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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生命之聲:用數位科技打開我們的耳朵與心,深度聆聽自然,重啟與大地的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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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生命之聲:用數位科技打開我們的耳朵與心,深度聆聽自然,重啟與大地的連結

商品資訊

定價
:NT$ 70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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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單可得紅利積點:18 點
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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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2023年鸚鵡螺圖書獎(Nautilus Book Awards)動物與自然類金獎
★《自然》、《新科學人》、《科學》一致好評

數位生物聲學技術與古老知識的美妙結合,
展示鯨魚、大象、烏龜、蜜蜂、珊瑚、花與樹所發出的驚人聲響與意涵,
在這場關於自然界聲響這個隱密領域最優美動人的驚奇旅程中,
深化對生命韻律的理解,永遠改變你傾聽世界的方式。


海龜幼龜會透過龜殼呼喚彼此,協調出生的時刻;
植物在脫水或遭遇危險時,會發出一種獨特的超音波聲響;
花朵在聽得到蜜蜂嗡嗡嗡時,會開始分泌香甜的花蜜……

自然界充滿了奇妙的對話,
許多超出了人類的聽覺範圍,
從老鼠、蛾、蝙蝠、甲蟲與鯨魚,到玉米、樹木和珊瑚,
都能發出人類無法察覺的超音波。
科學家透過數位科技發現了這些驚人的聲音,
展示非人生物之間活力充沛的交流,
也大幅提升了我們監測生物、生態系統、環境變遷的能力,
甚至運用這些聲音來保育、甚至復育諸多物種。

巴克博士以敏銳而詩意的筆觸,
將生物聲學、生態聲學等科學與傳統知識相結合,
分享關於非人類生物聲響迷人且令人驚訝的故事:
鯨魚如何透過位於海面下約800公尺處的SOFAR通道,
與數百甚至數千公里遠的同類溝通;
大象在遇到人類或蜜蜂威脅時,會發出不同的警告聲音;
母龜會持續呼喚幼龜,引領牠們進入水中;
魚苗能聽見並回應健康的珊瑚礁所發出的聲響,前往棲息;
豌豆的根部可以偵測到流水的聲音,並且會朝該方向生長。

你也將看見科學家如何利用聲音來保護和復育大堡礁、北極和亞馬遜的瀕危物種;
噪音對動植物有哪些驚人影響;
大自然的聲音可以用來恢復動植物的健康,包括人類;
人工智慧如何解碼非人類聲音,建立東非大象和抹香鯨語言詞典。

在數位科技的幫助下,
我們得以突破自身的感官限制,
傾聽、觀察、分析與理解生物的聲音,
加深共榮及親密感,恢復我們與自然的連結。

【各界盛譽】

古碧玲(字耕農)
余家斌(台大森林環資系副教授、台大實驗林副處長、傅爾布萊特哈佛訪問學者)
李偉文(作家、環保志工)
李惠貞(獨角獸計劃創辦人)
范欽慧(台灣聲景協會創辦人)

「精心研究、精采呈現……該領域第一本以非專家也能理解的方式,整合如此多面向(的書籍),美妙地結合了動物生態學、實驗描述、未來主義、原住民知識的見證,就和該領域本身一樣跨科際。」――班傑明‧葛茲曼(Benjamin Gottseman),《科學》(Science)期刊
「巴克使用精鍊簡短的語句將學術研究呈現給讀者,並形成一個全面的整體敘述,她深厚的知識舉重若輕貫穿全書,你永遠不會感到難以吸收。」――克里斯‧史托克―沃克(Chris Stokel-Walker),《新科學人》(New Scientist)雜誌
「在這本文筆優美的著作中,凱倫‧巴克將能夠揭露這類聲響的數位科技與顯微鏡為視覺帶來的效果比擬。透過拓展我們的聽力,這些科技讓我們能夠遇見『世界各地及遍布生命之樹上上下下的各種新音景』。」――安德魯‧羅賓森(Andrew Robinson),《自然》(Nature)期刊
「文筆無懈可擊、研究紮實可靠、絕對引人入勝……在本書艱難的科學敘述之間及周遭,作者編進了易於理解又溫暖的人文敘述,比如一名垂死男子在最後一趟出海時,才第一次發覺鯨群其實會彼此溝通的故事。因此,本書充滿了某種野性又精彩的魅力,使得讀者無論是否擁有科學背景或興趣,都同樣能夠好好享受。」
――「上癮讀者書評網」(Compulsive Reader)
「本書完美調和了有關生命之聲的古老智慧及當代研究,巴克以清晰又引人入勝的文筆,揭示原住民知識是如何與尖端的科學研究融合,以便深化我們對於生命韻律的理解。如果鯨魚、魚、蝙蝠、烏龜、植物、蜜蜂可以寫推薦文,那我覺得牠們一定也會高度推薦這本書。」――約翰‧巴洛斯(John Borrows),維多利亞大學(University of Victoria)
「本書迷人又及時,充滿各種令人驚艷、大開眼界(以及耳界?)的發現與故事。」――希拉蕊‧蘭姆(Hilary Lamb),《工程及科技》(Engineering and Technology)雜誌
「引人入勝的記錄,有關對聲學世界快速發展的理解,這顆星球上的所有生物,都在這個世界中緊密連結。」――葛雷姆‧戈萊(Graeme Gourlay),《潛水雜誌》(DIVE Magazine)
「面對生物多樣性喪失的挑戰,我們能夠用數位科技來反擊嗎?本書帶給我們一份稀有的禮物:在環境陷入危急的時代,希望的存在。」――娜歐蜜‧克萊恩(Naomi Klein),《天翻地覆》(This Changes Everything)作者
「文筆優美、研究透徹、真知灼見,擴展傾聽的美妙邀請。」――大衛‧喬治‧哈思克(David George Haskell),《傾聽地球之聲:生物學家帶你聽見生命的創意與斷裂,重拾人與萬物的連結》(Sounds Wild and Broken: Sonic Marvels, Evolution’s Creativity, and the Crisis of Sensory Extinction)作者
「整個世界都在溝通和歌唱,就連植物也是參與對話的一員,這本驚奇之書將永遠改變你傾聽世界的方式,更重要的是,會讓你變成一個更好的傾聽者。凱倫‧巴克的文筆和說故事技巧非常適合這個主題,其學養也無懈可擊。」――卡爾‧薩芬納(Carl Safina),《超越語言:動物的所思所感》(Beyond Words: What Animals Think and Feel,暫譯)、《成為野性》(Becoming Wild,暫譯)作者
「本書是首頌歌,致敬在我們腳下、藏在空中、潛在水下演奏的交響曲,以及穿過丘陵、山谷、森林朝我們而來的歌唱。來了解尖端科技如何傾聽我們的星球,並協助我們成為未來世代所需要的那種祖先。」――伊蓮‧烏巴莉霍羅(Éliane Ubalijoro),加拿大「未來地球」(Future Earth)組織全球中心總監
「巴克經過紮實研究的故事,展示了鯨群、象群、烏龜、珊瑚、植物、蜜蜂引人遐想的溝通風格,並藉足夠在乎,願意去傾聽的科學家之口述說。這些科學突破出現的時機,可說再好不過了……」――克莉絲托‧瓦斯奎茲(Krystal Vasquez),《山脈》(Sierra)雜誌
「自然愛好者會相當喜歡……記述新興科技如何讓我們進入一個非人聲響及對話的新世界。」――《環球郵報》(The Globe and Mail)

作者簡介

凱倫‧巴克
Karen Bakker
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獲獎教授、牛津大學博士暨羅德學者(Rhodes Scholar)、科技創業家,曾獲史丹佛大學安妮堡獎學金(Annenberg Fellow),研究領域為環境治理及數位轉型,熱衷園藝,育有兩女,現居溫哥華。


楊詠翔
師大教育系、台大翻譯碩士學程筆譯組畢。
每天都要睡到自然醒、喝手搖杯、大聲聽重金屬音樂的自由譯者。
譯有《怪書研究室》、《改變世界的植物採集史》、《區塊鏈商戰》、《矽谷製造的漢堡肉》、《溫和且堅定的正向教養教師聖經》、《樹木博物館》、《漢學家觀點的極簡中國史》等多部非虛構著作、小說《Dark Souls思辨的假面劇》。
bernie5125@gmail.com

名人/編輯推薦

前言
人類和我們在「生命之樹」上的表親相比,聽力可說頗為差勁,在人類聽力的下限下方,還存在深度的次聲波:也就是雷鳴、龍捲風、象群、鯨群的領域。許多生物都能感應並利用次聲波,這種聲波可以輕易橫越綿長的距離,透過空氣、水、土壤、石頭傳遞,在動物王國最著名的求偶儀式之一中,雄孔雀便會使用抬起的尾羽發出強大的次聲波,人類所感知到的視覺表現,其實是一種聲波的召喚。
最深層的次聲波是由我們的星球本身發出,如果你能夠對上地球次聲波的頻率,就能在世界另一頭聽見冰山崩裂的轟隆聲、火山爆發的怒吼、颱風的咆哮,地球深處週期性發出的次聲波脈動,在我們的腳下和空氣之中迴響。當海浪拍擊大陸棚,以富有韻律的方式使地殼震動,那便是我們的星球撲通撲通的心跳聲。當地震搖撼地表時,也會在空氣中產生次聲波震動,像靜靜的鈴聲一樣響徹在大氣層中。
地球的次聲波持續在你周遭合唱,許多動物,包括鴿子、蛇、老虎、山狸都能夠聽見這類低頻聲響,但人類沒辦法。我們的聽力一般僅限於一個相對狹窄的頻率範圍內,介於二十赫茲到兩萬赫茲之間,且還會隨著老化縮小,我們頂多只能偶爾透過胸口的震動或是煩人的不適感,察覺到次聲波的存在。
而在聲譜的另一端,人類的聽力上限之上,則存在著超音波:也就是振動速度太快,我們無法聽見的高頻率聲響。令人驚訝的是,有五花八門的物種,包括老鼠、蛾、蝙蝠、甲蟲、玉米、珊瑚,都能發出人類無法察覺的超音波。我們的祖先可能曾經可以聽見這類高頻聲響,而我們體型更小的靈長類表親,像是迷你的眼鏡猴及侏儒狐猴,仍能以超音波溝通,但現代人類已經失去了這項能力。
還有其他物種以超音波來描繪他們的世界:用來導航、尋找同類和追蹤獵物。蝙蝠和齒鯨便使用所謂的回音定位,透過發出超音波並分析回音,來建立周遭的影像。回音定位又稱生物聲納,原理有點像聲音手電筒,受到演化雕琢,和人類最精細的醫療儀器一樣準確。洞穴金絲燕和油鴟也會運用較簡易的回音定位,夜行性鼩鼱及老鼠同樣透過聲音觀看世界。但是即便其中某些聲音的音量,屬於動物王國中曾記錄到最大聲的,我們仍然無法聽見,耳朵靈敏的人偶爾可以聽見動物回音定位聲響邊緣的輕微尖聲,在罕見的情況下,盲人甚至也可以自行發展出回音定位的能力,不過對大多數人來說,就算是最大聲的超音波直直射向我們的耳朵,也只會感覺到一陣幽魂般的空虛微風而已。
如同黑腳族(Blackfoot)哲學家李羅伊‧小熊(Leroy Little Bear)所說:「人類的大腦就像收音機刻度上的某個電台,只能停在定點,無法收聽其他所有電台……動物、岩石、樹木,同時在整個知覺的聲譜上放送。」我們的生理構造,或許心靈也是吧,限制了我們傾聽非人類的聲音的能力,但是人類正在開始擴展我們的聽力,經常被認為使我們與自然異化的數位科技,正提供我們機會,以強大的方式傾聽人類以外的聲音,並恢復我們和自然界的連結。
近年來,科學家開始在地球上安裝數位收聽設備,遍及幾乎所有生態系統,從北極到亞馬遜都有,這些全自動麥克風以電腦系統操控,並和數位感測器、無人機、人造衛星連結,功能非常強大,甚至可以聽見海洋深處母鯨和幼鯨的細語。科學家也在蜜蜂和烏龜身上裝設迷你麥克風,並在珊瑚礁和樹木上設立收聽站,經過連結後,這些收聽網路就能夠橫跨整座大陸和海底盆地。業餘人士也運用不算昂貴的收聽設備聆聽大自然的聲音,比如和智慧型手機差不多大的開源裝置AudioMoth,最便宜的DIY版本要價不到一百美元。這些數位設備全部合起來就像個行星級的助聽器:讓人類能夠突破自身的感官限制,觀察並研究自然之聲。
本書講述了使用這些數位科技解密非人類聲響世界的科學家們的故事,以及他們所聽見的令人驚奇的聲音。近期的科學突破揭露了各式各樣的物種發出驚奇的聲音,但大多數都在人類聽力範圍之外,所以在此之前,都未被察覺和欣賞。(撰寫本書期間,我閱讀了超過一千種物種的相關研究,而這在生物聲學的科學發現中還只是冰山一角,生物聲學便是傾聽非人生物聲音這門科學的專有名稱。)海豚、白鯨、老鼠、土撥鼠都會發出獨特的聲音(例如鯨魚的簽名哨音)來稱呼彼此,如同人類使用姓名。幼蝠會和母蝠「撒嬌」,母蝠則會以「媽媽語」回應子代,就像人類一樣。以往被認為是無聲的烏龜孵化過程,實際上幼龜會透過龜殼呼喚彼此,以協調出生的時刻。動物會使用聲音來警告、保護、引誘彼此,也會教導、娛樂、稱呼彼此。
仔細傾聽非人物種的世界,揭開了各式物種複雜的溝通,並挑戰了唯有人類擁有語言的說法。當討論的是靈長類或鳥類時,這類說法似乎很合理,但數位科技揭露的,是自然界中大量的超音波溝通。科學家透過數位生物聲學,發現沒有耳朵,或是任何明顯聽力的物種,也擁有解讀並回應聲音中複雜資訊的能力。魚類和只有幾毫米大、沒有中樞神經系統的珊瑚幼蟲,在寬闊的海中游散時,能夠在嘈雜的大海中分辨出自家珊瑚礁的聲音,然後游回家安頓。植物在脫水或遭遇危險時,會發出獨特的超音波聲響;聽到蜜蜂的嗡嗡聲時,花朵會分泌香甜的花蜜,彷彿期待著什麼。地球持續在進行對話,而現在,數位科技為人類提供了全新的方式,讓我們能夠傾聽四周生動的音景。打開耳朵,聆聽這響亮又神秘的生命之聲吧。
嘹亮的地球
本書解釋的科技突破主要發生在兩個領域:生物聲學及生態聲學,這兩個學科攜手讓人類能夠透過數位媒介,聽見自然界中正在發生的各種秘密對話,就算是在地球上最偏遠的角落也不例外。如同在之後的章節中所探討的,這大幅提升了我們監測生物、生態系統、環境變遷的能力,科學家也正在實驗如何透過生物聲學及生態聲學來保育生態系,他們已經發現,大自然的聲音可以用來恢復動植物的健康,其中也包括人類。他們的研究也發現,對自然界來說,環境噪音是急遽成長的嚴重破壞,也是汙染的主要來源,因此,降低人類的吵雜程度成了我們這個時代重要的環保挑戰之一。
那麼生物聲學究竟是什麼呢?簡單來說,生物聲學是研究活體生物發出的聲音,這個領域的科學家都十分擅長傾聽的藝術及科學,想像一名田野生物學家,受過聽力學家的訓練,擁有數據科學家的技能,還有作曲家的感性,那麼你就了解現代生物聲學家擁有的半數專業了。生物聲學為野外研究帶來了深入的視野,科學家透過這種方式發現全新的物種,甚至重新發現我們以為已經絕種的物種,畢竟相機只能拍到動物走下林間小徑,但數位錄音機卻能聽見動物躲在灌木叢中。
生態聲學,又稱聲音生態學或音景研究,牽涉到傾聽整個地景發出的環境聲響。想像站在一片熱帶雨林中央:你可能會聽見樹葉的窸窣聲、鳥類的鳴叫聲、瀑布的轟鳴聲,這些聲音合起來便形成了所謂的音景,可以讓我們得知有關生態系統運作狀態的許多資訊,凋亡中的生態系統和健康的聽起來便截然不同。如同聆聽心跳雜音的聽診器,生態聲學也能偵測出環境中是否存在健康的聲音,每片地景都擁有自身獨特的音景,就像一張結合了包括人類在內的動物、植物、甚至地理聲音的聲音名片,生態聲學家僅僅是透過傾聽,就能告訴你人造林場和天然森林的差異,或是在看似完好無缺的生態系統中,發現初期凋亡的跡象。我們現在不親自踏足當地的情況下,運用生態聲學測繪野外。生態聲學家傾聽地景就像放射科醫師檢視MRI掃描一樣,可以分辨出健康和生病之間最細微的跡象。
近年新一代的數位錄音科技,促使生物聲學和生態聲學轉型,讓人類能夠以全自動方式在遠處聆聽。早期以類比技術錄製自然聲音,使用的科技頗為笨重、累贅、昂貴。如今,攜帶方便、輕量化、便宜、持久的數位錄音機,取代了過往一捲捲沉重的磁帶。數十年前,要到田野錄音所需的裝備可以塞滿一輛小型廂型車,現今的數位錄音機則是可以裝進背包,甚至是你的後口袋。這類數位收聽設備幾乎可以安裝在任何地方,並且可以持續運作,其蒐集到的各種聲音,比相機能拍到的照片範圍還更廣大,這讓科學家能夠聽見地球上最遙遠的角落,遍及「生命之樹」各個層面。世界各地的業餘人士及專家都在收聽自然之聲。
任何領域的數位化都會帶來數據海嘯,為了處理這波數據洪水,科學家採用源自人工智慧的新技術,來分析他們的數位錄音。原先是為人類用途開發的演算法,比如智慧型手機中的語音轉文字演算法,也被改良來分析轉譯其他物種的聲音。過去幾年間,這類生物聲學演算法的性能急遽成長:能夠辨認物種,甚至是個別的動物,非常類似語音辨識軟體,但重要的是,不應過度誇大這類演算法目前的能力,其歸類能力依然不太好,且通常需要一定程度的人工校正。此外,相關硬體設備在田野中使用時面臨的挑戰,例如感測器的電池限制等,也頗為重要。
但是假如可以克服這些挑戰,人類便可能已經來到發明動物版Google翻譯的邊緣了。透過將這類數位收聽設備與人工智慧結合,科學家已開始解密及記錄非人物種的聲音,例如使用人工智慧來編纂東非象群、南澳海豚群、太平洋抹香鯨群的字典,甚至以機器人及人工智慧當成媒介,成功和非人物種達成雙向溝通。現今的數位科技讓科學家能夠模擬特定生物獨特的溝通模式:雖然我們的聲帶無法發出海豚或蜜蜂的聲音,但電腦和機器人卻可以。人類在物聯網中所使用的科技,目前正如火如荼地發展,以讓我們使用全新的方式來和其他物種溝通。
這類科技帶來了顛覆性的科學發現,改變我們對自然界的理解的。在接下來的章節中講述相關故事時,我會特別強調三點:可以發出和察覺聲音的非人物種數量比科學家先前理解的還要多非常多;許多物種擁有比我們先前理解更豐富也更複雜的溝通及社交行為;這些發現為環境保育及跨物種溝通創造了全新的可能性。這類科學發現中起初有某些受到質疑,許多科學家原先都不相信非人物種可以發出人類聽覺範圍之外的聲音,不過現在我們已經得知有許多物種都能發出這類聲音,甚至有更多物種可以聽見。很多科學家也會嘲笑非人物種可以發出承載複雜資訊精細聲響的概念,過往認為這類特質專屬於人類,但我們現在知道實則不然。我在書中提到的科學家,往往是透過認真又仔細的研究才克服來自同儕的阻礙,他們的成果是集體的成就,花了數十年才發現對於自然界來說,聲音同樣重要。
在這些見解之外,正視傳統傾聽方式的首要地位仍相當重要。深度傾聽是一門備受尊崇的古老藝術,目前仍在使用,是種揭露自然真相的強大方法。確實,本書提及的許多「發現」,事實上常常只是重新發現了舊形態的環境知識,如同波塔瓦托米族(Potawatomi)的植物生態學家羅賓‧沃爾‧基默爾(Robin Wall Kimmerer)所述:「當我同事說『我發現了某個東西時』,我總會露出微笑,這有點像是哥倫布表示他發現了美洲,實驗的目的並不在於發現,而是傾聽及翻譯其他生物的知識。」基默爾提醒了我們,如果我們提出清楚的問題,保持開闊的心胸,並耐心地注意觀察,那麼自然就會為我們解答,用這種方式可以學到許多事,而傳統的生態知識在這方面可是有很多東西可以教導我們。深度傾聽也為這個數位生物聲學的新世界提供了亟需的指引,帶來深植於地方的倫理、責任、職責感,要是沒有這些,我們新穎的數位工具可能會導致人類進一步剝削及馴養其他物種,而非保護和與其連結。
蓋滿耳朵的星球
五十多年前,法國哲學家德日進(Pierre Teilhard de Chardin)以神秘的方式形容了電腦的未來,他對電腦網路逐漸普及的詩意比喻頗有先見之明:我們的星球「用一顆大腦蓋住自己」(註31),媒體理論大師麥克魯漢(Marshall McLuhan)之後在他的暢銷書《古騰堡星系》(The Gutenberg Galaxy)中,進一步延伸德日進的形容。麥克魯漢在全球資訊網(World Wide Web)發明的數十年前,就看見了數位革命的前景,其中電腦網路的彼此連結,便類似遍佈整顆星球的神經系統,他甚至還預測,這個數位網路的出現將導致新形態全球意識的崛起。根據麥克魯漢的說法,科技並不單純只是人類使用的工具而已,我們的發明反倒會回過頭改變我們的行為和意識,包括個人和集體都是,例如古騰堡於一四五○年左右發明活版印刷術,便是個重要的轉捩點,使人類透過大眾印刷媒體,包括書籍及報紙等,發展出一個標準、統一、最終自動化的文化知識產製過程。
麥克魯漢論述的重點,便是科技和人類感官的互動,他認為活版印刷術的崛起,改變了人類的感官習慣,以印刷科技取代口傳和抄寫文化後,我們視覺感官的重要性增強了,口述和聽覺感官的重要性則是衰退,資訊不再需要回想或記得,而是需要蒐集及管理。造就記憶的藝術、背誦長篇史詩的時代已逝,由碎片化的資訊取代,而這造就了知識專業化的藝術,書寫取代了口語,杜威十進位系統也取代了荷馬的《奧德賽》。
麥克魯漢也預測了口傳文化的復甦,即便印刷文化透過插入固定的文本,也就是書籍,將說故事者和聽眾分開,他仍預言數位溝通將會帶回口述的互動式故事:說故事者和聽眾之間的互動、對答的模式、以及模仿式的集體發展故事線。抖音這類網路現象及互動式電腦遊戲的崛起,在在證明了麥克魯漢的觀點,也包括他預測新形態的部落主義將會出現。然而,麥克魯漢和德日進沒有預料到的是,這些數位網路文化會擴展到包含非人物種,他們對數位生物聲學,以及透過網路進行的跨物種溝通潛能,又會有什麼看法呢?
各種和動物對話的故事跟人類歷史一樣悠久。太平洋西北地區的原住民社群便曾提到「Txeemsim」,又稱為「烏鴉」,是個騙徒、換形者、搗蛋者和薩滿,教導人類生活在同時影響及支持我們的自然界中,如何維持平衡及和諧。波斯史詩《列王紀》(Shahnameh)中,也提及鳳凰神鳥西摩格(Simurgh)傳授遭遺棄的札爾王子(Prince Zal)智慧,讓他準備好重新回到人世。在基督宗教傳統中,聖方濟各也和狼群及鳥類談論懺悔及愛,而在中世紀的文獻及寓言中,也充滿會說話的動物,中世紀的動物寓言集便出現動物擬人化傳達人性道德,顯示人類的缺陷、美德和對待自然的虛偽方式。這些故事提醒了我們,如果記得傾聽,那麼自然將教導我們許多事。
然而,仍有許多西方科學家和哲學家抱持相反的觀點,從亞里斯多德和聖奧古斯丁以降,一脈相承到阿奎那和笛卡兒,直至今日都有人捍衛,認為人類是「唯一擁有語言的動物」,因此唯獨人類擁有理性,但這類觀點現在已經受到新一代的科學研究推翻。然而,人類對動物語言的矛盾心理仍舊存在,並和我們對自身狀態的不確定性連結:我們只是一種動物嗎?或是有什麼事物,比如語言、工具、理性,讓我們真正與眾不同?針對動物語言的討論,可說是人類不確定自己在宇宙中扮演什麼角色的試金石。
這樣的不確定性,也使得我們與大自然的關係存在著矛盾心理。雖然我們和動物交談的能力出現在許多文化的起源故事中,但我們的神話卻也告訴我們,這些聲音是受到忽視的。古希臘無所不能的神諭居住在神聖的森林中,向生氣蓬勃的大地神祇尋求建議,但這並沒有阻止濫伐的侵襲,當希臘人夷平島嶼上的樹木時,希臘詩人們寫下砍伐一棵樹如同犯下謀殺罪。羅賓‧沃爾‧基默爾解釋道,人類和動物曾經說著同樣的語言,但是當殖民者到來時,如同阿尼西納貝族(Anishinaabe)的法律學者約翰‧巴洛斯(John Borrows)所述,非人物種的聲音盡皆沉默。想要恢復和其他物種溝通這項能力的渴望,激起了各種強大的情緒:從激烈的懷疑到渴望重新連結都有。本書講述的故事便探討了其中的張力,而透過記住聲音不僅僅是數位數據,我試著同時相信多重的事實:聲音是數據和資訊;聲音是音樂和意義;聲音是語言、是地方和非人物種的真正心聲。傾聽既是科學實踐,也是見證形式,承認我們是以客人的身分在這顆星球上存在,並擁抱我們和「生命之樹」上其他物種的親緣關係。
數位科技加上科學,常被描繪成一種讓我們和其他物種漸行漸遠的方法和思維。本書中的故事提供了另一種觀點:科學的潛力經過數位科技加強,並和深度傾聽交織,可以帶我們踏上一場重新發現自然界的旅程。如此一來,我們就能培養出共榮及親密感,而非宰制及擁有地球。
我們會從探討因紐皮亞特人(Iñupiat)怎麼和西方科學家分享他們的傳統知識開始,科學家們運用數位科技重新發現了北極居民早已知道的事:繚繞在過往曾被認為是寂靜海洋中那活力充沛的鯨歌。

目次

前言

1.生命之聲
2.歌唱之海
3.靜雷
4.龜聲
5.珊瑚搖籃曲
6.多聲部植物
7.蝙蝠嬉笑
8.蜜蜂語怎麼說?
9.生靈網路
10.傾聽生命之樹

謝辭暨受訪者列表
附錄A:如何開始傾聽
附錄B:延伸閱讀
附錄C:生物聲學及生態聲學研究概覽
參考書目

書摘/試閱

第四章:龜聲
卡蜜拉‧費拉拉(Camila Ferrara)宣布她博士論文研究預定的主題時,她的教授都大笑出聲,她想研究的是巨型側頸龜的聲音,她的指導教授表示:「妳發瘋了!妳這樣拿不到博士學位啦。」另一名教授告訴她:「我已經研究烏龜二十年了,從來都沒聽過牠們發出聲音。」但費拉拉並沒有因此打退堂鼓,和她同領域的研究生賈桂琳‧吉爾斯(Jacqueline Giles)最近剛到訪她在巴西的大學,分享有關澳洲淡水烏龜聲音的研究。費拉拉負責擔任吉爾斯的嚮導,帶她前往童貝塔斯河(Rio Trombetas),這是亞馬遜河的某條隔絕支流,位在一個主要幹道無法到達的地區,吉爾斯在此錄製了河流的聲響,其中便包括瀕臨絕種側頸龜類的聲音。即便費拉拉的指導教授不怎麼認同吉爾斯的發現,她卻覺得頗有興趣,費拉拉心想,如果澳洲的烏龜會發出聲音,那牠們在亞馬遜的表親又怎麼會保持緘默呢?費拉拉堅決不肯放棄她的題目,但通往她的博士學位之路,確實充滿重重險阻。
費拉拉面對的質疑不僅來自她的指導教授,也來自更大的科學社群,她提出她的題目時,屬於兩棲爬蟲類學家的烏龜生物學家長久以來都認為烏龜並不會發聲音。加拿大的烏龜科學家克莉絲蒂娜‧戴維(Christina Davy)便提到她在職涯早期,拿起某隻烏龜,烏龜卻在她手中發出聲音時她的反應,她大叫:「烏龜在叫欸!」一名站在她旁邊的資深同事馬上打發她,覺得這是哪門子無稽之談,戴維則是整個人傻眼:她真的確定烏龜叫了,但她再度提起這件事時,其他人有禮貌地暗示她別再提了。
如同戴維所指出的,烏龜和鳥類及鱷魚擁有共同的祖先,而鳥類及鱷魚能夠發出聲音,所以為什麼科學家認為烏龜不會發出聲音呢?主流的水生烏龜教科書認為牠們是啞巴,而且很有可能也聾了,雖然存在罕見的研究,表示陸龜偶爾會發出聲音,研究人員也認為就算烏龜真的發出聲音,那也只會是在極度痛苦的情況下、交配時的劇痛、死亡時。有些人認為水生烏龜的生理構造,導致牠們無法發聲,也限制了其聽力,由於頭部較小,烏龜察覺雙耳時間差,也就是聲音抵達兩隻耳朵時間差異的能力,因而相當差勁。而科學家也認為,烏龜阻絕聲音的狹小中耳空間,也限制了牠們的聽力範圍,使其只能朝大致的聲源方向接近或離開而已,其他相關事項都做不到。然而,最後的事實其實是科學家自己充耳不聞。
大約在費拉拉和她的指導教授開始爭辯的同一時間,吉爾斯也在為她研究澳洲西南長頸龜(Chelodina colliei)聲音的博士論文進行口試,她是在一次不期而遇之後,才決定要把烏龜的聲音當成研究主題的,她在初步研究中採用「捉放法」來探討道路對烏龜的影響,研究在某個濕地進行,她在那裡設置陷阱捕捉烏龜,這樣才能追蹤其行蹤。而要成功標記她研究的將近七百隻烏龜,必須要划獨木舟穿過濕地,以檢查每一個烏龜陷阱,吉爾斯在每個地點都會小心翼翼將陷阱拖到她的獨木舟上,並一隻一隻救出烏龜。獨木舟邊漂流,她邊秤重、測量、標記所有烏龜,接著再把每隻烏龜溫柔放在船尾,一次檢查完幾個陷阱後,再循來時路,划回她捉到烏龜的地方將牠們放回去,視她在每個陷阱中抓到的烏龜數量而定,烏龜可能會在她的獨木舟船尾待上很長一段時間。
吉爾斯記得,有天「某隻烏龜顯然因為受到處理,再放到船尾而非常痛苦,牠像隻恐龍一樣怒吼!我真是不敢相信,這很明顯不是什麼三角龍的咆嘯,但確實是小小的烏龜怒吼」,吉爾斯大吃一驚:「我都不知道烏龜會發出聲音,我多麼無知啊!」她出現的下個想法是種驚奇的感覺:「就像是來自數百萬年前的聲音。」澳洲的長頸淡水龜據信是源自岡瓦納古大陸(Gondwanan),烏龜的叫聲在白堊紀的古代沼澤中聽起來可能也很像。
回到學校後,吉爾斯驚訝地發現從來沒有人針對烏龜的聲音進行過系統性研究,她不顧指導教授的建議,決定潛心研究烏龜的聲音,吉爾斯讚嘆道:「我整個博士學位的基礎,都是建立在一隻在我的獨木舟船底怒吼的小烏龜上。」當她和指導教授表示她想研究烏龜的水下聲音時,教授告訴她這是在「浪費她的時間」,而且「很可能只會聽見幾次悶哼而已」。
由於沒有現成的守則引導,吉爾斯花了好幾個月準備田野調查,並雕琢她的研究設計,她的系所沒半個人知道該怎麼為她的特殊需求調整水下麥克風,但她最後找到了一個來自澳洲海軍的研究員願意教導她。為了要把研究設備運到烏龜棲息的沼澤濕地,吉爾斯一開始試的是有輪子的手推車,結果馬上卡在泥巴裡,她接著把手推車裝到她鍾愛稱為「全地形突擊車」的交通工具上,並加上手推車的輪子和焊接的支撐,以協助搬運所有所需器材,全副武裝的吉爾斯後來便成功把她的東拼西湊版水下麥克風錄音機拖過沙地、長草、小徑、泥巴。
而這還只是序曲而已:真正的工作在野外才正要展開,她必須在蚊蟲肆虐的澳洲沼澤邊緣走來走去及坐上好幾個星期,傾聽多數科學家根本不相信存在的聲音。吉爾斯最後在田野待了兩百三十天,加上五百個小時的錄音,才證明傳統的科學知識是錯誤的,她回憶道:「穿著超重的涉水裝備,在將近攝氏三十八度的高溫下,拖著器材走上八公里,然後黎明、中午、黃昏、半夜都坐著等待錄音,幾乎把我搞到崩潰。」但是吉爾斯透過她的水下麥克風聽見的聲音,讓一切都值得,烏龜不僅會發出聲音,還日夜都會發出很多聲音,除了牠們在水面上的叫聲外,烏龜還會使用由各種複雜曲目組成的水下溝通系統。吉爾斯錄到了劈啪聲、喀噠聲、嘎嘎聲、短的唧唧聲、長的唧唧聲、高音、哭號或哀號、嗚咽聲、悶哼聲、咆嘯聲、爆裂聲、斷續聲、野性的嚎叫、鼓聲、充滿節奏感的求偶歌曲。二○○九年,她的研究成果發表在《美國聲學學會學報》(Journal of the Acoustical Society of America)上,是史上第一篇有關野生烏龜水下聲音的學術記錄,而她原先存疑的博班指導教授,也告訴她這是他指導過最有趣的博士論文之一。
科學家忽略烏龜的聲音,或許是可以受到原諒的,因為烏龜的聲音是動物王國中最為細微的聲音之一,烏龜很安靜:牠們不會發出巨響。吉爾斯研究的烏龜發出的聲音是在人類可以聽見的範圍內,多數介於一千至三千赫茲,加上位於更高頻率範圍的喀噠聲,但牠們的音量並不特別大聲,還可能會遭到很多其他聲音蓋過。烏龜並非聲音專家,也不會發出很多聲音,聲音之間常常會留下相對漫長的停頓,而且可能要等上好幾分鐘甚至好幾個小時才會回應彼此,有時候,吉爾斯要等上好幾個小時,才會聽見一聲烏龜的呼喚,而在她的許多錄音中,也都只有錄到兩或三聲而已。如果說鯨群是地球的歌劇歌手,鳥類則是管弦樂團,那麼烏龜就更像是安靜的馬林巴木琴或是迷你的拇指鋼琴:只會發出低頻率、持續時間相對短的安靜聲響,只有敏銳的耳朵以及靜止的身軀才會注意到。
吉爾斯精細的研究是針對烏龜聲音的第一項系統性科學研究,為費拉拉開啟了大門,雕琢一個大膽的假設:巨型側頸龜會發出聲音,並以其交換資訊和協調社交行為。對懷疑者來說,這句話的後半部甚至比前半部還要荒唐,但是費拉拉希望,如果她的研究證實是正確的話,便能成功解開這個謎團,這是亞馬遜河流域中最為神秘的動物行為之一。
每年,葡萄牙語中又稱「tartarugas」的巨型側頸龜(Podocnemis expansa),都會暫時離水,來到廣大亞馬遜雨林的沙灘上,分開移動數百公里後,牠們會在特定沙灘上集結、產卵、接著再次散開進入無盡的大河中。這些烏龜是怎麼知道什麼時候要集合的?牠們是怎麼在浩瀚的亞馬遜雨林中找到彼此,並準時來到完全相同的地點集合?牠們有沒有可能是透過聲波溝通來協調彼此的行為呢?這些便是費拉拉希望解答的謎團。
認為烏龜不會發出聲音的概念,從殖民時代便已存在,葡萄牙人抵達南美洲時,亞馬遜河充滿大量烏龜,數量多到會為船隻航行造成危險,在秋季的築巢季節,數以百萬計的母龜會離開水中,歐洲人對於目力所及的範圍內,無數烏龜擠滿大河及其支流邊沙岸的景象,感到相當驚嘆。原先奉派前往巴西協助殖民地邊界測定的義大利天文學家喬凡尼‧安傑羅‧布魯內利(Giovanni Angelo Brunelli),反而寫了一本和亞馬遜有關的書《亞馬遜河》(De Flumine Amazonum),他在書中讚嘆烏龜聚集的綿延河岸,並記錄下龜殼「使好幾里格的大片陸地變成深色」。而根據著名博物學家亨利‧華特‧貝茲(Henry Walter Bates)的文字,烏龜數量甚至比蚊蚋還多,在殖民者的眼中,與珍稀的亞馬遜蝴蝶或鮮豔的鳥兒相比,烏龜可說黯淡無光,而且數量還很多,因此價值不高,在貝茲一八六四年出版,達爾文讚譽為「英格蘭史上最佳自然史遊記」的暢銷書《亞馬遜河的博物學家》(Naturalist on the River Amazon)中,他對昆蟲的精細描寫,和對烏龜的平淡敘述,可說是驚人的對比。貝茲對烏龜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評論,或許是他的美食評鑑:
龜肉非常鮮嫩、美味、健康,但也很膩:所有人遲早都會因為過於噁心放棄不吃。在那兩年的期間內,我真的是受夠了龜肉,甚至連聞都不想聞,雖然與此同時也只有龜肉能吃就是了。
貝茲的觀點可說是典型的殖民者思維:烏龜代表肉和錢。初來乍到的歐洲人相當飢餓,殖民者和士兵需要食物支持擴張中的帝國,但是進口的牲畜無法適應環境,甚至連甘藍類等強韌的植物,也死於神秘的真菌,因而需要營養豐富的當地食物來源,某個特定的物種便不幸成為完美的資源。巨型側頸龜不僅數量豐富,體型也相當巨大:成龜體重可重達超過九十公斤,龜殼也超過九十公分長、六十公分寬。而且還是很好捕捉的獵物,烏龜獵人只要划船到其築巢的沙灘,把母龜翻過來就好了,因為牠們只要一四腳朝天,就無法翻回原來的位子,獵人接著便將活龜裝到等待的獨木舟中,一名獵人光是一天就能輕輕鬆鬆抓到上百隻烏龜,足以餵飽上千名士兵。
獵人堆好烏龜後,還有另一項獎品在等待:富含脂肪因而相當珍貴的烏龜蛋。奶油無法撐過歐洲來到南美洲的航程,總是會壞掉,而在缺少植物油、蜂蠟、奶油的情況下,殖民者根本沒辦法煎食物或點燈,龜脂於是成為非常棒的替代品,運往瑪瑙斯(Manaus)、里約、甚至運回歐洲,某個殖民者便認為烏龜蛋奶油是「這塊大地的救贖」。
捕獲的母龜回到殖民村落後,會被關在巨大的柵欄中,確保殖民者有足夠的肉可吃,他們通常一天會吃兩次龜肉,自然主義哲學家亞歷山大‧費雷拉(Alexandre Ferreira)便觀察到,當地人稱為「每日牛肉」的烏龜,在濕季特別受到重視,因為此時在淹水的叢林中更難捕捉到魚和獵物,貝茲則稱其為「飢荒季節」。而傳教士也同樣重要,耶穌會將龜肉視為魚肉,讓天主教徒在四旬期(Lent)間仍能繼續享受「河牛」,龜殼可以拿來當成煮食、吃飯、洗滌的容器,或是切割後做成餐具及梳子,龜頸皮則是可以風乾縫成包包和袋子,或是攤開做成鼓皮和鈴鼓,教士據說也會把龜殼當成洗禮盆,多餘的龜殼甚至可以當成雨季時濕滑泥濘街上的踏腳石。巴西殖民者的生活從未離開烏龜以及烏龜做成的物品太遠,相當類似當代社會到處都充滿塑膠。
歐洲人到來後,大規模的商業開發也取代了當地的維生經濟,即便原住民長期以來都仰賴烏龜當成蛋白質來源,運用木欄來為河邊的大型聚落提供鮮肉,他們同時也維持著一個擁有規則和禁忌的系統,能夠避免過度捕獵。原住民社群謹慎限制自身對巨型側頸龜的獵捕,比如普馬利人(Paumari)就會直接游到水下,徒手抓取烏龜,但殖民者展開了一場滅絕烏龜的狂歡,烏龜數量最豐富的地點遭到葡萄牙政府霸佔,並在擴張中的殖民地徵用烏龜蛋奶油生產稅。烏龜死亡數量的系統性統計並沒有留下記錄,但是根據可靠的估計,在十八世紀到二十世紀間,約有兩億顆龜蛋遭到採收、數千萬隻烏龜遭到屠殺,實際的數目可能還更高。
隨著殖民者如潮水般湧入雨林,博物學家也沒有把快速消逝的烏龜放在心上,而是將他們的注意力放在各式各樣的鳥類和昆蟲上,例如貝茲就花了十一年追尋亞馬遜蝴蝶。他相當著迷於不同蝴蝶身上重複出現的斑點圖樣,他發覺這是種擬態,至今因而仍會使用「貝氏擬態」(Batesian mimicry)一詞來形容某種通常無害的物種,所使用的擬態形式,用意便是模擬擁有同種天敵的有毒物種身上的警告信號。諷刺的是,貝茲雖發現了動物身上的一種重要信號形式,卻完全忽略了另一種: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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