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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無戰事〈第二卷:山高月小〉(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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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無戰事〈第二卷:山高月小〉(電子書)

商品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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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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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繼《大明王朝》、《雍正王朝》之後
歷史劇作家劉和平首度以國共內戰大時代為背景
2014年大陸最受矚目史詩大戲《北平無戰事》原著小說

豪門孔宋大肆斂財,國民黨貪汙無勇。
蔣經國打老虎,掀起特務、臥底,諜報風雲!

1948年8月,國共內戰加劇,人民生活物資嚴重匱乏,奸商卻趁機發國難財,囤積居奇、哄抬物價,蔣經國決定祭出鐵腕「只打老虎,不拍蒼蠅」,查封宋美齡外甥孔令侃的揚子公司,指派方孟敖帶領其飛行大隊改編的國防部經濟稽查大隊,到北平扣押揚子公司人員、調查國府貪汙官員,此舉卻引來南京權勢干涉。自此,北平陷入「七五學潮」後最大風暴,進步學生再次群聚街頭要求嚴懲貪官汙吏,當局也出動荷槍實彈軍警圍堵學生,
眼見血腥鎮壓再起,蔣經國成立的鐵血救國會、共產黨北平城工部地下黨員,與國民黨貪腐集團紛紛介入,用盡心機互探虛實,誰是同志?誰是臥底?一場爾虞我詐的諜報風雲全面展開……

被譽為「對歷史的詮釋已達到歷史學界研究前沿」的知名歷史劇作家劉和平,費時五年精心打造四卷冊的《北平無戰事》,以扣人心弦的諜戰情節,黎明前夕的敵我交鋒,以及揮灑熱血的恣意青春,融合親情、友情、愛情與理想的劇烈拉扯,虛實交錯筆法的歷史重建,讓讀者如臨國共交戰關鍵時刻的大時代中。小說已被改編為同名電視劇,是2014年大陸最受矚目的史詩影集,該劇匯集眾多中國大陸一線明星,包括劉燁、陳寶國、倪大紅、王慶祥、程煜、董勇、廖凡、王凱、高鑫、祖峰等。

當一個巨大的存在,一瞬間消失,不是土崩瓦解,而是一堵高牆,
歷史在那邊,我們在這邊。
——獻給西元1948

【好評推薦】
林博文(專欄作家)
南方朔(文化評論者)
夏珍(風傳媒總主筆)
趙少康(資深媒體人)
廖彥博(歷史學者╱作家)
管仁健(文史工作者)
劉燦榮(知本家文化社社長)

作者簡介

劉和平
著名劇作家,小說作家,歷史學者。祖籍湖南邵東,生於湖南衡陽。長期從事歷史學研究,舞台劇、電視劇和小說創作,曾任南開大學中國思想政治史研究中心兼職教授、北京大學產業與文化研究所研究員、副理事長。現任中國電視劇編劇工作委員會常務副會長兼專家學術委員會主任。

主要作品:
《大明王朝1566》
電視劇《大明王朝1566》在播出時引起極大反響與熱議,被歷史學界認為「對歷史學的研究和闡述已達到史學研究的前沿」,被眾多業內外人士稱為「中國電視劇歷史劇高峰之作」。同名小說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和台灣人人出版社同時出版,在大陸和台灣均榮登暢銷排行榜,現由江蘇人民出版社再版,已成為常銷書。
《雍正王朝》
四十四集電視連續劇《雍正王朝》囊括當年兩項電視劇最高獎「飛天獎」與「金鷹獎」的最佳編劇獎。該劇播出,對中國歷史題材電視劇的創作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熱播海內外,引起轟動。
《甲申祭》
舞台歷史劇《甲申祭》獲戲曲界最高編劇獎「曹禺戲劇文學獎」和文化部「文華獎」;該劇經作者改編為三集戲曲藝術電視劇在中央台播出,獲「飛天獎戲曲電視劇一等獎」。

導讀
民國北平的最後一瞥
廖彥博

《北平無戰事》是一部精彩萬分的懸疑諜戰小說,之所以精彩,除了情節以外,還在於小說的時空背景:那令我們既熟悉又陌生的一九四八年北平城。
二十一世紀初的台灣,關於「民國」的符號在我們身邊仍然隨處可見:買早點時從口袋掏出有蔣中正頭像的硬幣、報紙或公文書上的民國年號、以及不一定出得了台灣島的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
現在兩岸交流日漸頻繁,我們身邊不乏有在大陸工作、就學的家人、同學、朋友,從台北直飛北京,航程是三個小時。北京,眾所周知,是人民共和國的首都,人民大會堂、翻飛的紅旗、毛澤東紀念堂、天安門城樓上的毛像……,好像是北京的「臉」。從台北看,北京與民國之間,距離似乎非常遙遠。
可是,就是這座北京城,曾經有二十多年,叫做北平(民國十七年,國民革命軍北伐進入北京,改北京為北平);在這座北平城裡,上一段提到的建築,全都還沒有出現,而今天已經看不到的景觀,這時候仍然存在。曾經有一段時間,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在城裡飄揚;曾經略顯破舊失修的天安門城樓上,張貼的是「天下為公」四個大字,懸掛的是蔣主席(後來成了蔣總統)的肖像。《北平無戰事》把故事背景設定在這座北平城裡,那是北平的最後一瞥,也是民國在大陸的謝幕演出。

一九四八年,也就是民國三十七年,七月初夏,戰爭,離北平似乎很遠。如今,「戡亂」的烽火在山東,在東北,在陝北,而國軍的戰況,在經過當局審查過的報紙上,消息一片大好。如果你是個在北平唸書的大學生,也許在上下課的間隙,你所見到的還是林語堂筆下「過著一千年來未變的生活」的老北京:

離協和醫院一箭之地,有些舊式的古玩鋪,古玩商人抽著水煙袋,仍然沿用舊法去營業,誰去理那回事?穿衣盡可隨便,吃飯任擇餐館,隨意樂其所好,暢情欣賞美山——誰來理你?

或者,你會期待著老舍筆下盛夏之後,乾爽宜人的秋天:

中秋前後是北平最美麗的時候。天氣正好不冷不熱,晝夜的長短也劃分得平勻。沒有冬季從蒙古吹來的黃風,也沒有伏天裡挾著冰雹的暴雨。天是那麼高,那麼藍,那麼亮,好像是含著笑告訴北平的人們:在這些天裡,大自然是不會給你們什麼威脅與損害的。西山北山的藍色都加深了一些,每天傍晚還披上各色的霞帔。

可是,戰爭其實離北平愈來愈近。北平軍政高層人物的變動更迭,更讓人感到戰雲密布。今年三月,原來統管華北五省三市(山西、河北、熱河、察哈爾、綏遠五省,北平、天津、青島三市)的北平行轅主任李宗仁,突然宣布要競選副總統。李上將是桂系首腦,又有人稱「小諸葛」的國防部長白崇禧力挺,居然打敗蔣總統支持的國父之子孫科,當選行憲後第一任副總統。他留下的華北重任,就落在新成立的華北剿匪總司令部總司令傅作義的肩上。
傅作義是人稱「山西王」的太原綏靖公署主任閻錫山的老部下,如今統管華北,坐鎮北平,手上有五十萬大軍,看起來威風八面,實際上,他正一步步陷入進退不得的困局裡。首先是戰事吃緊,蔣總統有意將華北大軍南撤,而這是傅總司令不願意看到的。其次,北平城裡龍蛇雜處,既有傅作義的老部屬,也有中央的嫡系將領,據說更有共產黨的潛伏分子,以各式各樣的面目,出現在我們身旁。上海有名的政論刊物《觀察》周刊一針見血地說:「傅作義想要運用平津兩市的人力物力,那就不得不捲入一些公私的是非之中。」
《觀察》的記者說得太客氣,傅作義捲入的不只是公私是非,他和整座北平城正面臨一場即將吞噬一切的巨大風暴。糧食配給、學生請願、軍警鎮壓、物價飛漲、幣制改革……,事情發生的速度,猶如一道愈來愈快的氣旋,在北平軍民來不及仔細思索其中含意的時候,中共的華北、東北兩大野戰軍,已經在今年年底連成一氣,北平和天津變成了廣大「解放區」裡飄搖的孤島。一九四九年一月,戰已不能、退又無路的傅作義,不得不和中共談判,和平交出北平。一月二十二日,也就是南京蔣中正宣布「下野」、離開總統職務的隔天,華北剿總宣布和中共簽署停戰協議。三十一日上午十時,昂首闊步的解放軍士兵,就在市民的夾道歡迎下,由西直門列隊進入北平城。

讓我們回到前面那個北平大學生的視角,看看這段風雲變幻的時期。七月五日,東北流亡學生不滿華北剿總強制他們參軍,和北平各大專院校學生四千多人到市參議會前示威,青年軍第二○八師竟然開槍鎮壓,打死十八人,受傷百餘人,史稱「七五事件」(這也是小說的開場)。他可能就在抗議的隊伍當中。
八月十九日,他在報紙上看見行政院頒布財政經濟緊急處分令,停用節節貶值的法幣,改發行金圓券,住在上海的家人來信,說他們踴躍響應政府號召,將原來持有的外幣、黃金全都兌換成金圓券。對此他心有疑慮,但是來不及阻止。沒過兩個月,物價再次飆漲,金圓券形同廢紙,政府採取限價政策,於是糧食也不運進城,北平城裡米麵一日數漲,一石米要價幾十億元。就在這個百姓對政府信心全失的時候,不肖官吏在糧食分配上,還要上下其手、中飽私囊……。
就在這個人心苦悶、驟變將至的北平危城裡,我們都可能會與《北平無戰事》中的角色擦肩而過:穿著飛行夾克的帥氣飛官方孟敖,他看似滿不在乎的神情底下,隱藏著重大的祕密。他的弟弟、北平市警察局偵緝處方孟韋副處長,夾處在剿總與貪腐的官吏之間。方副處長的直屬上司,是陰陽莫測的「中統」情治人員、局長徐鐵英,他心中打的是什麼算盤?方孟敖、孟韋兄弟的父親,中央銀行北平分行經理方步亭,被交付了什麼樣的祕密計畫?還有國防部預備幹部局的曾可達少將,奉「經國局長」(也就是當時正在上海督導經濟的蔣經國)之命,來到北平查案,國民黨僅存的清廉良心、「戡亂建國」的革命大業,在國共雙方的夾攻底下,能夠逃出生天嗎?
民國北平的最後一幕,現在正式登場。

(本文作者為歷史學者、《止痛療傷:白崇禧將軍與二二八》合著者)

目次

〈導讀〉民國北平的最後一瞥 廖彥博

組織關係圖
登場人物介紹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書摘/試閱

淩凌晨兩點。
尖厲的電話鈴聲在五人小組組長中央財政部總稽核杜萬乘的床頭響起!
杜萬乘猛地驚醒,伸手便去床頭摸眼鏡,偏讓他摸著了話筒,剛放到耳邊便被電話裏裡的聲音鬧蒙懵了!
———電話裏裡竟有兩個聲音在交替地吼叫:
「我是華北剿總司令部……」
「我是國軍第四兵團……」
「是財政部杜總稽核嗎……」
「是五人小組杜組長嗎……」
「我們傅總司令托託我向你傳話,你們財政部管不好錢,還要到北平來把前方的戰事攪亂?華北的軍事他指揮不了了,請你們王雲五部長來指揮吧……」
「我們第四兵團向你嚴重抗議,今天晚上的事是誰安排的,為什麼派人把我們的軍糧搶了?到底是誰給你們的權力,你們這個五人小組到底要幹什麼……」
杜萬乘徹底被弄蒙懵了,另一只隻手終於摸到了眼鏡,戴上了眼鏡去看那個話筒,話筒清晰了,似乎那兩個同時傳來的聲音也有些摸著頭腦了,對著話筒大聲問道:「你們到底是華北剿總還是第四兵團?你們電話局到底怎麼搞的?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總得讓我問清楚……我立刻開會,我們五人小組立刻開會調查……」
再也受不了對方兩個聲音的交替吼叫,杜萬乘趕忙將話筒擱下,坐在床上一陣發愣。
愣了幾秒鐘,他終於有些清醒了,顫抖著手撥電話:「內線嗎?馬上給我接馬臨深主任房間!」
內線很快傳過話來:「對不起,馬主任房間占線。」

※※※

馬臨深也是在幾分鐘前被尖厲的電話聲突然驚醒的。驚醒時那一聲長鼾正打了一半,一口氣便有些喘不過來,驚魂甫定拿起了話筒,便被電話裏裡兩個同時吼叫的聲音把腦袋轟大了!
此刻,電話裏裡那兩個聲音還在同時吼著:
「你們民食調配委員會到底要幹什麼?共軍都要打到北平城郊了,你們這個時候派人搶奪第四兵團的軍糧……
「你們民食調配委員會是貪瘋了嗎?我們第四兵團即將與共軍血戰,你們拿了央行的錢不買糧,來搶我們的軍糧……」

※※※

杜萬乘捧著電話,臉上已經開始流汗:「內線,內線,接王賁泉主任秘祕書房間!」
話筒裏裡內線接線員的聲音讓他的眼鏡都模糊了:「對不起,王主任秘祕書房間的電話也占線……」
杜萬乘氣得將電話擱回話機,卻將床頭的茶杯撞翻了!

※※※

中央銀行主任秘祕書王賁泉靠在床頭捧著電話眼睛也睜得好大!
———電話裏裡兩個聲音這時也在同時吼叫:
「你們中央銀行的錢到底借沒借給民食調配委員會!白天弄得學生包圍我們華北剿總抗議鬧事,晚上又派人搶奪第四兵團的軍糧……」
「你們中央銀行的錢到底撥到物資供應委員會沒有!我們第四兵團的軍需是總統特批的專項開支,民調會怎麼會爭搶我們的軍糧……」

※※※

杜萬乘沒有管床頭櫃上一片狼藉的茶葉茶水,也沒有讓話筒對方的內線接線員說話,自己對著話筒大聲說道:「給我接曾督察房間!立刻接通!占線不占線都給我接通!」
話筒裏裡內線接線員的聲音讓他感到了希望:「杜總稽核,杜總稽核,曾督察房間的電話通了……」
杜萬乘連聲叫道:「曾督察嗎?是曾督察嗎……」
電話裏裡傳來的卻是電話接通後的長音———無人接聽電話!
杜萬乘急得要死,使勁按了一下話機:「是內線嗎……曾督察房間為什麼無人接聽電話!」
內線接線員:「對不起,那就是無人接聽電話……」
杜萬乘氣得將電話扔到了一邊!

※※※

北平西北郊通往燕大公路旁的樹林裏裡。
月如鉤。
好在不遠處燕京大學有些燈光散照過來。
公路上,六輛自行車都架停在路邊,曾可達的副官和四個青年軍便衣影影綽綽在那裏裡戒備。
公路邊那片所謂的樹林,只是些剛長到一人多高的稀疏樹苗。曾可達在前,梁經綸在後,二人向樹林深處走去——
「何孝鈺今天什麼時候見的方孟敖?他們在一起都談了些什麼?我現在就需要知道詳細情況。」曾可達在前面走著就急切地提出了兩個問題一個要求。
梁經綸一怔,停下了腳步。
曾可達也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
因有燕大那邊微弱散照過來的燈光,站得又近,雙方依稀能辨認對方的面孔。
梁經綸見他十分嚴峻,卻無法回答他的提問,只好反問道:「方孟敖有什麼反常舉動嗎?可達同志。」
曾可達的嚴峻立刻變成了反感,他不能容忍對方在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前,提出反問:「很反常,也很正常。梁經綸同志,請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梁經綸感覺到了,沉默了少頃,然後答道:「我還沒有見到何孝鈺。她去見方孟敖的情況我現在也還不知道。見完你以後,回去見到她才能瞭解。」
「及時瞭解和把握方孟敖的動向是你當前的首要任務!」曾可達今天十分嚴厲,「現在都深夜兩點半了!白天不是你安排那個謝木蘭帶著何孝鈺去見方孟敖的嗎?為什麼這個時候還沒有見到何孝鈺,不在第一時間掌握方孟敖的情況?」
梁經綸心裏裡一涼,平靜地解釋道:「晚上我一直在何其滄家裏裡等她。十一點突然接到北平共產黨學委嚴春明的電話,說是有重要指示,叫我去見面。因此沒能等到何孝鈺回家及時瞭解情況。再說,我也不知道可達同志會在這個時候急著要瞭解何孝鈺見方孟敖的情況。」
曾可達激烈的情緒這才緩和了一些,手輕輕一揮:「那就先說說共黨委的重要指示吧。」

※※※

北平顧維鈞宅邸五人小組會議室已然燈火通明。
杜萬乘顯然是急得不知所措了,一向溫文的他嗓門也提高了八度,向門外負責警衛的青年軍軍官大聲嚷道:「繼續找,立刻找,馬上給我找到曾督察,就說五人小組緊急會議在等他開會!」
面對大門那排椅子上,五人小組成員只來了四個。
馬臨深、王賁泉還是坐在原來的位子上,臉像死人一樣,一聲不吭。
徐鐵英接到電話從北平警察局趕到了,還是坐在杜萬乘的右邊,卻像個局外人,也是一聲不吭。
偏偏杜萬乘左邊曾可達的位子空著,能頂事的卻找不見,叫杜萬乘如何不急!
兩個衝突的當事人也已經來了,就坐在五人小組對面的椅子上:左邊是馬漢山,右邊是第四兵團那個錢處長。
馬漢山那張北平民食調配委員會提糧的單子擺在杜萬乘面前的桌子上!
錢處長那張國軍第四兵團提糧的單子也擺在杜萬乘面前的桌子上!
白紙黑字紅印:文字清楚,數字清楚,印章清楚!
嚷完了,杜萬乘用手扶著眼鏡架上的腿,實在不想看,可又不得不看那兩張提糧單據:「可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中央民調會和中央銀行總應該清楚吧?買糧提糧的單據就在這裏裡,你們自己看吧!」
馬臨深十分不配合,微閉著眼坐在那裏裡一動不動,像是沒有聽見杜萬乘的話。
王賁泉的態度好些,但也沒好到哪兒去,也坐在那裏裡沒動,只是冷冷地說道:「買糧的單據是北平民調會的,提糧的單據是第四兵團的,糧食是國防部經濟稽查大隊扣下的。這三條似乎都不關我們中央銀行什麼事吧?杜總稽核剛才說這件事我們中央銀行清楚,這兩張單據想看我也不能看了,免得人家真以為我們央行清楚內情。真要看,就等曾督察來了一起看。」
杜萬乘被他們一口氣憋在那裏裡,整張臉立刻漲脹紅了,只好望向了徐鐵英。
徐鐵英倒是十分買賬帳,笑了一下,兩手各拿起一張單子比對著看,看完又擺回到杜萬乘面前。
杜萬乘十分憤懣地掃望了一眼馬臨深和王賁泉:「徐局長,你都看了。物資供應委員會的軍糧和民食調配委員會的配給糧居然從一家公司購買!而且拿了中央銀行的撥款和借款公然不供應糧食!真正豈有此理!要查,要徹查!徐局長,你的意見呢?」
徐鐵英立刻十分配合:「當然要查,這樣的事還不查真正沒有黨紀國法了!杜總稽核,錢和賬帳你們財政部儘管查。我們中統和軍警負責抓人。你查完了,說抓誰,我就抓誰。」說完這幾句話,他的目光並不看馬臨深和王賁泉,而是瞟向了馬漢山。
一番殺氣騰騰的表白,又遞過來一個敲山震虎的眼神,馬漢山當然明白徐鐵英的意思,這是在暗示自己,出了這件事還不把侯俊堂那百分之二十的20%股份讓出來,他就要公事公辦了!
馬漢山還不敢流露不滿,趕緊向徐鐵英回了一個「何必著急」的眼神。
徐鐵英卻早就將頭埋下了,拉過那兩張單子又十分認真地看了起來。
杜萬乘偏將馬漢山的神態望在眼裏裡,當即盯住了馬漢山:「馬局長,央行北平分行借給你們北平民調會的錢是買一萬噸糧。你們已經購進了多少,配給了多少?除了這一千噸,那九千噸是在哪里哪裡買的?」
馬漢山今晚鬧事也只是想讓揚子公司和他背後那些大佬明白,再不拿出糧來自己可不願意再一個人扛了。現在面對杜萬乘的提問,卻是萬萬不能正面回答的,可又不能不回答,因此答道:「北平民調會也不是我一個人管事,杜總稽核的問題,我們需要回去看帳單,還要查了庫存的糧食才知道。」
「共軍就要打到房山、良鄉一帶了!」那個第四兵團的錢處長拍著桌子接言了,「我們第四兵團的弟兄們也要等到你們查了賬帳查了庫存再去打仗嗎!」
「你們第四兵團打不打仗關我鳥事!」馬漢山也拍了桌子,「今晚可是你們來搶我們民食調配委員會的配給糧!有本事找國防部經濟稽查大隊要去!」
「我去要?笑話!」那個錢處長站了起來,「國防部經濟稽查大隊就是你挑唆來的,破壞前方軍事,自有傅總司令和我們第四兵團的長官找南京說去。馬漢山,你脫不了干係!」說著又拍了一下桌子。
馬漢山立刻還拍了一下桌子,也倏地站了起來:「今晚的一千噸糧明天發不到學生手裏裡,弄得學生再去包圍華北剿總抗議,你們傅總司令和第四兵團就不要再來找我們!那時候,錢佑生,干係全是你的!」
當著中央派的五人調查小組就拍桌子吵架,這又把杜萬乘氣壞了,他也拍了桌子:「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徐局長,你兼著警備司令部的職務,本人以五人調查小組組長的名義授權,你可以抓人了!」
馬漢山和那個錢處長停止了爭吵,卻並不害怕,都望向徐鐵英。
一直沒有吭聲的馬臨深這時插言了:「杜總稽核也犯不著說氣話。有矛盾就解決矛盾,剛才你把責任往我們中央民調會和中央銀行推,現在又叫徐局長抓北平民調會和第四兵團的人,人可不是那麼好抓的。」
杜萬乘真是氣得沒有辦法了,下意識地往左邊一看,曾可達那把椅子還是空的,只好轉過頭又望向徐鐵英。
「那也不見得。」徐鐵英這句話明顯是頂著馬臨深來的,他站了起來,「方大隊長不就抓了幾個人嗎?該抓的還是得抓,只要不抓錯就行。我看就憑這兩張向揚子公司提糧的單子還得抓人。那一千噸糧明明是白天五人小組說好了運給民食調配委員會的嘛,那個賣糧的公司怎麼就敢把糧食又賣給第四兵團?現在第四兵團反過來責怪我們五人小組,五人小組的人還不敢說話?這就奇怪了。杜總稽核,事情並不難處理,通知方大隊長,把那兩個什麼公司的人押到這裏裡來一問,我就不信供不出幾個人來!」
杜萬乘眼睛立刻亮了,望著徐鐵英:「那就拜託徐局長叫方大隊長把人立刻押過來!」
徐鐵英:「方大隊長歸國防部管,這個令還得曾督察下。不過我們都是五人小組的,我也可以幹這個事,只是人押來以後還得曾督察一起審問。」說著離開了座位,向牆邊那架專用電話走去。
馬臨深和王賁泉都睜大了眼望著從身邊走過的徐鐵英,二人同時又對望了一眼,他們都是有股份的,哪能不明白,此人這樣做是為了侯俊堂的那些股份。為了錢他要跟自己這一撥人作對了!
更明白這個道理的當然是馬漢山,這時也不知是該擔心還是該叫好———股份早就該讓了,不讓就大家一起死吧!
徐鐵英已經拿起了電話:「接方孟韋副局長。」
所有的眼睛都望著他,望著他架在耳邊的電話。
「方副局長嗎?」徐鐵英對著電話大聲說道,「你立刻帶一隊人找到國防部經濟稽查大隊的方大隊長,把他抓的那兩個今晚押糧的人送到五人小組來。馬上送來!」
杜萬乘精神大振,向著門外大聲喊道:「國防部曾督察找到了沒有!你們到底還要找多久!」

※※※

北平西北郊通往燕大公路旁的樹林裏裡。
「有些事情,你不理解,我也不理解,我們允許不理解,說出來就好。」曾可達聽完梁經綸的彙報後,敏銳地感覺到了梁經綸的思想狀態十分不好。上次見面表示願意全面配合自己深入調查方孟敖,現在卻發生了動搖,這是絕不允許的,「局勢的變化比你我預料的都要複雜,都要快!共黨北平城工部的指示是真的也好,是試探你也好,你都必須趕緊把何孝鈺派到方孟敖身邊去了。」
梁經綸也已經感覺到了曾可達的不滿,準確地說,今晚來表達自己的意見就已經預料到必然招致曾可達的不滿,但是自己必須說:「可達同志,我十分理解你身上所擔負的責任,尤其理解你必須向建豐同志負責,因此必須調查清楚方孟敖的真實身份身分。可對方孟敖身份身分的調查甄別任務,我可能無法執行了。」
「你的意思是對方孟敖不需要進行調查甄別了?」曾可達緊緊地望著他,面孔模糊,兩眼卻閃著光,聲調也嚴厲了:「怎麼無法執行?說出理由!」
梁經綸沉默了少頃:「根據我剛才向您彙報的情況分析,對方孟敖的工作,共產黨北平城工部已經做到我們前面去了。」
曾可達開始是一怔,接著是更嚴厲的不滿:「是情況分析還是你個人的感覺?」
「感覺也是來自分析。」梁經綸答道,「前天共產黨學委的負責人嚴春明向北平城工部提出爭取方孟敖的建議,還受到了城工部的嚴厲批評。今晚他告訴我,北平城工部突然又同意了這個建議,而且充分肯定我們這個建議是積極的,是有意義的。這種決定的改變實在反常。」
曾可達:「任何人都可能改變已經做出的決定,共產黨也不例外。你怎麼就能判定,不是共黨北平城工部向他們的更高層請示後,高層有人同意了這個建議?」
「不會。」梁經綸斷然否定,「共產黨『七六指示』剛剛傳達,明確指出現在不發展任何特別黨員。時隔一天,竟然會同意我們發展特別黨員的建議,這是明顯違背『七六指示』的行為,沒有哪個上層敢於更改這個決定!除非是周恩來,或者是彭真!可僅僅一天,北平城工部不可能有人將這件事情當面請示周恩來,或者請示彭真。」
曾可達沒有理由否定梁經綸的分析了,依然緊逼著問道:「那你推斷是什麼原因使共黨北平城工部在這麼短的時間做出如此不同的決定?」
「兩個原因。」梁經綸沉重地答道,「一是共產黨北平城工部懷疑上我了。」
梁經綸說完這句話便望向了曾可達,事關自己的安危,曾可達再固執再急功近利也應該代表鐵血救國會表示對自己的關心。
曾可達卻並沒有表示任何的關心,緊接著問道:「第二個原因呢?」
一絲寒心像冷風從梁經綸胸臆間直鑽腦門!
他抬起了頭,不再看曾可達,望向天上那彎新月,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使聲調儘盡量平靜:「第二個原因就是,方孟敖早就是共產黨的特別黨員了。他們正因為懷疑了我,就只好同意我的建議,讓我去執行所謂爭取方孟敖的任務。利用我的調查反過來向你們證實方孟敖並不是共產黨。」
「什麼叫作向『我們』?」曾可達態度更嚴厲了,「這個『我們』裏裡面包不包括你!梁經綸同志,你的說法暴露了你的思想。共黨想利用你的調查證實方孟敖不是共產黨,你為什麼就不能通過調查,向建豐同志證實方孟敖就是共產黨!」
梁經綸:「不能。只要共產黨懷疑上我了,就會有一系列措施保護方孟敖,最後的結果就是,我很難有證據向建豐同志證實方孟敖是共產黨。反過來,共產黨北平城工部會發現我不是共產黨!那樣一來,建豐同志交給我利用何其滄推行幣制改革的任務,打擊黨國內部貪腐私產的任務也就很難完成……」
 「你就不相信我們也會採取一系列措施保護你?最後暴露的是方孟敖,不是你!」 曾可達盯著梁經綸,他受不了對方望月的樣子,尤其不能忍受他抬出建豐同志來抵制自己,「梁經綸同志,請你看著我說話!」
梁經綸不能再看天邊那一鉤新月了,轉過頭望向曾可達,聲調依然平靜:「不是我相不相信的問題,可達同志。真到了那一天,你保護不了我,誰也保護不了我。我也不需要什麼保護了。」
梁經綸今天的這種態度確實出乎曾可達意料之外,而且已經讓他萬難容忍。任何人,既然選擇了鐵血救國會,選擇了建豐同志,就不應該有這種個人的悲觀和孤獨情緒!這是動搖,是恐懼,說到底是自私!而他唯獨沒有自我反省,自己現在強加給梁經綸去證實方孟敖是共產黨正是最大的自私!
曾可達今晚必須要解決梁經綸的思想問題了,畢竟接下來要證實自己的判斷調查出方孟敖是共產黨,還要靠他去執行!而利用他在共黨內部的身份身分爭取一部分經濟學家推行幣制改革,是建豐同志的安排,也不能受到影響。
他話鋒一轉,決定直攻他的心城:「在共產黨內部你也已經工作好幾年了,佩服過哪個共黨嗎?」
梁經綸當然明白,這個時候這種問話與其說是曾可達個人的強烈不滿,不如說是鐵血救國會在對一個成員進行政治審查了!
但自己不能因對方這種態度,就這樣被迫去執行自己沒有把握執行也不願執行的任務,當即回道:「我不知道可達同志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我的理想,和我所選擇追求的主義不會讓我去佩服任何一個共產黨。」
「佩服敵人是一種境界!」曾可達的語氣在嚴厲中又加上了教訓,「梁經綸同志,在建豐同志那裏裡,在我們組織內,都一致認為你是個有才華有能力的同志。但是,你也有致命的弱點!」
梁經綸:「請可達同志指出,譬如……」
「譬如你剛才說的,不會佩服任何一個共產黨!」 曾可達語氣更強硬地打斷了他。
梁經綸猶自辯解:「這是我的信念……」
「這與信念無關!」曾可達又一次生硬地打斷了他,「建豐同志就不止一次說過,共產黨內有好些人做人做事讓他佩服。也不止一次說過,共產黨有好些做法方法值得我們學習。這跟信念有關嗎?」
梁經綸怔住了。
曾可達見鎮住了對方,緊接著說道:「我跟你說一個我佩服的共產黨吧,幹的工作跟你有些相似。願不願意聽?」


(摘自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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