神仔是不是跑了,你想嘛,祂知道我們來抓祂,哪會這麼笨還跑出來。」
「按照人的想法可能如此,但魔神仔不是人,相較之下單純多了。」仙仔悠哉地躺在稻草堆上休憩。
「你每次都講歪理。」
「玉彌小姐,妳是不是肚子餓了,不然我去廚房幫妳準備一些好吃的。」賴康挽起袖子,準備往陳宅走去。
「被看出來啦,都過中午了,還真的有點餓―不對啊,你以為你還是活生生的大廚啊!」玉彌失望的說。
賴康縮在一角,透過木窗探往四合院,感慨道:「平常這個時間我已經煮好飯,呼喚老爺跟晚煙小姐吃飯,老爺最喜愛吃土魠,晚煙小姐愛吃虱目魚,不過一定要去刺。還有味噌湯,我特地跟日本廚子學過,相當道地喔。」
他邊說邊拿起一根細柴揮舞,像在模擬炒菜。
賴康是觸景生情,也代表與陳家人的羈絆之深。
噹―噹―幾聲鈴響劃破沉靜,仙仔立刻跳起來,朝玉彌拋了笑容,彷彿在說:「我的歪理每次都是對的。」
兩人飛奔至晚煙閨房,門卻被妖力堵死,陳阿舍命家丁撞門,反被彈回來。仙仔要眾人讓邊,張開一大張黃符黏在門上,念了一串咒,大吼:「開!」
堅實的木門往後炸開,噴出一大陣黑煙,仙仔跟玉彌衝進煙陣裡。就在晚煙的床頭旁,一道身影被金光縛住,在黑霧中格外顯眼。
「仙仔,人跑去哪了!」但只有仙仔能看見金光,玉彌眼裡只有一片黑茫。
「聽聲音!」仙仔喊道。
仙仔顧不了玉彌,直接奔至魔神仔那兒,被抓住的魔神仔是個身形瘦弱,脣紅齒白的小男孩。但正常人往往被這形象蒙騙,男孩骨子裡乃是妖力高強的精怪。
魔神仔奮力掙扎,每動一下,符咒就會發出火光。卻沒想到這魔神仔頂著炙熱痛楚,硬是掙開火符,仙仔沒想到對手竟如此悍烈,這火乃三昧真火,尋常鬼魅碰了沒兩下就成烤肉。
三昧真火的火符雖非極致之火,但威力不容小覷,亦不好取,但仙仔盤算這魔神仔妖氣之強,不用點真本事不行。
要想掙脫三昧真火,不是受點皮肉痛就能打發掉,可見那個魔神仔的性情極為剛強。魔神仔趁仙仔驚訝時逃走,卻是往玉彌的位置跑,一股強烈妖氣迎面逼近,玉彌倏地寒毛直豎,亂髮飛舞,手足無措下往包袱裡一摸,抽出一把七星寶劍胡亂揮,正好刺中魔神仔。
啊―尖銳的慘叫聲貫穿耳朵,拉得又長又遠,玉彌首當其衝,懼得撂下七星劍,塞住耳道抵擋令人不舒適的音頻。
眼看正是抓住魔神仔的好時機,但晚煙受到尖音影響,臉色更加憔悴,仙仔只好先護著晚煙,而魔神仔趁亂溜走。過了一陣,黑煙緩緩四散,那尖銳的聲音也隨之消散。
玉彌踞在地上,心有餘悸的查看四周,幸好方才那聲波沒震碎耳膜。
門外的陳阿舍帶著家丁奔進房內,此時晚煙的氣色大為好轉,呼吸也變得勻稱許多。
「晚煙,寶貝女兒,妳沒事吧?」陳阿舍握著晚煙的手,連叫了好幾次名字。
「請放心,晚煙小姐只是睡著了,要不了多久就會醒來。」
「那個妖孽呢,我要將祂挫骨揚灰!」陳阿舍憤怒地問。
仙仔愧疚道:「實在對不起,都怪我判斷失利,讓祂給跑了。」
「跑了?祂會不會回來找晚煙麻煩?」
這很難說。仙仔自然不能這麼回答,「儘管放心,祂受了重傷,沒能力做怪。」
接著仙仔趕緊扶起玉彌,玉彌見自己如此醜態,氣得甩開仙仔,大發脾氣道:「竟然讓我這麼漏氣,我一定要把祂切碎丟下油鍋炸。」
說著玉彌拾起七星劍,追蹤殘餘妖氣。
「陳阿舍,請你先好好照顧晚煙小姐,魔神仔的事情不用擔心。」仙仔拎好酒壺,也追了上去。
仙仔走的方向卻跟玉彌相反,他繞到擺滿農具的倉庫,盯著地上細碎的綠色液體。妖氣只是幌子,這些綠液才是真正的線索。
仙仔知道魔神仔躲在這裡,他小心翼翼進去,推開長滿灰塵的鋤頭,對著結滿蜘蛛網的角落喊話:「我知道你在這裡,自己安分點出來,否則別怪我放火符。三昧真火不好受吧,你就算皮肉再硬,也撐不住第二次。」
聲音迴盪了一會,堆著耙子的地方出現動靜,接著那個清秀的男孩按著被玉彌刺傷的手臂踉蹌出現。他身上滿是灼傷,面若槁灰。
仙仔一手摸著衣服內側,一手壓著帽子靠近魔神仔。
魔神仔率性盤腿而坐,顯示自己已無反抗能力。仙仔反而鬆了口氣,火符早就用完,若對方執意反抗,他還得另外想輒威嚇。
「為什麼、要、放我。」魔神仔口齒不清地問。他像方學說話的小孩,尚無法完整連貫語句。
「因為你也放了如煙小姐一馬,所以我想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仙仔關上倉庫的門,「還有,我有一些事情要問你,請你配合。」仙仔把手更深入衣襟內,以示威脅。
魔神仔沒有回答,生硬地微微點頭。
「出來吧。」仙仔搖著酒壺,但賴康卻沒反應,「怎麼了,你不是很想知道誰是兇手?」
仙仔又用力搖了幾下,賴康才肯飄出來,一見到那個魔神仔,立即嚇得躲在仙仔身後。鬼很怕魔神仔,特別像賴康這麼膽小的,即使對方身受重傷,也不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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