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和他的劊子手
商品資訊
系列名:CHOICE
ISBN13:9789573338277
替代書名:Der Richter und sein Henker
出版社:皇冠
作者:弗里德里希.迪倫馬特
譯者:趙崇任
出版日:2021/12/27
裝訂/頁數:平裝/192頁
規格:21cm*14.8cm*1.5cm (高/寬/厚)
版次:1
商品簡介
如果死亡是法官,
它已經做出了沉默的判決。
德國《明鏡週刊》:本世紀最好的作品之一,德語犯罪文學少有可與其媲美的作品!
Amazon書店讀者★★★★☆一致好評!
【淡江大學德國語文學系助理教授】鄭慧君 專文推薦!
【推理作家】文善、【推理評論人】冬陽、【作家】張渝歌、【小說家】陳又津 最高致敬!
瑞士
國寶級大師
100年
誕辰紀念
我是唯一認識你的人,也是唯一能定你罪的人。
在生命的終點之前,我將親自為你送行。
一個清晨,伯恩市警察施密特被人發現陳屍在車上,子彈貫穿了他的太陽穴。
老探長貝拉赫受命調查,他不知道自己得力的左右手為什麼會在荒僻的林間死於非命,但從施密特遺留的筆記本中他找到三個日期──據說每個寫著「G」的日期,施密特都會穿著晚禮服出門,去向不明。
貝拉赫決定與年輕優秀的警員強斯一起循著施密特生前的行跡尋找線索,但貝拉赫內心始終無法放下對某個男人的懷疑。這個人多年來一再逃過貝拉赫的追捕,並透過不斷變換姓名和身分,躋身上流階層。他心狠手辣,是最高明的犯罪大師,而這個男人如今的名字開頭正是「G」,他會是隱身幕後的真兇嗎?
隨著調查逐漸深入,善惡是非的界線卻越來越模糊。誰是代表正義的法官?誰又是沾滿血腥的劊子手?或許,在這場爾虞我詐的狩獵遊戲迎向終局之前,沒有一個人知道答案……
作者簡介
瑞士國寶級劇作家、小說家,被譽為布萊希特之後最重要的德語劇作家,並與馬克斯.弗里施並列為20世紀最傑出的瑞士作家。
他於1921年出生在一個牧師家庭,自小研讀文學、神學和哲學。大學畢業後,他在蘇黎世《世界週報》擔任藝術和戲劇評論編輯,1947年成為專業作家。除了寫劇本外,迪倫馬特亦以犯罪小說知名。他認為反映犯罪問題是了解當代社會唯一有效的方法,而犯罪小說就是其中最好的形式。
其他代表作品包括《嫌疑》、《故障》、《承諾》、《老婦還鄉》與《物理學家》。
1990年,迪倫馬特在瑞士紐沙特與世長辭,享年69歲。
名人/編輯推薦
【導讀】
一場沒有贏家的正義之爭
〔本文涉及部分情節設定,請自行斟酌閱讀〕
淡江大學德國語文學系助理教授/鄭慧君
二十世紀中葉,瑞士作家弗里德里希.迪倫馬特剛邁入中年,就已憑藉他的戲劇作品《老婦還鄉》(1956)及《物理學家》(1962)成為名滿天下的劇作家與文學大師。他更早之前的小說《法官和他的劊子手》則成為他立足德語文壇的第一部成名巨作,也是他的第一部偵探小說。
一九五○年底,迪倫馬特撰寫這部作品《法官和他的劊子手》的當下,正被一身債務壓得無法喘息。在此之前,他毅然放棄修習了多年的大學學位,迎娶演員妻子蓋斯勒(Lotti Geissler),立志走上專職作家一途。之後的幾年,他努力發表許多劇評與廣播劇劇本,並嘗試將自己的戲劇搬上蘇黎世劇院的舞台。儘管因他劇作中褻瀆宗教、亂倫的題材以及聳動的演出方式受到不少矚目,但並未帶來他預想中的名聲及財富。此時他的妻子正懷著第三個孩子住進醫院待產,他也因失控的血糖問題被送醫療養。
養家餬口的巨大開銷及住院費用讓他債台高築,迫使他以預先支付的方式向出版社爭取稿費以還債救急,且不得不選擇當時流行的偵探類型故事產出《法官和他的劊子手》,以章回小說形式在《瑞士觀察家》雜誌發表。沒想到這部作品大受歡迎,讀者反應超乎他想像地熱烈,因此激勵他催生出第二及第三部偵探小說。《嫌疑》(Der Verdacht, 1953)與《承諾》(Das Versprechen, 1958)的接連問世,讓他在瑞士以偵探小說家的身份奠定根基。往後的幾年,《法官和他的劊子手》(1952)也集結出版,改編成廣播劇、拍攝電視影集及電影。此時迪倫馬特的影響力已逐漸擴及至鄰近的德語系國家,尤以西德為最。
這部作品之所以大受歡迎,來自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故事主角──睿智老練的貝拉赫督察,以諷刺的文風、挑戰道德界線的對話引導出超乎讀者預期的劇情轉折,最後揭露出乎意料的故事結局。
迪倫馬特也利用許多配角,展現社會中各個階級團體的心態,例如滿口理論、屈從上級命令且膽小怕事的上司路茲;自視甚高、趨炎附勢且擁有國會議員、律師、上校這三重身份,身屬貴族階級的封.史文迪;貝拉赫的下屬──自卑且嫉妒同事的警探強斯,以及不停自嘲的人性觀察家──無名作家等等。迪倫馬特透過小說中人物的對話,一一嘲諷了這類人的言行舉止,深刻地描繪出社會萬象。
故事以傳統偵探小說的佈局──推理緝兇、抽絲剝繭地探查一樁謀殺案展開序幕:一九四八年深秋,在瑞士鄉間小路上,有部停駛路邊的車子,被發現在駕駛座上有具屍體。死者生前任職於伯恩警局,是名前途無量的年輕警探。本書的主角貝拉赫督察,是偵辦刑事案件的高手,年屆六十,也是個貪好美食的胃癌患者。死者是他的職場下屬,在執行他指派的私人任務中身亡。死因疑點重重,但貝拉赫憑藉他多年的辦案經驗,在接手此案後幾天,就已找到關鍵證據與殺人動機,確認這樁謀殺案的真兇身份,然而他不動聲色的將犯罪嫌疑,導向另一名他追緝數十年的宿敵賈斯曼──一名交際手腕高明、在國內外政商界及文藝圈都深具影響力的國際商人。
故事主角貝拉赫深知真正的犯人為了掩飾罪行,想儘快結案,就會陷入他的計謀,一步步將殺人嫌疑轉嫁到賈斯曼身上。貝拉赫過去執法的數十年間,以超乎常人的頑強性格緊隨賈斯曼的犯案足跡收集罪證,並積極尋求各種司法途徑想將他繩之於法,但始終徒勞無功,無法將賈斯曼犯下包含隨機殺人的諸多犯行一一定罪。行將就木的他自知時日不多,決定借刀殺人:由他扮演法官的角色,讓深陷他計謀的殺人犯再度成為劊子手替他行兇。貝拉赫最終循私法完成了他的宿願,剷除了他心目中窮凶惡極的罪犯,實現了心中的正義,即便這個行動付出五條人命做為代價。
私法正義完全顛覆了法律正義原則:貝拉赫不但逾越辦案人員的底線,擅自扮演法官角色,恣意對人判罪用刑,更模糊了善與惡的界線,知法犯法,以惡行懲戒惡人。主角實現心願後毫無喜悅,反而強忍胃病狂食,彷彿想加速自己的死亡,因為他心知肚明:這場持續四十多年的爭鬥,最終並沒有贏家。
作家迪倫馬特以小說主角貝拉赫的角色設定,暗喻二戰前後的瑞士對於納粹政權暴行的政治立場:小說開始提到貝拉赫長年活躍於土耳其與德國的刑法機構,一九三三年曾在德國法蘭克福的刑事局擔任主管職,直到某天他賞了一名德國高層官員耳光,因而被迫返回家鄉伯恩。他的行為引發激烈的討論,「但伯恩的社會輿論隨著歐洲的政治氛圍 慢慢地有了改變。從起初的憤怒轉為譴責,再轉為理解,最後成了身為瑞士人該有的唯一反應,但這已是一九四五年的事了」(括號文章引用自本書譯文)。一九三三年是德國納粹政權上台的關鍵年代,起初瑞士政府對於納粹迫害猶太人的反應也是憤怒譴責,但隨著二戰爆發,納粹大肆在歐洲擴張領土,瑞士政府在時局轉變下為求自保、遠離戰火,最後主張成為中立國,直至二戰結束的一九四五年之間,對於納粹的種種惡行視而不見,默認被合理化的暴行。小說中貝拉赫稱政府所在的首都伯恩為「黃金墳墓」,作家迪倫馬特藉由這段指桑罵槐的描述,來暗指他不齒當年國家的政治立場。
而小說中的另一名主角賈斯曼則是名虛無主義者,對他而言,善惡沒有區別,以至於道德也無從規範他的行為。不論決定行善或作惡,都依據他當下心情而隨機反應。所以他可以是一擲千金、救濟貧苦的大善人,也同時是泯滅天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惡人。他和貝拉赫在四十多年前相識並打賭,他可以隨意犯罪而不被定罪,因而無故在君士坦丁堡一座橋上,在貝拉赫面前、眾目睽睽之下推人下水,隨機殺人。置人於死地的賈斯曼儘管是現行犯,但最終因證據不足,找不出任何理由解釋他的犯罪動機而被無罪釋放。這件事本身就是對公理正義的挑釁,身為執法人員的貝拉赫從此與他結下樑子,勢不兩立。
賈斯曼的行為和納粹政權有許多共同點:當年納粹德國利用強勢的軍事行動強行佔領及威嚇鄰國,將自身引發戰爭的目的合理化,以蹩腳的理由屠殺無辜的猶太人,迫使渴望太平生活的人們上戰場互相殘殺。納粹威權下的世界逐漸失去理性,人們不再判斷是非,不再以善惡的標準來衡量自身行為、不再有正義,不抗拒不合理的命令,更為了一己之利而從眾,成為惡行的追隨者。貝拉赫原本秉持著與賈斯曼相反的信念,希望以律法做為後盾來捍衛道德正義,但故事的結局不也證明了他對律法失去信心,才會尋求私法解決問題?而成功復仇後,他是否真的實現了正義?但他有資格為他人判刑嗎?以私法正義來解決問題的他是否也有罪?這部小說雖然已有結局,但作者迪倫馬特顯然留下了許多問題要讓讀者認真思考、自行回答。
同樣的議題──復仇、公平正義、私法正義及隨波逐流的從眾心態,在迪倫馬特後來的劇作《老婦還鄉》中發揮得淋漓盡致。無論小說或戲劇,在迪倫馬特百年誕辰之際再回頭審視這些主題,它們不但未隨著時空流轉而失去討論熱度,反而在資訊普及、全球化、多元價值觀的今日,仍然能在東西方的社會裡看到人性的相似性,因而更加發人省思。
序
【導讀】
一場沒有贏家的正義之爭
〔本文涉及部分情節設定,請自行斟酌閱讀〕
淡江大學德國語文學系助理教授/鄭慧君
二十世紀中葉,瑞士作家弗里德里希.迪倫馬特剛邁入中年,就已憑藉他的戲劇作品《老婦還鄉》(一九五六)及《物理學家》(一九六二)成為名滿天下的劇作家與文學大師。他更早之前的小說《法官和他的劊子手》則成為他立足德語文壇的第一部成名巨作,也是他的第一部偵探小說。
一九五○年底,迪倫馬特撰寫這部作品《法官和他的劊子手》的當下,正被一身債務壓得無法喘息。在此之前,他毅然放棄修習了多年的大學學位,迎娶演員妻子蓋斯勒(Lotti Geissler),立志走上專職作家一途。之後的幾年,他努力發表許多劇評與廣播劇劇本,並嘗試將自己的戲劇搬上蘇黎世劇院的舞台。儘管因他劇作中褻瀆宗教、亂倫的題材以及聳動的演出方式受到不少矚目,但並未帶來他預想中的名聲及財富。此時他的妻子正懷著第三個孩子住進醫院待產,他也因失控的血糖問題被送醫療養。
養家餬口的巨大開銷及住院費用讓他債台高築,迫使他以預先支付的方式向出版社爭取稿費以還債救急,且不得不選擇當時流行的偵探類型故事產出《法官和他的劊子手》,以章回小說形式在《瑞士觀察家》雜誌發表。沒想到這部作品大受歡迎,讀者反應超乎他想像地熱烈,因此激勵他催生出第二及第三部偵探小說。《嫌疑》(Der Verdacht, 1953)與《承諾》(Das Versprechen, 1958)的接連問世,讓他在瑞士以偵探小說家的身分奠定根基。往後的幾年,《法官和他的劊子手》(一九五二)也集結出版,改編成廣播劇、拍攝電視影集及電影。此時迪倫馬特的影響力已逐漸擴及至鄰近的德語系國家,尤以西德為最。
這部作品之所以大受歡迎,來自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故事主角──睿智老練的貝拉赫督察,以諷刺的文風、挑戰道德界線的對話引導出超乎讀者預期的劇情轉折,最後揭露出乎意料的故事結局。
迪倫馬特也利用許多配角,展現社會中各個階級團體的心態,例如滿口理論、屈從上級命令且膽小怕事的上司路茲;自視甚高、趨炎附勢且擁有國會議員、律師、上校這三重身分,身屬貴族階級的封.史文迪;貝拉赫的下屬──自卑且嫉妒同事的警探強斯,以及不停自嘲的人性觀察家──無名作家等等。迪倫馬特透過小說中人物的對話,一一嘲諷了這類人的言行舉止,深刻地描繪出社會萬象。
故事以傳統偵探小說的佈局──推理緝兇、抽絲剝繭地探查一樁謀殺案展開序幕:一九四八年深秋,在瑞士鄉間小路上,有部停駛路邊的車子,被發現在駕駛座上有具屍體。死者生前任職於伯恩警局,是名前途無量的年輕警探。本書的主角貝拉赫督察,是偵辦刑事案件的高手,年屆六十,也是個貪好美食的胃癌患者。死者是他的職場下屬,在執行他指派的私人任務中身亡。死因疑點重重,但貝拉赫憑藉他多年的辦案經驗,在接手此案後幾天,就已找到關鍵證據與殺人動機,確認這樁謀殺案的真兇身分,然而他不動聲色的將犯罪嫌疑,導向另一名他追緝數十年的宿敵賈斯曼──一名交際手腕高明、在國內外政商界及文藝圈都深具影響力的國際商人。
故事主角貝拉赫深知真正的犯人為了掩飾罪行,想盡快結案,就會陷入他的計謀,一步步將殺人嫌疑轉嫁到賈斯曼身上。貝拉赫過去執法的數十年間,以超乎常人的頑強性格緊隨賈斯曼的犯案足跡收集罪證,並積極尋求各種司法途徑想將他繩之於法,但始終徒勞無功,無法將賈斯曼犯下包含隨機殺人的諸多犯行一一定罪。行將就木的他自知時日不多,決定借刀殺人:由他扮演法官的角色,讓深陷他計謀的殺人犯再度成為劊子手替他行兇。貝拉赫最終循私法完成了他的宿願,剷除了他心目中窮兇惡極的罪犯,實現了心中的正義,即便這個行動付出五條人命作為代價。
私法正義完全顛覆了法律正義原則:貝拉赫不但逾越辦案人員的底線,擅自扮演法官角色,恣意對人判罪用刑,更模糊了善與惡的界線,知法犯法,以惡行懲戒惡人。主角實現心願後毫無喜悅,反而強忍胃病狂食,彷彿想加速自己的死亡,因為他心知肚明:這場持續四十多年的爭鬥,最終並沒有贏家。
作家迪倫馬特以小說主角貝拉赫的角色設定,暗喻二戰前後的瑞士對於納粹政權暴行的政治立場:小說開始提到貝拉赫長年活躍於土耳其與德國的刑法機構,一九三三年曾在德國法蘭克福的刑事局擔任主管職,直到某天他賞了一名德國高層官員耳光,因而被迫返回家鄉伯恩。他的行為引發激烈的討論,「但伯恩的社會輿論隨著歐洲的政治氛圍 慢慢地有了改變。從起初的憤怒轉為譴責,再轉為理解,最後成了身為瑞士人該有的唯一反應,但這已是一九四五年的事了」(括號文章引用自本書譯文)。一九三三年是德國納粹政權上台的關鍵年代,起初瑞士政府對於納粹迫害猶太人的反應也是憤怒譴責,但隨著二戰爆發,納粹大肆在歐洲擴張領土,瑞士政府在時局轉變下為求自保、遠離戰火,最後主張成為中立國,直至二戰結束的一九四五年之間,對於納粹的種種惡行視而不見,默認被合理化的暴行。小說中貝拉赫稱政府所在的首都伯恩為「黃金墳墓」,作家迪倫馬特藉由這段指桑罵槐的描述,來暗指他不齒當年國家的政治立場。
而小說中的另一名主角賈斯曼則是名虛無主義者,對他而言,善惡沒有區別,以至於道德也無從規範他的行為。不論決定行善或作惡,都依據他當下心情而隨機反應。所以他可以是一擲千金、救濟貧苦的大善人,也同時是泯滅天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惡人。他和貝拉赫在四十多年前相識並打賭,他可以隨意犯罪而不被定罪,因而無故在君士坦丁堡一座橋上,在貝拉赫面前、眾目睽睽之下推人下水,隨機殺人。置人於死地的賈斯曼儘管是現行犯,但最終因證據不足,找不出任何理由解釋他的犯罪動機而被無罪釋放。這件事本身就是對公理正義的挑釁,身為執法人員的貝拉赫從此與他結下樑子,勢不兩立。
賈斯曼的行為和納粹政權有許多共同點:當年納粹德國利用強勢的軍事行動強行佔領及威嚇鄰國,將自身引發戰爭的目的合理化,以蹩腳的理由屠殺無辜的猶太人,迫使渴望太平生活的人們上戰場互相殘殺。納粹威權下的世界逐漸失去理性,人們不再判斷是非,不再以善惡的標準來衡量自身行為、不再有正義,不抗拒不合理的命令,更為了一己之利而從眾,成為惡行的追隨者。貝拉赫原本秉持著與賈斯曼相反的信念,希望以律法作為後盾來捍衛道德正義,但故事的結局不也證明了他對律法失去信心,才會尋求私法解決問題?而成功復仇後,他是否真的實現了正義?但他有資格為他人判刑嗎?以私法正義來解決問題的他是否也有罪?這部小說雖然已有結局,但作者迪倫馬特顯然留下了許多問題要讓讀者認真思考、自行回答。
同樣的議題──復仇、公平正義、私法正義及隨波逐流的從眾心態,在迪倫馬特後來的劇作《老婦還鄉》中發揮得淋漓盡致。無論小說或戲劇,在迪倫馬特百年誕辰之際再回頭審視這些主題,它們不但未隨著時空流轉而失去討論熱度,反而在資訊普及、全球化、多元價值觀的今日,仍然能在東西方的社會裡看到人性的相似性,因而更加發人省思。
書摘/試閱
第一章
亞馮斯.克列寧是特萬的警察,一九四八年十一月三日的清晨,在連接蘭博因(泰森高地的一座村莊)的道路剛出了特萬溪峽谷森林之處,發現了一輛停靠在路邊的藍色賓士。由於時逢秋末,當時一如往常地起了濃霧,而克列寧本來已經從這輛車旁邊走過,卻又掉頭走回去。那輛車的玻璃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見一個男人癱坐在駕駛座上。克列寧直覺地認為對方喝醉了,而這確實是一般情況下的合理推測。他不想以冰冷的執勤態度打擾這名陌生人,因此打算輕輕地喚醒他,再載他到特萬的「群熊」旅社喝碗濃湯與熱咖啡醒酒。畢竟法律規定不能酒後駕車,但沒有規定不能酒後在路邊休息。克列寧打開車門,輕輕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這時他才意識到,對方已經死了,子彈貫穿了太陽穴。他這也才發現,汽車的右側車門是開啟的。不過車內血跡不多,男人身上的深灰色大衣似乎一點也沒有弄髒。克列寧從對方的大衣口袋中找到了一個黃色皮夾,確定死者是伯恩市警局的巡官烏利希.施密特。
由於克列寧是鄉下警察,從沒見過類似的慘案,因此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在路旁來回踱步。初升起的太陽探出了雲朵,而陽光穿過霧氣灑在屍體上,令他渾身不自在。他走回車旁,撿起男人腳邊的灰色毛氈帽,幫他戴了回去。看見壓低的帽簷蓋住了太陽穴的傷口,克列寧這才感到舒坦了些。
他再度走回對向車道,亦即往特萬的方向,並擦去額頭上的汗水。他不久後下定決心,將屍體推至副駕駛座,小心翼翼地用一條在車內找到的皮繩固定住,接著坐上了駕駛座。
儘管引擎無法發動,但克列寧仍輕而易舉地將汽車往下坡方向滑到「群熊」旅社門口。他在那裡幫汽車加了油,且沒讓人發現,那名衣著得體卻動也不動的男人其實是具屍體。他不喜歡騷動,因此只要情況允許,會盡可能地保持低調。
在克列寧沿著湖泊前往比爾市的路上,霧越來越濃,幾乎看不見陽光。這個早晨變得昏暗有如末日。他卡在長長的車龍裡,被其他汽車前後包夾。塞車原因不明,前進速度甚至有越來越慢的跡象,即使有濃霧也不應如此。他忍不住想到,整條車龍看起來就像是一列送葬隊伍。男人一動也不動地坐在一旁,只有偶遇路面凸起時會頻頻頷首,像極了年邁的中國智者。由於克列寧盡量避免超車,因此抵達比爾時已延誤多時。
在比爾市對此案進行調查的同時,身兼伯恩市警局督察與死者上司的貝拉赫接獲了噩耗 。
貝拉赫長期旅居國外,在德國與君士坦丁堡以刑事犯罪專業聞名。他先前於法蘭克福刑事局擔任主管職,並於一九三三年返回家鄉。原因不是他熱愛常被他稱作「黃金墳墓」的伯恩市,而是他賞了一名德國新政府 的高層官員耳光。這起暴力事件當時在法蘭克福傳得沸沸揚揚,但伯恩的社會輿論隨著歐洲的政治氛圍慢慢地有了改變。起初認為此舉令人震怒,後來認為雖然應受譴責,但畢竟可以理解,最後甚至成了身為瑞士人該有的唯一反應,但這已是一九四五年的事了。
貝拉赫在施密特案中下的第一個指令是,調查初期對外全面保密,而他用上了他的全部威望才得以貫徹這個指令。「事證太少,而且報紙反正是這兩千年來最多餘的發明。」他表示。
儘管貝拉赫認為,保密有實質的重要性,但他的「老闆」盧休斯.路茲博士卻有不同的看法,此人在大學講授犯罪學。這位官員在伯恩的家族曾受到一位住在巴塞爾的富有伯父慷慨資助,他剛參訪過紐約與芝加哥警局,才回到伯恩不久,曾在一次搭電車返家的途中向警察局長弗萊貝格表示,自己對「瑞士首都石器時代水準的犯罪預防措施」感到震驚。
同一天早上,貝拉赫在與比爾的同仁通過電話後,拜訪了住在班丁格路上的辛樂爾一家,那是施密特生前的住所。他一如往常地徒步走下老城區,再穿過尼德格橋。對他來說,伯恩這種規模的城市根本不需要「電車之類的東西」。
爬石階就比較吃力了,這使貝拉赫意識到,自己已經年過六十了。他不久後抵達了辛樂爾家,並按下了門鈴。
來應門的是矮矮胖胖、舉止優雅的辛樂爾女士。由於她認得貝拉赫,便立刻請他進到屋內。
「施密特昨夜必須出差遠行。」貝拉赫說:「因為是臨時的行程,他請我幫忙寄些東西過去。可以麻煩帶我去他的房間嗎,辛樂爾女士?」
女人點了點頭,帶他穿過走廊。牆上掛了一幅鑲了金框的巨型畫作,貝拉赫抬頭認出是〈死亡島〉。
「施密特先生要去哪裡?」這名矮胖的女士打開房門時問道。
「國外。」貝拉赫說,同時抬頭看了看天花板。
房間位於一樓,與室外平行。從庭院的門看出去有一個小公園,裡頭有棕色的冷杉老樹,但地上堆積了大量針葉,準是病了。在這屋子裡最別致的房間中,貝拉赫走向書桌,再朝四周看了看,發現睡榻上有一條施密特留下的領帶。
「施密特先生八成去了熱帶吧,貝拉赫先生?」辛樂爾女士好奇地問道。
「不是,」貝拉赫驚訝地答道,「他這次往高處走。」
辛樂爾女士瞪大了眼睛,雙手抱著頭說:「不會吧,他要去喜馬拉雅山?」
「差不多,」貝拉赫說,「答案很接近了。」他打開一個擺在桌上的文件夾,隨即用手臂夾著。
「您找到施密特先生需要的東西了嗎?」
「找到了。」
他又朝四周看了看,但目光避開了那條領帶。
「他是我遇過最好的房客,沒有複雜的感情生活。」辛樂爾女士保證地說。
貝拉赫朝門口離開時說道:「施密特先生可能還會需要其他的文件,所以我之後還會再來,或派同事過來。」
「我會收到施密特先生從國外寄來的明信片嗎?」辛樂爾女士問道,「我的兒子在收集郵票。」
貝拉赫皺了眉頭,語帶惋惜地說:「不太可能,因為這類出差是禁止寫明信片的。」
辛樂爾女士再度手抱著頭,失望地說:「連這種事都要禁止!」
離開屋子後,貝拉赫感到鬆了一口氣。
第二章
貝拉赫這天沒有選擇以往的「施密特餐館」,而是去了「劇院餐廳」。他邊沉思邊吃著午餐,同時仔細地翻看在施密特房間裡找到的文件夾。大約兩點鐘左右,他從國會大廈露台慢慢地散步回辦公室,並隨即接獲通知,施密特的遺體已經從比爾市送達。不過貝拉赫並不打算去見他下屬最後一面,因為他不喜歡遺體,寧願讓對方安息。就連路茲他也懶得見,但這就不是他所能決定的了。他看完文件夾後,將它小心翼翼地鎖進抽屜,接著點起一根雪茄,走向路茲的辦公室,明知道對方每次都會因為他斗膽在辦公室抽菸而生氣。路茲只在數年前表達過一次反感,但貝拉赫用一個輕蔑的手勢表示,自己在土耳其工作的十年間,經常在君士坦丁堡的上司辦公室裡抽菸。這句話由於無從考證而變得更有份量。
路茲博士緊張地接見貝拉赫,因為他認為目前案情一點進展也沒有,並請他到辦公桌旁的沙發坐下。
「比爾那裡還是沒有消息嗎?」貝拉赫問道。
「沒有。」路茲回答。
「奇怪了,」貝拉赫說,「那裡明明有一堆工作狂啊。」
貝拉赫坐下,朝牆上掛的幾幅特拉夫雷彩色鋼筆畫望了望。畫中的軍隊有時有將領,有時沒有將領,在一面飄動的旗幟下,若非從左方向右方前進,就是從右方向左方前進。
路茲開口說道:「看見本國的刑事偵查能力如此低落,每一次都令人更加憂心。雖然我已經習慣了這個州的許多不足之處,但這樣處理一名遇害警官的程序被視為理所當然,讓村莊警察的專業能力大受質疑,我現在都還覺得不寒而慄。」
「別擔心,路茲博士,」貝拉赫說,「我們鄉下警察的能力不會輸給芝加哥警察,絕對能抓到殺害施密特的兇手。」
「您有懷疑的人嗎,貝拉赫督察?」
貝拉赫看了路茲許久才說:「有,我的確有懷疑的人。」
「誰?」
「我還不能說。」
「這倒有趣了。」路茲說:「貝拉赫督察,我知道您一向樂於粉飾違反現代刑事犯罪科學觀點的失誤,但時代在進步,即使是最優秀的刑事犯罪專家也得跟上。我見過紐約與芝加哥的犯罪情形,那是您在我們這可愛的伯恩難以想像的。現在有一名巡官遭到殺害,意味著社會治安出現了破口,我們得盡快開始彌補。」
「確實如此。」貝拉赫說。
「那就好。」路茲咳了幾聲說道。
牆上的時鐘滴答地走著。
貝拉赫用左手輕輕地按著肚子,用右手將雪茄往路茲拿來的菸灰缸中按熄。他告訴路茲,自己的健康狀況這段時間以來不甚理想,至少醫生的表情凝重。因為有經常性胃痛的毛病,貝拉赫希望在施密特案中能有個副手負責主要的工作,自己則在辦公室裡進行研究分析。路茲同意地說道,「您有中意的人選嗎?」
「我覺得強斯不錯。」貝拉赫說:「雖然他現在放假,但可以把他召回來。」
路茲說:「我同意,他確實是犯罪偵查的人才。」
接著他背向貝拉赫,望著窗外的孤兒院廣場,看見不少孩子在那裡嬉戲。
他突然心血來潮,想跟貝拉赫就現代刑事犯罪科學的優勢爭論,但轉身發現對方已經離開了。
將近下午五點時,貝拉赫決定再去特萬的案發現場看看,並帶了身材魁梧的同仁布拉特同行。他沉默寡言,因此深得貝拉赫的心,而他也負責開車。在特萬等候兩人時,克列寧擔心會被斥責,因此愁著一張臉。沒想到,貝拉赫卻相當地親切,不僅握了他的手,還說很高興認識能夠自行思考的人。儘管克列寧不明白這名資深警官的意思,卻仍感到相當自豪。他帶著貝拉赫走上泰森高地的案發現場,布拉特慢吞吞地跟在後面,因為要步行而悶悶不樂。
蘭博因這個地名讓貝拉赫摸不著頭緒,因此克列寧解釋道:「德語稱作蘭林根啦。」
「原來如此,」貝拉赫說,「這個名字比較好聽。」
抵達案發現場後,他們的右側車道通往特萬,而邊上立了一道牆。
「當時車停在哪裡?」
「這裡,」克列寧指向馬路說,「幾乎在馬路中央。」見貝拉赫只匆匆一瞥,他便接著說:「也許我應該將汽車與死者留在原地。」
「為什麼?」貝拉赫抬頭望向汝拉山脈的岩壁說:「死者應該要盡快移走,他們沒有理由再留在我們之中,所以您把施密特帶回比爾是對的。」
貝拉赫走到路邊,往下望向特萬,看見與舊村落之間只隔了葡萄園。儘管太陽已經下山,但仍能看見崎嶇的道路像條蛇般蜿蜒在房屋之間,而火車站前停了一列長長的載貨火車。
「當天沒有人聽到任何動靜嗎?」他向克列寧問道,「小鎮就在附近,應該能聽見槍響才是。」
「除了響了一夜的引擎聲,沒有人聽到任何聲音,當然也沒想過會發生命案。」
「當然,誰想得到會發生這種事。」貝拉赫接著望向葡萄園說道,「今年的酒怎麼樣?」
「還不錯,」克列寧說,「我們待會可以嚐嚐。」
「這倒是真的,我現在很樂意喝杯新酒。」
貝拉赫的右腳踢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因此他彎下腰,用瘦骨嶙峋的手指將它撿起。他端詳著那前端被壓扁的小型細長金屬物,克列寧與布拉特也好奇地探頭查看。
「這是一顆彈殼。」布拉特說。
「您是怎麼辦到的,貝拉赫督察!」克列寧讚嘆地說。
「這只是個巧合罷了。」貝拉赫說,接著一行人下山往特萬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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