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樓裏的時光

第一章 鄉下老巫婆

第二章 居民樓
第三章 討厭的煤氣瓶子
第四章 傷心的綠水壺
第五章 小紅馬
第六章 小兔子乖乖
第七章 口袋裡的秘密
第八章 遇見胖
第九章 那個人回來了
第十章 玻璃杯裏的玫瑰花

第十一章 照片
第十二章 新搬來的鄰居
第十三章 雞蛋風波
第十四章 爸爸真的回來了
第十五章 紅雨
第十六章 決裂
第十七章 媽媽要結婚了

第十八章 外婆來了

第十九章 孤立

第二十章 謠言

第二十一章 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

第二十二章 放在手背上的手

新銳實力兒童文學作家吳洲星的成長小說

我叫凌子，妹妹是我的小名，是媽給起的。說實話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小名，嬌裏嬌氣的，一點也不好。我喜歡別人叫我的大名，潘凌子，響響亮亮的，多好。這個小名也許和我的小姨有關。我有過一個小姨，是媽媽的小妹妹。除此之外，媽還曾經幸福地有過一個姐姐、一個弟弟。我媽是外婆的第二個孩子。

我是多麼羨慕媽啊，可以和那麼多人一起玩，不像我，孤零零一個人。媽每天去上班之前，總不忘記把我鎖在家裏。我們家有兩道門，她總是把外面的那一道關上。關門的時候總是發出悶悶的「啪嗒」聲。我討厭這個聲音，就像討厭那把鎖一樣。關上了，媽把腦袋湊在鐵欄杆上，隔着薄薄的綠紗窗看我，使勁對我喊：「凌子，我走啦，你要乖呀。」我總是生媽媽的氣，怪她把我一個人留在屋子裏。聽見她這樣喊，我板着臉，怪不高興地走過去，把裏面的那道門關上，「砰」的一聲，好像是我把媽關在門外了。門關上了，我並沒有走開，而是站在門後面，把耳朵貼在那裏，屏住

呼吸聽外面的動靜。我聽見門外的歎氣聲了，幽幽的，像晚春落下的一朵花。

哦，她一定是傷心了。其實我心裏也怪難受的，爸爸不在家的日子裏，就只有我和媽。她走了，就剩我一個人了，怪寂寞的。我希望媽陪着我，可是一道門把我們分開了。

………………

我和媽住在一幢居民樓裏。我們那有好多這樣的樓房：高高大大的平頂，又平又寬，像一個橫放的大冰箱。這個大冰箱開了好多小窗子，像一隻隻小眼睛。窗簾就是眼皮，一拉上，眼睛就閉上了；一拉開，眼睛就又睜開了。居民樓的牆壁一面是灰色的，水泥裏摻着一粒粒的砂石，摸上去糙糙的；另一面牆壁是綠色的，因為上面爬滿了爬山虎。爬山虎的葉子很大又很多，一個綠巴掌一個綠巴掌

密密地緊挨在一起。有風的時候，風吹動爬山虎的葉子，「嘩啦啦」的聲音就響

起來，又温柔又動聽，像很多人在輕輕地拍手。晚上睡覺的時候也可以聽見，好

聽極了。

附近那一帶有好多這樣的房子，這些房子原來都是醫院的家屬樓。媽說從前這裏有一個很老的醫院，聽說是外國人辦的，歷史很悠久，比她的年紀還大，因為她還沒出生的時候醫院就已經有了。不過後來因為房子實在太老了，這家醫院就搬走了，搬到了別的地方。很多從前的老房子也都被拆了，只有這些家屬樓留了下來，因為家屬樓是後來才建的，還很新，所以沒有被拆。後來這裏又建了好多新的樓房，還重修了街道，陸陸續續有商店開起來，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家屬樓也就成了居民樓。

居民樓裏本來住的都是醫院裏面的人，我媽就是那個醫院的護士，所以我們也住在那。醫院搬走後，很多人都隨着醫院遷走了，我和媽沒有搬走，還住在那裏。居民樓空過一陣子，只有零零星星幾戶人家，空蕩蕩的，像一座孤島，連說話都有回音。我時常在樓道裏惡作劇地大叫一聲，聽見聲音盤旋着、盤旋着，回蕩在樓道裏，嗡嗡嗡直響，像有一隻巨大的馬蜂在我頭頂上飛着，怪有趣的。媽

膽子小，常被我嚇一跳，她不許我這樣。雖然媽禁止我這樣玩，不過我還是趁她不在的時候玩這個遊戲，樂此不疲，但是這個遊戲沒玩多久就玩不成了，因為不久之後就有人搬了進來，居民樓裏很快就住滿了人。

我們這幢樓裏住着好多有趣的人。我調查過了，一共有兩個廚師、一個出租車司機、一個郵遞員、一個護士（就是我媽）；除此之外，住在四樓的明子的媽媽是幼兒園的老師，還有大虎小虎的媽媽杜阿姨，她是一個會計師，滴滴答答算盤珠子打得很快。其餘的人就不特別了，因為大家都一樣，都在工廠裏工作。

…………

我看着看着，忽然感覺臉上濕濕的，用手一摸才知道是眼淚，幸福的眼淚就是這樣流下來的。

我們站在火車站等着外婆來。天好冷，風颳得嗚嗚響，像有人在唱一支遙遠的歌。走出來的時候，我沒戴圍巾，凍得縮在衣服裏。忽然，我覺得温暖起來，脖子上也多了一樣東西，是圍巾。項叔叔把他的圍巾圍在了我的脖子上。項叔叔圍過的圍巾帶着他温暖的體温，圍在我的脖子上熱烘烘的。我垂着眼睛對他輕輕說了一聲「謝謝」，他就笑了。遠遠地傳來了嗚嗚聲，火車就快開過來了。胖站在月臺邊上，把身子探出去，好奇地朝聲音傳來的地方張望。我走過去，把他往後拉了一下，說：「小心點，火車要來了。」

胖紅着臉一直看着我，眼睛眨巴眨巴的，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媽和項叔叔也看見了，媽捂着嘴，把頭靠在項叔叔的肩上。我猜她一定是哭了。可是這次媽不是因為傷心而流淚的。我長大了，我再也不會讓媽傷心哭泣了。

火車的轟鳴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站在月臺上可以感覺到地面在輕輕地顫動，像大地在幸福地戰慄。我知道，火車就快來了，載着幸福的火車就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