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是母親溫暖的手(電子書)

序 表達心靈的文字
冰谷
一

這本散文集原本訂在去年出版，因《馬來西亞廣西詩文選》的編撰而擱置，沒想一拖就鬆懈下來。事情放下了要重新整理就千頭萬緒，倍感吃力，加上俗務纏身，缺乏規劃，以至延誤迄今。

二

本書的寫作時間，如果從二○○四年杪〈果子貍走入我童年的夢裡〉起至二○一二年終，發表作品的年代跨度近九載。拖延出版原因是，這些零星發表的篇章難於歸類成冊，像《火山島與仙鳥》（臺灣繁體版改書名《南太平洋的明珠》）為索羅門群島的揭秘錄，《走進風下之鄉》書寫熱帶雨林沙巴，而《歲月如歌──我的童年》（臺灣繁體版改書名《辜卡兵的禮物―翻閱童年》）則屬回憶的自傳式敘事，《橡葉飄落的季節》又是另一片風景，全是膠林叢野的園坵散記。
這四本書的內容都各自表現一個主題，我傾向於這樣的書寫。如果時間許可，我也想把中風的心路歷程作一番省視，寫一部類似報告文學的作品。可惜自己眼高手低，常常想得多，做得少。
我把這漫延九年的篇章組成這本《陽光是母親溫暖的手》，第一輯的文字篇幅較長，多為親情的抒發；第二輯較多短調，可稱之心靈小品；第三輯是中風後的心路歷程，有自勵也有感嘆。勤勉的作家癱瘓，可以在養病期間將感受和病況著成一本書，律己與戒人，江上舟（方又圓）、林雪樂兩人，病中寫作成就遠比我強。
我向來做事沒有強求，對寫作也不例外；總覺得自己缺乏創作藝術這方面的才情，所以不曾設定什麼寫作的目標，或者計劃。有感即打開電腦屏幕，對著鍵盤點擊。文字是表達心靈最直接的方法，同時也是最自由的方式。
我因此樂此不倦，從校園時代開始，而今鬢已星星也！

三

母親辭世快半世紀了，她瘦矮的身影一直停留在我的腦海；她勤奮而剛強的個性，粗壯而有力的雙手，讓我感恩的同時也一直成為我人生旅程的路標。一個不曾受過教育的原鄉婦女，利用她那雙手打拚，除了主職割膠，種菸、種菜、養豬、種稻──凡有增加收入的粗活似乎都做過，為了支撐一個家庭，而我的教育費更添加了她經濟上的負累。
但是，母親無怨無悔，在貧困的日子中甘之如飴。從小六、初中到高中，我過了十二年風平浪靜的學校教育，就憑藉母親的一雙手，那雙陽光一般溫暖的手！

四

感謝拉曼大學講師李樹枝鄉親，於教務繁忙中為本書作序，評點並提供寶貴意見，成為我今後寫作的指標，讓我受益匪淺。
為了增加閱讀上的真實感，本書部分文章配以圖照。除了《農牧世界月刊》，還有不少親朋戚友提供了精美與珍貴的圖片，使本書平添風彩，感謝他們的慷慨和雅量！
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再次安排拙作出版繁體字版，讓我的文章有機會走出大馬本土，對我在文學寫作上是莫大的激勵。謹此謝謝！

二○一三年九月十日寫於吉打州雙溪大年
二○一四年七月十二日重寫

序　鄉親，今年桂花開得「真」美／李樹枝

輯一：陽光是母親溫暖的手
果子貍走入我童年的夢裡
拔牙驚魂
與山林接觸
百年橡樹，眾裡尋他千百度
父親的老爺腳踏車
陽光是母親溫暖的手
索羅門群島過聖誕
那棵植根赤道的棕櫚
家夢有多遠
龍珠果煥發的光芒
媽媽的韭菜蛋
夾在書裡的情詩
回味鄉下的新年
果樹情
父親為我點燃一支煙
閹雞過新年
生命裡的六條河
福隆港，心情開放的地方
芳鄰狐貓
從鳥聲中醒來

輯二：感覺人間真美好

香蕉的魅力
左手人節
乳房之旅
黃寡婦的豆腐卜
遊子過年：擠車票
童年過年：爭戲票
離國過年：催機票
學電腦的苦樂
新年，一個永遠美麗的期待
文學書寫人生
人生三部曲
稿紙情
趕除夕
遠去的年
累贅的行李
致妻遺書
作家手跡
城市夢的幻滅
接近陽光就有溫暖
感覺人間真美好
新年往事
異鄉人
追不回的傷痛
異鄉過年
清明，遙遠的路

輯三：走出中風的魔咒

輪椅的行程
走出中風的魔咒
兩個另一半
病療思考
尋找失落的記憶
天生絕配
左手書寫
五指之內
耕夫的雙腳
跨出一小步
手杖和枴杖
放下枴杖
銀針在穴道上擺陣
迎接另一道彩虹
半個機器人
在斗室和廳堂
一盞警惕的燈
遠山近樹皆溫情
二○○七，絕對難忘
人生的無奈
左撇子的情懷
我和輪椅的三個約會
OKU卡，關懷和溫暖的旗號
七十二歲還發駕車夢

附錄
漂泊與扎根／周錦聰
後記　表達心靈的文字／冰谷
作品發表資料列表

果子貍走入我童年的夢裡

這是五十年代的舊事了。
那時我六歲，還沒有上學，居住在太平與峇都古樓半路一個小園坵，天未亮母親頭上便掛著一盞燈，帶著我走出家門，忍著睡意，抖擻精神步行到幾里外的膠林裡割樹膠。
年幼的我幫母親抹膠杯、撿膠絲，就這樣在荒涼的膠林裡經常與晝伏夜出的果子貍不期而遇。果子貍遍體幽香，故稱「麝香貓」。它的出現，令人振奮，一陣溫馨撲鼻而來，緊接不遠處有兩盞藍光與母親的頭燈對視，那便是果子貍兩顆結晶體的眼球。
兩盞燈以不同形式的亮光驟然出現在暗夜裡，似在互相祝福。那帶點闌珊的亮度彷彿是和睦共處的訊號。
母親把果子貍當成家貓一般寵愛，情如朋友，原因是，我們生活在膠林裡的那段時光，經常見到果子貍，無形中它們成為我們夜裡生活的良伴，似乎彼此同為溫飽而不畏風寒和雨露，於晨曦未露前掙扎現身，在廣袤遼闊的荒野中風餐飲露，天天為了飢餓而尋尋覓覓，彼此有著相同的際遇和面對的困境啊！
依稀記得第一次遇見果子貍，年幼的我對著那兩盞恍恍惚惚的金光，還誤以為是夜裡的幽靈鬼火，心裡不禁泛起絲絲震顫，雙手緊牽母親粘滿膠跡的衣角，「媽媽，我怕我怕！」地呼喚。母親輕拍我的肩膀，柔聲地、緩緩地回答：「傻孩子，別慌，是果子貍，一種善良像家貓一樣的動物！」
我家中豢養著一隻花貓，溫馴而可愛，我喜歡抓它窩在懷裡。我自小就非常信任母親，她是一個堅強又勇敢的婦女。我們長期蟄居在窮鄉僻野，母親是家庭的支柱，她懂得如何應對任何發生的事故。對於蒼茫濃密的膠林與沉沉寒冷的夜色，還有在黑幕隱藏的野豬、蛇蠍、刺猬，母親毫無畏怯。所以，任憑夜風蕭瑟，寒意襲人，晴天裡總有一盞飄忽
不定的煤油燈，一把磨得雪亮的膠刀，跟隨母親和我一起上路；兩個寂寞的影子在無邊的夜色裡依時出現。當然我不怕，因為有母親在我身邊。我感覺到母親的體溫貫透了我的心房。
夜裡的膠林除了草叢裡傳來唧唧的蟲聲，樹上偶爾還有貓頭鷹的嘶鳴，此外大部分的時間都一片沉靜。多次遇見果子貍之後，我幼稚的心靈開始對它發光的眼珠產生好奇，敬佩之餘很想看個仔細，可惜母親頭頂上的煤油燈熒熒如豆，使我看不清果子貍的真面貌，更不要說它明亮的眼珠了。
母親說果子貍可愛得像家貓，於是有一天我捉住花貓左看右盼，一連注意了好幾天，都無法從貓眼中覺察到眼珠發光的蛛絲馬跡。我失望了，我問母親。母親微笑說：「傻子，果子貍眼和貓眼一樣，都不會發出亮光，只能在黑夜裡反射出燈盞的光芒。」
知道了果子貍眼珠的「祕密」之後，我對它獨來獨往的無助起了憐憫之心。它不只走路輕柔，也從沒聽過它無故發出一聲嘶叫。在它亮麗的眼中，也許根本沒有黑夜，也彷彿沒有蟲蛇與豺狼；它只懂得為了尋找食物，孤獨而勇敢地衝向漆黑的林野。
我小小年紀就欽佩果子貍那份勇氣，當它是我們夜裡趕路的導航。偶爾，我們也遇過調皮的果子貍，那兩道眼珠的光芒與母親頭上的煤油燈對峙，久久不動。這種情景，母親擔心我害怕，無奈地收起膠刀，撿起地上的枯樹枝向它拋去，那兩道亮光才轉向，徐徐地，在茫茫的黑夜悄悄隱沒。
後來，我與果子貍相遇的次數多了，對它的認識也加深了，它那兩盞眼燈在我的心胸不再有任何畏懼，反而成了慰藉和期望，使我在孤寂的膠林野地裡獲得一份溫暖。果子貍成為母親和我在暗夜裡的伙伴呀！
母親和我，都同時對果子貍產生無限的親切感。貓一般輕柔的腳步，飄著花果一般的體香，果子貍跟我的童年一起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