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馴養的風：蕭蕭‧20世紀新詩全集

你，終究是一匹無法馴養的風，在我的詩中尋找自己。
名詩人蕭蕭專長於現代詩研究與教學，有多部現代詩賞析與教學導讀巨作問世；同時具有豐碩的詩選集編纂經驗，為台灣現代詩發展的重要推手。本書以其1978至1998年所創作的五冊經典詩集，《舉目》1978、《悲涼》1982、《毫末天地》1989、《緣無緣》1996、《雲邊書》1998等五大部分，其中每一輯又細分為若干小輯。作品含括小詩、長詩、組詩等各種類型，如依主題分別，寫景、敘情、寫實批判皆揮灑無礙，充分展現其現代詩優異的表現能力，在《緣無緣》、《雲邊書》兩部作品也以可觀察其專注的「禪詩」的風格脈絡。

作者在〈後記〉中說：「 一九九六年出版《緣無緣》詩集之後，我曾努力重讀自己的四本詩集《舉目》、《悲涼》、《毫末天地》、《緣無緣》。如果我是長期關注台灣現代詩發展的評論者蕭蕭，該如何去看待一個出版了四本詩集的創作者蕭蕭﹖我如何審判自己？」。這是一個身兼創作者與編者的自省，相對來說也是身為詩人必須擁有的天賦。當代詩壇詩人輩出，但身兼寫者、編者、評者於一身，同時長期關注現代詩的推廣與教學的詩人蕭蕭，在眾多詩人中絕對是傑出的少數。以這樣的身份戮力完成一部跨文學世代的新詩全集，絕對值得我們關注。

本書的輯成，代表著作者重新以新世代的詩歌美學，界定這五本創作於1978至1998的詩集。看詩人如何將這些作品重新編定序次，界定出這些作品的歷史位置，這也是本書最精彩的部分。同時書後〈附錄〉詳實記錄歷來所出版的詩集、詩評、論述等相關著作書目，可作為研究者至為關切的史料。

蕭蕭（1947-）
彰化寬闊的平野田疇讓我仰望雲天，雲與天在我的詩中，一靜一動，漾盪新境。輔仁大學「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教養，台師大「教育會其通，世界進大同」的理想，啟發了我，在我的思與言、言與行裡時相左右。讀書、寫詩、作文、立論，持續了五十年，卸下教職之後，仍在持續讀書、寫詩、作文，以漫步取代了立論的嚴肅。
在達德、再興、景女、北一女、南山等中學授課，中州科大、明道大學等大學任職，兼任過德明科大、文化大學、輔仁大學、東吳大學，還有台北南陽街各大學先修班。一輩子，從學校到學校，單純的人生際遇，不識現實險惡。一輩子，教書、寫書、編書無數，都希望是文化悟境的傳播，快樂心境的薰染。
二十世紀的五十三年間出版詩集五冊，人性純真的時代，智慧養成的稚澀成分還保留著，青少年的雲天嚮往直接投射在詩中，在二十一世紀過去二十年的2020，編而為《無法馴養的風》。

〔卷頭語〕
詩不是地球，兩極之間未必見赤道

《舉目》１９７８

舉目‧心有所感

舉目
渴
孤鶩
轉彎後的山
深
遠望八卦山
歸心
山徑
有無中的雪意
晨起
天淨沙．變奏
冷

舉目‧心有所動

故鄉
花蕾
消融
對視
靜寂
白楊
扶搖
鏡子
喜悅
心井
松影
港灣
簷滴
珠淚
兩行
頑石
飛白
體溫
煙雲
血書

舉目‧心有所思

田間路
子時．寒窗
丑時．夜巡
寅時．等待
卯時．無奈
辰時．鐵環
巳時．稻穗
午時．堅毅
未時．奔馳
申時．風雨
酉時．團圓
戌時．索債
亥時．無眠


《悲涼》１９８２

舉目／渴／孤鶩／轉彎後的山／深／遠望八卦山／歸心／山徑／
有無中的雪意／晨起／天淨沙／冷／故鄉／花蕾／消融／對視／
靜寂／白楊／扶搖／鏡子／喜悅／心井／松影／港灣／簷滴／
珠淚／兩行／頑石／飛白／體溫／煙雲／血書
｜｜以上32首詩存目，詩見《舉目》

血的立姿
鐘聲
讓水繼續流 之一
讓水繼續流 之二
讓水繼續流 之三
悲涼
車禍現場──公路所見
逍遙──澄清湖所見
銀合歡──墾丁公園所見
投水者──佳洛水所見
小鋼胚──中鋼所見
浩瀚──中船所見
夜讀詩品
與王維論禪
與李白論劍
落葉的方向
霧與我
飲之太和 第一首
飲之太和 第二首
飲之太和 第三首
飲之太和 第四首
鳥語──喜雨之一
花叫──喜雨之二
秋天的心情 第一首
秋天的心情 第二首
秋天的心情 第三首
秋天的心情 第四首
秋天的心情 第五首
秋天的心情 第六首
秋天的心情 第七首
秋天的心情 第八首
有那麼一聲哀鳴
忘情三十六行
古屋
窗
流淚的滋味
風的走向
似乎不必多說──回輔大有感
膜
忘記
茶葉的心事
小讀父親臉上的皺紋
窗影
夜上關渡宮
觀音觀自在
奧趣
石頭也有話要說 之一
石頭也有話要說 之二
路樹
巨石與青苔
雄鷄哲學──致某人士
讀　國父遺囑

《毫末天地》１９８９

寂寞
冬日沙崙海灘
忘言
榮民
聞你不能與我相會
茶與呼吸
孤獨的旅者
冬意
白雲
荒漠
測字
燭焰與花朵
雲的呼喚
化石的話
路邊的空椅
紅綠燈
長安居
蓮花盛開
SOGO百貨大樓
吆喝──地攤速寫之一
包袱──地攤速寫之二
共嬋娟
複選題
送馬尼拉友人
深夜見地下道有人躺臥
人力市場
那個大陸與另一個大陸
探親(一)
探親(二)
解嚴以後
電話
疏離的人
髣髴
農夫在快速車道
枕著你留存的體溫
抗議中
夕陽與海
痴
木雕
此身非我有
只有老兵能
不是不是
等
捨身
深淵的夢魘
回憶錄
愛情極短篇
昨夜
雖然我知道藍色才是一切
匆匆──給祝老師
世紀末台北人
紅包與黑函
遺響
沉淪
音的變奏曲
井與婚姻
日記無辜
時間有傷
夫妻
歸彼大荒
廟會裸舞
老僧
我無所思故我在
四十歲以後
數字遊戲
淡水落日
日曆
非山非樹非血非誓
台胞
小惠
唐山過台灣
亙古以來不容再有一聲淒厲畫過台灣上空
或然
儼然
絕句與律詩
獨木橋
電梯間
與妻訣別書
迴
回首
廟前
再次來到祖母墳前
不要相信玫瑰
苦
敦化南路╳忠孝東路
清水斷崖
失去顏色的島
露
未濟

《緣無緣》１９９６

輯一 紅塵荒野
盆栽的心事
盆栽的吶喊
氣象報告
石頭也有淚要流（第一首）
石頭也有淚要流（第二首）
美堅利堡
鐵蒺藜日記
不繫之舟
紅塵荒野
時間凝固
九份廟中廟
鹿港九曲巷
草亭九行

輯二 陌生的太陽

時光一滴
聲色之間
溪中石
洪荒峽（一）
洪荒峽（二）
洪荒峽（三）
洪荒峽（四）
訪白雲山莊未遇白雲
再訪白雲山莊遇雲
三訪白雲山莊無雲
龍的陰影
咖啡午後
甲骨文
綺思
四十七歲
滿足
惡夢
酒後
桑榆
悶
心境
那一杯冷咖啡
陌生的太陽

輯三 緣無緣

蚯蚓我與太陽你
緣無緣
會不會
我卸下了鞍鞘劍鋩
雲來了
悟非悟
心即心

輯四 河邊那棵樹

河邊那棵樹（連作35首）

輯五 我心中那頭牛啊！

我心中那頭牛啊！（甲篇）
未牧第一
初調第二
受制第三
迴首第四
馴伏第五
無礙第六
任運第七
相忘第八
獨照第九
雙泯第十

我心中那頭牛啊！（乙篇）
尋牛第一
見跡第二
見牛第三
得牛第四
牧牛第五
騎牛歸家第六
忘牛存人第七
人牛俱忘第八
返本還源第九
入廛垂手第十


《雲邊書》１９９８

輯一 風入松

風入松
花落了
雪的去向
月在窗口
至苦
至悲
至喜
風箏隨風飛
瓷 之一
瓷 之二
傷逝
不捨
豬仔
驚心

輯二 草戒指

所謂世界不過是泥與土
至樂
鑑淚
愛情唯一
溪頭見證
蘋果核
無緣緣
光影明滅
白雲在心
向深處深過去
浮沉
有時相干有時不甘？
拈花微笑 之一
拈花微笑 之二
拈花微笑 之三
唯一與永遠
棄絕
空的天空
不馴
圖形
線條
草戒指
專寵
黃金印象
出走

輯三 水戲
水戲 之一
水戲 之二
水戲 之三
水戲 之四
水戲 之五
水戲 之六
水戲 之七
水戲 之八
水戲 之九
水戲 之十
水戲 之十一
水戲 之十二
水戲 之十三
水戲 之十四
水戲 之十五
水戲 之十六
水戲 之十七
水戲 之十八

輯四 雲邊書

岩與水的傳奇
生命在我的褐黃色裡坐著
天與山無語
霧中悟
雲邊書
雲中書
天邊書

《雲邊書》〔後記〕
詩、小詩、小說詩
附錄

【卷頭語】

詩不是地球，兩極之間未必見赤道 ／蕭蕭
——為「二十世紀新詩全集」而寫

每個不同時代的人都有著查理．狄更斯（Charles Dickens, 1812—1870）《雙城記》（A Tale of Two Cities）開卷語的感慨──介乎兩極之間又兼乎兩極風景的特殊視野：

It was , ／ it was
the best of times, ／ the worst of times,
the age of wisdom, ／ the age of foolishness,
the epoch of belief, ／ the epoch of incredulity,
the season of Light, ／ the season of Darkness,
the spring of hope, ／ the winter of despair.

狄更斯也指出這不同時代有著可能的類近性：“the period was so far like the present period.”因此，他的「這是最好的時代，同時也是最糟的時代」這段話可以放諸四海而皆準。《雙城記》的小說背景是法國大革命，西元1789-1799，於今看來，狄更斯這段話對極了，但對比2019-2020冬春之際，新冠病毒（COVID-19）肆虐全球的時侯，不是也看到了智者與愚者競相吶喊、信者與疑者各自搖旗的兩極畫面！
或者說，狄更斯的真意是指任何一個時代都有上帝、也有魔鬼，都有鐵蒺藜、也有玫瑰，誰都擁有可以開啟天堂與地獄的鑰匙，天堂與地獄是拿起鑰匙的那一剎那、那「一念」才有了分野的吧！所以，同一個事件，有人仰望光明的山頂，有人死守黑暗的谷底，有人步入希望的康莊，有人走向絕望的懸崖。即使是最平凡的今天，這山林，仍然有台灣藍鵲準時飛臨，仍然有米白的油桐花無意間飛落；這海洋，有珊瑚飄出粉紅色的卵，有魚吞食紅白相間的塑膠袋；這世間，有人在走路，黑白的江湖，有人在步行，多彩的公園。
我趕在戰後嬰兒潮的時代出生，那時代日本警察剛走──日本警察走了，是好還是不好？國民政府還未大舉渡海──國民政府渡海，是好還是不好？──有人在這裡糾結，在自己的內心糾結，也跟別人的口舌糾結──是好還是不好？
詩的美就在這裡，卻有著另一種呈現：她可以是一棵擎天古木，同時無妨是萎了生機的一截枯木。她可以是一棵擎天古木，也無妨是相對的絮絮叨叨繞著古木的菟絲花。她可以是一棵擎天古木，何妨於飄逸而去不留行蹤的一朵雲、或者雲的族群。她可以是一棵擎天古木，卻無妨是、她僅僅是、孤絕的一棵古木……
詩不是地球，兩極之間未必見赤道。但，如果見赤道呢？也只不過是回歸為寫實的、簡單的地球，或者更簡單的地球儀而已。
站在二十世紀過後的二十年，回頭探看自己莽衝橫撞的二十世紀的足跡，只覺得自己頗像是不識主人面貌、不知主人何在的主人心中那頭鹿，或者是，既無法了然於為何，也無法了然於如何，就，那麼倏然且唐突飄離樹身的一片落葉。
當然，我是這一片落葉，但這一片落葉，何嘗不是所有的落葉？
所以，即使是無法馴養的風，也值得拂過你的眼前，不要你馴養，（你也無法馴養），只要你認領，（你終究會認領吧！）在那經眼的一瞥裡瞥見自己的銳利或者愚魯，瞥見自己的脆弱或者出生五個月就硬而有勁的脖子，「啊，我……」你（可能是、也彷彿是另一個我）驚呼，你，就俯首認領吧！認領自己的銳利或 者愚魯，自己的脆弱或者堅毅。
你，終究是一匹無法馴養的風，在我的詩中尋找自己。

2020年4月／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