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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詩詞的女兒-葉嘉瑩
印加帝國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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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加帝國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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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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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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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關於一個燦爛的古老文明如何走向徹底毀滅的史詩故事
出版十年,仍高居印加歷史類最佳銷售書籍

五百年前,一六八名西班牙人來到今日祕魯境內與人口千萬的印加帝國發生衝突,
這場衝突像一顆巨大流星撞上地球後產生的無數碎片般撒滿了這整片大陸,
西班牙征服的是一個存在僅僅九十年的帝國並將其扼殺於萌芽狀態。
印加帝國毀滅後,一個只存在三十五年的新印加帝國又在比爾卡班巴成立了,
雖然建造精良最後仍不敵西班牙人的砲火再次被毀於煙硝之中,
而「比爾卡班巴」也成了接下來三百多年各個探險家追逐的焦點,
此波探險熱潮更因此找到了更古老、更神聖的世界遺產「馬丘比丘」,
並因此成了祕魯最具知名度的觀光景點及聖地……

幾百年來,印加城市[比爾卡班巴]的傳說一直深藏在過去的西班牙編年史中……
古老的記錄中提到了一個名叫曼可.印加的年輕國王,在被西班牙人打敗之後逃到了亞馬遜森林裡,並在那裡建立了一支印加武裝游擊隊。在接下來的三十五年裡,曼可堅持與西班牙人抗爭。他在叢林中建造了比爾卡班巴這座城市成了最受西班牙人懼怕的印加大本營,但最終還是在1572年的時候被攻破,當時在位的最後一位印加王圖帕克.阿馬魯被俘獲並斬首。
三百多年之後(1911),一位美國探險家海拉姆.賓厄姆偶然發現了馬丘比丘的遺跡,並向全世界宣布自己找到了比爾卡班巴。不過他找到的真的是比爾卡班巴嗎?那之後又過了五十年,另一位探險家終於發現了真正的比爾卡班巴……
在祕魯的叢林中是否還有更多印加遺跡等待著人們去發現?比爾卡班巴城中消失的巨額印加財寶又到哪裡去了?
作者為我們講述了一段註定以失敗告終的印加帝國反抗西班牙人的史詩故事,這可能也是世界歷史上最英勇無畏的抗爭之一;他還為我們介紹了人們如何尋找這個傳說中的印加人最後的陣地的過程。總而言之,這是關於一個燦爛的古老文明如何走向徹底毀滅的故事,讀來令人難以忘懷。

作者簡介

金.麥考瑞(Kim MacQuarrie)
四次艾美獎得主的紀錄片製片人,也是一名作家與人類學家,出生於美國洛杉磯,曾在美國、法國與祕魯接受教育。麥考瑞在祕魯居住了五年時間,當時他與一個近期才開始與外界接觸的部落「尤拉部落」一起生活。而一個麥考瑞曾經拍攝過的部落裡,人們還記得過往他們的祖先曾與印加帝國有過聯繫,這也引領了麥考瑞寫下本書,一個關於一百六十八名西班牙軍人如何征服千萬人口印加帝國的故事。
麥考瑞著有多本關於祕魯的書籍,除本書外,另著有:《安地斯山脈的生與死》(Life and Death in the Andes, 2015)、《安地斯與亞馬遜交會處》(Where the Andes Meet the Amazon, 2001)、《祕魯的亞馬孫伊甸園》(Peru’s Amazonian Eden, 1995)及《黃金安地斯》(Gold of the Andes, 1994),並製作了三部關於比爾卡班巴地區的祕魯亞馬遜叢林的紀錄片,其中之一《雨林中的精靈》(Spirits of the Rainforest)榮獲了艾美獎。麥考瑞是紐約探險家俱樂部成員,現居曼哈頓。

譯者簡介 馮璇
北京外國語大學英語學院畢,曾在出版社從事版權工作,現專職翻譯,譯作有《鬱金香熱》、《美第奇家族的興衰》及《安地斯山脈的生與死》(以上皆為簡體版本)等作品。

名人/編輯推薦

「讓現有的文獻資料更完備……生動而富於戲劇性。」──《華盛頓郵報》
 「引人入勝,不忍釋卷……一本像印加黃金一樣珍貴的好書。」──《歷史雜誌》
「除了全面透徹地記錄激動人心的戰爭過程,以及詳細描述印加人早期的遊擊隊活動之外,金.麥考瑞還把一段已經眾所周知的發現馬丘比丘的故事講出了新意。」──《娛樂周刊》
「麥考瑞成功地描繪了游擊戰爭的故事,他的作品為失落的城市找回了它理應享有的榮光。」──《富比士雜誌》
「這本精彩的著作講述了歷史上最艱苦而漫長的抗爭之一,一次征服改變了一片大陸的命運。」──韋德.戴維斯(Wade Davis),人類學家,國家地理學會駐會探險家,著有《河流》(One River)
「內容豐富多彩、構思磅礴大氣,作者用技巧地敘事方法為我們論證了當文化之間出現衝突和碰撞,不可預見的悲劇結果就會隨之而來……這還是一個令人難以忘懷的探險故事,介紹了當代那些發現了、並還在繼續尋找印加帝國失落部分的印第安納.瓊斯式的人物們。《印加帝國的末日》是歷史題材作品的集大成者。」──布勞頓.科伯恩(Broughton Coburn),著有《聖母峰:無情的山峰》(Everest: Mountain Without Mercy)
「《印加帝國的末日》中充滿了驚喜,它講述的歷史環環相扣,引人入勝。我已經讀過無數以印加人為題材的作品,但只有這本書讓我有走出教室,仿佛置身於那個很久以前就已經失落了的古城之中的感覺。」──基思.貝洛斯(Keith Bellows),《國家地理旅行者雜誌》(National Geographic Traveler)主編
「歐洲人征服了堆金積玉、令人著迷的印加帝國的故事是歷史上最引人入勝也最具有悲劇性的故事之一……金.麥考瑞憑借其高超的文學素養重新詮釋了這一題材,《印加帝國的末日》讓更廣闊範圍內的讀者擁有了了解這些故事的機會。」──文森.李(Vincent Lee),著有《被遺忘的比爾卡班巴》(Forgotten Vilcabamba)

前言

將近五百年前,有大概一百六十八名西班牙人帶著他們不多的幾個非洲和印第安奴隸來到了屬於今天祕魯境內的地方。他們很快就與人口超過千萬之眾的印加帝國發生了衝突,這場衝突的結果像一顆巨大的流星撞上地球後產生的無數碎片一般撒滿了這一整片大陸。今天前往祕魯的人們依然能夠發現這些碎片留下的痕跡:從深棕色皮膚極端貧困的下層民眾,到那些擁有西班牙貴族姓氏、膚色略淺的祕魯精英階層;從帶尖頂的天主教大教堂和禮拜堂,到從西班牙引入的牛和豬以及西班牙人和非洲人的後裔。祕魯占主導地位的通用語言更是一種避無可避的對歷史的提醒。這裡的人依然稱西班牙語為卡斯蒂利亞語(Castillano),這個名字起源於對古老的西班牙卡斯蒂利亞王國中居民的稱謂。事實上,西班牙征服了一個存在僅僅九十年的帝國並將其扼殺於萌芽狀態。這個事件帶來的劇烈影響至今還在祕魯社會的各個階層裡持續發酵,無論你生活在海岸沿線,還是安第斯山脈之上,甚至是少數幾個還在祕魯的亞馬遜河上游流域生活的與世隔絕的原住民部落,都無一不被牽連在內。

不過,要準確地認定在西班牙人的征服活動之前和其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些見證了這些事件發生的人最終大多都被這些事件奪去了生命。活下來的人當中,只有少數幾個就當時發生的事做了記錄——當然他們大多都是西班牙人。那些識文斷字的西班牙人(十六世紀西班牙讀書識字的人口約占總人口的百分之三十)來到祕魯時已經掌握了大約三千年前埃及人發明的字母表,這個強大而實用的工具讓他們能夠更方便地書寫。相反,印加人則依靠口述歷史、家族譜系,很可能還有「結繩語」(quipus)來記錄他們的歷史。結繩語就是通過把不同顏色的繩子小心地打成不同的結,由此儲存豐富訊息的記事方法,是對人工記憶的一種補充和提示。然而,在印加人被征服後沒過多久,如何閱讀結繩語訊息的技藝就失傳了,記錄歷史的人要麼去世了,要麼是被西班牙人殺死了,於是印加人的歷史也隨著一輩輩人的更叠而漸漸被遺忘了。

常言說得好:「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這話對於印加人和西班牙人來說一點都不假。印加人畢竟曾經創造了一個疆域跨越兩千五百英里的龐大帝國,並征服了該領域內的大多數民族。和其他許多帝國皇權一樣,他們的歷史也傾向於為自己的征服行動尋找光明正大的理由,同時極力讚美自己的統治者並貶低自己的敵人。印加人告訴西班牙人說是自己給這片地區帶來了文明,而且自己的征服行動都受到了神的啟示和許可。不過,事實與這恰恰相反:印加帝國之前,這裡就出現過無數個王國,歷史總長超過了一千年。所以印加人的口述歷史實際上融合了事實、神話傳說、宗教信仰和自我宣揚等各種內容。即便是在印加精英階層內部,分屬不同宗系血統的領導者們對歷史的認識也是各說各話,互不認同。這種情況的結果就是早期的西班牙編年史作者們記錄下了超過五十種不同版本的印加歷史,就是因為他們採訪的對象不同。

關於征服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的記錄也完全是一邊倒的,因為我們獲得的都是單方面的材料。留存至今的大約有三十份當時西班牙人撰寫的關於最初征服期間及隨後五十年內各種事件的相關報告,但是由主要原住民或混血原住民對這同一時期事件的記錄則只有三份,它們分別來自蒂圖.庫西、費利佩.瓦曼.波馬.德.阿亞拉(Felipe Huamán Poma de Ayala)和加西拉索.德.拉.維加(Garcilaso de la Vega),即便是創作這三本編年史的原住民作者也都沒有親身經歷過征服戰爭最初五年的關鍵時期。這三份文件中最早一份的完成時間是一五七○年,實際上是印加君主蒂圖.庫西向一個來訪的西班牙人口述的一些內容的記錄。此時距離他的叔祖父、印加君主阿塔瓦爾帕被俘也已經過去了將近四十年。因此當代的作者們想要確定誰對誰做了什麼時,只能參考一些絕對不客觀的歷史記錄:一邊是成堆的西班牙語信件和報導;而另一邊則只是僅有的三份原住民編年史作品,這三人之中最著名的一位作者,加西拉索.德.拉.維加還是一個印第安人與西班牙人的混血,他的編年史作品是用西班牙語寫的,而且是在他離開祕魯五十多年之後才得以出版。

至於那些留存下來的西班牙人的記錄,其中還存在著另一個不利於人們看清歷史事實的障礙:早期西班牙人所寫的報告都是使用一種被稱作「見證書」(probanzas)或「記敘」(relaciones)的體裁。這種文章的主要目的在於試探和取悅西班牙國王。撰寫這些文件的人通常是些由出身卑微的公證員臨時客串的征服者,他們都清楚如果自己的報告能夠脫穎而出入了國王的法眼,那麼自己將來就有可能獲得更多的好處、嘉獎甚至是終身的年金。因此,早期西班牙征服者們在寫匯報時並不一定關注事件本身如何發生發展,而是要將更多的筆墨用來著力刻畫他們行為的正當性,並適時地向國王誇耀自己的豐功偉績。與此同時,他們還會故意淡化其他西班牙同行者們的作用。(畢竟,他們將來都可能成為要來和自己分一杯羹的人。)除此之外,西班牙編年史作者們還會因為理解或語言上的障礙而錯誤地記錄大多數他們接觸到的原住民文化相關內容,同時無視和(或)低估他們手下的非洲和中美洲奴隸發揮的作用以及他們自己在當地的原住民情婦對他們產生的影響。以弗朗西斯科.皮薩羅的弟弟埃爾南多為例,他早期寫過一份關於征服行動的書信,並呈給了作為西班牙國王代表的西印度群島事務委員會。在這份長達十六頁的書信中,埃爾南多反覆提及了自己的成就,至於和他一同前往的另外一百六十七名西班牙同胞中,他只提及了一個人,就是他的親哥哥弗朗西斯科。諷刺的是,這些最初的通篇以自我為中心的文章卻總是一經出版就立刻受到追捧,在歐洲迅速流傳開來。西班牙的歷史學家們就是依據這些內容杜撰出了自己所謂的恢弘歷史,並一代一代地傳了下去。

當代的作家們——尤其是敘述歷史事實的作者——很多時候必須在各式各樣、甚至相互矛盾的記述之間進行選擇,不得不依靠一些明知其不以誠信而聞名的人寫的東西,不得不翻譯一些滿是拼寫錯誤且冗長空洞的手稿,不得不使用三手甚至四手的訊息來源,或者是手稿複印件的複印件。印加君主阿塔瓦爾帕真的對某某人做了什麼或說了什麼嗎?誰也不能百分之百確定。那些所謂的引用有可能只是一些作者在他們所要描述的事情發生幾十年後按照他們「記得」的東西而寫下來的內容。就像量子物理學一樣,我們只能「大致估計」一下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因此,本書中使用的大量引自十六世紀作品的內容必須被客觀的看待:就像彩繪玻璃的一些碎片,雖然擦得亮亮的,看上去很美麗,但它們只能就這段離我們越來越遠的歷史提供一種片面的、甚至扭曲的看法。

所有的歷史記錄難免都會強調一些事、簡化一些事、暗示一些事、縮略一些事、擴展一些事,甚至對一些事避而不談。所以任何歷史故事都不可避免的是透過作者所處的時代和文化背景的稜鏡來講述的。美國歷史學家威廉.普雷斯科特(William Prescott)在一八四七年創作的皮薩羅和一小撥西班牙英雄無畏艱險以少勝多對抗野蠻的原住民的故事,就迎合了維多利亞時代的自負和美國的天定命運論;同樣,本書所持的論調無疑也是符合我們這個時代人們的普遍態度的。歷史題材作者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的個人能力和時代局限許可的範圍內,將這些歷史上著名的人物——皮薩羅、阿爾馬格羅、阿塔瓦爾帕、曼可.印加——從歷史的人偶架上取下,撣去表面的灰塵,盡己所能為他們注入新的生命力,讓他們可以重新演繹自己在這世上時的一段故事。故事講完了,作者還要把他們輕輕地放回塵封的架子上,等待不久的將來有其他人講述一個新的故事時,再重新讓他們復活。

大約四百年前,一個曾經在印加帝國生活的貴族後裔費利佩.瓦曼.波馬.德.阿亞拉傾盡自己一生中的大部分時間,撰寫了一本長達一千多頁、還配有四百多幅手繪插圖的巨著。波馬.德.阿亞拉希望有一天自己的作品能夠讓西班牙國王糾正在後征服時代的祕魯發生的西班牙人加諸原住民身上的諸多欺壓和不公。不知道波馬.德.阿亞拉是怎樣攜帶著這樣的鴻篇巨著走遍全國,前往那些已經被破壞殆盡的印加帝國遺址,採訪各處的人民,再仔細地把聽到、看到的東西都記錄在自己的作品中,一路上還要小心地提防自己畢生的心血不被人偷了去。波馬.德.阿亞拉在他八十歲高齡的時候終於完成了自己的手稿,然後把這僅有的一本漂洋過海寄送到了西班牙。他的作品顯然沒有如他期望的那樣抵達目的地,或者說就算到了西班牙,也沒有被呈遞到國王手上。最可能的情況是被某個低階的官僚接收,然後放到一邊從此遺忘了。過了將近三百年之後的一九○八年,一位研究員在哥本哈根的一個圖書館裡偶然發現這本手稿,並從中獲得了無價的訊息。本書中也引用了該手稿中的一些插圖。和手稿一起寄給國王的還有一封親筆信,年事已高的波馬.德.阿亞拉在信中寫下了這樣的話語:

我花了很長時間,準確地說是好幾年來權衡、編目和整理各式各樣的「歷史」材料,因為我一直難以作出決斷。最終,我克服了膽怯,開始著手進行這個讓我嚮往了這麼久的任務。我想要從我自己的盲目和無知中尋找點亮黑暗的一點光明。我也許不是貴國培養的那些什麼博士或拉丁語專家,但是我斗膽認為自己是第一個能夠為國王陛下提供這份服務的印第安人……在我的作品裡,我總是盡力找到最可信的資料,使用那些有實質意義且被多方佐證的訊息。我只記錄那些有不止一兩個人認可發生過的事實……國王陛下,為了印第安人和在祕魯的西班牙基督徒的福祉,我請求您本著善良的心接受我這份微不足道的謙卑的效勞。您的接受將為我帶來無上的幸福和安慰,是對我工作的最好獎賞。

本書的作者也經歷了與波馬.德.阿亞拉類似、但遠不及其艱難的挑戰,我所懷有的也只是和他一樣的請求。


 

目次

大事年表
前言

第一章 發現
第二章 幾百個全副武裝的創業者
第三章 安地斯山脈上的超新星
第四章 帝國與帝國的碰撞
第五章 滿屋的黃金
第六章 獻給國王的安魂曲
第七章 傀儡國王
第八章 起義的序曲
第九章 偉大的起義
第十章 安地斯山脈上的死亡
第十一章 獨眼征服者的回歸
第十二章 在安蒂人的領地中
第十三章 比爾卡班巴:世界的游擊隊之都
第十四章 皮薩羅一家的結局
第十五章 印加人最後的抗爭
第十六章 尋找印加人的「失落的城市」
第十七章 重新發現比爾卡班巴

後記 馬丘比丘和比爾卡班巴,尋找安第斯山脈的失落城市
致謝
注釋
參考文獻

書摘/試閱

第八章 起義的序曲

一五三五年十一月,也就是西班牙人占領庫斯科剛過一年之後,曼可終於走到了一個轉折點。起初他曾經希望藉助這些留著鬍子的「維拉科查」的力量,獨立統治自己的帝國,畢竟他們的人數很少,要滿足他們的需求應該沒有什麼難的。問題是,西班牙人的要求永無止境——連曼可自己的王后都被搶走了。事實上,隨著時間的推移,任何人都能看出來究竟是誰在真正進行統治,他們不僅統治了庫斯科,還統治著整個塔萬廷蘇尤。在南方,阿爾馬格羅和他的手下洗劫了各個村莊。在海岸地區,曼可無疑也被告知,法蘭西斯科.皮薩羅正忙著在沙灘上為建立自己期盼中的一個個西班牙城市而圈地劃界。在北方,皮薩羅的一個隊長塞瓦斯蒂安.德.貝納爾卡薩征服並蹂躪了本來由曼可的哥哥阿塔瓦爾帕控制的地區。即便是在庫斯科這個帝國的核心城市中,也有西班牙的「受封人」每天在叫囂著要印第安人繳納更多的奉獻,然而他們自己卻沒有向人民做出任何回報。
曼可越想越覺得自己過去實在是太天真了。無論是皮薩羅、阿爾馬格羅還是索托說的那些關於把印加人民的自由還給印加人民,以及他們所謂的兄弟情誼和友誼顯然都是假的。這些「維拉科查」根本不是來幫助曼可以及瓦斯卡爾一派奪回王位的,相反,他們來是要親自統治塔萬廷蘇尤的。他們只是哄騙了曼可來幫助他們實現自己的目的而已。
曼可此時的頓悟無疑還被眼睜睜看著貢薩洛.皮薩羅拽走自己滿臉淚水的妻子的情景放大了。他自己的處境終於明明白白地擺在了他的眼前,像城市中用石頭砌出的水渠中流淌的冷冽水流一樣清澈見底,像從高處眺望被白雪覆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雪山一樣一覽無遺。在某個時候,曼可一定是意識到了如果他選擇和西班牙人作戰,實質上等於是要恢復阿塔瓦爾帕的將軍基斯基斯或盧米納比前不久還在進行的抵抗戰爭,而自己竟然至少協助西班牙人摧毀了他們其中之一。對於年輕的君主來說,這樣的醒悟是巨大的,也是令他痛心的。不過,伴隨著他的新認知而來的還有一個漸漸形成的決定,那就是他再也不會相信西班牙人說的話。基督徒們的言辭顯然就是專門用來轉移重點、掩蓋真相的。
一五三五年十一月初,曼可.印加朝著起義的方向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他祕密地召集帝國的四個組成部分——孔蒂蘇尤、安蒂蘇尤、科利亞蘇尤和欽察蘇尤的首領和官員舉行了一次會議。他的將軍們和大祭司也出席了,時年二十歲的曼可在印加精英階層最核心的團體面前進行了一次演講。這也是年輕的君主在其執政生涯中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我命人請你們前來,就是為了當著所有親屬和在座人員的面告訴你們,我對於這些外國人打算對我們做的事抱持著什麼樣的態度。」曼可當時肯定佩戴著巨大的黃金耳飾,穿著柔軟的小羊駝毛紡織出來的長袍,頭上戴著垂到前額上的皇家流蘇,他繼續說道:

「在有更多的[西班牙人]來到這裡之前,我們應該及時處理好一些事情,這樣子大家都能得益。要記住是印加人還有我現在在天上和太陽一起生活的祖先們統治了從基多到智利的廣大領土,他們為那些願意成為他們臣民的人們做了很多,還把他們視為自己親生的孩子一般。除非出於公平正義,他們從來沒有劫掠或殺害過[任何人],他們把你們[熟知]的各個地方變成了有序、明理的地方。富有的人沒有作威作福,貧窮的人也沒有缺吃少穿,[相反]人們享受到了安寧和長久的和平。
「因為我們罪孽深重,不配由這樣的明主統治,所以這群留著鬍子的人才從遙遠的地方來到了我們的領地。他們口中說著一套,行動上卻做著另一套,[無論]他們給過我們怎樣的告誡,他們自己做的卻是完全相反的。他們不敬畏[太陽]神,沒有羞恥心,把我們當狗一般對待,我們不能容忍他們這樣侮辱我們。他們的貪欲無窮無盡,所有的神廟和宮殿都被他們洗劫了。恐怕把[雪山上]所有的白雪都變成黃金和白銀也[仍然]滿足不了這些人。」

曼可講話的時候,帶著兵器的印第安人侍衛就從門內向外觀望放風,在座的印加領袖們偶爾會交換一下眼神,然後又重新看向年輕的君主。在此之前,可能從沒有人聽過曼可這樣情緒高昂、思路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想法。曼可接著說道:

「他們把我父親的女兒、其他女士,也包括你們的姐妹、親人抓走做情婦,像禽獸一樣滿足自己的需要。他們打算、其實是[已經]開始把各個地區在他們自己人之間進行分配,然後以領主的身分肆意蹂躪當地的百姓。他們想讓我們永遠順從地做他們的奴隸,幫他們尋找金屬,把我們的婦女和牲口供給他們享用。此外,他們還拉攏了亞納庫納(yanaconas)和米特瑪科納移民(mitmaqkuna)為他們所用。這些[印第安人]叛徒本來是不能穿著華服、佩戴「拉圖」(llautu)頭飾的。現在他們加入了那些外國人的隊伍,就表現得好像他們都是印加[首領]一樣,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來搶我的[皇室]流蘇了。他們見到我也不表示敬意,說話粗魯無禮,這都是從和他們勾結在一起的竊賊們那裡學來的。」

曼可提到的亞納庫納是印第安人當中一個獨立的階級,他們終生都是印加精英階層的僕人。亞納庫納不耕地,因此被視為沒有根的人,屬於無產階級;很多亞納庫納從一開始就投靠了西班牙人,當他們的僕人,有時也做備用的打手或間諜。更讓曼可一提起來就咬牙切齒的米特瑪[mitmaes,即米特瑪科納(mitmaqkuna)移民的簡稱]指的是曾經叛亂的印第安人,印加人把他們從自己的故鄉趕走,強行重新安置到有忠於帝國的農民圍繞著的地方定居。所以他們很快就投靠了西班牙人這一點沒什麼可奇怪的。曼可接著說道:

「他們這樣對我們有什麼道理和理由?天知道這些基督徒還會幹出什麼事來!我問你們,我們以前見過他們嗎?我們欠他們什麼?我們傷害過他們任何一個人嗎?那麼他們憑什麼騎著戰馬,舉著鋼鐵造的武器,無端挑起一場如此殘酷的戰爭呢?他們無憑無據地就處死了阿塔瓦爾帕,他們同樣處死了他的將軍查爾庫奇馬,他們還在基多燒死了盧米納比和祖佩-祖帕瓦(Zope-Zopahua),讓他們的靈魂隨著肉體一起被焚燒殆盡,永遠無法進入[印加的]天堂。在我看來,如果我們就這麼繼續忍耐下去,那麼我們就不是公平的、正直的人。我們應當下定最大的決心進行反擊,哪怕是戰鬥到只剩最後一個人,也要殺死這些殘酷的敵人。」

曼可說,他們不能繼續做賣國賊,而是要做抗擊侵略者的領袖,他們再也不會聽命於那些從海的另一邊來到這裡的留著鬍子的外國人,他們誓死也要奪回對於自己祖先建立起來的這片領地的控制權。
考慮到西班牙人肯定會發現他們召開祕密會議的事,所以當天晚上,曼可就悄悄地逃出了庫斯科。在安地斯山脈冰冷刺骨的寒夜裡,曼可帶著自己的幾個妻妾、一些貼身僕從,以及一些貴族和首領們一起逃走了。他此時已經下定決心要反抗,要向西班牙人宣戰,為此付出多大的代價都在所不惜。被他拋在身後的是安逸但毫無前途的傀儡君主的生活,擺在他面前的是獨立自主的印加君主為將野蠻的外國侵略者趕出自己的國家而戰鬥的充滿風險的人生。當曼可在夜色的掩護下迅速離開庫斯科的時候,他無疑已經下定決心:他日自己重返庫斯科之時,定要帶領著一支能夠打敗敵人的大軍前來,徹底消滅這些西班牙人。
「曼可.印加……向從基多到智利的各個地區都派出了信差,」西班牙編年史作者馬丁.德.穆魯亞(Martín de Murúa)寫道,「命令印第安人在未來的四個月內擇日起義,團結起來抗擊西班牙侵略者。他們的任務是殺死所有入侵者,一個不留,包括那些跟隨著西班牙人前來的黑人[奴隸]和大批的尼加拉瓜印第安人[奴隸]……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把自己從壓迫中徹底解放出來。」
不過,雖然曼可已經盡量提防,但還是有奸細混進了這次祕密舉行的會議,並且馬上向胡安.皮薩羅匯報了君主發表起義演講的事。年輕的市長立即衝到曼可的住處,沒有找到他,於是就發出了警報。很快他和他的弟弟貢薩洛就帶領著一隊騎兵整裝出發,衝進了「寒冷、漆黑、令人恐懼的」夜色中。
西班牙人沿著向南通往科拉奧(Collao)的石板路追趕了幾公里,科拉奧位於庫斯科以南、廣闊的寶石一般的的的喀喀湖以北。西班牙人趕上了曼可的一些隨從,他們一動不動地站在道路兩邊,成了一個個黑黝黝的人影,只有頭頂被天空中閃耀的銀河照亮了一些。西班牙人要求他們說出君主的去向,這些印加貴族選擇了撒謊,暗示君主朝某個方向去了,而實際上他走的是另一個方向。貢薩洛按照他們說的追了一段之後沒有發現君主的影子,很快又抓住了另一名印加貴族,要求他交代君主的去向。當這個貴族拒絕之後,貢薩洛「下了馬,在其他幾個人的幫助下,把繩子繫在這個貴族的生殖器上並對他進行折磨,這個可憐的『大耳朵』忍不住大聲地慘叫,最終說出印加[君主」沒有走這條大馬路。」西班牙人於是迅速糾正了自己的錯誤,朝著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曼可此時還是坐在印第安人轎夫抬著的皇室轎子上行進的,當他和他的隨從確認遠處傳來的就是飛奔的馬蹄聲時,年輕的君主意識到自己被出賣了。

「[曼可]害怕被敵人抓住,口中不免對那些告訴西班牙人自己行蹤的人詛咒連連……他滿心恐懼地下了[轎],躲進路邊的矮樹叢裡。西班牙人[追了上來]大聲地叫嚷著讓他束手就擒。[很快]一個騎兵朝著他躲避的地方走去。曼可相信自己已經被發現了,於是走了出來,表明了自己的身分,要西班牙人不要殺他。他還撒了一個大謊,說[是迪亞戈.德.]阿爾馬格羅派人給他送信,讓自己追隨他去[智利]。」

皮薩羅家的兩個兄弟根本不相信曼可的話,他們只是慶幸自己在君主能夠組織起義活動之前抓住了他。這兩個人馬上將曼可押送回庫斯科,然後鎖進了一個房間裡——就像三年前他們囚禁阿塔瓦爾帕時一樣。公開搶走了曼可的妻子並與她同床共枕的貢薩洛.皮薩羅現在又來監督將曼可最後僅剩的一點表面上的權力象徵也全都剝奪的工作。「貢薩洛.皮薩羅命令[手下」拿來鐵鏈和腳鐐,」蒂圖.庫西回憶道,「照他們意思將我的父親囚禁起來……不但在他的脖子上纏上鐵鏈,還給他銬上了腳鐐。」
此時曼可已經變成了階下囚,庫斯科的西班牙人再也不必偽裝對君主的敬意了。胡安和貢薩洛兩兄弟尤其冷血,他們威脅曼可如果他不馬上交出更多的金銀,下場將比現在還要淒慘。後來有人引用了曼可的原話:

「我給了胡安.皮薩羅一千三百塊金磚和兩千個黃金器物,包括手鐲、杯子和其他小東西。我還給了他七個黃金和白銀的大水罐……他們對我說:「印第安狗,給我們黃金,否則我們就燒死你。」……他們辱罵我,說他們要燒死我……我[這麼說]絕對不是在撒謊:比起他們從我這裡搶走的黃金,更讓我決心反抗的原因是他們加諸我身上的侮辱和虐待,是因為他們辱罵我為狗,擊打我的臉,還搶走了我的妻妾們以及我們耕作的田地。」

即便是收到了曼可的新禮物之後,西班牙人仍不滿足:沒有了任何約束,他們變得更加肆無忌憚,無論是對曼可還是對於城中的其他印第安人都越來越暴虐,貴族抑或平民,概莫能外。西班牙人也不再掩飾誰是真正的統治者,不再掩飾擺在塔萬廷蘇尤人民眼前的是怎樣的未來。據蒂圖.庫西說,曼可在被關押期間還曾試圖與西班牙人講道理,想要提醒他們之前自己為他們做過多少事。

「我對你們還不夠好嗎?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待我,還把我像條狗一樣地拴起來?你們就這麼報答我幫助你們在我的土地上站穩腳跟的恩德嗎?……你們真的是如別人說的那樣,由[創世之神]維拉科查(Tecsi Viracochan)派來的嗎?你們這樣欺凌一心善待你們的人,所以你們絕不可能是神的兒子……我們不是已經把大批的金銀送到了卡哈馬卡城嗎?你們不是已經從我的哥哥阿塔瓦爾帕手中搶走了我和我的祖先所有的財富了嗎?你們想要的這座城裡有的一切我不是也都已經給你們了嗎?……難道不是我幫助了你們和你們的孩子們,還讓整個帝國向你們進貢嗎?你們還想讓我怎樣做?你們自己評判一下我有沒有資格抱怨……我告訴你們,你們這樣對待我足以證明你們根本不是維拉科查,你們就是魔鬼。」

西班牙人無視曼可的抱怨,繼續用鐵鏈鎖著他,因為他們確信一旦曼可獲得自由,他一定會馬上鼓動整個國家反抗西班牙人的統治。他們這樣告訴他:

「聽著,[曼可.]印加,現在尋找藉口對你不會有一點好處……我們確信你想要鼓動這個國家造反。……他們告訴我們你想要殺死我們,就因為這個我們才囚禁你。如果你真的沒想過造反的話,就不要抱怨,給我們更多的金銀,我們來這兒就是為了找那個的。給我們黄金白銀,我們就放了你。」

最後,曼可無疑明白了自己做什麼都沒用。無論他給西班牙人多少金銀,他們仍然會想要更多。無論他給不給西班牙人財富、妻子或是他們想要的任何東西,他們對待他的態度仍然只可能是一天不如一天。如果曼可以前還對這些囚禁自己的人抱有什麼幻想的話,那些幻想到此時也都已經徹底破滅了。曼可終於看清了西班牙人的真實面目——這些虛假的維拉科查唯一的目的就是搶劫和掠奪由他祖先建立起來的這個帝國的一切財富。
「他們搶劫、偷盜了他[曼可」擁有的一切,所以他現在一無所有了,」年輕的西班牙教士克里斯托瓦爾.德.莫利納寫道,「他們這次囚禁他的時間很長,日夜派人看守,而且對他百般侮辱,朝他身上撒尿,還占有他的妻妾。這一切令他非常懊喪。」
當曼可作為囚徒受到侮辱和虐待的時候,其他參加祕密集會的印加首領們大多在他被捕的當晚成功逃出了庫斯科。在那之後,他們幾乎是立刻就分散到了各地的鄉村裡,將曼可的命令廣泛傳達了出去,讓所有人都開始為起義進行準備。在印加的政府體系中,每個地區的官員都可以號令他們下一級的地方首領(庫拉卡),地方首領則可以號令受自己管理的幾百戶到幾萬戶不等的印加家庭中的平民。只要這種「君主—地區阿普—庫拉卡—平民」的印加指揮鏈條還能正常發揮作用,曼可就還掌握著對自己的國民的實質控制。就像一部好幾年沒有運行過的巨大機器一樣,組成印加帝國的無數社會齒輪此時又開始嘎吱嘎吱地慢慢轉動起來。雖然近期的這些事件造成了很多困惑,但還是有不少地區響應了君主簡單而有力的指令:做好準備——向入侵者發起反擊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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