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落(電子書)
商品資訊
商品簡介
困阨不隨時間過去而停止襲來,只會重複踏步與迴旋。
它考驗著人面對每一刻都陌生的自我,會如何真誠的面對。
林可凡遇見了一個女孩。
如同在陽光下與音符起舞的精靈,遇見她的那一天,林可凡似乎忘了現實中的一切,急迫且強烈地沉浸了下去。
但是他仍必須面對家裡日漸虛弱的重病父親,因為隱瞞而藏不住驚慌的年老母親,彼此剝離隔閡的懷孕妻子,還有接踵而來充斥繁雜事務與細微情緒的壓抑生活。
在這張密密疏疏的網中,最後是誰能掙脫?又會是以什麼方式掙脫?
在幕落之後,一切將在瞬間之前逸散、滅絕。
徒留寂然。
本書特色
面對生、老、病、死、愛情的考驗時,隨著階段的不同,人會一步步展露出自己完全陌生的不同面貌。
透過這樣的出發點,在這本書裡,我們看見了主角的掙扎與放縱,看見了人與人交錯而過所留下的那些煙硝痕跡。
作者簡介
賴維仁
青少年時期即傾心寫作,尤鍾情於小說創作。時至今日,執著之情未變。
出版作品:《失群鳥》、《眉劫》、《浮漚記》、《無敵天下‧上卷》、《無敵天下‧下卷》等。
生、老、病、死及愛情是生命中不能迴避的問題;其主觀的嚴肅性使其成為小說永恆的探討中心。「幕落」透過一個個案,在身不由主的探索過程中,如何看到自己的荒誕和陌生。
而每個人在揮霍他的生命時,都可能有機會見證到他獨特的自己,端看他真誠面對的程度。
序
自序
二○○○年左右的某一天,我們幾戶人家被迫限期遷離我們兩代住了四十餘載的老宿舍。那天我回到老宅,眼望一地破碎,滿室淒涼,難抑心中傷感。但是,那次大搬遷,卻意外讓我體驗了一個特殊的下午。
在遍地棄兒的包裹當中,有這麼一個第一眼極陌生、第二眼極熟稔的包包;我拾而拆之,抽出裡面的厚疊:原來,這是若干年前,我在《世界日報》副刊連載的兩個長篇的剪報,編輯小姐(先生)細心地每天為我剪下,寄來給我的。情怯甚於好奇,我抽讀其中一疊。於是,就這樣,我斜倚一張破椅,從當頭的麗陽,讀到不知日之將晡;就這樣,它為我製造了一個「特殊」的下午。―它,就是《幕落》的原始稿。
特殊是暫時的感覺,隨之而起的,是改寫它的積極意願。然而,彼時謀生畢竟不易,不容我在正業之外,左瞻右顧。等後來真有了閒暇,卻又移情到另一個長篇的寫作。這長篇雖然最後發展成上下兩冊(秀威版《無敵天下》),但下冊落筆之前,其實還有另一個長篇的寫作;這要到二○一三年,我才有機會回過頭來,鼓起勇氣檢驗這篇舊作。
幸而有這麼一段時間的「隔」,我才得以看清何者謂「不隔」。於是我收拾起當年的不捨情懷,揮刀掣劍,修蔓草、移新枝,試著讓想要說的話說得更清楚―或者,更不清楚。這個工程,有時似乎尤難於破題第一個字。這,或者是曾經從事寫作的人,共有的甘苦經驗吧。
有時我想,除非執意參禪,對於世俗中人,這個道理是明白的:鏡台究非靈台,去塵除污,「勤拂拭」依然是不能偷懶的必要。神秀也是通人。
是為序。
書摘/試閱
是在可凡走近唱片架時,看見了她的背影。她跟他走向同一個目標,為了這個原因,他在翻尋唱片之前,又看了她一眼。
白皙、消瘦;該是清清秀秀,因而普普通通的一個女孩子罷──然而不是的,她是濃濃的,濃得化不開;彷彿她雖然在你身邊,卻是在某種極限裡,──也許,這都由於她的一彎長眉,眉尖大弧度向下彎,幾乎要彎向眼角。
儘管她專心找唱片,還是立刻知道有人看自己,因為她突然更專心了。薄細的皮膚一剎時煥發著生動的光彩。
她從架上抽出一張馬勒的第二號,先是正眼看了看封面,再偏著頭,側眼看了看,像是在心裡自問自答著,終於又放回去。
可凡幾乎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是:
「喜歡馬勒?這裡有一張布魯諾瓦特指揮的。」
雖然話止於唇邊,卻有脫口而出的鮮銳的激動。這個女孩子,我可以突破第一句話的困難,跟她自由自在交談,他想;因為在她側頭自問自答的時候,她開啟了一扇神祕的門;而由她臉上亮麗的光彩透露的暗示,讓他溫暖又親近。
她放下唱片後轉到可凡的右側,安心等候著。可凡也放下手中的唱片,退開一步,作了一個「你先請」的手勢。她抬起頭,極度好奇地向他投過一道視線,然後兩人相視一笑;於是她的笑便那樣濃濃的,濃得化不開。
突然有一股怪異的快樂從心裡直湧上來,複雜得使他不自由。在這一笑以前,他海闊天空,隨時可以脫身;這一笑之後,他從此不能棄她而去,──是這樣一種快樂。
這拘束之感似乎也發生在她身上。其後她只在唱片架與唱片架之間移動,不曾走遠。不是因為她甘願留在這裡,而是──她根本不能走開。這無形的拘束扣著他們兩人。
可凡趨近她身邊。可怕的貼近:為了使不自由更不自由;使複雜更複雜。
他指著她手裡的唱片,正要說什麼,還沒有說出口,她卻很肯定、很自信地這樣說起來:
「我剛考完試!」
她的話有些唐突,慌亂盲目的;但是她的自信和肯定,立刻帶給她一種敞開胸懷,坦誠以待,勇氣十足的開朗表情。
這句話迷惑著可凡;在解除迷惑之前,他裝作沒有聽見她的話,把要說的話說完:
「這個廠牌的唱片雜音多不多?」
那個時代的翻版唱片,總像炒豆子一樣吵雜。
她鬆了一口氣,一片坦誠地:
「哦,不知道耶。不過,那邊那家好像蠻多的。」她指著另一邊的唱片架。
為了彌補他的過錯──他認定她的題外話是他自己的過錯引起的誤解──他謹慎地問:
「你說剛考完,什麼考試?」
「書記官考試。」她認真地說。認真的那種純度,跟她的濃度一下子那樣密不可分地一致,修正而且淨化了她方才沒來由的慌亂。
他打從心裡稱讚:
「了不起。書記官?這對我可是一門大學問。」
她微微一笑,繼續翻唱片。可凡走向一邊,越發感覺就此走開的不可能。他們又聚攏在一起。他問:
「喜歡誰的音樂?」
她凝神想了想:
「譬如俄國音樂。」
她抽出一盒唱片,拉哈曼尼諾夫的交響曲集:
「像他。」
「真巧,我就是在找他。大家都聽第二號,可是他的第三號很特別的。」
「太貴了點罷──對我來說。」
這是一套原版唱片集。他說:
「是貴了點,不過很值得的。」
她向前走去,像是有什麼困難或危險在向她接近,而她趁它還沒有現身之前,機警地先行避開。他覺得自己邪惡得剛好在瞬間逮住了她的弱點。
在她走向前的同時,他也轉到另一邊,繞得很遠,簡直就要走開去了,於是他便又感到脫離的荒謬,以及情況的越形複雜。
忽然,白敏出現在他意識中,離他遠遠地,莫大威權地默默注視著他。不知為什麼,白敏在這時候會那樣母性化:粗粗的、不細緻的;隨時都在責備卻涵蓋了整個家的母親。
那個女孩手裡揚起一張唱片,從遠處向他招了招。他快步過去。是單張的拉哈曼尼諾夫第三號。
「好極了。」他歡然說;在白敏出現的同時這樣歡喜,讓這歡喜很虛偽、很誇張:「你──?」
「不,還是太貴。」她露出著意強調的,像白紙一般坦白的表情,同時又兼有準備承受打擊的堅強無畏。
「假如,你……我就當仁不讓了。」
她擺擺手。她擺手的意義好像是:算了罷;或:隨他去罷。總之,是跨越了初識的陌生,進入熟悉的一種特別曲折的含意。
他們分開,然後又聚在一起。他問:
「剛畢業?」
「一年了,畢業一年了。」
「現在──?」
「在家;」她反問;非常緊密,密不透風地:「你是老師?」
「嗯,不是。像嗎?」
她笑了笑。也許,是他們同時在心中索求著隱遁的舒適和安穩罷,所以不約而同地又回到令人溫暖的音樂話題。她選了兩張翻版唱片。
可凡向櫃檯小姐做了一個一起算帳的手勢。她趕了上來。
「不,分開算。」她說:「我們萍水相逢的……」
「好罷,我不勉強。」
他一直對櫃檯小姐的反應加倍注意,那怕她一點匿笑的企圖,也會是翻江倒海的巨變,把此刻這完整的局面弄得荒唐可笑;而她們木然的臉,讓他大大鬆了一口氣。
她則毫不在意。在她說:「我們萍水相逢」時,全然無視她們的存在,眼睛只望著他。
可凡付完帳,又走向唱片架,茫然無措。她在錄音帶架前看著。有一陣他們相距甚遠,幾乎就這樣分手了,像兩顆互不相干的星球,各自奔向冥冥的天外。然而終於他又走回去。她不回頭就知道他在她身邊,指著喜多郎的錄音帶不語。有一股暖流貼著可凡的心燙上來。走與不走的掙扎頓時都不存在了。
他說:
「我有一卷,第一集。」
「我也買了一卷,記得是第二集罷?」
並排往前走著。
「照說,你們女孩子該去逛逛服飾店什麼的。」
「嗯,今天不,因為我沒有把我的錢包帶出來──我媽媽!」
她展顏一笑,眉尖向下彎得好深。
當可凡決定說下面這句話的時候,他只是急於要擺脫現況;彷彿陷足在一條佈滿荊棘的小徑上,他慌慌張張地想要三腳兩腳就跨出來;而他要說的話是他不敢面對、隱藏心底的羞愧。
他含糊地說:
「如果,如果你不介意,如果你沒有節目;如果你不怕遇著熟人,如果……我們一起逛逛好不好?」
「我不怕呀。」
那麼簡單容易,她就回答了他一連串糾纏不清的「如果」。
可凡從他的糾纏不清中作了一個歡暢的表情,而作為陪襯的笑容因而模糊不可捉摸。他乾燥堅硬,沒有一絲明確的歡快。
於是他們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動。他散漫而不專心,一張網似地四散去撩撥隱藏的尖刺;有一種強詞奪理的專橫,為剛才自己的貿然,找尋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們默默走著。沒有任何前兆,她就開口說:
「你的孩子很大了罷?」
可凡以愉快的坦蕩,搶過她的話,給她一個簡潔回答:
「唸小學了。」
「不跟你出來?」
「去台北了,跟奶奶和媽媽。」
但是他刻意不去看她的臉。而網向四周的光芒卻陰暗下來;他跟她保持適當的距離。──不錯,她固然是神聖的,他也同樣不可侵犯。
她不追問下去,──或許是她的寬大罷,──他不能肯定這一點,因為他一直避開她的臉。他們一層樓一層樓逛下去。在自動扶梯上,他問:
「府上哪裡?」
「這個哦。」她好似做錯了什麼事,卻不去更正,好勝地硬挺下去:「這就說來話長了。」
「這怎麼說?」
「是這樣的,」不知是閃避還是矜持,她露出一點遲疑,可是迅速排除了困難,做出決定的樣子:「我祖父是日本人。」
她伸出手指,從架上挾起一只水晶杯,細細把玩;彷彿全然忘了幾秒前她的遲疑。
隱隱地有一股憂傷,或準確地說,一種遙遠的威脅,向他襲來;突然,像是她就要走開去似地,因而他必須用話留住她,結果出來的是笨笨的、語不驚人的這樣一句俗氣話:
「我說呢,怪道你有東洋美人的味道。」
「是這樣嗎?」她笑起來,眉尖深深地向下彎;很有趣的樣子。
是有趣又不怎麼介意的一種──他覺得──脫俗,把貧乏變得豐饒起來;他不由得繼續往下說:
「是嘛,那你應該會說日語囉!」
「比我的破英文還爛罷,再說,我喜歡做中國人。」
在圖書文具樓,他問:
「喜歡讀哪一類書?」
她猶豫了一下:
「法律方面的。」
他點點頭:
「當然囉,未來的女書記官。如果高考錄取了,是不是就可以分發工作?」
「不一定,還要有關係哦;」她說:「最要緊的還是要能通過考試。可是誰知道呢,去年我也考了,也考得不錯呀,可惜國文不及格,吹了。其實我拿手的就是國文呀,學校裡我的國文不是數一也該數二罷……你看,我在自吹自擂了……」
他忙說:
「考試這事說不準的。」
他們走在一對夫婦後面。他發現他在擔心他們的聲浪傳入這對夫婦耳中,於是進而發覺他跟她並行的險峻和尷尬。
然而不知怎地,他倒固執起來。他刻意望著她,要看進她眼裡去:
「你一定得現在回家嗎?」
「你的意思──?」
「晚些回家不可以?」
她揚起臉,很積極的一種表情,否認過錯的斷然;臉頰一剎時顯得格外光澤明亮:
「沒有關係。不過我得先打電話回家,這是我們家的家規。」
「應該的,應該的。」他說。為了跟她的磊落果斷對應,他積極維持著自己的透明乾淨。
公用電話前好幾個人等打電話,她耐心在一旁等著。他別過臉不看她:為了她遷就他而心中不忍。
過了一會,她走了過來。
「通過了?」
「沒有問題的;但是這電話我一定得打。」
對可凡,這時向他投射過來的,是一股如山的壓力,發自於剛才的不忍:好像到這地步,全是他的事了,責任全在於他了。
他魯莽地問:
「那,我們去什麼地方聊聊?」
「你吃過飯沒有?」
她又一揚臉,一如方才,為了否認錯誤做出斷然的表情。
一種徇私的寬大,讓他蓄意去忽略因她這句話忽然嚴格起來的思想。忽略的方式是立刻去附和她:
「沒有,沒有。對呀,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好不好?」
她仰臉問:
「我們去哪裡呢?」
他裝著在想,其實是以思索的姿態逃避有毒思想的滋長。
「去九樓好不好?那家西餐廳我常去吃的。」她說。
「也好呀,」他說;確定自己從他們談到吃這件事開始,他就在檢驗著:檢驗她,也檢驗他自己,──逐項檢驗整樁事件中不純淨的部分:「嗯,或者我們去吃自助餐,不曉得你喜不喜歡?」
「可以呀。」她一點也不反對,真心喜歡地回答著。
「我知道一個地方,我們這就去。」
可凡領先走動,她走在一側。他把檢驗含糊籠統地向心底深處一鎖──這是幾近自欺的軟弱;然而,他還沒有想到去問的是,何以由於他檢驗的天性,他終究不能作徹底的獻身。
繁華的夜景把人淹沒了。妥協之後的一點自在,產生更多的放肆,把他誘向主動和揶揄。
他親暱地:
「我以為你會拒絕跟我一道去吃飯的。你們女孩子小心得很呢。這也難怪,這樣的社會嘛。」
「喜歡古典音樂的人不會壞罷。」她馬上回答。
似乎在說服她自己,因此對於她這個理論護短似地堅信著。他一笑不答。
他領著她走向他停車的地方。
「我們一家人常出來吃吃小館子,常常。」她說。
「你喜歡吃哪種菜?」
「廣東菜罷。日本料理也喜歡,只是太、太不便宜了。」她很認真、很有興致地說。
這個「菜」字在他們的談話中,竟變得這樣粗魯、這樣不雅致。從這個印象開始,她那句「我們去哪吃呢」,以及他思考費用之後要帶她去的地方……等等,組成一片邪惡的網,再度誘動了他那有毒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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