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鄉懷國：南宋鄉居士人劉宰的家國理念與實踐

«每個人的故事都有它的意義——透過挖掘劉宰的生命故事，探索南宋士人的崇高使命感

«不再侷限皇帝達官顯要的歷史——重新建構南宋基層社會樣貌

◎「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不是說說而已——致仕歸鄉仍有志於社會

劉宰是何許人也？劉宰並非南宋重臣名宦，身分僅為地方士人官僚，他在官途順遂且尚處壯年之時，毅然辭官返鄉。由於他過往擔任地方基層官的種種經驗，加之家鄉鎮江府金壇縣位處南宋與金的邊境，是當時南宋政局動盪的首衝之地，於是他選擇「退而不休」，不只積極號召、凝聚鄉親人力，更多次推動大型社會公益活動。

◎小人物立大功——誰說只有權有勢的官宦才能影響政局及社會

縱然劉宰不似同時代的史彌遠、韓侂冑等人威名赫赫，劉宰雖已脫離官場，他仍時常與當權者通信，並且依據自己在地方地所聞所見，提供政策解決方案，同時對時局提出建言。他作為政府官方與地方士人的中介，促使南宋地方政府與基層社會緊密連結，展現南宋時代的獨特士人社會力。

作者結合地理環境和時代政局的變動，描繪劉宰一生所關注、推動以及與時代環境緊密連結的家國事業，藉由認識劉宰他的人格特質以及他所代表的南宋時代的士人社會力微觀研究出發，剖析環境與資源對區域的發展影響，建構出更完整的南宋社會樣貌，試圖從與過往不同的視角理解南宋在中國歷史轉型期的關鍵地位。

Huang Kuanchung is a social historian, political historian, cultural historian, and intellectual historian all at once. All his talents are in apparent in this fascinating and important study of Liu Zai 劉宰in Southern Song local society and national politics.

黃寬重同時是社會、政治、文化和思想史學家。他所有的才能，在這部精彩且重要的關於南宋地方社會和國家政治的劉宰研究中，顯露無遺。——Peter Bol（包弼德） 

專文推薦人

斯波義信　日本東洋文庫文庫長｜

好評推薦

陶晉生 中央研究院院士｜

梁庚堯 臺大歷史系名譽教授｜

鄧小南　北京大學博雅榮休教授｜

包偉民　中國人民大學歷史系教授｜

Peter Bol（包弼德）　哈佛大學東亞語言文明系教授｜

近藤一成　早稻田大學名譽教授｜

黃寬重（1949－）

臺灣宜蘭人，臺灣大學歷史研究所博士，現為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兼任研究員。在政治、社會與文化劇烈變遷的時代中成長，於是開啟從現實尋找歷史發展線索，由歷史理解當下社會脈動的興趣，遂選擇以南宋為研究職志，深耕史料，開拓議題，連結古今。關注士人群體多元的關係與角色，尤其聚焦低階士人官僚與武職官員的生命事業，以掌握具關鍵轉折地位的南宋基層社會。習史近一甲子，雖年逾古稀，仍優游學海而不倦。著作有《孫應時的學宦生涯——道學追隨者對南宋中期政局變動的因應》、《藝文中的政治——南宋士大夫的文化活動與人際關係》、《宋代的家族與社會》、《南宋地方武力——地方軍與民間自衛武力的探討》與《史事、文獻與人物——宋史研究論文集》等書。

專文推薦人

斯波義信　日本東洋文庫文庫長｜

好評推薦

陶晉生 中央研究院院士｜

梁庚堯 臺大歷史系名譽教授｜

鄧小南　北京大學博雅榮休教授｜

包偉民　中國人民大學歷史系教授｜

Peter Bol（包弼德）　哈佛大學東亞語言文明系教授｜

近藤一成　早稻田大學名譽教授｜

 序【中文】

斯波義信　教授

山口智哉　教授譯

　　黄寛重教授是一位於中國古今文獻學領域造詣深厚並享有國際聲譽的知名學者。黃教授歷任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所長及清華大學歷史學研究所教授兼所長等要職。在擔任歷史語言研究所所長期間，黃教授推動了一項重大事業，將中央研究院典藏的世界頂尖珍貴漢籍數位化，建立成資料庫（即「漢籍電子資料庫」），供國內外研究者檢索使用，對於日本的研究者在尋找和閱讀罕見資料提供了莫大的幫助。黃教授長期關注唐末、五代、南北宋時期科舉和文治政策對士大夫階層在政治文化上所產生的影響，對二千年來中國官僚制下國家和社會的特色在前後期所帶來的重大變革也有濃厚的興趣。在此一基礎下，黃教授在北宋、南宋時期的政治史、官制史的基本結構，以及包括民間軍事力在內的軍事史等各種問題都作出了細緻而清晰的研究成果。近年來，黃教授進一步擴展他的視野，以南宋末期鎮江的劉宰為例，關注鄉里中「鄉紳」階層的出現及其社會貢獻。劉宰出生於貧困的書香世家，官位僅止於縣令，他雖因長期的病痛而辭官，卻被鄉里視為郷賢。黃教授注意到，辭官後的劉宰透過同鄉、同年（進士）、道學同門、姻親、同僚等人際網絡形成的盟友關係，使他能夠在民生與地方行政有所不足的時候加以補足。劉宰力行多方面的善行，如義田、義莊、施粥、賑災、疏濬、祠廟的建設、賜額、義學、學校的設立，以及學田的設置等。同時，在南宋最後遭逢國難的時刻，他也應皇帝和朝臣的要求，提出了自己對朝政的看法。南宋時期雖然科舉考試的名額大幅增加，但官員的職位卻很有限。導致許多讀書人即使通過了科舉，卻只能在鄉里等待職缺，成為「鄉居士人」。劉宰雖然是因為病痛的緣故而鄉居，但理論上還是屬於「鄉居士人」。他師從道學治國安邦的儒家理念，但作為一個鄉紳，他把這個理想轉化實踐在地方，用以改善民生，可以說是「儒教地方化」的一個例子。

在此我想到關於「義」一詞的用法。宋代洪邁在《容齋隨筆》中提到：「與眾共之曰義」，也就是公共行為可以稱之為義。南北朝時期，佛教出現以「義邑」、「義社」為名的福利組織，也就在這個時候，出現關於「義利之辨」的記載。過去「利」被儒家和道家視為欲望的產物而加以排斥，儒家原亦將「利」與「名」視為兩極，但後來解釋出現了一些變化，開始認為可以為了「義」而容許「利」。隋代開鑿大運河改善交通與流通，開啟了亞當．斯密（Adam Smith，1723-1790）所謂的「斯密動力」（Smithian Dynamics），即專業分工和專業生產（商業化和城市化）之路，商業和城市的興起，造成社會上下階層的生活變動頻繁，資產有了貧富的差異。「養生之道」，也就是關於生存的保障，不論對於貧富而言，都變得不再容易。

黃寬重教授的近著《居鄉懷國——南宋鄉紳劉宰的家國理念與實踐》是一部能運用嚴謹的實證方法，具體描繪出宋代以至明清「鄉紳」如何以社會領䄂的角色，作為官、民兩個階層的中間媒介，為社會史研究提供了一個堅實的研究基礎。關於劉宰的活動記載見於《宋史本傳》，其它資料包括劉宰撰寫的《漫塘集》、《京口耆舊傳》、《嘉定鎮江志》，及其後的《至順鎮江志》等，總共約有300多封書信、書啟等。黃教授以這些資料作為核心，並輔以多個傳記、墓誌、婚啟、劄子、奏劄等作為補充資料，並針對每封書信的收信背景加以解說。可以說，這是一篇關於「郷紳劉宰傳記研究」的長篇實證性的研究成果。近年來，中國歷史研究的關注點已從政治史、制度史、法制史逐漸轉向社會史和整體史的結構和變遷，相當令人期待。然而，宥於直接資料存世有限，加上宋代受戰亂影響，資料保存本身也相對缺乏。新研究領域的開拓有賴於更深度地理解史料及研究方法的推進。從這個角度來看，黃教授的近著可以說是提供研究唐宋變革和鄉紳問題的學者們一個不可不讀的重要參考。在此草成此文，以薦諸史學同好。

2023年8月17日

日本　東洋文庫文庫長　斯波義信識

 【第三章　生命的轉折：從舉業到鄉居】

（擷取自第一節　仕進與婚姻）

劉宰在紹熙元年（1190 年）中舉後，有三年未見仕歷，當是居鄉待闕；為家計，以執教為業。此時，劉宰成為嘉興（今浙江嘉興）富人陶士達的女婿，此事與登金榜同為他一生中的重大事件。陶士達字仲如，紹興七年（1137年）生，嘉定五年（1212 年）去世，享年七十六歲。士達是嘉興富豪，以賑濟善舉聞名鄉里。嘉定二、三年間（1209-1210 年），江淮大飢，士達率先賑饑，活民甚多，又在華亭（今屬上海）創義役，消弭爭端，創義廩救鄉黨。二子大章、大甄先後中進士；士達因之贈宣義郎。陶氏是劉宰的元配，二十歲時嫁給劉宰，但她「生於大家，長于幽閨，父母鍾愛，未嘗知道路之艱，離別之苦，米鹽之瑣細。」婚後隨劉宰學宦漂泊，生活並不愜意。

紹熙四年（1193 年）是劉宰生命中悲喜交織的一年。喜的是他獲任為江寧縣尉，正式擔任親民官，可以展布吏幹長才，同時也有個落腳的官舍迎侍父親與妻子，擺脫漂泊生活。然而「尉職猥煩，尉廨卑陋」，對長期困於場屋的父親而言，固能享受以子為貴的榮耀，但對於生長富家的陶氏則未必適應，在遷居不久後即因病逝世，年僅二十三歲。因岳母沈氏的堅持，陶氏暫時葬於嘉興父家祖塋。二年後，沈氏死，只得權殯岳母之墳。一直到劉蒙慶死後，陶氏才正式歸葬金壇祖墳所在的沙墅山。時為嘉泰三年（1203 年），已是陶氏死後十年。

慶元二年（1196 年） 劉宰改調淮南東路真州司法參軍。陶氏之喪滿三年，他因父親督責再娶，以延血脈；於赴臨安銓選時，在同年好友張嗣古（字敏則）媒合下，與光州知州梁季珌之女結婚。張嗣古是當時權勢正熾之權臣韓侂冑的外甥，在京擔任著作郎兼考功郎官，人脈甚廣。這時梁季珌知光州任滿返京，因公務「數與敏則會公卿間」，季珌以長女過適婚之年，託他推薦良婿，嗣古力薦劉宰。劉宰說：「余時喪陶氏婦甫三歲，痛未艾，辭屢矣，敏則言益力，且道君（梁氏）所以辭婚於鄉里者，若有契於心。亦會先君書來，責以不亟娶，無以承宗祀。」遂於慶元三年（1197 年）與梁氏結婚，並相偕赴儀真任官，時劉宰三十三歲，梁氏二十八歲。

與梁氏（1170-1219 年）結婚，對劉宰仕途和生活都有重大的影響。岳父梁季珌字飾父，麗水人，是孝宗朝名宦梁汝嘉（1096-1153 年）的兒子，以遺澤恩入仕，在韓侂冑當政期間，相繼擔當湖北、江西提舉常平茶鹽公司，尚書戶部郎中，總領淮東軍馬錢糧，及中書門下檢正諸房公事、戶部侍郎、吏部侍郎等職。即使其後錢象祖繼任相位，他持續任職，可見除行政歷練豐富、熟稔財政之外，與當朝樞要均能維持密切關係。這是劉宰婚後結識朝中名宦大儒，開展人脈的重要因素。而梁氏的嫁妝，雖然具體數目不明，但顯然十分豐厚，足以讓初任幕職的劉宰有能力以父親之名在金壇購置田產、提供嫁給孫泳為妻的妹妹豐厚嫁妝，乃至無微不至地援助、照顧多位貧弱的兄弟及其子女；劉宰辭官後，也因梁氏的支持而有能力在家鄉災荒時捐米施粥、推動三次大規模賑饑。可見與梁氏結婚，是劉宰後半生最重要的資助力量。

【未完，完整內容請見本書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