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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泉源(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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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泉源(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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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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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愛就像泉源,四處迸射,沒有方向,卻遵循著一連串錯誤、導正、錯誤……的軌跡,不斷循環著……,創造新的人生境界。

王銘亮為了自己的興趣和理想,不得不遠離未婚妻范小蕙來到南部明禮村,經朋友介紹住在陸麗麗家裡,但他卻無端捲入陸麗麗的感情風暴中,連工作都受到影響;家境優渥的范小蕙為了排遣空虛無聊,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蘇榮德公司的工作,蘇榮德不但百般獻殷勤追求她,還設下一個又一個的圈套,希望早日得到她。
面對城鄉的差異,文化碰撞的火花在他們心中綻開。王銘亮受困於與陸麗麗的緋聞謠言,范小蕙又逼他在短時間內決定去留,事業和愛情,他要如何抉擇?

蔡文甫寫城鄉兒女不同的人生觀、事業觀和愛情觀,以獨特的敘事方式讓人耳目一新,故事裡互相呼應的人物關係,把讀者帶入小說藝術的享受境界。

作者簡介

蔡文甫

曾主編《中華日報》副刊多年。創辦九歌、健行、天培等文化事業並設立九歌文教基金會。著有長短篇小說集《雨夜的月亮》、《沒有觀眾的舞台》、《解凍的時候》、《小飯店裡的故事》等十多部。曾獲中山文藝獎、多次副刊主編及圖書類金鼎獎、中國文藝協會小說創作獎與榮譽文藝獎章,並於2005年獲頒新聞局金鼎獎特別貢獻獎。

名人/編輯推薦

★ 江蘇省鹽城師範學院舉辦「蔡文甫創作研討會」,邀請多位評論家、作家、教授與會,本書特載研討會中李偉副教授對《愛的泉源》藝術探討推薦文:〈對映體結構形態處理技巧〉
★ 新增重排小記〈人生是一連串的錯誤、導正〉

人生是一連串的錯誤、導正
─寫於《愛的泉源》重排三版之前

二年前,江蘇鹽城師範學院,邀請評論家、作家及教授等多位,舉行「蔡文甫創作研討會」發表論文多篇,對個人創作有許多檢討及溢美之詞,尤其是鹽城師範學院副教授李偉女士,對《愛的泉源》作藝術探討,認為該小說「不以情節取勝,而是以獨特的敘事方式給人耳目一新之感……」
寫小說多年,也寫成了十多本長、短篇小說集,所遵守的基本原則,是寫任何時空都可能發生的人和事,沒有特別標明人物的生長背景和地理環境。
但《愛的泉源》是寫台灣南部的農村兒女。因人物有城、鄉之隔,才產生若干矛盾和衝突。

人與人相處,往往因溝通不良,發生誤會;誤會增加,雙方的感情即發生變化;再加上有心人故意挑撥、離間,後果不難想像。
書中男主角默默辛勤工作,受追求房東女兒的男士誤會,受居住城市的未婚妻誤會,最後不得不解除婚約;正可說明誤會和謠言的可怕。
本書寫成於四十多年前,當時的城鄉差距較大;農村生活簡樸、純真;但人們對感情尋求、名利追逐、友誼維護、正義發揚……等基本人性仍是亙古不變、與世長存的。

人生是一連串錯誤、導正、錯誤……的經驗累積而成。愛情、婚姻、事業……等成敗,都遵循這不變的軌跡前行。書中男女主角因誤會而分開,卻組合成不同的兩對是因了解而結合。《愛的泉源》上演的悲喜劇,是非得失,還待高明的讀者判斷;但書中人物的心態、手段和價值判斷,卻有助於人與人之間了解增加、誤會減少。
李偉女士指出《愛的泉源》在事件處理方面有自己獨到之處……是一種「形散而神不散」的小說模式。評論家以新的觀點評論此書,深感榮幸及愧疚,特轉載全文供廣大讀者參考,並謝謝李偉副教授的評論。
特將李偉副教授著〈對映體結構形態處理技巧〉專載於文後。

蔡文甫 民國一○一年四月於台北市

書摘/試閱

愛的泉源

1
王銘亮左手拎棕色旅行箱,右手拿著一張揉皺的路線圖,一面行走,一面察看附近的形勢。
不錯,過了一座水泥橋,是厚德國民小學;再向前走便見到郵政代辦所;一條斜路的交叉口,掛著「美鳳冰果店」的招牌。
他看到那排紅瓦、灰牆的房屋了。不用問,那一定是明禮村。和圖上的說明完全相符。旅行箱換到右手,加緊腳步,一口氣跑到左邊第二家,但朱紅的院門緊閉著,像拒絕他這位遠客。

旅行箱放在在門旁的水泥台階,迴轉身面對著快要下落的夕陽,輕吁了一口氣。時間雖然算得很準,但沒有料到主人不在家。如果主人很遲才回來(或是根本不回家),他只有到那冰果室去等待;但冰果室不會是通宵營業的啊!
忽然,他對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好笑。沒有敲門,怎知道主人不在家;雖然這一排另外五戶人家的大門都敞著,但並沒有誰規定過,人在家就不能關門。
王銘亮用彎起的手指節骨敲擊,聲音很輕,輕得彷彿連他自己都聽不到聲音,屋內的人當然更聽不到了。
「橫豎已經敲了,就敲響一點吧!」他對自己說。一面用手掌猛拍門板,一面大聲喊叫:「有人在家嗎?」
院內深遠處傳出一聲女高音:「是誰啊?」

「是我。」
「你是誰?」
「我……我是……是……」王銘亮結巴了半天,沒法介紹自己。他是第一次來這兒,屋中的任何人都不會知道他的姓名,說了又有什麼用處。
幸而兩扇紅門從中間打開一條縫,露出一副掛滿問號的俏麗面龐。那是一位頭髮很長的年輕小姐,似乎已發現他是個陌生客,兩隻手臂警覺地撐抵著門板,有「一女當關」,不讓閒人進門的姿態。
她的語氣和態度都很冷、很硬。「請問你找誰?」
「這是陸……陸耀農老先生家……?」
「他是我爸爸,您找他有何貴幹?」
鄉村的人,哪有這樣對待客人的方法。已經說出底細了,還要追根究柢?
夕陽照在她薔薇般的面頰上,兩隻亮晶晶的黑眼珠緊緊釘著他,一絲一毫不肯放鬆,更談不上讓他進門了。

他伸右手在胸前的袋中摸索。「這兒有他的一封信─」可是他沒有摸到信封,只抓出剛才用的路線圖。於是他把圖塞回去,又伸入褲袋。
「信在哪兒?」女孩臉上表現的疑問,比說出來的還要明顯。
又沒摸到那封介紹信。這下可慌了,沒有信怎能進門?兩手忙亂地遍尋身上的口袋,臉上顯露出的焦躁和不安,把主人嚇住了。接著就是「砰」地一聲,兩扇門已關得很緊,而且有一陣搖動鐵閂的嘩啦啦響聲,他已沒有進門的機會了。
他側著耳朵聽那塑膠拖鞋的彳亍聲,向裡面深處走去,心底感到愈來愈懊惱。他知道顏興華寫的介紹信不能遺失,必須好好的保管。由衣袋放進旅行箱,再由箱中塞到口袋,那是為了進門遞信方便。記得非常清楚,怎會不見了呢?
所有口袋已摸遍,就是沒有主人所需要的那封信─這位小姐太年輕了,如果主人真的在家,情況也許大不相同。有機會詳細說明自己的來意,介紹信根本就不重要。
他背對著大門,凝望被夕陽燒紅了的半邊天,豔麗的火球一寸寸向樹叢中墜落,他焦躁覺得心田也慢慢在下沉……

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抱著碰碰運氣,打發無聊的心理,他彎腰打開旅行箱,就見那封信舒舒服服地躺著;看到那字跡和熟悉的信封,倏地想起:為了怕信在袋中掏來掏去遺失,才臨時塞進旅行箱內,準備到達目的地後再取出,怎會一下子就糊塗起來。
有理由再大聲敲門了。比第一次敲得更響更急,他似要發洩被阻擋在門外的氣憤。
可是那小姐的嫩嗓子只在院內叫嚷:「你是誰?」
「妳要的信找到了,快開門!」
「不要騙人,我不相信你的話。」
「妳怎麼會想到我是騙妳!」銘亮的心中氣膨脹起來。「我和妳才第一次見面哩。」
「就是第一次見面,我也曉得你是要推銷什麼農藥,或者是推銷什麼肥田粉的─我告訴你,那些東西我家都有了,統統不要!」
王銘亮不自覺地打量了自己!他真像推銷員嗎?推銷員就應該如此受到冷落嗎?這大概和他所攜帶的旅行箱有關。她認為箱中裝的是貨品,所以才處處用懷疑的目光看待他、冷落他。

要使別人相信自己的身分,就必須拿出足以使別人相信的證件來;為了要能進入大門,只有這樣做了。
「好吧!我把信先給妳看。」銘亮的右手一揚,信封已拋進院中,「妳看過信,就知道我絕不是騙妳─」
話還沒說完,身後就響起粗壯的、冷峻的男人聲音:
「你是誰?你在幹什麼?」
雖然,他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但是在大白天從門外丟信給女孩子,而且被人家當場逮住了,真是有理也說不清。
銘亮的心跳、臉燙,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我是在……送一封信……」
「信送給誰?為什麼鬼鬼祟祟的?」
「給陸……陸先生,陸耀農……」
他們面對面站著。王銘亮已看出對方是個二十六、七歲的青年人,戴著斗笠,手裡拿著一把鋤頭,大概是從田裡工作回來。對方的臉上,表現出極端的懷疑和不友善的態度,彷彿已看到他有了不軌的行為。
幸而大門適時的打開,小姐手中拿著信封、信紙,歉疚似地點點頭:「王先生,對不起,我誤會了。請進來坐吧!」
戴斗笠的人忙用手勢阻止:「麗麗!」
「這是我哥哥振宏。」女孩接著介紹。「他是表哥興華介紹來的,是表哥的同學。」

妹妹把信紙、信封塞在哥哥手中代替說明,還大聲嚷著:「大家進來談吧!」
圍雖解了,但他沒有辦法說明,為什麼用那種方法送信,所以心中仍有說不出的彆扭感覺,悶聲低頭跟進客廳。
麗麗大概是彌補她自己剛才的「失禮」吧,表現得非常熱絡:讓座、倒茶、敬菸,忙得團團轉。可是她哥哥振宏卻冷冷地在看那封信─似乎是在研究、推敲字句,懷疑信件的真實性。
信終於看完了,振宏把兩張信紙疊好,慢慢塞進信封,再側轉臉冷冷地問客人:「王先生真的要住在這鄉下?」
「當然是真的,所以才來打擾─」
「會習慣鄉下生活嗎?」
「當然會習慣。」王銘亮似乎在說服對方,也在說服自己。「我的生活簡單,在任何環境中都能夠習慣,真謝謝你的關心。」
「可是,可是,」主人用信封側擊著手掌。「我們這兒沒有空房間出租,一定是興華弄錯了。」

銘亮嚇了一跳,緊張地重複著:「沒有空房間?」
「對啦!我們一家人勉強夠住,哪兒還有房間租給別人?」
「哥哥,是你弄錯了。」麗麗忙著糾正。「爸爸很早就跟表哥提起過……」
「妳小孩子懂得什麼?大人說話,不應該插嘴!」
「什麼?我還是小孩子!」妹妹不服氣地反駁。「你怎麼知道我不懂?姊姊以前住過的那房間,她出嫁以後,一直空在那兒。」
「好啦,好啦!妳少說點行不行?」哥哥急速搖動右手阻止。「妳去做晚飯吧,爸爸、媽媽馬上就回來了。」
麗麗嘟著嘴,連連咂動嘴唇,像仍要和哥哥辯論一番似的;但最後終於站起身走向廚房。
兩人僵坐著,無法談話。王銘亮感到渾身不自在,早知道這樣,就不會來這兒借居了。
一直到陸耀農夫婦回家才打破了這僵局。兒子把信遞給父親,彷彿已盡了自己的責任,便匆匆地走向後面去。
陸耀農看完了信,便笑呵呵地說:「歡迎,歡迎。如不嫌這兒房子小,願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他這才鬆了一口氣,內心像放下一塊石頭似的,「這兒環境很好,又幽靜,空氣又清新。」
「不嫌這兒髒就很好了。」
「這是哪兒的話,您太客氣了!」王銘亮誠懇地說:「以後打擾的地方多著哩,請把我當做自家人看待,不必客氣─」
話沒說完,振宏從後面走進來大嚷:「誰和你是一家人,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啦。今兒因為天黑了,讓你住一晚,明天請你走路……」
「胡說!」是父親的喝阻聲。「在客人面前,怎可以這樣無禮!」
「爸,你要聽我說,千萬不能把房子租給這個人住!」
「為什麼?」
「他住在這兒問題就多了。我知道,他不是一個好人─」
「你又胡說!」
「不相信我的話,將來問題就多啦!」振宏手裡揚著另外一封信,舉在半空搖晃。「我的朋友金平河要來借住,你們都不肯。真奇怪,顏興華的一封信,大家就一面倒的聽他話,我不懂是什麼道理!」
母親插嘴了。「你還有臉說哩,你有幾個朋友是可靠的?」
「我的朋友不可靠,這陌生人就可靠?」振宏手指著妹妹。「你問麗麗好了,是怎麼進門的?」

妹妹紮著藍布圍裙,一雙手連連在裙上擦抹,結巴地說:「誤會,那是誤會。」
「不管誤會不誤會,」父親堅決地下結論:「我要留王先生住下。」
愣在一旁聽他們爭執的王銘亮,正不知道如何應付這尷尬場面,現在既然主人提到自己,他連忙搶著說:「如果這兒有困難,我明天─不,我馬上就離開。這地方一定有旅館的。」
「王先生,你急什麼?」父親用右手摸自己的短髭。「我是一家之主,怎可以聽小孩子擺佈!從現在起,這事不准再提了。」
母親也打圓場。「振宏這孩子,年輕不懂事,王先生不要見怪。」
可是振宏已踅轉身軀,氣嘟嘟地跨向後面,連晚飯都沒有出來吃,直到睡覺時,也沒見他的蹤影。
家中人誰都沒有提到他,但王銘亮心中覺得有一個很大的疙瘩,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更像是一腳踏進沙坑,前後左右都被軟沙圍住,很難拔出身軀了。

2
第二天上午,王銘亮去他辦公的地點─農會報到。他是農業改良場分發到這一區來服務的。這一區三個鄉鎮的病蟲害預測,都由他負責。辦公地點離陸家不遠,難怪顏興華要介紹他住在陸耀農家。
農會總幹事陳明書,一見到他就熱烈地握著他的手:「歡迎,歡迎你這位大學生預測員。你肯到我們鄉下來工作,真是我們大家的光榮了。」
經這麼一說,他倒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在招考「稻作病蟲害發生預測員」時,一般報考的都是農職畢業的學生,像他這樣讀完農學院參加考試的人是非常少的。但他規規矩矩考試,參加職前訓練,也按照分發地區報到,很多朋友都勸他不要「屈」就這份工作,尤其是他的未婚妻范小蕙,和小蕙的父親反對最激烈,但他仍按照原來的計畫和目標去做,難怪總幹事認為難得了。
他謙遜地笑笑。「我從學校畢業就服兵役,一點經驗都沒有,還要請總幹事多指點!」

「一句話。」總幹事的右掌拍在他肩上。「只要熱心服務、肯苦幹實幹,任何事都做得好,你盡量放心好了。」
接著他見到調往他處的預測員,把公文和工作交接清楚,正在座位上清理資料和公文時,身旁忽然響起清脆的聲音:
「王先生,忙好了沒有?」
銘亮嚇了一跳,想不到剛來這兒就有人認識他;但抬起頭就看到是麗麗。他驚奇地問:「妳怎麼來這兒?」
「你認為我不能來?」
「不……不是……」他被反問得不知如何回答。「我想不到會在這兒見到妳。」
「你想不到我在這兒上班?」
當然想不到。昨晚經振宏那麼一鬧嚷,腦子裡一直翻騰著疑問:是留在陸家,還是早日離開?根本就沒有心情來研究陸家人的生活狀況。
「那太好了,現在我們是同事了。」
「我才不敢高攀哩!」麗麗尖起嘴唇說。「你是上級機構派來的『大』員,我是農會的『小』職員,算是哪門子同事!」

麗麗的話雖有點道理,但他並不同意這說法。「何必分得那麼清楚?」銘亮認真地說。「在一塊兒工作,都是為農友服務,不是『同事』是什麼?」
「我不和你辯論了。」麗麗已轉身離去,但隨即又踅回悄悄說:「我要告訴你一句話,我哥哥對你非常不諒解,你要小心一點─」
銘亮的胸中怒火陡地上升。「他能拿我怎樣!」
「我哥哥的那些朋友,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請你接受我的勸告,言行都要謹慎一點!」
麗麗說話時,還四處張望,怕被別人聽到似的;說完,不由他答覆,便匆匆地走開。
王銘亮本來想找個理由做藉口,搬出陸家;但現在聽了麗麗的警告,便改變了主意。他要繼續地住下去,免得讓振宏(或麗麗)認為是怕他才匆匆離開。他規規矩矩上班、工作、休息,為什麼要怕陸振宏!他們之間只是一點小誤會,他相信經過長時相處,誤會就自然冰釋了。
他在中午休息的時候,寫了一封信給父親,報告工作和生活概況。
當然,也寫了一封信給未婚妻范小蕙,說明一切順利,鄉居的樂趣無窮。

3
跨下車,市區已是滿街耀眼的燈光。
小蕙把抓在手中的鵝黃外套揚了揚:「再見!」
可是她的同學許美玲上前一步攔住她:「去哪兒?」
「回家。」
「不吃飯!」
小蕙笑了起來。「難道家裡沒有飯吃?」
背後的兩位男士也跟著擠上前來,金溫平故意表示親暱,挽著美玲的左胳膊。「美玲當然不是這個意思。現在已到了吃飯的時間,難道還要餓著肚子回家?」
蘇榮德抹抹上唇的短鬍鬚,顯出一臉不在乎的笑意。「誰敢說千金大小姐家沒有飯吃,只怕是千金大小姐吃不慣粗茶淡飯,要趕緊回家吃好的。」
「你怎麼開口就損人?」小蕙瞪他一眼,不想和他辯論,掉頭問美玲:「妳請客?」

「只要妳肯去,誰請客都無關緊要。」
於是四個人坐一輛計程車,直駛梅園飯店。
在點菜、吃飯時,蘇榮德總以主人自居。小蕙感到有點後悔,如果知道是蘇榮德請客,她就不來了。美玲和她是同學,金溫平是美玲的男朋友,姓蘇的夾在中間算是什麼呢?
美玲輕輕用手肘觸了她一下。「吃菜呀,發什麼呆?」
「我已吃得夠多、夠飽了!」
「真是大小姐的腸胃,」蘇榮德笑了起來,滿懷嘲弄的意味。「才吃了五筷子菜就飽了!」

幹麼他記得那麼清楚?小蕙心裡嘀咕著,口裡反駁道:「你數過了?」
美玲打圓場:「不要鬥嘴了,趕快吃吧。」
金溫平和蘇榮德互舉酒杯共飲。二人乾了杯,蘇榮德又把杯子倒滿敬美玲,美玲只輕輕抿了一口;但敬小蕙時,卻要小蕙乾杯。
小蕙立刻抗議:「不知道你行的是哪兒的酒令?」
「酒令是因時、因地、因人而不同。」蘇榮德在徵求金溫平的意見:「你說對不對?」

「那要看你酒令官的解釋。」金溫平仍把問題扔還給他。
「因為美玲不會喝。」蘇榮德輕飄飄地說。「而小蕙能喝,最起碼可以喝三杯─」
「妳怎麼知道?」小蕙搶著問。
「在賽酒大會中,我看妳喝過。」
小蕙覺得心底輕輕一震。那是兩三個月以前的事了,她和幾個男女同學,在爬山、划船,「瘋」了一天之後,在一家飯店裡,比賽喝酒。她被一位男同學,硬灌了三杯,其他的人都喝了不少酒─可是蘇榮德怎麼知道?當時他在那兒?她和同學們鬥嘴、說笑,他都看到了?
「情況、地點不一樣,」小蕙連忙辯論。「喝酒多少也不會相同。」
「那麼,妳乾掉這一杯吧!」
她覺得爭論是多餘的,索性喝乾了杯中酒。當然,蘇榮德也陪著喝了一杯,她覺得自己並沒有吃虧。

這頓飯在不斷爭論中吃完,她足足喝了三杯酒。在要離開時,蘇榮德提議去跳舞。
小蕙鄭重地搖頭。「不去!」
美玲驚詫地問:「妳以前不是最喜歡『擦地板』嗎?」
「以前喜歡,現在可不喜歡。」
「為什麼?」美玲一直追問。
「現在長大了啊!」
「不對!」金溫平在旁插嘴。「她現在已經訂婚了,當然和以前不一樣。」

話既然講開,她也不想隱諱了。「王銘亮不喜歡我跳舞,所以,我也不想跳了。」
「啊─」美玲發出惋惜似的長音。「妳真是個乖女孩!」
她本來想大聲說:「妳不要嘆息,跳不跳舞,並不代表乖不乖,現在我們就去!」但一抬頭看到蘇榮德摸著短髭,微笑地注視著她,彷彿料定她會服從他的命令,乖乖地跟他去舞廳。再說,跟這個自傲、自大的舞伴在一起,又有什麼味道。
於是,她抓著皮包站起來,向大家告別。
美玲要蘇榮德送她回家;可是她走出飯店,攔了計程車,獨自駛回家中。

得獎作品

作者曾獲中山文藝獎、多次副刊主編及圖書類金鼎獎、中國文藝協會小說創作獎與榮譽文藝獎章,並於2005年獲頒新聞局金鼎獎特別貢獻獎。另榮獲金石堂「2008年度出版風雲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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