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讀畫記（簡體書）

庚子讀畫記近一年來， 或許是新冠疫情的緣故， 我多有時間在微信公眾號 上，慢慢品讀了方鳴先生 若干庚子長文。我喜歡方 鳴的文字，是他忠實的“粉 絲”，過去讀他的文字，多 是典雅的中篇和幽致的小 品，可能是由於庚子年的 疫情過於漫長了吧？可能 是因為方鳴所描寫的“詩畫 體”的古時明月，也讓他過 於忘情了吧？以至於下筆 連珠，一發而不可收，而 且是篇篇精彩、滿目皆綠 的長幅美文。文中每一節 、每一頁、每一段，甚至 每一字詞，珠璣滿目、晶 瑩剔透，玩之不窮，尤可 珍賞，隨意拈來，皆是佳 句，既上口，更人心。 方鳴庚子讀畫，每篇都 是數萬字的長文，而如此 長文，若要通篇咀嚼細品 ，還是需要一段靜心的光 景。於我而言，每一文都 需分幾個時間段來讀，好 在疫情期間，閱讀的時間 多了許多，有這樣的好文 章，稍一讀起，常常已是 夕陽西去。 方鳴就是方鳴，有不少 朋友向他提出，當今是快 餐文化時代，提倡碎片化 閱讀，大眾哪有時間去閑 讀這樣的長文呢？還是多 寫寫短文吧，這樣會有更 多的閱讀量。方鳴只是簡 單響應道：我原本就擅寫 短文。庚子年的這幾篇文 章，貫穿了中國繪畫史， 容量太大，本已盡力去短 ，又如何能夠再短呢？私 下裡，他卻對我說，這些 文字，我哪裡是寫給現在 的人看的？若是開筆時， 就想到寫作要為當下，我 連一個字也寫不出了。我 問他：“那你寫作又是為了 什麼？”他說：“我只想自己 和古人敘話，如果時下還 有一些親朋好友喜歡我的 文字，當然求之不得，難 得我們一起和古人來一場 穿越時光的文化Party，也 是一場穿越時空的蘭亭雅 集。” 他的回答，令我略感驚 訝。這就是我的老友，相 識多年，神交久矣。其實 ，方鳴之所言，又在我的 意料之中。他從來就是這 樣一個特立獨行的人。 二十多年前，我還在河 北教育做出版，他專程去 石家莊看我，買走了我社 剛剛出版的《莎土比亞畫 廊》。後來，我送給他五 卷本的《中國名畫賞析》 ，至今還是他的案頭書。 不過，那時我們還只是出 版同仁，我並未想到，日 後他一腳踏入訪古之門， 寫出了那麼多的歷史情境 文字。 對中國古代書畫史的研 究，方嗚自有他的獨到理 解，他並不在意知識的普 及和敘述，而是側重文字 的抒寫和心靈的表達。他 說，有度娘在，對一般人 而言，已是足矣，何必還 要去做多餘且無謂的知識 消費和浪費？因而，他的 文字其實都是極簡約的， 但是蘊含卻是甚為豐厚的 。在他的筆下，既有宏觀 的思辨框架，又有精微的 學術考證，由於他知識淵 博、熟悉經史子集，所以 他的文章運用了大量唯美 的古典語匯，如此的寫法 ，比通常的文章，閱讀起 來自然要花費更多的時間 ，這其中不免有更多的閱 讀挑戰，自然也會帶來更 多的心性體驗。 他的涉獵之廣泛之深入 ，是我最初沒有想到的； 他的文字之美妍之韻致， 也是我始料未及的。這樣 的文字，既可作為中國古 典美術的別史來研讀，也 可作為中國浪漫文學的原 創來欣賞。朋友們都說方 鳴的文字是文化大散文， 他卻自我標榜為新古典主 義散文。我知道，有很多 讀者，僅僅是因為著迷他 的文字，便不知不覺移情 而移步到古代書畫的花園 裡，看一個園丁如何惜花 賞花，又如何修整記憶中 古老花園的枝椏。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方鳴的文字，於朋友而 言，是新鮮的，但並不陌 生；可謂似曾相識，卻又 相忘於江湖。他是他，他 又不是他。過去的哲學家 們都在問：我是誰？讀他 的文字時我卻時常會想： 他是誰？他真的就是那個 我相識多年的老友嗎？ 方鳴總說：其實我啥也 不是，所以也不必管我是 誰，我寫誰，我就是誰， 我就是我筆下的那個誰。 於是，朋友們看到，他靈 魂出竅了，又靈魂附體了 ，他真的是把他自己寫進 了自己的文章裡，又把司 馬光、文徵明、仇英、孫 承澤、王原祁、袁江……寫 成了他自己。 我對他說，你的文字， 是文化大餐，不是便當快 餐，作為手機閱讀，篇幅 是有些長了；但若是結集 出書，卻是正好！不妨交 給故宮出版社出版，以你 的文字，再配上故宮博物 院的藏畫，相得益彰，真 可做一本賞心悅目的藝術 美書！ 我知道，他是願意把自 己的古畫賞文在紫禁城付 梓面世的，這是因了他很 早就與我說過，他有著天 然的故宮情結。小的時候 ，他最初接受中國古代書 畫的熏陶，一是看家裡的 書畫舊藏，一是每逢周日 ，都要隨父親去故宮看畫 展。那時他還常見一人在 地上鋪紙臨畫，今日憶起 ，卻不知那是哪一位師者 ？其時已遠，雖已不得而 知，但是，這個影像在他 的心底已然珍藏了一生。 我的提議他欣然接受， 而且第一時間就編定書稿 ，又說別無他求，只希望 我這個老友抽空為書作序 ——這便是這本書的出版 緣起。本來序文中還有更 多的內容可寫，但想著還 要趕緊回過頭去，在書稿 中再做一次通透的藝術與 審美之旅。方鳴除了對中 國古代書畫史的研究，他 還寫過古瓷、古硯、古印 等諸多美文，也是美不勝 收的，好

阮元是乾隆朝的大學士，曾參與編纂《石渠寶笈續編》和《秘殿珠林續編》。《石渠隨筆》是他編書的經眼錄，可見宋人的《獨樂園圖》或已被編入《石渠寶笈續編》。於是，又隨即前往《石渠寶笈續編》去仔細追溯，果不其然。不過，這一幅《獨樂園圖》的繪者究是何人，卻是未有交待。
這一日的讀書偶得，令我喜不自禁。君不知，若干年前，我已在遙想獨樂園了，並開啟了我的歷史漫遊之旅。只是那時還不知宋朝便已有人繪寫了這一座名園，這仿佛讓我看到了園中獨放的一朵宋朝的牡丹。
然而，又有誰能告訴我，這朵水墨牡丹，如今飄零何方？西風吹過，萬物蕭瑟，我卻只尋得宋代詩人範成大的牡丹詩句：“一年春色摧殘盡，再覓姚黃魏紫看。”
二
獨樂園是北宋名相司馬光的故園，遺址位於洛陽市諸葛鎮司馬村。故園今已不存，古風凄凄，草木悲涼。唯園中的花草味道徊書香氣息，幹百年來依然芬芳馥郁，流轉不散。北宋熙寧四年，司馬光辭去朝中職務，退居西京洛陽，潛心編修鴻篇史書《資治通鑒》。洛陽，本是他鴻蒙初開之地。當年，少年砸缸，智勇可嘉；而今，孺子歸來，壯心未泯。
洛陽乃是十三朝古都，氣象萬千，魁斗高懸。也許，洛陽才是司馬光最好的歸處。古都閱史，閱遍王朝興衰；史地寫史，寫盡天下春秋。 再回故地，古城春色似曾相識，司馬光難免傷感：“春風不識興亡意，草色年年滿故城。”
重修史章，漫漫遺跡依稀可辨，司馬光不禁贊嘆：“若問古今興廢事，請君只看洛陽城。”
——而這後面一句，便直抒了他歸返洛陽修史的心跡。
兩年後，獨樂園建成，司馬光在園內住了十三年，心系社稷，思接幹載，窮竭所有，獨樂其中，書寫出了一部浩如煙海的史學巨著《資治通鑒》。司馬光有詩長嘆：人生百歲隙中光，唯有高名久不亡。千古但令編簡在，清風養物一何長。作為十三朝古都，洛陽自古多名園，東魏時期的《洛陽伽藍記》就記錄了當時洛陽的園林盛景。司馬光曾有詩吟：“洛陽相識盡名流”，“洛陽相望盡名園”，司馬光的好友邵雍也曾賦詩：“天下名園重洛陽。”
其時，洛陽共有一千多處名園，相形之下，獨樂園不過是一處園林小品，既非曠闊，總共不過占地二十畝；亦非奢侈，只有讀書堂、弄水軒、釣魚庵、種竹齋、采藥圃、澆花亭、見山臺七處微型景觀，因而只是一個極為簡樸的園圃，卻是名滿天下的千古名園，只因園中的那一個人，那一部書，那一支筆，那一畦經年不衰的牡丹。
北宋文學家李格非在《洛陽名園記》中，寫下了洛陽的十九處名園，其中落筆獨樂園，卻不過是言其“園卑小”，七個景觀處處都小，不可與其他名園相比，云云。但又說：“所以為人欣羨者，不在於園耳。”自然，為人欣羨者，當是在於園子的主人，園因人而奉以為尊。
李格非是李清照的父親，少女時代的女詞人曾住在洛陽環溪園的外公家，或許當年也是隨父親遊賞過獨樂園的。新婚之際，李清照曾作一首《慶清朝》，筆下寫盡洛陽名園的暮春花景，卻不知詞中是否可見獨樂園的牡丹芳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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